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庄主还请宽心,看见来信我就派人去寻那位小公子了。”他顿了顿,又道“就算你不说,我也会派人去找的,毕竟小家伙当年还跟在我身后喊哥哥呢……”
闻言,沈梧沉了眸色。
白羽生见状,幽幽叹了口气:“你总是要把人攥在手里才放心,可这人啊,难有叛逆情绪,你越是追着不放,别人就越躲着你……”
沈梧皱眉:“说这些有什么用?我不可能放手。”
“倒也是,为了把人留下来,你连人师父都不放过……整这么一出,害得我现在忙里忙外,闲都闲不下来。”白羽生顿了顿“…按辈分,我还该喊黎亦远一声师叔。”
“不过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如今二宗皆亡,连《百草录》都到了旁人手中。无为散人的传承,到这一代也算是断了个干净。”
沈梧忽然道:“还有楚鸿。”
“你会让他去学这些,然后告诉他‘你师父其实是我害死的,因为黎亦远在一天,就会为了守那暗室里放的《百草录》而不会让任何人进谷,所以也就制不出百日散的解药’,再指望着他能一笑泯恩仇?”
沈梧不语。
“万仞门之祸你应该知道的比任何人都清楚,那才是一切毒人的发源。当时万仞门下全部弟子都中了百日散和噬心,逐渐丧失神智,根本不可能有活下去的可能。黎亦远又何必多此一举再来杀些将死之人,又为何独独放过楚鸿?”
白羽生自顾自说了下去:“他之所以要杀那些人,唯一目的就是避噬心的扩散。而楚鸿年龄尚小,未曾受到噬心影响,才会被他破例放过。”
“而你们这些名门正派,不作为便罢,还将这一切的罪责归结于黎亦远身上……是因为知道他不会辩解吗?”白羽生长舒一口气“有时候,我觉得黎亦远才是无为散人真正的传人,也是我们这帮人中唯一继承了散人遗志的为大义而舍小节,哪怕所有人都以恶意加之,依旧不曾易折。也只有他这样的人,才配得上‘正道直行’四字。”
沈梧神色淡淡:“只有活下来的人,才有资格谈‘道’。”
“有时候我觉得你像师叔祖,但你比苏无道手段又要高明得多他死在了黎亦远手里,而你,兵不血刃便解决了黎亦远。”
沈梧皱眉:“我没想到他会死在鸿儿面前。”
“他知道能救楚鸿的只有你,而他又不可能违背师命,是以在最后关头了手;就像你当年知道能救楚鸿的只有他一样,所以才让他带走了楚鸿。可知道是一回事,却还是心有不甘,如此罢了。”
沈梧虚了眼,低声道:“不管怎么说,我都不可能放过他的……他抢了我最重要的珍宝…”他的声音忽然上扬,面上闪过几分厉色“难道不该死吗?”
白羽生幽幽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听完这一番话,我愣愣坐在原地,只觉得脑袋一片混沌。
我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心,上面好像还沾着温热的血水,灼灼烫人,透过皮肤,直烧到心口。
那是师父的血。
原来我以为的善恶是非,不过旁人编构出的谎言;我以为的恶人,却是将我自危难之中救出,教会我武功道义,让我得以在这乱世立身的恩师。
是我亲手杀死了这世上唯一真心待我的人。
然后,再也不会有人在我身侧,一点点教会我如何握剑;再也不会有人愿意听我胡言乱语,取宠卖乖。
我自幼蒙昧,分不清是非对错,只知晓在选择来临之时,我必须做出判断。
而结果如何,终究要由我自己承担。
当自以为的正邪对错轰然崩塌,才发觉,一切的一切,不过是我一厢情愿。
我依旧如儿时一般,蒙昧无知,自以为是地做出选择。
只是这个错犯下了,再无挽回机会。
第20章二十
沈梧回来的时候,我正在院里捉蝴蝶,刚扑到一只漂亮的小家伙,被沈梧突如其来的拥抱一惊,小东西便自手中飞了出去。
沈梧死死盯着我,像是要在我身上盯出一个洞来,他嘴唇有些颤抖,半天才艰难地开口:“…为什么要跑?”
闻言,我也狠狠回瞪着他,语气十分恶劣:“你吓跑了我的蝴蝶,我要和你分居!”
当晚,我终于达成了分居的目的。
其实我不需要急着往外搬的,只要找个由头把沈梧撵出去就好了。
可是一个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我又决心不向沈梧屈服,强迫着自己闭眼。
只是一闭眼,又是血色弥漫。
一会儿是万仞门被屠的场面,一会儿又到了师父所在的山谷,最后的场面,是我手里的青吟刺入了一个人的胸口,血水顺着剑身一路流到剑柄,没入袖口,沾了我满手。
最后,整个人都浸泡在了鲜血中。
耳边嘈杂极了,各种声音不断出现,一张张面容交叠,扭曲成诡异而狰狞的模样而那每一张脸,都是死在我剑下之人的。
我想要挣脱,却被无数只手死死抓住,直将我拖进那无边的血海之中。
自百花谷回到这里之后,一连几个夜晚,皆是如此。
有时候,夜半时分,我会忍不住将青吟的剑锋对准胸口,想要感受一下被人一剑穿心的滋味,可我终究没有这么做。
哪怕噩梦缠绕无数个夜晚,那深入骨髓的悲哀如影随形,我始终没有把那剑锋刺入身体的勇气。
这大概是我应得的报应。
我不怕死。
只是我还不能死。
因为我不喜欢欠别人的情。
沈梧救了我,作为回报,我该陪着他的。
有一天晚上,再次被噩梦惊醒,实在受不了屋内沉闷压抑,我寻了件外披,打算出门走走。
推开门,一眼便看见屋外站着的沈梧。
刚入秋,夜寒露重,他只着一件单衣,站在古槐树下,背后是漫天星斗。
见着我,他勾唇,挽起一个笑来:“鸿儿怎么起了?”
我不知道他在外面站了多久,只知道握他的手的时候,手心一片冰凉。
饶是武功再好,大约也抵不过这夜风冰冷。
和他对视了半晌,我别开了脸:“床边缺了个人,害得我一直睡不着。”
沈梧弯了眼角,在我唇角落下一个吻,冰凉琐碎。
再之后,我睡不着的时候,就会转头去看他。然后掰着指头,一点点地算日子。
半年很早就过了,百日散的毒也已经完全解了。
只是我看起来比没解毒的时候还要糟糕。
沈梧不停的弄一些药来,找了无数大夫前来看诊,听他们信口胡言也算是我日常消遣之一。
直到后来有一次,白羽生被叫来充大夫了。
他这次穿的还算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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