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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靖登时魂飞魄散,几乎尖叫起来。“哇~千万不要。”他很慎重的捧住侯雪城的脸,“答应我,谁都不能告诉,知道了吗?不然以后你就看不到我了。”
侯雪城想了想,终于点头。
这时候家人来通知马匹行李已经准备好了。两人便慢慢的步出王爷府。
老太君已经等候在外面,正拉着孙儿的手循循善诱,看到他来,免不了一阵托付和交代。侯雪城有点不耐烦,不过还是耐着性子一一听完,他挺喜欢这个老女人的。
那个爱管事的将军,也穿着一身戎装,伫立在一旁凝视着自己。侯雪城很懒得理他,不过还是走过去。“朱靖就交给你看顾了,别让他少了一根寒毛。不过我看你挺忠心的,应该不会怠忽职守。”
燕野以为他不会同自己说话,一时有点受宠若惊,躬身道:“侯公子你放心,燕某一定誓死保护王爷。侯公子自己也要保重。”忽然之间,他似有千言万语想说,却不知如何启齿。但侯雪城已经走开。
韩晚楼这时听到消息也赶了过来,看到侯雪城,眼眶登时红了。
侯雪城奇道:“你在哭什么?”他退了两步,和这女人保持距离。一直深信这女人带霉的他,实在不愿意再被她感染霉运了。
“侯公子,谢谢你之前多次舍命相救,以后看不到你,我会难过的。”韩晚楼终于忍不住垂下泪来。事实上,认识这个男人,总是让自己觉得很彷徨,已经不知道是喜欢这人多些,还是喜欢靖哥多些了。
“不会,我只要想到以后看不到你,心情就感到很轻松。”侯雪城却直言相告,让韩晚楼感到气结。这男人从来狗嘴吐不出象牙,连最后都要气她一气才高兴。
侯雪城的表情和她第一次看到的时候一般冰冷,眼神也一般寒酷而毫无感情。但是韩晚楼却已经知道,这人的内在有多可爱和单纯。不管他是否愿意,始终保护了她。用自己的身体,用自己的性命,始终站在她前面,为她抵挡风雨和灾难。
他和靖哥一样,都是好男人。靖哥温柔,他冷酷,但是一旦决定的事情,就勇往直前,绝不回头。不管遭遇了什么样的灾难,也没有后悔过。而自己何其有幸,能成为这两人的好朋友。
不过这显然是她的一厢情愿,侯雪城可从来没当她是朋友过,看他为自己周围三尺布上的一层又一层的气劲就知道了。还是认为这女人带霉,避之唯恐不及。
也许,自己喜欢的不是靖哥,而是这个骄傲又冷酷,单纯又坚强的男人?韩晚楼忽然明白了自己的心,脸上一片青白。
所以自己总是找机会接近他,总是被他撩拨的又气又笑,总是想多看看他,所以不管他如何努力推开自己,都想再看看他的傲岸,他的毫不在乎,他眼神不经意掠过她时的那抹光芒。她低下头,咀嚼着自己刚明白的了然,一时之间感到彷徨。
侯雪城可没管她在想什么,他眼中只有朱靖一个人,看着朱靖失落的表情,其实他不是很了解。和朱靖在一起固然开心,离开了却也不感到难过,总有再见面的一天,即使以后不能相见,至少自己不会忘记他,那就已经足够。
不过看到朱靖失意的样子,他还是有点在意的。“你家的小孩在我这里,以后可以常常来看我,傲神宫有很多琼仙酿,可以让你喝个够,还有你家的厨子被我带走,来找我时还可以吃到他做的点心,我若是想起你,也会偶尔来看你一下的。”
他有点神气,又有点施恩似的说。“傲神宫比你们王府大多了,又不会有人整天跟在p股后面。其实我不是很想来你这,不过为了你,还是愿意勉强过来看看。你这里坏人很多,又有很多y谋诡计,我实在不太喜欢。下次我来再帮你把那些坏人清理掉,你自己要多加小心。你宽怀,有傲神宫做你的后盾,什么都不必担心的……”
话还没有说完,已经被朱靖紧紧拥住了。
在所有人的瞠目结舌下,朱靖双臂的力道让他肺部的空气都挤出来,他有点窒息,却又心跳加速,想到昨天晚上那个缠绵的夜,决定以后要常常过来玩,直到自己那日的来临。
朱靖轻轻的放开他,温柔的摸着他黑亮整齐的头发。“不必了,下次来,只要来看我就好,我可不想京城又出现一次风暴,整个京城已经j飞狗跳。这几天你没出门,不知道九皇爷发誓抓到的那个‘白衣神煞’,已经被百姓当成神一样的放了长生牌位啦。哈哈哈~不过百姓虽然是额首称庆,不过王法还是该有规矩的。接下来,是我和皇上的事情了。”
侯雪城看着他,从怀中取出那把可以号令所有傲神宫的玉色小剑递给他,“这个东西给你放着备用,你敌人很多啊,若是不方便调动官府的人,就那这个到城郊东方十里的山神庙,自然有人与你接洽。”
他的语气仍是冷冷淡淡的,但是行为却表现出对朱靖无限的回护之意。“你替我建的屋子,下次我来住。你记得要人整理干净些。不让人进去,不也就表示里头没人打扫?还是你都亲自打扫?不管如何,里头可不能有一只蟑螂虫鼠什么的,下次来我要检查。”
朱靖微微一笑,“知道了,我会弄的很干净,让你住的很舒服。”他收下玉剑,然后握住他戴着手套的手,慢慢的与他一起走到马车前,朱轩已经坐在马车里面,正在和老太君话别。
“咦,这个人是?”侯雪城看到了车夫,好熟悉的脸啊,不就是那个势利的宇文总管吗?
朱靖微微一笑。“他敢饿着你,还派重听的老嬷嬷来服侍你,我就让他做点粗工,送你回傲神宫,算让他将功折罪。”他紧握侯雪城的手。“送君千里,终须一别。雪城,你要等我,总有一天我会抛下一切,与你永远厮守,终身不离。”
侯雪城怔了怔,似乎想说什么,但是终于化为一笑。他仰首确认点心师傅已经坐进车中,转目扫了一眼送行的所有人,黄封,林文强,柳清泉,老太君,韩晚楼,燕野,怜怜,惜惜等人,然后再看看眼前英俊挺拔的朱靖。最后不再回头,进了马车。
车夫“驾!”的一声,催动了马儿,马车开始滑动,渐渐行远,只有朱轩伸出头不断的挥动手臂。
朱靖望着慢慢成为一个小点的马车,轻轻的对自己发誓。“我会去的,你放心。”他深深的说,“今生今世,我不会放开你。”
韩晚楼站在他身边,望着晚霞瑰丽的远方,马车已经看不到了。忽然间,她热泪盈眶,泪水如珍珠般的落下,知道了自己真正感情的归向。
【冰雪孤城·第一部 完】
冰雪孤城第二部…01 傲神宫主(前篇)
洛阳第一楼。
说起洛阳第一楼,只要是洛阳城之人,真可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它的菜色是一等一的,而且还有一个极出名的主人——“小孟尝”狄克欢。
狄克欢绝对不是那种耍刀舞枪的人。他的十指修长灵巧,态度温和儒雅。他从不大声说话,但是只要他的要求,没人敢违背。他是洛阳第一世家的主人,生性好客,才三旬出头,凭着一己之力,在洛阳创下的基业,却是十分惊人的。
许多赌场,盐运,酒楼,客栈,布庄,药铺,钱号等,都在他名下所设。洛阳第一楼也只是他基业的其中之一。
但是洛阳第一楼仍是他最有名气的生意之一。远在十多年前,有“雪袖红衣”之称的傲神宫主侯雪城,曾在此搏杀了两湖盟主刘树伤,当时众所震惊,此楼也因此声名大鹊。所有富人,商贾,墨客雅士,无不以在此楼宴宾客,一览旧迹为傲。
这时,一个黑衣骑士缓缓骑进第一楼,在楼前勒住马缰,反身下马。
一个店小二已经迎了上来,一边辨认他的形貌,一边哈着腰。“燕爷,您可来了,敝东家等候多时了。”他顺手接过黑衣骑士递过来的马缰,“东家在二楼雅座上相候。”
楼内装饰的十分奢华,许多身着锦衣的富人商贾在随意谈笑吃喝。当黑衣骑士走上二楼时,整个楼内蓦然静了下来,都私下议论纷纷。“这黑衣客是谁?竟能上二楼,来头定然不小。”
一个锦衣商贾忿然不平。“我陈大新在洛阳境内,怎么说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这么多年来,想尽法子也不能一窥二楼雅座,这小子是什么来头,竟能被延请入二楼。”
“陈大爷,您说话可得小心些,这人气度不凡,又被以上宾待客,决计不是等闲人物,何况惹火了‘小孟尝’,那可要吃不完兜着走啦。”
锦衣商贾的声音果然小了下来。“你说这人是谁?难道是巡抚大人的公子吗?”
一时众说纷纭,黑衣客却听若无闻,脸上无笑意也无怒色。上了二楼后,一名侍女迎上来,带他走到一处幽秘的席位,掀帘道:“燕爷请。”待黑衣客走入,只听“刷”的一声,门帘已然阖上。
“燕兄,你让做兄弟的一阵好等。”一个面容俊雅的白衣青年,正侍立在另一个黄衣老者身后,此时看到他立即迎了过来。
黑衣客对他拱拱手。“狄爷,让您久候了。”显然这白衣青年便是狄克欢了。但黑衣客的目光并未在他身上稍停,已转首对着黄衣老者躬身道:“末将镇远将军燕野见过九皇爷。”
九皇爷却没什么架子,笑着把住他的手臂,“你一路风尘仆仆,定然疲累,快坐下吃点东西。克欢这里的菜色是出名的,可不要客气了。”他停了一下,又问:“你家王爷可安好?打仗是很辛苦的,没受伤吧?战情怎么样?”
“托九皇爷鸿福,我家王爷身体安泰。战情也很顺利,瓦剌即刻便将兵败。”燕野的脸上毫无笑容,甚至可说有些僵硬,亦无听命坐下。
“九皇爷于沙场中急召末将前来有何吩咐?家母设籍于此,不知王爷为何将她延入九皇府居住,竟然连末将亦不得见及家母慈颜?”
九皇爷对他的无礼问也不发怒,只是悠然的笑着,一边举箸夹着小菜。“你来此处,可有禀告你家王爷?”
燕野暗暗握紧拳头。“九皇爷的意思,不就要末将瞒着王爷前来吗?九皇爷意欲何为,就请直说了吧。”
“呵呵,很好。你很聪明。”九皇爷微微笑着,放下筷子,在侍从盛来的盆里净过手。“撤席吧。”
“那么我就导入正题。你家王爷,之前在边陲时曾遭遇大敌。不知为何,他可能对我有了误会,以为是我派人去围杀他的,其实他毕竟是我侄儿,我怎会如此做?”他不经意的笑笑。“这暂且不管,我要问的是,他似乎和江湖中的匪类很有交情啊。”
“匪类?”燕野怔了怔,“王爷一向洁身自爱,从不与匪类接触的。”
“是吗?”九皇爷淡淡微笑,“那个‘傲神宫’宫主侯雪城,不就是江湖中的匪类吗?他上次来京,可杀了不少官府中的人啊。何况他聚党营私,暗中勾结外族,已经犯下了叛逆之罪。”
燕野登时冷汗涔涔,他极力镇定。“九皇爷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侯宫主任侠仗义,少年有为,又是王爷的师叔,怎可能做出犯王法之事?别说他杀官府之人毫无证据,聚党营私也不成多大罪状,勾结外族此事根本只是道听途说,王爷怎能轻信谣言?”
九皇爷慢悠悠的道:“俗话说,‘儒以文犯禁,而侠以武犯禁。’侯雪城的武功是太高了。若真的打算造反,就是一件危险的事。不管是不是空x来风,我都要查个明白。不过你家王爷与他交好,到时候若是他犯了事儿,我恐怕你家王爷也逃不了牵连啊。”
燕野咬紧牙关,“王爷绝对不可能有反叛之心,九皇爷是言重了。王爷沙场斩敌经年,万里长征,餐风露宿,只为了国家奔忙劳碌,从来没敢有怨言过,心中实在只有‘忠君爱国’四字而已。”
九皇爷轻轻一笑,“话虽如此说,但若我要他将侯雪城提交出来候审,他也不会听从吧?说不定为了维护他,而宁愿叛国呢。”
“王爷,你想我怎么做,就请说吧,不要再牵连到敝上。”燕野忍不住抗声。“但是我话先说在前,王爷于末将恩高义重,末将便是粉身碎骨也难报还,九皇爷若要我做出对王爷有任何不利的事情,即使燕野满门抄斩,也不会承应的。”
“好,有气魄!”九皇爷赞了声,“朱靖到底是我的甥儿,我只想他好,怎会让他陷于不义呢?”他举起扇子煽着风,“我要你做的事情很简单。听说我那个甥孙在天山求艺,你前去探望他,觑机给侯雪城把这东西给吃了。”
“这是什么?”燕野冷冷的看着他手中的玉瓶。
“只是散功的药物而已。”九皇爷悠悠微笑。“放心,不是毒药,他可是还没有被定罪的人,我怎会伤害他呢?我只是要你带他来我这儿,让我确认一下他是否真的包藏祸心。至于其他的,我也懒得管了。”
他看着燕野,“不必担心,不会牵扯到你身上,这药服下以后只会慢慢丧失功力,不会马上被发现的。傲神宫滴水难入,我的人无法渗透。侯雪城的怪僻又多,即使离开傲神宫也一样,不是内侍端来的茶水不喝,不是自己大厨作的食物不吃,实在很麻烦。”
燕野脸上一阵抽搐,到了九皇爷手上,侯宫主还能有命吗?就算活着,也只是他的禁脔了。不要说侯宫主是怎样心高气傲的人,任何人都会感到生不如死吧?九皇爷令人发指的爱好和手段,根本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他怎能助纣为虐呢?
察觉了燕野的迟疑,九皇爷拍拍他的肩膀。“你和你娘亲也很久不见了吧?等到下回看到你,我让她与你见见面。听说你原本,也有打算接她他回顺天享享清福的,是吗?苦了那么久,也该颐养一下天年,过着含饴弄孙的福份的。”
燕野咬紧牙关,恨不得立时杀了眼前的人。但是自己母亲在他手中,他怎能反击?他低下头,过了很久,声音微弱:“九皇爷想要我怎么做呢?侯宫主不见得会接见我的。”
九皇爷见他屈服,蓦然昂首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这就要看你的本事了,你是朱靖的人,他对你不会有防备。你想法子让他离宫去京城,我在那里布了天罗地网,他是c翅也难飞。”笑声顿歇,他的嘴角浮起轻浮的线条。“对了,听说侯雪城长得非常俊秀,丰神如玉,可有此事?”
燕野冷冷的道:“九皇爷早该打听的很清楚了,又来问末将,不稍嫌多余吗?”
“好,好,好。”九皇爷并不以为忤,用力拍拍他的肩膀。“你放心,事情成功以后,别说我对你家王爷会百般照拂,你也会跟着平步青云的。到时候有你的好处。”他忽然脸上一沉。“庆王府里可有我的人,你不要给我来y的。若你不知好歹,不识时务,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事,我可不敢保证。”
燕野身形微闪,避开了他的手。“九皇爷倘若已无他事,末将便即刻启程天山,不浪费多余时间了。末将还想与家母早日相聚。”
“呵呵。”九皇爷赞许的点点头。“不愧是镇远将军,做事雷厉风行,说做就做。好,你去吧,我候着你的佳音。”他转头。“克欢,替我送客。”
燕野冷冷道:“多谢王爷厚爱,末将粗人一个,不须这些繁文缛节,还是直接退下快些,末将就此拜别。”他一拱手,转身离去。
看着他的背影,狄克欢冷哼道:“九爷,他可信吗?看他那副狂傲的样子,真让人不顺心。”
九皇爷也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此时面容y蛰。“放心,他娘亲在我手上,投鼠祭器,那是非听我的不可。你对他有意见,以后等他落入我的手中,自有他好受的。”啜了一口茶水。“不管如何,去掉了侯雪城,等于去了朱靖师门的一大助力。哼,到时候再栽他个赃,我看朱靖孤立无援的时候,还能怎么嚣张。”
狄克欢露出j狡的笑意。“九爷这招高啊,又能制衡朱靖,又能得到侯雪城,可谓一石二鸟。不愧是九爷,属下真没跟错人。不知道九爷到时候得了侯雪城,属下有无荣幸分杯羹啊?”
九皇爷大笑。“你放心,哪次我玩腻了后,不是赏了给你?只要侯雪城落到我手中,………哈哈哈哈哈哈!”
狄克欢跟着大笑,一时间,整个“天下第一楼”,回荡着两人畅快j滑的笑声。
冰雪孤城第二部…01 傲神宫主(后篇)
天山。
“乱山倒影碧沉沉,十里龙湫万丈深;一自沉牛答云雨,飞流不断到如今。”这是清代礼部尚书、内阁大学士纪晓岚被贬谪新疆时游览天池写下的动人诗篇。
天池位于天山第二主峰——博格达峰的山坳,是一座由积雪融化而成的高山堰塞湖。蓝天、白云、雪峰、山坡上的云杉、雪松一一倒影水中,形成“雪峰冰岭捧天池,高山平湖映雪峰”壮丽的景色。
传说天池是西王母梳妆台上的银镜, 又说是西王母的沐浴池,而绦绕的云雾便是西王母的霓裳羽毛,3000余年前穆天子曾在天池文畔与西王母欢筵歌,留下千古佳话,为天池赢得“瑶池”美称。
它的池面碧波粼粼,周边山峰的倒影在微风吹动的湖面上显得更加美丽,清澈的湖水,皑皑雪峰和葱茏挺拔的云松林。湖水从悬崖峭壁的裂缝中喷出,飞流直下,形成美丽的瀑布。
清晨,侯雪城照例在天池瀑布旁练功,瀑布的水声响亮的让人几欲耳聋,但是他却听而不闻。大自然的声音对他而言,比人类制造的声响来的清静多了。他一向喜欢清静,尤其是他练枪时,更不愿受到一丝惊扰。
勤而不倦,是他武功日益精进的主要原因。
血旗尚未展开,目前只是一把枪的形态,随着他舞动的枪影,半空隐隐流着漫天的滟影。枪尖引发的瑞气直冲云霄,偶尔夹杂着掌风破空之声。是的,这便是“傲神宫”最可怕的“大静神功”。
他的大静神功已臻第八重境界,能破解别人的护身罡气。而血旗却一向能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和力道,使敌人遭受重创,毙命当场。
蓦然他枪尖下指,双手捏了一个诀印,脸色凝重,冷峻的面容一片肃杀。
便在此时,不远处悄悄潜近了一个小小的身影。禀着气溜近了距侯雪城二十丈远近的大石后,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他看着侯雪城保持着枪势下指的姿势许久不动,不禁有些奇怪。
“师父有当木头人的嗜好吗?”想归想,却也知道不能打扰。师父说绝对不能在他练功时候闯入,所以反而引起他的好奇心,是什么样的练法,才能和师父一样厉害啊?他紧紧盯着侯雪城。
不知过了多久,侯雪城终于动了,提起枪,枪身缓缓的画了半个弧度。他拿枪的方式很怪,拇指扣着枪柄,四指平伸并拢。画了半个弧后,却又静止不动了。
那小身影简直要尖叫起来,实在很怕师父又呆站在那里半个时辰。……一个时辰以后,他已经开始打盹。
忽然间,一道红滟已极的潋光由半空直劈下来,“轰!”的一声,像是平地起了焦雷,把他惊的一跳。
血旗展开了。
侯雪城不再停止身形,这次他以不及眨眼的速度不断的舞动旗面,凌厉的旗风吹的狂砂走石,令躲在石后的孩童睁不开眼睛。
孩童只觉得一阵火红的滟花在他面前,不断以极美的速度变幻收放着,……美丽到了极致,也可怕到了极点。
侯雪城快的像闪电的身影,在飞瀑下像是一条银色的蛟龙,充满了可怕的爆发力和速度。血旗在他手中似已与他融为一体,天地似乎都为他铺上一层烈焰般的霞光。
无敌的高手,同时也会是一个了不起的艺术家,他们可以将武器使用到至美与真实交融的境界。他们能够顺应天理,以悟性和超人的心性魄力,让自己达到更深一层的境界。
侯雪城无疑便是如此,他是一个天才中的天才。能在面对敌人之时,使自己达到完全无情无欲的境界。他的个性坚毅冷峻,傲岸狠酷,并且几乎完全的无情。所练习的“冰心诀”心法,更使他达到了这样的条件。
孩童几乎看呆了,怎么样也无法想像自己有一天能达到如此的境界。忽然间,他皱起眉头。师父的气势太凌厉,即使是二十丈远的他也有些受不住。
他没有注意到,天空的飞鹰已在飞近时蓦然落下,虽未掉一根羽毛,但内脏已经完全破裂。他也未发觉,四周的树木已成颓靡,花朵已然凋落。他只看到刚才爬到他衣裤上的蚱蜢忽然落到地上,蜷缩着死去。
这种充满死意的美丽让他骇怕起来,沈窒的杀气简直令他无法喘息。他不敢叫出声,师父曾经严厉的警告过他,绝对不可在清晨练武时进入此处。
严重的耳鸣及眼前乱冒的金星,使他已经看不清师父的身形和优美的旗势。随着侯雪城疾走的身影,血旗的旗身竟发出轻微的低吟。虽然声音极轻,却历久不散。传到二十丈外的孩童耳中,更是血气翻腾,如雷贯耳。
“师父……”他终于忍不住叫,却已经发不出声音,侯雪城正浸y在武学更上一层的境界中,又怎会听到他。
便在他内腑即将受到重创之时,某个声音救了他一命。
“宫主。”一个黑衣人在离侯雪城远远三十丈的之外,将话语稳稳的传送过来。
漫天的旗影消失了,侯雪城停下疾舞的旗面,俊秀的脸孔一片y沈。“我说过,练功的时候,不准任何人打扰,你是将我的话当成耳边风吗?”
那黑衣人退了一步,脸色有些苍白,躬身道:“宫主曾有严令,属下怎敢违背?只是宫主之前亦曾交代过,若是庆王府有人来访,必要即刻报与宫主知道。”
朱靖来了?四周的杀气忽然敛去,侯雪城收了血旗,“什么时候到的?他等很久吗?”他拂了拂衣摆,将衣上的绉褶抹平。
“来了半个时辰,属下因为不知道是否该来传报,所以……”
“我在练功的时候,任何人都没有例外,即使是庆王府的人也一样,你记仔细了。”侯雪城淡淡的道,朝石头后面看一眼。
“朱轩在那里,你去看看他有没有事情。若是还活着,让他稍后过来找我。”他慢慢走开。……等到走离他们的视界,马上施展身法,幻做七尊人形,如流星般曳去,直奔往傲神前宫。
“呼……”朱轩探出头来,差点死在自己师父手上,原来师父知道他在,竟然那么无情,连自己的性命都不理会。不过这才叫真正无情的剑客啊,实在是太帅气了。
“小师弟,你在这里做什么?这次算你命大,之前来偷窥的人,只要被宫主发现,全部都死在他的旗下,身体被斩成两断。”黑衣人很无奈,指着右方不远几十个土堆。“你看那些,全部都是。”
朱轩向旁边一望,登时魂飞魄散,原来师父对自己真好啊,若是自己也被拦腰斩成两半,那一定痛死了。
师父……真是好人。他感动万分。
冰雪孤城第二部…02 诡谲(前篇)
傲神宫。弹剑楼。
燕野独自坐在大厅,这是他第一次前来傲神宫,他不认为自己忐忑不安,但是确实感到有压迫感。
当他来到天山山脚,便有人上前拦路盘查,知道他是庆王府的人后,便立即引他上山。到了山腰,是一处深幽苍郁的松林,再向上拾级,便见到前方矗立了一道高约二十来丈的屻壁。
由屻壁顶端,一条清澈的细瀑顺流而下,四溅飞散。在那样如碎玉般的水旋中,隐约传来呼啸而澎湃的激流之声。狂劲的冷风吹拂着众人的脸面,让人不觉兴起冲天的豪情壮志。
燕野流连了一下,终于转过飞瀑,踩上了一条宽约二十来丈的青石大道。这条以青石铺就的道路毫无蜿蜒,笔直的通往前方梅林,此时并非冬季,梅花尚未盛开,但已可想像冬季的盛景。
转出梅林,一栋通体雪白,气势雄伟的森然楼宇,便巍然峙立在青石大道的尽头。
这栋楼宇,便是江湖中人闻之色变,傲神宫主所居之处,弹剑楼。
燕野一时为它所赋有的霸势所慑,不禁驻足了一会儿。引路的人也不催促,像是习惯了来访之人的惊叹。燕野不禁长叹,楼房原本无情,赋予它们生命的,却是它的主人啊。
顺着青石大道拾级而上,两旁每隔百步,便雕凿着一只丈许高的石鹫,展翅收爪,森然俯临。每两只石鹫之间,均砌着白玉色的矮栏,顺着阶梯迤逦而上。
此时,已可望见此楼为雪白的大理石所砌,其中竟毫无杂色。共分有七层,瓦顶以紫玉琉璃铺就,而四方飞翘的檐角,各悬挂着一盏水晶风铃,在那样强烈的阳光下,傲然四s着剔透的七彩虹影。
十六根雪白大理石柱撑持着整栋楼宇,燕野仰头观望,只觉其壮观之外,更有一种豪气凌人,唯我独尊的气势。
一个淡蓝色的横匾,触目的出现在楼门的横楣上,镶嵌了两个飞扬拔挺的篆体黑字“弹剑”。使这栋巨厦更有一股威仪的气派,无形中生出一种镇慑之感。
八名黑衣大汉提刀卓立在楼前,见燕野前来,一致大喝出声,以刀顶地,触击三次,左手横胸,行了一个极怪异的礼节。燕野愣了一下,连忙回礼。“八位大哥少礼。”
进了大厅,自有左右奉上茶水。燕野在等候主人前来之余,便四处观望。这间厅堂极宽广,并无多余装饰,地面铺着斑白的虎皮,十六把紫藤大圈椅分置两侧。
在厅堂尽头设了一张紫檀木大扶椅,墙梁上分挂着八盏玻璃芙蓉彩绘灯,将厅内照耀着分外明亮。但最前方的紫檀椅处,却显得格外幽冷黯淡。
本来该感到清幽沉肃的气氛,却被窗扇上发出清脆声音,有着巧妙节奏的风铃声敲破了静寂。这座傲神宫,处处可以看到主人的矛盾诡变的心里。
正当他在默默惊叹时,侯雪城走了进来。“一别半年,朱靖你这死人头,不晓得来看我吗?”他喃喃抱怨着,抬首望见燕野的背影。
“是你啊?”然后在自己的紫檀木椅上坐了下来,显然甚是失望,看的出有些泄气。
燕野心中觉得有趣,但是脸上可不敢表现出来。“宫主万安,在下是奉王爷之命前来探视小少爷,并且向宫主告知,王爷近年领兵抗瓦剌(新疆北部),不过近日将退兵取道天山,到时候将前来与宫主一叙。”
“是吗?战情可还好?”侯雪城半倾身躯,“不过朱靖领兵,应该没什么问题,就算战败了,最起码他自己也逃的出来。”
如此乌鸦嘴,燕野听了虽然刺耳,但也无法说什么,只道:“王爷用兵如神,乃皇上最倚重的人才,那是不用担心的。不过用兵之道,首在与将兵一条心,便是兵败了,王爷也不会抛下军中的兄弟一人逃命的。”
只要朱靖没事,侯雪城其他的半点也不关心,“咦,你不是个将军吗?那你怎么在此?不是该和朱靖一起同甘共苦吗?”他倒不是心存讽刺,只是单纯的不解,可不知晓自己就是其中的原因,也不清楚自己即将掉入怎样的陷阱。
燕野却十分明白,他低下头,紧紧的握住怀中的玉瓶,原该巧言装笑混过去,但却怎么也作不出来。正迟疑间,一个孩童的欢笑声已经传了过来。“燕将军!”
“小少爷。”燕野看到他自也开心,一把将他抱起,转了一个圈儿。“小少爷近来可安好?有无好好练功?听侯宫主的话?”
“燕将军你是专程来探望我的吗?你放心,师父待我极好,在这里虽然无聊了些,不过每天练功很累,躺下就睡了,也没法子去想别的游戏。你来的正好,可以陪我玩儿。”
侯雪城看着两人絮絮私语,盯着燕野的脸看了许久,心念电转,暗自寻思。他懒得听他们闲话家常,何况燕野又不是朱靖,因此也不再招待了。他走出楼外,怔怔的发呆。
半年不见朱靖,对他的思念日益加深,尤其以为是朱靖来访,却是燕野那时,自己都明白了当时心里的难受。虽说自己可以去探望他,不过师父最近身体不好,所以当时才急召他回宫。也许也拖不了多久,但是也病了一年了。不过再怎样也得等他归天以后才能离开,人事总是要尽一下的。
想着想着,他便走到师父的楼宇,推门进入。对着里头的白发老头道:“师父,我们商量一件事可好?”
白发老头躺在床上,此时支起身躯。“什么事?”师徒两人都面无表情,看起来和两座雕像在对话差不多。
“你可否多撑几个月?我想去看看朱靖,最多两个月就回来,反正你都病了那么久,多撑一点时日应该也很容易。”侯雪城走到他病床前盯着他的脸。
“我看你气色似乎不太好,但是又拖的难过……这样吧,宫里的仙丹妙药那么多也治不好你,那总有可以让你马上死的药吧?”侯雪城半点也没感到自己凉薄,他一向顺着自己心意说话。
白发老头也不生气,语气淡漠。“我说过了,你对朱靖太特别,要克制自己,为何你总是不听我劝?冰心诀也不练了,只差一关便可练成大静神功第九重,那是历代宫主的心愿,我们的希望全都在你身上了。”
“你们的希望关我什么事情?我只作我自己想做的事。当初我想练冰心诀,现在我对它没兴趣了。”
“武学之道,万流归宗,不是只有一条路。”侯雪城淡淡的道。“你若还不死,那就撑着等我回来。朱靖比你有趣多了,与其对着你的脸,我不如去找他。”
“你对朱靖感兴趣?”白发老头的脸色渐渐凝重起来。“之前我对你说过的话,你可遗忘脑后?你不怕内力反噬?不怕经脉寸断之苦?不怕眼瞎耳聋哑口全身瘫痪?不怕日日呕血而亡?”
白发老头的脸容y沈,眼中只有冷酷。“我要你做的事,你之前怎么答应我的?最后竟没有杀了他,他会带给你什么影响,你不是不清楚。”
侯雪城颜色不变。“我没有必要对他如何,就算喜欢朱靖也无妨,有什么后果,我都无所谓。师父你冰心诀只练到第六重,所以你会感觉害怕。对我而言,没有任何事情值得恐惧。身体伤残痛苦又算的了什么?不过是皮囊而已。”
白发老头紧紧盯着自己唯一剩下的爱徒,蓦的长长叹息一声。“也许这就是命数,也许这就是你的劫数。你做你想做的事,不必管我,除了朱靖,你本就不关心任何人。”
他的眼中终于露出一丝属于人类的感情,“你和朱靖……,虽然你从不在乎礼教,……不过男子相爱,却是不容的。你便是不为自己,也该为朱靖想一想。言尽于此,你去吧。”
侯雪城看了自己师父一眼,知道是最后的诀别。然后他不再回头,大步离开。
冰雪孤城第二部…02 诡谲(后篇)
侯雪城命令燕野带着朱轩回京,自己却等不了,带着自己的点心大厨,乘夜赶到朱靖宿营之处。到朱靖所在地的时候,已经天明了,所有人都在梳洗和c练,整个沙场,乌压压的全是人。
在营帐的中心位置,有一面镶着黑边的红色大旗迎风飘扬,上面写着六个黑色的大字“兵马大元帅朱”。侯雪城先确认了帅帐所在,正要进去找朱靖,忽然目光移转,看到黄封一身戎装,正从帅帐走出。
黄封听到唤声抬头,看到站在树下的两人,吃惊的张大嘴巴,一时说不出话来。侯雪城冷冷道:“发什么呆?看到我有那么可怕?”脸上已经散出杀气。
黄封惊魂甫定,连忙行礼,“师叔祖怎么会来此,是有事情找元帅吗?徒孙立即去禀报。”说着转身要走。他知道此人难惹,脾气y晴不定。若是有一点怠慢之处,别说师叔祖本身不会轻易放过他,就是王爷也会剥了他的皮。
“慢着。”侯雪城闪身挡在他面前。“我这次来,可没打算替你们打仗,只是来看看朱靖。你们这次大捷,该要回京了面圣吧?我要和你们一起回京。”他忽然起了个念头,自觉非常有趣。
“朱靖在军中都在做什么?你替我安排,我要当服侍他起居的侍卫,可别和朱靖说,我要观察看看他的品行,这是一个做师叔的责任。”越说越觉得自己责无旁贷,身为掌门人,必要时可是需要清理门户的。
他脸上显得更加威严。指着身边的大厨。“这个人,就暂时分到伙头军去。”说完也不理会苦巴巴一脸痛苦之色的大厨。“快去安排。”
“呃……”黄封结结巴巴的道:“可是师叔祖的容貌,……王爷不会分辨不出来的。”
“这个你不必担心。”侯雪城从怀中拿出一个人皮面具戴上,顷刻便成了一个十七八岁,面目微黑的少年。“好了,不要啰唆,去安排。”
看到黄封还在迟疑,他脸色一沉,面上登时结了一层寒霜,带着手套的右手闪电般的抓住了黄封的腕脉。“看来你是不肯听话,大概没尝过傲神宫的分筋错骨神功。”
“不要啊~”黄封吓得魂飞魄散,知道这人说了便即刻要动手,可不会存有半点情份。连忙道:“徒孙立即安排,不过当侍僮的衣食都甚差,在沙场一切从简,师叔祖要先有心里准备才好。”
侯雪城皱皱眉头,“你去找个最干净的衣裳,粗一点无所谓,但是要绝对的干净。至于吃的东西……”想到军中八成是那种大锅饭的粗食,不禁大是不悦。“我吃朱靖的就好,会吃的神不知鬼不觉,他不会发现。”
“但是,王爷的食物,和一般兵士是一样的。”黄封面有难色。
侯雪城怔了怔,沉吟了半晌,终于铁青着脸。“他可以,我当然也行……你记得每天把我带来的大厨,所做的点心送来。快去准备,不要废话。”
过了不久,黄封果然很行,替他弄了一套青衣服色的侍僮装,他在黄封的营帐换好,戴上青色小帽,活脱脱就是一个小侍僮。可惜即使戴了人皮面具,那双冷锐如刀的眼神,那种君临天下的气势,怎么也掩盖不住。
黄封看了大皱其眉。“师叔祖,当侍僮,胸膛不必挺那么直,可否稍微弯一下身,最好眼睛只瞧着地面。”
侯雪城冷冷道:“我是堂堂傲神宫主,怎可折腰?”
死了,这种冰冷的声音,王爷就算是三岁小孩也听的出来。黄封烦恼的按了按太阳x。“师叔祖,你的声音……,算了,你就装成哑巴吧,再不然就要放粗声音,这样谁也不会怀疑。”即使如此,他发誓,朱靖不到一天就会揭发他的身分。
不管如何,自己已经是被赶上架的鸭子,那是被的没办法,想必王爷不会怪他。他长长叹口气,认命的交代他当侍僮该做的事情。当然,中间又出现很多问题,诸如:
“什么?要替他准备热水洗澡?我不会升火,最多你煮来我端进去。……什么?要替他洗里衣?我这辈子没替人洗过衣裳,你去洗,然后我拿去给他。……什么?我要睡在他帐篷的地上,朱靖睡床上?你当我是他养的狗?……什么?替他清洗马匹?你是在愚弄我吗?是不是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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