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能 和 功能!侯雪城奇道:“你不是男人吗?别忘了,那一夜……”
“住口!”朱九忍不住给了他一耳光,打得侯雪城侧了侧身,朱九立即大悔。“抱歉,爹打伤你了吗?给爹看看。”他伸手想要碰触侯雪城的脸,侯雪城冷冷的转过头。“别碰我。”
朱九像是触了电一般急速缩手。他沉默了半晌。“爹……爹对你很歉疚,你想要什么,爹都愿给你。你是我唯一的继承人,我怎么也不会放你走,除非我死了。”
侯雪城继续面对窗外,不去理会他。
朱九自语道:“我知道你怪我,我对你做的事情,已经无法挽回,再想补救也……”他说不下去,过了很久才继续道:“爹和你说,我没有子嗣,所以从来没去奢望过皇位,所以皇兄对我也很放心,知道我最多只要权势而已。但是现在我有了你,爹怎么样也要让你登上皇位,君临天下。我的亲生儿子登基的那一天,爹真想看,一定很英武。”
侯雪城回过头来,“当皇帝?”
朱九看他有反应,十分兴奋。“不错,对一个男人而言,还有什么比得到天下更得意的事情呢?你听爹说,爹已经将一切都布署好了,朝野都是爹的人马,现在只要除掉朱靖这个最大的麻烦,天下就在你我掌握之中。”他越说越大声,满面光彩。
侯雪城淡淡的拂着衣袖,“你是说除掉朱靖?”
“我知道你对朱靖好,不过我们男人,感情要摆在后头,当今皇上是我同胞兄弟,但是在权势名位上头,这些算的了什么?何况朱靖是独子,迟早要大婚,不会和你天长地久的。乖儿,与其将来伤心,不如现在斩绝。”
朱九越说越兴奋。“你和寒难州一南一北,在武林中可算是号令天下群雄,有你两人相助,再加上我朝野的力量,只要除掉朱靖,这个皇位马上就是你的了。”
侯雪城淡淡的道:“朱靖是什么人物,你道那么好斩杀吗?”
朱九冷笑,“他的弱点就在于你,目前得报,他已经在来此的路途中,他不知怎么受了伤,还抱伤前来。并且竟然动用了兵符。大概准备软的不成,就来硬的,与我翻脸。王族私斗,动用兵力,这简直反了。皇上如果知道了,他逃不了死罪。他为了你,还真是不顾一切了。”
侯雪城带着手套的双手微微震动,“你想如何?”
朱九冷酷的笑着,“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他有兵力,我在这里没有吗?这里便是我的势力,他根本斗不过,何况他来挑衅,我于理无错。杀了他,皇上半句话都无法责备我。”
侯雪城低垂着头,“你认为我会助你?明知我对他好,还告诉我这些?”
朱九自信一笑。“我当然知道你对他好,怎样都不忍心对他不利。不过也由不得你了。我只要杀了他,咱们爷俩就会是最强劲的搭档。一切只等除掉朱靖。我会让你成为天下第一人,这个天下的宝座是你的。”
不知道为何,朱九一向自认很无情,对于这个儿子却只想把一切所拥有的都给予了他。这是他这辈子唯一所爱的女人所生下的孩子。是他爱那女人的证明。
曾经他也是一个众人称羡,以武勇英明著称的王爷。自从失去了那女子,他就对所有人都死了心,不再对任何人动感情。兄弟亲情,男女爱情都不再放于心上,失去了那女子,就等于失去了一切。
在那女子毅然离开他的那夜,他就已经心死。从此之后,活着的只是行尸走r。他憎恨所有人,恨那女子离开他,不再信任感情,他不再碰任何女人,以虐待人为乐。在他眼里,再也没人可当人。
但是如今,这男子来到他身边,是他的儿子,所爱的人替他生下的证明。忽然之间,他又觉得自己有了雄心壮志,与天争锋的豪气。
他对侯雪城有种奇怪的感觉,是自己的儿子,又像是那女子的分身。那夜,在他体内s出的那一刹那,简直比二十多年前强暴心爱女子还要激狂。是因为禁忌,是因为当他是替身?是因为当他儿子,还是真的爱上了这个人?
不管如何,朱九知道自己愿意为这孩子做尽一切,只要他开心。
侯雪城沉默很久,终于抬起头,黯淡的眼眸毫无焦距的对准朱九。“方才你说,‘我怎么也不会放你走,除非我死了。’……现下我想说……那么只好让你死了。”
他淡淡的除下自己手上雪白的手套。“其实你待我算是不错,虽然之前对我百般侮辱,不过对我而言,那都不算什么。不过任何人想对朱靖不利,我都不会放过,只好……”他的双手忽然泛白,那双抬起的双眼现出隐约的青光。
朱九大骇,退了一步,“你……”
侯雪城s出青光的眼眸望向他。“你过来。”
朱九如何敢过去,他向后退着,就要向外逃出。侯雪城双掌向下一拍,身形平飞而出,竟然以手扣住了朱九的肩头。朱九只觉得一阵酸麻,身体不自禁软倒。“你这是……”
“你和我娘自幼青梅竹马,自该知道她有种异能,这种异能,当然也遗传给了我。”侯雪城的声音异常柔和。“不过这种异能不能常用的,每次使用都十分伤身,用在你身上,你也没有遗憾了,就当我是替我娘报仇吧。”
朱九惨叫着。“不要阿……,来人阿……”他简直不敢相信,侯雪城竟然还有余力,竟然会想杀他这个爹。“这是弑父啊~~天理不容的。”
侯雪城闭了闭眼,四周的门窗忽然紧闭,外头的从人竟然冲不进来,他淡淡的道:“天理?我眼中没有天,没有地,没有法条,没有礼教。我一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天哪能阻止我?”
朱九尖嚎着。“我要把一切都给你啊,所有的一切,你是我唯一的儿子啊。”
侯雪城忽然露齿一笑。“那又如何?你给我的,我有想要吗?我只拿我自己想要的。”他表情沈静下来。“朱九,其实这种异能,对我和那女人来说也没什么用处,只是敏感一点,对人的思想可以很敏锐的查知。”
他冰冷的手碰触在朱九的胸口。“嗯,例如说,如果我的手放在随意的地方,马上就可以知道发生过的事情,很累很辛苦。小时候练功时,常常让我几乎走火入魔,所以我总是带着手套,隔绝这样的感觉。这异能无法伤人的,你不必怕。”
朱九颤抖着,“别这样,我是你爹啊……”
侯雪城的手轻轻放在朱九脑门之上,他侧头,几乎是讥诮的问:“爹娘对我而言有任何意义吗?娘亲自提剑杀我,你对我百般侵辱,我没有爹娘,只有朱靖。”
停了停,他忽然笑了。“不过,看在你对我好的份上……”他的手指忽然深深扣入了朱九的脑门,轻轻吐出四个字:“侵脑炼魂。”
一瞬间,两个人都震动起来,整个屋宇摇动,壁面龟裂,屋外打算侵入的众人畏惧的大声呼号,屋内不断落下碎裂的瓦片和木梁。侯雪城第一次露出极痛苦的神情,朱九翻白了眼睛,整个嘴张大,鼻翅急速扇合著,发出粗重的喝喝之声。
在一切平静下来以后,侯雪城收回了扣在他脑门的手,低低的说。“……所以我不杀你……”
门外的人终于撞开了紧闭的门扇,所有仆人侍卫冲了进来,对着满屋的狼藉震颤着发呆。众人呆呆的看着朱九皇爷坐在屋中不断狂笑,长长的口涎由他口中流出,发须凌乱,甚至用头去撞墙。
侯雪城倚靠着墙壁,不断的咳嗽呕血,一口又一口。
朱靖,朱靖,这时我好想见你一面。他痛苦的闭上眼睛。
疯自己亲生父亲,却毫无感觉。我本该下手杀了他,为何却没有动手?我已经……
朱靖,我好想见你。好想看看你的脸,但是我再也看不到你对我笑,对我发怒的神情了……如果人生能重来一次……,朱靖,我想成为一个只为你微笑的人,一个懂得感情的人,一个不再让你悲伤和痛苦的人。
朱靖,你在哪里?你到底……在哪里?
他像是要呕出自己的心,自己的肺一般狂吐鲜血。
仆人甲急忙冲上去,“小皇爷,您还好吗?”
侯雪城用满是鲜血的手推开他的扶持,等气息平静以后,他终于睁开双眼。一瞬间,又恢复了以前掌握生杀大权的侯雪城,那充满威棱的脸容对住所有众人。
“九皇爷忽然发疯了,现在由我当家。我是这里的继承人,如果有不服的人就趁现在离开……要留下的人,就得乖乖听我号令。否则下场……就和九皇爷一样。”
“小皇爷……”
侯雪城的腰仍然挺得很直。他的声音一贯的平静到几乎冷酷。“我不是小皇爷,我是侯雪城,傲神宫的侯雪城。”
冰雪孤城第三部-04 挣扎(后篇)
从京城赶到洛阳,朱靖带著有名的靖王军日夜兼程,花了七天的功夫便已赶到。他实在心急如焚。当时尊皇箭受侯雪城之托,不由分说的便强自送他回王府,不顾他的怒骂和抗议,然后一句话都不说便离开。
回到王府后,整个王府震动。老太君动用了所有御医替他疗伤,连皇上都被惊动了,亲自来探视。他有半个多月都在昏迷之中,几乎送了一条命。到了一个月后才稍见清醒。
侯雪城那一刀的确狠毒,刺在要害旁不到半寸之处,故意让他无法行动,甚至无法保持清醒的意识。等他稍能动弹,便征调了自己麾下大军前往洛阳。
他已经无法顾及之后严重的后果。王族私斗,那是砍头的大罪。但是雪城落入九皇叔的手里,他几乎不敢想像会遭到怎样的凌虐。这一路上的煎熬,简直如火烧烤般炙灼着他的身心。下属不断劝他休息,他却无法平静下心情。他知道,晚一天,雪城就要多受一天的凌虐。
那样骄傲的雪城,那样神气的小师叔,那样硬脾气的爱人。在九皇叔府里,那里全是j邪畜生,狼心狗肺的东西啊……他可以想像以侯雪城的骄傲,以他那样坚忍的个性,面对那样的磨难会是怎样的不屈。但是这样,更会激起那些人的兽性,让他生不如死啊。
每当一想到这里,朱靖就恨不得c翅飞到洛阳,雪城所受的一切,都是自己替他惹来的祸难。
如果当年自己被包围,没有寄那封传书给侯雪城,今日小师叔仍会安然的住在傲神宫号令天下群雄,傲视天下英豪。一切……都是自己的无知所造成的啊。
等到好不容易赶到了洛阳,朱靖便已沉着下来。他知道不冷静面对j狡的九皇叔,在他的地头里,即使带了大军,也不可能讨到好处,更不可能营救出雪城来。
在洛阳城外,朱靖部署好一切,然后带着黄封,林文强,柳清泉一干亲随秘密进城。
他觉得有些奇怪,情势不太对,九皇叔应该早已得报他带大军前来,奉命镇守在此的皇叔并非省油的灯,怎么可能什么防守都没有?
城墙上的哨兵没有增加,墙下的禁卫军也没有戒备的神态,这是怎么回事?
一干文臣武将追随着他走到九皇府门口停下,黄封躬身问道:“王爷,您打算如何进入?文来?武来?”
柳清泉摆着羽扇,“咱们只四人,如何武来?还是先潜进去探探情势吧?老朽这一路瞧来,感觉很不对头。”
林文强摇头,“就是因为不对头,所以不能潜入。九皇爷该已经准备好了,就等我们自投罗网。王爷,您怎么看?”
朱靖思虑一阵,毅然道:“不必,直接投拜帖晋见,我直接和九皇叔谈,看他有什么条件,最多我都允了他。有城外的靖家军,他不敢动我一根毫毛,我可还没发动攻打,如果他先扣押我,在皇上面前可没法子圆话。”
三人一向以他马首是胆,他的想法就是一切决议,便不再争辩。林文强前去投拜帖,守卫接过了看他们一眼,表情十分奇异。
不一会儿,有个年约四旬的老头匆匆赶来。“小人是王府总管,您叫小人钱总管就好……庆王驾临,有失远迎,小的真是该死。”
朱靖“嗯”了一声,摆出了王爷的架子。冷冷道:“钱总管,我前来拜见九皇叔,他人在府里吗?”
钱总管擦着汗将朱靖四人延入内堂,然后陪着笑脸,“皇爷在府里,不过很几天没管事了,也不见客。现在管事的是小皇爷,小人已经命人去回报了。”
“小皇爷?”朱靖有些愕然,“九皇叔有子嗣?怎么从没听说过?”
钱总管干笑着,“那是皇爷新认的义子,前些日子已经派人呈送加急折子前往京城,请宗人府定夺,求皇上册封爵位。这几天应该就下来了。”
黄封冷笑一声,低声道:“八成是九皇爷那个受宠的面首吧?不知有什么狐媚的功夫,竟然大跃升,能让那个变态无情的九皇爷对他那么着迷,连名位都要传给他。大概p眼很有一番功夫。”
林文强低笑,“等他前来,你和他讨教吧?”
黄封“呸”了一声,“我可不作兴这种游戏,也没那种福份和这种东西讨教这个。”
柳清泉瞪了他两人一眼,叱道:“噤声!”
钱总管哪可能没听到他两人说话,脸上现出怒色,却又碍于朱靖不敢发作。
这时,下人前来回报。“总管大人,小皇爷说,他累了想休息,不想走动,如果庆王不介意,便请庆王爷前去内堂相见。”
黄封这次终于忍不住了。怒道:“这人太张狂了,客人前来不迎接,却要客人自己进去,还有礼数吗?咱们庆王何等身分,虽是九皇爷晚辈,却是镇守边关的王爷,手握军权,连九皇爷都不敢对他如此失礼,他是什么东西?……这人简直不知上下!不成体统!”
钱总管自也知道失了礼,他强自装出笑容,“这位军爷有所不知,咱们小皇爷他……”
朱靖摆手止住他发言,根本无心去理会那样的意气之争。他此时心急如焚,全心都是侯雪城的安危。已经不计较个人荣辱了。
也许那个小皇爷比较可说话,从这人无知的行为便可察觉他毫无分寸,不知礼仪。这样的人反而容易应付。他道:“带我前去内堂。”
钱总管哈着腰,一个劲的鞠躬,匆忙往前带路。直走到一个花厅,转入内廊,又是一进,众人慢慢行走着,看着府内的金碧辉煌,黄封又是忍不住呸了一声。“民脂民膏!俗不可耐。”
朱靖随着带领的人走到院落,一个内侍上前。“这里已经是皇爷寝居重地,小皇爷吩咐了,这里除了庆王爷外,一干人等不许进入!”他显然很得宠信,连钱总管也未看一眼,并无打招呼。
黄封简直气坏了。“架子还真大,他真以为他是小皇爷了,皇上还没晋封呢,他摆什么皇族架子?不过是个给人骑着玩弄的面首,要他搞清楚自己身分!”他刻意将声线放大,让整个院落都听到。
那侍从怒视他,冷笑道:“军爷您记住您说过的话,小皇爷的手段,您是还没领教过。敢问各位军爷为何而来?是来侮辱人的,还是有求于人?”
黄封正要说话,朱靖瞪他一眼,冷冷道:“你们在此等候,我进去见见这位小皇爷。”
那侍从对他倒是不敢失了礼数,对他一个躬身,肃容带领他进入内堂。在一扇纸门前驻足,声量也放轻了。“小皇爷,庆王已经到来,便在门口。您想见他吗?”
纸门内传来的是一连串的咳嗽,两人等候了半晌,终于有了沙哑的回答。“让他进来。”
那侍从轻轻推开纸门,让朱靖步入,入眼的竟是一间极简陋屋子,一反王府内其他地域的豪华,只有一张木桌,几只木凳。朱靖不禁大奇,这样的人是贪图浮华享受,甘愿让九皇叔玩弄y辱的男人吗?
那沙哑的声音从屋内一角传来:“你退出去。”
“是。”侍从望了屋内声音来源一眼,又看了朱靖一眼,显然十分担忧,看着朱靖的眼神有着说不出的恳求之意。
朱靖不知怎么,也觉着自己该小心翼翼,他道:“你放心。”那仆从露出感激的眼神,静静退出。
朱靖走向发声之处,忽然听到翅膀拍击之声,由近而远。一个白衣男子靠窗而坐,面对着窗外,手中拿着野兔的r块。窗外只剩下一点白影掠去,显然这人刚才正在喂食飞走的鸟类。
那人虽然知道朱靖走近,却没有回头。只是不断的咳嗽。朱靖凝神细瞧他,这人全身白衣,从他坐着的高度来看,这人身形十分颀长,体态匀称。不过可能因为生病的关系,身形很是瘦削。
最令人侧目的一点,是这男子体态虽看起来十分年轻,却已整头白发。他弯下腰来剧烈的咳嗽,整个人伏在窗台上,身躯震动的似乎要散架。
朱靖定了定神,拱手道:“在下庆王,有事想来拜见九皇叔,不过听说他久不见客。小兄弟是九皇叔的义子,可以代替他作主吗?我有个朋友在您府上,我想见他一面,可以的话,想带他走。”
那男子背对着他,只是从襟内拿出帕子擦拭嘴角,既不回答,也不转身。这样的行为是极失礼的,不知怎么,朱靖却毫无怒气,只静候着他答覆。
过了很久,那男子终于开口,却不是答覆他。“黄封那个混帐东西,连我也敢羞辱。上次没杀了他真是失策………,你回去后,赏他五十军g。”
即使那声音是如此的沙哑,如此低弱而不可闻,但是那种傲岸而目中无人的气势,只有一个人具有。朱靖全身大震,声音发着抖,“雪……雪城?”
侯雪城终于回过头来,那双黯淡的眸子在他周边游移着,过很久才找到定位。“你带着那么多人马过来,打算攻打我吗?”
不待朱靖回答,侯雪城忽然微微一笑,那笑容天真到几近于纯洁。“朱靖,我跟你说,那个九皇爷已经让我弄成废人,只剩苟延残喘的份儿……从今以后,你再没敌人啦。”
听着他的话语,朱靖只觉得喉头发哽,热泪盈眶,竟只能痴痴的凝望着他,完全说不出话来。
冰雪孤城第三部-05 红泪(前篇)
侯雪城一反之前衣着单薄的习惯,穿着极厚重的雪白狐裘,他靠着窗台,连手都缩到袖口里头,显得极是畏冷。由于整个身躯都包裹在狐裘中,只露出一张雪白的脸孔,更显得他清瘦而无血色。
他说话仍是老样子,一副冷冷淡淡,无惧无畏的神气,彷佛天下都不在他眼中。但是中间却夹杂着剧烈的咳嗽。“那老头很可笑,发现我是他儿子,什么都要给了我……哼,我岂在意世俗的尊荣权位?那种东西在我看来,和牛粪也差不了多少……”
他淡淡说了一下自己的身世,然后停了下来,发现朱靖的异样。“你不喜欢我给你的礼物吗?师父说你是个王爷,将来要大婚的,皇帝那老头会给你指婚吧?我想你也不缺什么,想来想去,让你没后顾之忧才是最好的礼物……不好吗?你不喜欢?”
朱靖颤抖着手,抚摸着他血色极薄的脸庞。“你没受伤吗?没被他欺辱吗?他没对你怎么样吗?”
侯雪城怔了怔,“你们为何老在意这种事情?有或没有,很重要吗?如果有,你便要对我更好吗?……或是打算瞧不起我?……”
他停下来咳嗽,过了半晌才接下去。“不管怎么样,我都是侯雪城,你的小师叔,不会变的……这样就够了,不是吗?”
朱靖含着眼泪点头。“你愿意和寒难州来,是为了替我清除九皇爷?……即使你失去武功,即使病的再重,你想的也只是要替我尽力,想让我无后顾之忧,想让我喜乐,是这样吗?”
侯雪城用脸轻轻蹭着朱靖粗厚的手掌。“我不知道你在问什么,我听不懂……从以前到现在,我想的一直只有你一个人,满心满眼都是你,从没别的事物过。”
他慢慢的往下说,“……接任宫主之位,才可以帮到你。要好好练功,将来才对你有用处啊……好想看你大婚那天,你一定是最俊美的新郎倌。”
朱靖的眼泪即将落下,他匆忙仰头,睁大双眼。但泪花转了转,仍然落了下来,滴在侯雪城脸庞上。
侯雪城空茫的眼睛抬起,“屋子漏水啦,外头落雨了吗?”
朱靖的动作停了下来,他的心脏几乎停顿。
他屏住气息,捧起侯雪城的脸,注视了许久。声音发抖。“你……你的眼睛……你的眼睛……!”最后一句,他几乎是喊叫出声。
侯雪城感觉不自在,为何朱靖那么难过?为何总是让朱靖悲伤?到底哪里出错了?
是不是不管我做什么,都是错的?都没办法让他开心?是不是我的存在,只是一个错误?……好想贴近朱靖,查知他的感受,好想为他做一切事情,好想看他快活,但是最后朱靖总是用那样悲伤的眼睛看我。
失去视力,是有点不方便,但我根本没放在心上啊。而这只是目前而已,以后慢慢连耳朵也会听不到,声音也会发不出,全身将会瘫痪,朱靖连这都忍受不了,将来我会带给他多少负累?
我该怎么做?我……该怎么做?侯雪城闭上眼睛。
朱靖咬牙切齿,“你的眼睛……那畜生毁了你眼睛?”
侯雪城的脸容冷淡下来。“没错,我看不到了。这很重要吗?你到底想知道什么?我可以告诉你……朱九将我关在最污秽的地牢里,日夜让人j辱我,我没有休息的辰光,睡着让人j,醒着让人y。”
朱靖脸色苍白,喃喃的道:“别……别说了……”
侯雪城不理会他,他的语气冷静的迹近残酷。“他们用最可怕的器具伤害我……找狗来上我,我吃下狗剩下的食物,用狗链锁住我,要我当自己是狗……”
他冷冷的说:“最后朱九以父亲的身分进入我的身体,s在我面。你还想知道什么?”他的声音很疲惫,转过身躯。“你走吧,你本不该来找我的。”
朱靖全身无法克制的颤抖着,他深深吸一口气,忽然觉得又愤怒又激狂。他咬牙切齿的说道:“侯雪城,你听好我说的话。”
他扳回他的身躯,强迫侯雪城面对他。
“我不会放过你,这一生都不可能……知道我为什么悲伤?因为在你受苦的时候,我竟无法帮助你……因为我最深爱的人活在地狱时,我无法与你共苦,在你最绝望的时候,我永远只能在远方焦虑。”
侯雪城皱起眉头,“我不懂……”
朱靖的声音因感情的激动而断断续续。“你不懂没关系,听我说……我想跟的上你的脚步,但是总是被丢下来……而你为何总是赶得急,从不休息,却都只是为了我。你想解我烦忧,想我开心。我知道,我知道。”
他按住侯雪城的肩膀,“你总是为我受伤,总是为我受屈辱。是,你没感觉,但是我有感觉,你听着我说……你听我说……,我对你的痛苦更甚于我自己啊……雪……雪城啊——”
他大颗眼泪滚落,再也克制不了悲痛。只能用尽所有力气抱住侯雪城。
侯雪城茫然的睁大眼睛,任他摇晃着自己。即使身处在黑暗中,也彷佛能看到朱靖悲痛的脸,“我……错了吗?……从头到尾……我都……”
朱靖忍住眼泪。“你从来没有错,你只是太……爱我,爱到不顾一切……你从不懂什么是牺牲,因为你心中从来没有你自己……你从不明白什么是感情,因为你全心全意都在我身上!”
侯雪城有些困难的开口。“你没有错……我也没有错……那为何你总是那么痛苦呢?我怎么做,你都不开心。我怎么努力,你都很难过。”
“因为,”朱靖轻轻放开他,抚摸着他的雪白的长发,才刚忍住的泪水又掉下来。“因为你全心全意都是我,没有你自己,却从未想过,我也全心全意都是你啊。”他几乎语不成声。
“全心全意……都是我?”侯雪城很困惑。
朱靖的语气有着深切的温柔与怜惜。“因为你没想过,当我看到你受苦受伤的时候,那种痛苦更甚于加诸在我身上的痛苦啊。就如你看我的悲伤会有什么感觉呢?我也同样看你的伤痛会悲伤。”
他摇撼着侯雪城。“你懂吗?……而你那么努力,那么努力,永远只是为了我,我却……无法与你同行啊——”
侯雪城似懂非懂的点头。“我该怎么做?”
“答应我,不要受伤,好好保护自己,别让自己伤了一根毫毛。我没办法……没办法再次看到你受伤害了。”朱靖咬紧牙关,“你若不希望我伤心难过,就好好保护你自己,好吗?”
侯雪城低下头。随即抬脸对住朱靖。“我从不应允任何事,我只听,不承诺。不过这次我答允你。”仍然是那样目空一切的骄傲。
朱靖含泪微笑起来,“走,我们回庆王府。那是你的家。”他握住他的手。“别在这种龌龊的地方。”
侯雪城被他拉扯的上身一倾,蓦然他缩回手,表情有些y晴不定。他冷冷的撇过头。“我不需要家,我住这里就好,你走吧。——我……看你走。”
朱靖见他仍然盘膝坐在木凳之上,神色登时y沉下来。“你那么喜欢住在这里?好,我陪你住下来。”
“不要!”侯雪城有一瞬间的慌张,这是很少见的情绪,朱靖何等精明,自然马上察觉出来。“你还有事情瞒着我?你刚才没全部说完吗?……不说这些,你马上跟我走!”
他用力拉扯侯雪城的手。侯雪城这次再也无法坐定,整个人从木凳上摔落地面。无法克制的剧烈咳嗽起来。
“雪城!”朱靖连忙蹲下身察看他有无受伤,“抱歉,我太用力了,你……”
他的视线落在那双因跌落地面而显露出来的脚踝,那其上两道明显深刻的切痕吸引住他的双眼,让他痛苦的扭曲了脸孔。
侯雪城伏在地面,不断咳嗽着,一口一口的呕着鲜血。他努力的想撑起身躯,却一次又一次失败。他无法忍受这样的弱势,却又不得不接受。他握紧拳头,终于说出口,“我……我……脚不能动。”
他像个做错事情的孩子,又对自己的无力愤怒,又有些惶恐的等待着即将来的谴责。那样孤独又无助,愤怒又忐忑的表情,朱靖是第一次看到。
朱靖颤抖着跪下双膝,轻轻的环抱起他,眼泪再也克制不住,一滴一滴落在侯雪城雪白的发梢。
“我们……回庆王府,回我们的家……”朱靖的声音凌乱而破碎,抱住他站起身,像是拥着最珍贵的宝物一般,用最温柔的语气,几近自语的道:“从今以后,我们……会永远在一起……雪城啊,你知道永远的意思吗?”他抱着他慢慢往外走。
侯雪城也不挣动,他从不让人碰触,但是这次再也不想拒绝。他缓慢而沙哑的说道:“不知道……我好累了,好累好累……,我想睡一下……”
“好,你好好睡……”朱靖抱着他穿过惊愕的众人,穿过带来的近侍,“永远就是……一生不离不弃,直到死亡分开我们……而我不会让你一个人死亡,天上地下,我们都在一起,你说好不好?”
他们穿过花园,穿过那个疯狂笑着,以头撞墙,跪在地上啃食泥土的老人。朱靖认出他就是九皇叔,不过这已经不在他所关心的范围了。他全心全意看着侯雪城。
他没有注意到那个站在树下的男人,正默默的凝视着两人。即使注意到了,一切也已经云淡风轻。侯雪城在他怀抱中,就是他的一切,其他都不再重要了。
侯雪城困倦了,静静听着朱靖温柔低沉的呢喃,两人穿过九皇府的门守,穿过洛阳的街道,穿过驻守城池的城卫,来到朱靖的营地,回到他自己的帐幕。
这时已经傍晚了。朱靖紧紧拥抱着他,看着他均匀的呼吸。
一路上,他泪水没有停歇过,他已经不再顾及皇族的尊严,王室的体统,只是为了爱人所受的苦楚而流泪。
侯雪城微微动了一下,睁开眼睛。视线茫然而无焦点的游移。朱靖连忙紧了紧手臂,“是我,你怎么了?好好睡吧,我就在这里。”
“我……想到一件事情,睡……不着……”侯雪城苍白的脸色显得十分沉重。
朱靖从来没看过他那么凝重的神情,“你说。是哪里不舒服?还是挂心其他事情?我去替你办了。你快休息。”
“这件事情,很重要。”侯雪城的声音微弱,脸色微微发着青,几乎有些抽搐着。“朱靖,刚才你在哭是吗?……抱着我那么紧……”
侯雪城担忧的语气,比之前诉说自己的遭遇,有着更深沉的迫切与绝望。他抚摸着刚才朱靖的脸贴上去的衣袖。“你……鼻涕没擦在我身上吧?”
朱靖盯着他的脸,看着他惨痛的神情,忽然觉得自己……实在……很白痴。
冰雪孤城第三部-05 红泪(后篇)
回到庆王府的半个月后的一天深夜,傲神宫的大掌司范芦已经带领宫人匆匆前来,王府侍从带领着他们到了侯雪城的院落,他们便在院落前远远跪下。傲神宫的宫规十分严谨,除了宫主贴身护卫之外,不允许任何人进入院落之中。
两百多名宫人跪在院落之外,实在很扎眼。一直到了天亮,侯雪城起来梳洗过,才传命接见范芦。范芦走入内室,正好看到侯雪城一如往常,坐在床沿,擦拭着他的血旗。他跪下见礼。“宫主。”
侯雪城翻过血旗,他的手指灵巧的拨弄着血旗的机簧,声音沙哑的几乎无法辨识。“我没召唤你,来作什么?”
范芦愕然的抬起头,“宫主不适吗?怎么声音……”
侯雪城淡淡的道:“武功没了,当然会伤风。你来什么事情?”
范芦立即伏下,从怀中取出玉剑。“您让护身神鹰送来的这个……属下实在不敢收……”
“只是让你暂代宫主之位,又不是要你继承,以后若是朱轩有出息了,或是有更好根骨的人,你就将宫主之位传给他。”侯雪城轻轻咳嗽,“傲神宫,就拜托你了。”
“宫主,属下实在不能收下,这是老宫主赐予您的,您……”范芦连连叩首,“属下求您收回。”
侯雪城沉默着,“你抬起头来,看着我。”他继续说道:“我的眼睛,已经看不到。我的脚,已经无法行走。冰心诀的反噬,你该很明白,之后我会连声音都发不出,然后慢慢腐烂而死……范芦,我已经无力守护傲神宫,只能交给你了。你明白吗?”
范芦瞪大了眼睛。“您难道对人动了感情?”
侯雪城来回抚弄着手中的血旗。“本来连这个都该交给你。不过……它几乎跟了我一辈子,等我死后再传给你吧。”
范芦全身震颤,为何会这样?明明已经练到了第八重,竟然这样轻易动了感情?明明知道后果是如何的可怕,却义无反顾吗?自小,他跟随着侯雪城,甚至在海无极和司马俦之前,就一直守着他,照看这人。
看着他从小长大,看着他一举一动。范芦从来不敢逾越了彼此的界限,他的本分。因为知道侯雪城是不能动情,也不可能会动情的。他成了家,有了孩子,但是侯雪城一直是他心中暗处最重要的一个人。
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这个人会离开。无敌于天下的傲神宫主,最骄傲无情的侯雪城,竟然为了感情甘愿毁了自己。他实在无法想像,也无法接受。他心痛的说不出话。“宫主……”
侯雪城淡淡的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觉得我很蠢?那又如何呢?范芦,我是不后悔的,任何后果,我都承担。”
范芦无言以对,他深深伏下,静静将泪水往肚子里吞。过了很久,他抬起头。“宫主,那个人是谁?”
侯雪城奇道:“除了朱靖,还有谁有资格让我甘愿舍弃一切?”
“朱靖……是朱靖……”范芦握紧了拳头。“那么宫主,恕属下谴越,敢问您,这一路进府,我看到的张灯结彩,又是怎么一回事?”
侯雪城合起血旗,慢慢的道:“那是朱靖要和韩相国的女儿成亲,所以热闹啊,最近还真吵,到处都在嚷嚷。”
范芦扭曲了脸孔,忍怒道:“为何您能默许他成亲?既然喜爱上他,却能看着他娶别的女子?”
侯雪城不明白。“我喜欢他,那是我的事情,为何他不能成亲?”
“庆王不喜爱你吗?”范芦深深不值。“为了一个那样的人,您愿意这么做,属下实在……”
侯雪城呵了一声,“朱靖说他最喜爱我的。不过他想治好我,听说韩府有个奇珍可治百病,是传家之宝,韩晚楼是独生女,所以要娶她。你说奇怪不奇怪?若有那样的奇珍,宝鉴里会没有提及吗?我要朱靖省省事,可惜他都不肯听。”
“据我所知,韩千金不是和您很有交情,您还救了他性命,难道韩相国不肯拿出来救自己女儿的救命恩人?非要以婚事来换取?对他女儿不是很不公平吗?”
侯雪城淡淡的道:“听说皇帝那老头,早就钦赐过他俩的亲事,韩晚楼本就是他的未婚妻,若是毁婚是不可能的。这次要那东西,对方提起亲事也很正常。韩晚楼本就喜欢朱靖,朱靖也不可能违抗皇命,何况,我也不是挟恩求报之人。”
他咳嗽了一阵,才继续道:“朱靖喜欢,就随他去,我无所谓……不管如何,我都不会变,朱靖也不会变。幸福这两个字,我以前从不懂得,现在这样的心情,即使只有一瞬间,也很足够了。”
范芦忍不住流泪。“宫主啊……”
侯雪城的声音仍然很冷淡,但却有着一丝温柔。“所以已经够了,我也没打算奢求。阿芦,即使,明知道即将面临地狱的折难,我却觉得很喜悦,很想笑出来。活着的感觉就是这样的,我是……第一次领略到这样的感觉。”
范芦点点头,“嗯,宫主……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他深深伏下,掩饰住哽咽的声音。“很了不起的宫主……”
侯雪城仰起脖子,像是自言自语。“阿芦,有的时候,痛起来,真的只想快点死,希望腾格里大神给我一点恩慈,让我快点死。但是看到朱靖,就觉得好舍不得,我想……多看着他,多守住他些时候……看着他,就觉得很幸福,很平安。所以其实……只要他在,任何事都无所谓。”
“嗯……”
“最后……阿芦,你我都知道,我将死的很难看,很没尊严。但是,我不会后悔……我能为他做的,也只有这个,就如……朱靖认为他能够为我做的,也只有和韩晚楼成亲。所以我让他作想做的,就如我一向也只做我想做的。我不怨恨,我很开心。”
范芦用力挤出一丝笑容,声音却发着颤。“宫主,那么……就做你想做的吧……你是傲神宫主,即使到最后都是。是我最景仰的宫主。”
侯雪城紧紧握住手中的血旗,慢慢抚摩着。然后将血旗伸了出去。“这个……还是也一道托付给你吧,我其实没需要了。我太贪心,应该只要朱靖就够了。”
范芦仰起头,已经泪流满面。“宫主,你收着吧,等您离开后我再拿,您……就求您贪心些,不妨的……”他将怀中的玉剑再次递出。“这把玉剑也求您收回,除了您,我不承认任何傲神宫主,包括我自己。”
侯雪城也不再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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