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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姚的上层阶级除了皇族,王爵,还有一股很强大的势力就是世家。
准确的说来,世家并没有正式的贵族封号,子女无论嫡庶没有封号官职的话,不领朝廷的例银,但是世家子弟却和贵族弟子地位相当,通称世族子弟。
如果说皇族是至高无上的皇权统治者,王爵是贵族身份享受国家特权,那么世家就是实权者。世家的势力从朝到野涉及皇朝各行各业。在入仕方面,世家子弟和贵族子弟一样享有特权,不用参加秀才举人进士这样一等级一等级的科考,可以直接由推荐面君获得官职。大姚现主要有六大世家,卫,周,沈,濮阳,秦,祁,其中卫家可算是世家之首,传承上百年,更获封王爵,世袭罔替。
这种制度,一方面保有了皇帝族长的高度集权制,防止权利分化导致的混乱夺权和实力削减;另一方面也存有隐患,世族虽然拥护皇权,但是世家子弟心中皆以家族权益为重,维护家族,久而久之,必然跟皇权产生冲突,严重的,皇权被颠覆也是很有可能的。这时,军权就变得尤为重要起来,任何政治争斗,没有军队的参合,终酿不成大祸,动摇不了国家的根本,世家虽然势大,但是因为其不能拥有军队的局限性,再加上民众心中血统观念的根深蒂固,导致它不管如何辉煌,都难以动摇皇权,顶多也就只能换个皇帝拥护,并且,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锋芒太盛不懂收敛并不是什么好事,历朝历代,百年世家覆灭一旦的事情也比屡屡有之。
大姚的军权,原本属皇帝一人所有,立国后边疆烽火未停,太祖将帅印交到君家老元帅手里,其后经过几代君王更替,君家历代将才辈出,边疆烽火又一直未停,所以有近百年间,大姚的军权都集中君家手中。
君家手握军权,从不牵扯国内任何政治斗争,只管对外打仗,久而久之,竟打下君家一门超然物外的赫赫声望出来。军队既然在君家手中,姬姓皇族也是,世家贵族也罢,不管国内政治斗争如何龌龊险恶,都彼此默契的从不曾打过君家手中军权的主意。君家的民间声望之高,既给予了君家超然物外的身份,也从道德方面无形的束缚住了君家人。
这样的君家,在任何一个政权眼里,都是绝对的隐患,毕竟,它虽然忠烈了百年,但谁也不能保证它百年千年后还继续这样忠烈,它若一旦起了反心,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君家没落后,军权分散,收归皇帝手中。
由此制度可见,在世族大家中,贬正为侧,废嫡为庶,对于当事人与其子女来说,实在是非常残酷的事情,尤其是贵族中后果更犹有严重,怨不得卫汀筀对太平恨之入骨。
看着小侄女拿在手中把玩的金锭子,卫汀筀忍不住火上心头,这种金锭子她认识。
王府嫡出的孩子,自出生起就每月享受朝廷的例银,这种小锭子,便是朝廷专门铸来给未成年的孩子们发例银用的,女孩是金锭子,男孩是银锭子,一两一个,做得小巧精致很是可爱,底部印有官印,不能直接拿来用,哪个王府也不指着这点小钱,通常都懒得拿去重铸,小姐们拿到手里只当是个玩具,也是身份的象征,偶尔也装饰成链珠配饰一类的戴着。汀筀也有过这样的金银小锭子,他自己的是银锭子,姐姐的金锭子,小时候见他喜欢,姐姐便都给他,父亲姐姐被废以后,这样的小锭子再没有领了,以前所得的也被父亲一个个找出来,收拾着藏了起来。那以后,每次看到旁人在他面前把玩这个,他都觉得很是难堪,仿佛是在刻意取笑他一般。
这东西虽然不值什么,却也算是御赏的,现在竟然被太平这样不经意的拿来当见面礼,大把大把的赏人,在卫汀筀看来,太平这样行为简直就是在挑衅!当众讽刺嘲笑姐姐,父亲和他,不禁气得银牙暗咬,再看到平日里最是疼自己,什么时候宴席都把他拉在身边坐着的老太君,竟然全然把自己给忘在了一边,只一个劲的看着太平,又是夹菜又是给盛汤,一脸说不出的欢喜样子,更是恨得胃口全无。
“四妹妹,听说你把明缘大师请到府里来了,怎么不请出来呢?”
刚刚还喧闹不已的大厅立时鸦雀无声,孩子们不懂事的嬉闹声,都被当爹的偷偷暗暗的又掐又抱的强行止住,不知道哪家一个刚满周岁还抱手里的娃娃,正在呜呜的闹着,竟成了整个大厅唯一的声音,众人视线都扫了过去,那家的父亲在众目睽睽之下,手足无措的站起来胡乱的躬身一礼,急忙抱着孩子下去了。
卫汀筀这才发现,原来他竟然大胆的真的把那话给当众说了出来,心里不免也害怕起来,只勉强支撑着自己,卫汀筗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周氏官人吓得浑身都僵直了,只愣愣的看着儿子。
这是个什么情况?在几百双眼睛的注视下,太平不紧不慢的吞下嘴里正嚼着那口菜,放下筷子,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接过侍从递上的白色湿巾擦了擦嘴,又还给一旁的侍从,这才抬起头,对卫汀筀温柔一笑:“三哥,和尚都吃素的,他要是破了戒,会挨板子的。”
“可以准备素斋呀,听说明缘禅师是得道高僧,气质风范都宛如神仙中人,兄弟们说起来都是仰慕得很,可惜无缘一见,一直深感遗憾呢,不知妹妹可否补了我们这个念想?”
看着盯着他眼神冷峻的母亲和脸上没有表情的祖父,卫汀筀心一酸,索性破罐子破摔,只倔强的盯着太平,声音越发的尖锐了起来。
这无知大少爷当真不知死活!侍立在一旁的少安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卫汀筀,脑子里已经有了几十种教训人的方法,正挑着看用哪种好。
太平耸耸肩,淡淡声道:“那你们得自己找他去,那家伙架子大得很,我可请不动,要是让觉慧老,禅~师,知道我拿佛门弟子当展览,非得揭了我的皮不可。”
“谁……”
“坐下。”康擎王妃舀了碗汤放太平面前,神情冷淡道。
“娘,我……”卫汀筀还想说什么,被吓得脸色素白,只差几乎没撅过去的周氏官人死命扯着衣角拉下来。
“没关系,三哥,明儿个我给你们问问去,如果碰上那家伙心情好,倒也很好说话的。”太平笑眯眯的道。
“太平,明缘禅师下山来修行的,你不可拿琐事打扰他。”康擎王妃轻声呵斥太平道。
眨眨眼,太平无语。
老太君也责怪的看了太平一眼,亲自动手剥了只虾放太平碗里,太平看看虾,又摸了摸肚子,犹豫半响,拿起筷子夹起来放嘴里,一脸痛苦状的慢慢咀嚼,老太君方又满脸挂上笑容。
一直到月上中天,这顿饭才算吃完。
泡在热气腾腾的温水池子里,太平舒服的长出了口气,感叹道:“有钱真是好呀……”像这个池子,看着简单,可耗费的人工与金钱按照这个年代的工艺水准,细细算起来,能吓死你。
不过话又说回来,全府这么多人,和她一般好命有温泉浴池可泡的不过几人而已,其他人就光这每天的洗澡水得多少人烧呀?
早就习惯了自家小姐偶尔蹦出来的奇谈怪论,少安满脸不以为然的道:“小姐,这大冬天的,除了你,谁还天天洗澡呀?何况,洗澡水嘛,能算是个什么事儿?总会有人烧的。”
太平轻笑两声,站起来擦干身体,又让少安给套上长袍子睡衣,包了头发,这才走出去。
少安支使侍僮去收拾浴室,一边给太平披上厚厚的长衣,又塞了个手炉给太平抱在手上,这才拿了干布细细的给她擦头发。
“少安,那两个僮儿,叫什么来着,你都给安排好了?”太平窝进椅子里,边垂头翻书边问道
“行书,漱玉,都安排好了。”
还是少安厉害,跟她同时到的,她还搞不清楚东南西北呢,少安就貌似已然混成地头蛇了。
“另外安排地方住,别放我屋子里。”
“早知道了。”少安“噗哧”一声笑出来,瞅着太平的左手臂意有所指道:“小姐就真的一点都不考虑一下么?少安看着都挺不错呢,估计这满府的少年僮儿,暗地里都在为小姐的一侍位置闹翻天呢。”
太平翻了个白眼:“怎么,你还打算去开个赌局坐个庄不成?小孩子家家的,你知道什么样的就不错了?尽跟人学舌!”
“谁小了?谁学舌了?小姐就会冤我!”少安不服气道:“小姐不也就是比我大一岁么?明年少安也成年了!”
太平被逗笑了:“是呀,少安也该行冠礼了。”
少安神色黯淡的垂下头:“少安哪有福气行冠礼,冠礼那是世族人家的排场,少安刚出生就被人丢在相国庵门口,如果不是少爷好心,早当尼姑去了,连个父母都没有,哪来的冠礼。”
“呵呵……”太平失笑,卷去书敲了敲她的头:“少安,你这是在跟小姐我抱怨么?要什么不直接说,用得着这么跟小姐我拐弯抹角的。”
少安瞪眼,故作委屈道:“小姐,你太过分了!人家悲惨身世你也拿来取笑!”
这丫头还装上瘾了!太平挥挥手,漫不经心配合道:“我当什么事值得你这么垂头丧气的,不就是一个冠礼么?你愿意找那份罪受,明年回去一趟让我爹和榕叔让你办就是了,请梅姑姑她们来观礼,你家小姐我给你当正宾,小姐我虽然不会梳头,但扎扎头巾簪子还是会的。”
少安“噗哧”一声破工笑道:“小姐,你可当不了正宾,正宾要师长才能当的。”
“你家小姐我不是你师长?你自己算算看,从小到大,读书认字甚至烤r钓鱼,哪样不是我教你的?”
“可小姐你年龄也太小了。”
年龄小?我活的年头当你妈都绰绰有余!
“比你总大吧?你知道什么叫一日为师终身为……母么?你知道什么是为人师者,不在年龄身高么?”
“……后面那个不知道,哪本书里说的?”
“哪本书里说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你师长,这个客观事实你必须承认。”
“……”
虽然两人说着是在开玩笑,但少安却明白小姐这是应承自己了,她家小姐,虽然生性懒散些,偶尔性格恶劣些,对人也冷淡些,凡事难得上心些,却是天下第一的聪明人,被小姐放在心上的人虽然少些,可是却都幸运得很呢。
她家小姐的好,哪是那些旁的人可以明白的,也不希罕她们明白什么。
少安心想。
侍僮
早上少安刚一打开门,立时被吓了一跳。
太平素来睡得晚起得也晚,少不得,少安的作息也跟着调整了一番,这时,看到门外密密麻麻候着的僮儿们,才想起她们已经不在山上了。
转身又把门给轻轻关上了,比划着,让他们到外厅候着去,自己回屋里梳洗。
少安这样的心腹侍女其实也是管家的后备,地位很高,按规矩,有自己的屋子,本来伺候小姐更衣梳妆之类的琐事是内眷侍僮们干的活儿,少安这样的,只专管外事行走。但少安自小跟太平长大,情分不比寻常,因此,她随着太平出入内眷园子一副随身的架式,康擎老王君顾念着太平情况特殊,少安又是未成年少女的扮相,也就没说什么,只是将自己身边的两个大侍僮拨了过来。
梳上双鬟头,别上珊瑚卡子,上着绛红色小袖短襦,下系高腰石榴裙,外套翻领窄袖滚毛边的及膝长服,对着镜子左右转了转身,干净利索了,少安打开门,一个深呼吸,伸个懒腰,舒展一下全身,学着她家小姐用力握拳做励志样的举了举,这才施施然往外厅子里去。
早上显然已经打扫过了,院子里干净得连片落叶都鲜见,拐到前院大厅,一众人都束手垂头的等着,都是僮儿,使女们在园子里另外有地方住,不经召唤不能进正院里来。
少安是君霐跟榕叔上护国庵偶然看见抱回来的,自小榕叔养着。太平生来性子散漫,疏懒非常又时而怪诞,经常糊里糊涂随便找个地方愣愣的一呆就是半宿,不言不语不吃不喝不睡的,让君霐很是放心不下,后见这小少安倒是和太平很是投缘,太平走哪她都粘着,太平也不赶她,还挺乐意逗逗她,于是榕叔便索性把少安当了个十项全能丫头来培养,等少安逐渐上手了,这才稍微对太平放了点心。少安跟得太平时间长了,别的都好,就是太平对人那种骨子里疏远的性子给学上了八分,这满屋子人,虽说也都算是百里挑一挑出来的,却还入不得少安的眼去,只是在见到站在排头,相貌装扮具和旁人不同的年轻男子竟然有四个,才稍微感到些惊讶,然后恍然想起,其中两个,行书漱玉,是老太君昨日临时给加上的,再加上原本就安排了有的两个大侍僮,可不正好四个。
少安叫过她不认识的两人来问,一个叫秋纹,一个叫晴和,具都相貌出众,进退有礼,便让这两人连同行书和漱玉站在一边。
又拿起名册一个个点了到,仔细的每个人都认了认脸,这才对着一厅人淡淡道:“日后大家就在这园子里了,往日里干什么的现在还干什么,听行书秋纹他们四个的吩咐,有什么事,报了行书他们或者我,不可随意去惊扰小姐。听说你们都是特别挑出来的,什么该说不该说,什么该做不该做,想必都很清楚了。小姐性子好,也没有特别的规矩要大家守,只是不喜人吵闹,不经过叫唤,都不许到她跟前去。”
顿顿再道:“小姐作息习惯跟旁人不同,喜晚睡晚起,一般丑时歇(凌晨1点到3点),巳时起(上午9点到11点),大家以后按照这个时间准备侍侯吧。”
想了想又补充道:“大家食宿什么的还按照原样自己安排,不用专门等小姐吃完才吃。要说的就这些,你们有什么不明白的,现在可以问。”
等了一会儿,少安见无人吱声,便让众人都散去了,转回头来对行书四人交代道:“你们四个待会儿把他们都按原样安排了,值班排夜什么的,交代清楚,弄个表出来。明缘大师院子里挑两个伶俐安静的过去。”
四人应了,少安看了看天色:“小姐还有一会儿才醒,你们摆饭先吃吧。”
兰芷园里有小厨房,却是专供主子的,如果不是特别喜好也不单开火,只随时热着些东西方便主子临时取用,侍僮们的食物都得让人去专门的大厨房领,各个等级待遇自然不同。
行书等人吩咐人去领了饭来,大家一块儿吃了。众人心里都有些揣揣不安,这侍女年纪小小却很是厉害的样子,那小姐又该是怎样的性格呢?说不定,这就是自己要伺候一辈子的人呀……
太平果然睡到巳时才醒。
少安只让行书他们送了梳洗之物到里屋,便又吩咐他们出去外屋摆饭,只自己撩了珠帘进去睡间,挂起床帘帐子服侍太平起身。行书他们见她这番做派,就知道并没有召唤自己上跟前伺候的意思,心里越发嘀咕起来,这小姐长在山上,自小少见人,这性子也是怪癖了一点,因此都越发的小心了起来,将早膳摆在花厅后,也不知道是要出去,还是呆着不动等主子出来,干脆就都束手候着。
梳梳洗洗一番,少安问道:“小姐,那些个侍僮,你要见见吗?”
“见见吧,总要知道个名儿,也好使唤不是。”太平上午素来都没什么精神,懒洋洋道。
“不算不住园子里的使女们,光侍僮就有24个呢,另有四个领头的大侍僮。”
古人弄个东西,总喜欢一打两打的。
“那就只先见见那打头的四个吧。”见头发梳好了,太平打着呵欠伸了个懒腰,起身往外屋花厅走去。
见太平出来,行书四个赶忙跪下见礼,太平一边摆手让起来,一边在圆桌前坐下,凤眼溜了一圈,倒都是自己的口味,只是这碗筷一看就知道不是少安摆的,一笑,先喝了杯水,把摆在右手边的筷子用左手拿了,开始用膳。
主子用惯左手?行书四人俱都注意到了,偷偷记下,少安看着她们的神色,也暗暗点点头。
太平早上吃的东西不多,但吃完饭后,却固定要吃新鲜的时令水果,少安见桌上没有,忙吩咐人去弄,又担心旁人不知道做法,弄得不好,便自己过去招呼,想了想,又招手让秋纹跟晴和跟着自己去了。
余下行书和漱玉,两人面面相觑,不由得越发的紧张起来,偷偷抬眼打量太平。
只见这主子内穿一身素娟丝棉的宽袖曲裾深衣,浅浅的青线描绘着细花云纹,腰配玉环;外套广袖及地长衣,水青色的面子,没有滚边,袖口领口皆翻出雪白的毛绒来,衣襟处绣大朵的翻浪云纹;脚上踩着一双……简单得说不出来的古怪鞋子,石墨锦缎的面子翻出厚厚一层雪白羊毛,样式有点类似于夏天番邦之人穿的那种木屐,没帮没带的,露出雪白的厚棉袜(就是棉拖鞋);头发只简单的用一对骨笄束起。鸭蛋形的脸,龙眉凤目,气质闲适慵懒,有淡淡的书卷气,面上虽不见威仪,举止间却说不出的尊贵,喝水夹菜吃相做相具都非常优雅,看得出受的很正统的贵族教育,富贵三代才懂吃穿,五代才知文章,五代后才能教养出真正的贵族,这种高贵优雅是刻在骨子里的,他们几个也是自小长在王府,锦衣玉食的教养,比寻常人家公子少爷还福气些,但顶多也就能识识人,这种气质自身养不出也学不来,不过不知为何,小姐身边那侍女少安,却也有贵族小姐般的气质。或许是不在王府里长的,这小姐虽然贵气十足,比起寻常的王府小姐却还多了几分脱俗缥缈之气,看着竟跟那明缘禅师非常的恰当。
昨日里他们在老太君屋里伺候的时候,也好奇的偷眼仔细观量过,这主子脸上虽然淡淡的,却也常带着笑,一看就知道不是那种刻薄暴戾难伺候的人,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安静静的单独对着,就是让人紧张。
想到昨日见过世女后在夜里打趣他们的侍僮们,行书此时心里百般滋味都搅和在了一块,这位小姐太出乎人的想象,如同画里的人,她的小爷,甚至只是收房侍僮,别说真当上了,只光这么想想,都觉得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配不上呢。
“你叫什么名字?”
茫然间见太平正疑惑的看着他,行书这才惊神过来太平正问他呢,赶忙跪下道:“奴才行书。”
“起来说话。多大了?”
“奴才21。”行书站起来答道。
太平又转头去问漱玉:“你呢?”
“奴才漱玉,今年20岁。”
太平颔首。
大姚男子18岁及笄,可婚配,过了24就算大龄,难正经嫁了。大姚夫妻虽然向来男比女大,但也只在1~5岁间,再超过就要被人非议了。20,21岁正是男子的黄金年华,不过,这种世族的侍僮,尤其是行书这种级别的大僮儿,一般都是从小买断养大的,只能等着主人收房或者另指送给人。老太君把他们放这里,估计也是有让太平看着收房的意思。想到少安刚说的话,太平觉得自己前世的偏头疼貌似要复发了,忙转移注意力的抬眼打量起两个大侍僮来。
个子稍微高点的是行书,行书面容俊秀,画的淡淡远山眉,穿蓝色织锦的右衽交领窄袖衣,袖、襟、裾皆滚锦边,腰间系带,衣长过膝,银簪束发绕碎银链状头饰,带同系的碎银链状的耳环。
再看漱玉,漱玉五官并没有特别出挑的地方,但综合在一起就很好看,画黛色长蛾眉,浅绿色织锦的右衽交领窄袖衣,袖口领口皆滚锦边,腰间系锦带,衣长过膝,发束起,用绿色银绣织锦的带子长长的系了,飘在脑后,只带一副简单的珍珠耳珰。
还不错,衣服颜色和首饰式样都还配得雅致,太平心想,只要忽略了心里的那个别扭,公平公正的说,衣服好看,首饰好看,配得好看,人长得也好看……但也就这样了,再多的感觉一句没有!一侍?太平寒了一下,准确的算来,她已经活了44个年头了,让她去摧残19岁的小男孩,罪恶感不要太大……
喝了碗粥,太平放下筷子,行书递过来一杯温水。
“谢谢。”太平接过,漱了口。
漱玉拧了一条素白柔软的温热巾子递过来。
太平顺手接过:“谢谢。”
擦完嘴抬眼见两个少年都愣愣的看着她,太平疑惑,然后恍然,原来27年受的礼貌教育,享受了人家的服务就要说谢谢的习惯不自觉的又暴露了出来,吓着两个男孩了。太平一笑,正好少安端着盘子进来,她便赶忙向着水果扑过去。边吃水果的功夫,又边问了秋纹晴和两个侍僮的名字年龄。秋纹晴和都19岁,也是一般俊秀的少年。看着都不错,自己虽然用不了,倒是可以留一个给少安……太平心里盘算着。
让撤了早膳,太平懒洋洋的考虑着要干点什么,突然想起什么,招过行书四人来问道:“你们都认字吗?”
行书四人对望一眼,行书出来道:“奴才们就认识自己名字。”
果然,封建呀~~奴才们穿金戴银可以,读书认字就是奢望了,除非是专门的书童侍读,亏他们名字还个个挺文雅的,敢情一个个都是大文盲!
“识数吗?”太平不死心的继续问道。
四人又相互对看一阵,还是行书出来答话:“简单的加减会一点。”
那就好,够用了。
少安已经明白太平在打什么主意,忍笑得肩膀直抖,太平翻了她一个大白眼,有本事,你别上桌呀!立即着少安翻出一个精美木匣子,抱桌上来打开,里面一个个方方正正码得整整齐齐的,行书四人诧异的面面相觑,这不是麻将牌吗?但仔细看上面花样,却完全不认识,牌的数目也少上很多。
这其实是太平改造的扑克麻将,古人生活简单,古代的和尚尼姑生活就更是简单,古代不用干活的和尚尼姑的生活简直无聊得另人发指!而太平这样给拘在庙里的,既没有念经的功课又不能出去化个斋玩儿一圈的,比起最无聊的和尚尼姑还要凄惨上几分!虽然,她也想了不少法子来打发时间,但终归还是闷得慌,饶是太平懒得可以,这天长日久的,也受不了。开始的时候拉着老爹他们搓麻将,麻将腻味了就下棋,围棋嫌闷,就把军棋象棋国际象棋飞行棋一个个都给捣鼓出来了,这些都腻味了,太平终于把主意打到了扑克牌身上,这个东东才是娱乐王道呀!花样多种类杂,扛玩!但扑克牌实际c作起来,却比棋类要困难上许多,教他们认阿拉伯数字还简单,只是这制牌的材料在古代实在难找,硬纸片有,但要达到做扑克牌的要求,又薄又软又硬还不起皱打摺,可以洗洗一叠再洗洗又一叠的,确实没有!苦思冥想许久,太平突然奇想,为什么不能把扑克牌做成麻将那样呢?玩法不变不就是了?
比比划划,又描又绘,又把家仆们给折腾出一身汗,这看似麻将其实是扑克的东西,还真给她做出来了。培训出她爹,榕叔,少安,明缘,甚至觉慧那个老尼姑,太平终于得以在女尊男卑的古代社会玩上久违的双扣,斗地主,争上游……
往事不堪回首,太平不胜唏嘘,支使着少安去培训新的牌搭子,太平自己拿本书,歪在软塌上懒洋洋的翻起来。
午饭过后,府里的帐房先生求见,看着白花花的银子,太平不解的看着帐房先生。
康擎王府的帐房是一个眉眼精明的中年妇女,姓林。
林先生给太平解释道:“四小姐,这是您这个月的月例银子,您的月例银按规矩是一个月500两,老太妃说这个月例外,给您翻一倍,1000两,再加上朝廷上发给您的这个月例银,金锭子一个,10两,一共是1000两银子10两金子,还有,王妃吩咐过了,您有急用可以去帐房支银子,一次不可超过一万两。”
哦……太平明白了,这是给她发零用钱来了。说起来也汗,她在这长这么多年,锦衣玉食的,还真就没花过钱,也搞不清楚这些货币概念,一个月500两,很多么?
“一两银子可以买多少斤大米?”太平问道。
林先生很是惊讶,但还是恭敬的回答道:“普通的,100斤左右。”
那就差不多相当于200块人民币,200x500=100000。
“现在金银比价如何?”太平又问。
这个世女果然禅寺里长大的,完全不通俗物,康擎王府这么大的家当,堪忧呀~~林先生在心里摇头,表情呆板的回答道:“一两金可兑四两银。”
少安不用想也知道这帐房先生在想什么,忍不住心中冷嗤一声,不知钱值不代表不会赚钱好吧?何况,她家小姐需要赚钱么?抛开了康擎王府不算,光君家,就足够她家小姐几辈子吃喝不尽了。
10x4=40,40x200=8000,100000+8000=108000,她一个月的零用钱等同于孙悟空一个筋斗云。
虽说贵族嫡出的孩子朝廷给养,但朝廷也只是象征性的给点,主要花费的还是府里自己出的。
寒门子弟,考上秀才,朝廷一个月给发一两银子,相当于低保,刚刚好解决最低温饱问题,难怪人家都说穷秀才穷秀才;考上举人翻10倍,勉强可以养个小家了;到了进士就有官做,摆脱社会福利救济,领上月俸了。这么算来,这个大姚朝的社会福利比现代还好些,现在大学生毕业可没有钱领,博士毕业也不包分配……不过,好像也不能这样讲,大姚仅对读书人如此,读书人在封建社会算特殊阶级,可没有像现代那样硬性普及全民教育,而且,考秀才铁定比考大学难吧?读了书又连秀才都考不上的读书人可真是标准的百无一用,只能靠人养着……
看太平那副表情,少安就知道自家小姐又不知道神游到哪里去了,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好在领月例银子心腹侍僮使女是可以代为画押的,便自己上前签了字,让帐房先生下去了。
等太平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秦嬷嬷已经领来一群人堆了满屋子料子在她面前,说是让她挑着做衣裳,太平看得头直发晕,少安自然知道她素来的喜好,忙拦着说道:“秦嬷嬷,四小姐堂堂女儿家,哪能跟公子哥们一样c心这么些个事,不用这么麻烦,现在身边都有用的,您回周氏官人就说四小姐谢了,缺了自会打发人去要的。”
本来侧室都是直接依照下辈称呼的,如许叔父曹叔父等等(参加红楼梦里赵姨娘),但周氏因为有朝廷一品诰命封号,所以,要以官人尊称。
太平在心里偷偷翻了个白眼,她堂堂女儿家,对衣食住行这类“大事”自然非常c心!只是这闹哄哄的不是她的嗜好罢了,在二十一世纪,她经常逛街逛上几个小时不脚疼,一气儿试穿上百套衣服,为了一双鞋子跑遍全城呢!就算是在这里,她性子疏懒倦怠上许多,可是看看她从头到脚的衣物饰品,虽说是追求以舒适为主,可哪样不是精细到骨子里?真当看着简单就不值钱么?少安从小跟她长大,最是了解不过了,睁着眼睛说瞎话还说得这么冠冕堂皇,饶是她脸皮不薄,也是会不好意思的……
让行书他们每人去挑了两块料子,最后索性让园子里每人都来领一块,太平甩手将这一通乱七八糟的都丢给少安,自个儿掂本书找住同园子不同院子的明缘去了。
暗流
那日当众挑衅太平后,汀筀本以为母亲会训斥他,然而母亲却连召唤他都不曾,只是几天后让人来通知,说给他下了禁足令,自日起,一直到明年正月他出嫁,他都不得迈出园子一步!他冲去找老太君哭诉,老太君却罕见的厉声呵斥了他。
从老太君那哭着跑回来,卫汀筀进屋就砸了花瓶,周氏官人忧心忡忡的跟着儿子过来。
“汀筀,听爹的话,别闹了,再惹你娘生气,你娘真生气了谁也护不了你。”
“她打她打,让她打死我好了,反正她心里本来就没有我们!”
“汀筀,这次是你不对,你……”
“爹,你先出去。”卫汀筗进来,对父亲淡淡道,周氏官人担心的看着儿子,又看看女儿,轻叹了口气,带着侍僮下去了。
卫汀筀从床上坐起身来,仰着头,倔强的瞪着姐姐。
卫汀筗看着这个自小被她和父亲宠得异常娇纵的弟弟,冷凝着脸,淡淡道:“你知道你给自己找了多大的麻烦吗?”
卫汀筀不屑的冷哼一声,旁人顾忌那太平世女身份,他可不怕她!
卫汀筗的声音越发的平淡起来:“明缘禅师俗家姓什么,你可还记得?”
卫汀筀身体猛的一震,脸突然一点一点的苍白起来。
明缘禅师俗家姓濮阳,是濮阳家老太君嫡出的最小的儿子,濮阳老太君的长子,明缘禅师的长兄嫁了沈家当正夫,正是汀筀明年正月要嫁的沈家三小姐的生身父亲,按辈分,汀筀还得唤明缘一声小叔叔。
把这些渊源想起来,由不得卫汀筀脸不苍白,听说,濮阳老太君得明缘禅师的时候,长子已经嫁入沈家近三年了,尚没有生育,一直把这个父家弟弟当自己孩子疼。这事要是让沈家夫君知道了,日后他进了门,公公该怎么看他?
看弟弟已经脸色发白,卫汀筗有点不忍心继续打击他,但为了一绝后患,免得他不死心再闯出什么祸事,还是决定一次跟他把话说清楚:“你再仔细想想,四妹她爹是谁?君家数百年手握军权,君家人历代疆场纵横,一生面对暗杀刺杀无数,能没有一点防卫势力吗?君家现在虽说是没落了,但你以为那些暗地里的东西就一点没剩下?四妹跟我们同姓卫,却是实打实的君家当家家主,当众意图羞辱君家家主,好在你不过是一个无知男子,如果换成是姐姐我,恐怕现在已经死得不明不白了。”
“可是……可是……”卫汀筀结结巴巴的说不话出来。
卫汀筗轻声叹了一口气,道:“三弟,没什么可是的,你再休想其它,好好呆着准备嫁妆吧。”
“姐……”卫汀筀愣愣的看着神情突然有些萧索的姐姐。
卫汀筗伸出手来摸了摸弟弟的头发,淡淡道:“弟弟,你可知道,姐姐若真有心于她争斗,此刻,你早已不在这里了。”
卫汀筀若是第二日便无声无息的突然暴毙了,太平无论如何也说不清楚吧?因为无知男子的几句话就把亲哥哥给弄死了,对于预备面对上流交际的太平,这个名声……
姐姐走后,卫汀筀神情呆滞的坐了很久,直到周氏官人放心不下又过来看看,他才一把扑到父亲怀里放声痛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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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姚皇宫,皇帝起居的昭阳宫。
昭明殿,书案上摆着厚厚一叠资料,景帝姬嬽并没有拿起来看,单指敲着书案,笑得有点不怀好意。
康擎世女卫太平,并不如她自己所想的,一直安分老实,人不闻鸟不知的躲在寺庙里太太平平。事实上,如何她看到这堆资料,准能立刻跳起来揪着景帝的衣领强烈谴责其侵犯个人隐私权。
一切的起源来自永昌七年,太平要知道其中缘故,保不准能掐死忍耐力不够的自己,时光若能倒流,哪怕让她一天听足12个时辰的和尚尼姑一块儿念经,她也绝对不会跳出来。
永昌七年,太平九岁。
这天,秋高气爽,太平难得心境来了,勤快的跑去爬山,运动范围当然也没有别的选择,只能从护国寺爬到另一个山头的相国庵,累了,趴相国庵后草地上小歇,正好是相国庵的尼姑集体做晚课的时候,百来人集聚在大殿上念经,那个效果……
已经忍受了九年的太平,慢慢爬起来,缓缓挪动身躯,强行压抑住抽出那个最大的木鱼棒槌照着光头一个个砸过去的冲头,满头草屑的站在大殿门口双拳紧握的忍受了半个时辰。等经念完,再等小尼姑行礼老尼姑答礼完,一把拖(她想拽来着,但身高不够,客观条件不允许)着觉慧老尼姑回禅房。
“觉慧婆婆,你让大姐姐们念经念好听点,好不好?”九岁的小太平,乖巧的直身跪坐在团圃上,一脸“天真”的眼巴巴望着觉慧大师。
觉慧大师眨巴了一下眼睛。
“就是那个,念经,大家在一起念同一部经,规定一个固定的调子,跟爹和我一起唱歌一样,就不会太吵,还会很好听哦~~”小太平挥舞着小胳膊比比划划的解释。
觉慧大师又眨了一下眼睛,不解。
我忍!太平一个深呼吸,很有礼貌的“借”了觉慧身前的木鱼:“比如那个大悲咒,与其乱七八糟,一人一个调的‘南無喝囉怛那哆囉夜耶南無阿唎耶婆盧羯帝爍缽囉耶’的念,不如我们加上一点调子,分个段,这样念:‘南無、喝囉怛那、哆囉夜耶。南無、阿唎耶,婆盧羯帝、爍缽囉耶。’你听,是不是好听多了?”
觉慧大师眼睛一亮,道:“你会念经?”
太平做仰天长叹状:“这个不是重点!接不接受我的真知灼见,一句话,你说!”
像是没有发觉太平瞬间从天真无邪到原形毕露的做派,觉慧大师回复古井水的表情:“理由。”
太平:“好听。”
觉慧大师:“不考虑。”
太平:“好记。”
觉慧大师:“没必要。”
太平:“不那么吵。”
觉慧大师:“……”
太平吐血:“易传唱,易普及,世人接受度高,哪怕不认识字的人也很容易学会。”
觉慧大师眼复一亮:“考虑。”
太平无力:“请。”
觉慧大师:“念遍完整的来听。”
太平望天,好在前世有个天天念经的妈,然后向觉慧大师伸出手,觉慧大师看了看,示意木鱼已经被她“借”走了。太平翻了个白眼:“经书啦!我又不是尼姑,记得一句已经很了不起了,还指望我全背出来?”
觉慧大师无语,拿本大悲咒递给太平。
“南無、喝囉怛那、哆囉夜耶.南無、阿唎耶,婆盧羯帝、爍缽囉耶.菩提薩埵婆耶.摩訶薩埵婆耶.摩訶、迦盧尼迦耶.唵,薩皤囉罰曳.數怛那怛寫.南無、悉吉慄埵、伊蒙阿唎耶.婆盧吉帝、室佛囉愣馱婆.南無、那囉謹墀……”
这天,太平唱到口干舌燥,觉慧大师拿出一摞经书,让太平从六字真言,莲花咒一直唱到般若波罗密多心经,最后却只甩下一句:“事关至大,一人言语,算不得数。”
太平撅倒,挽起袖子发了狠,你说一家之言做不了主是吧?那就全部尼姑都叫来投票吧,尼姑不够,和尚也来吧。
谁也不知道事情最后是怎么演变的,竟然成了佛门辩论大会,一干和尚尼姑关起门,从佛祖观音到地藏王菩萨辩了个热火朝天,等景帝无聊翻起小探子的密报时,那密报几乎已经变成了一本故事书,小太平已经讲到某猴子开始上西天了。
“佛说终生平等,佛说悟空野性难训,这一路去取真经的其实不是忠诚的佛门弟子金禅子,不是天庭受惩罚的天蓬元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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