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我,愣了愣。这个昔日威震八方的铁血将军含着眼泪轻轻地摸了摸我的脸,却没有说话……
“哎哟,这干什么呢!讨厌啊,好好的一个美人儿竟然挂在街头暴殄天物!”一个脆生生的嗓音穿透了喧嚣的人群:“我最看不惯这种事情了!源,揍他们!”
我爬起来,看见祁涵广兴和罗源骑着马过来,罗源伸手一挥,一挑手指粗的黑色皮鞭骤然劈出,两点之下砸断了锁着娘的铁锁。祁涵广兴上前一步接住娘,那大刑架突然倒塌,弥漫出黄色的烟雾。爹一凛:“不好!”说着掩住我的口鼻,架起我趁乱逃跑。只听得那边鞭子劈断东西的声音,还有不住的惨叫声。祁涵广兴的功夫绝对是一流的,我回头张望一眼,他一手持剑,一手扶着娘,在人群中左右厮杀,最后得空飞身上马,策马而逃。凌静又气得大喝:“放箭!”罗源回身,长鞭一甩,生生将那些箭反弹了回去,又有不少人应声栽倒。娘毫无生气地靠在祁涵广兴怀里,满脸的泪。
娘……我意识模糊之前,只想到了这个字。
几天之后。大楚彰德殿。
“这个就是那个不男不女的怪物?”昭乾予悯走下龙椅,用脚尖挑起了倒在地上的人的脸。这人还在昏迷,脸上污浊一片,完全看不出什么样子来。“他竟然是兰陵王的娘?”昭乾予悯挑挑眉,“当真?”
立在殿中的两个人肯定道:“绝对没错。那天在刑台附近,我们看到了兰陵王。而且,我们崆峒派弟子做事,绝对不会出现疏漏。”祁涵广兴还是挂着他那甜甜的,无害的笑容。
“如果是真的,那就真的非常有趣了……”昭乾予悯抿起唇,淡淡地勾出邪魅的唇角。
第46章
和其他帝王不同,昭乾予悯不上朝的时候,基本上不穿兖服。三镶四滚,立领箭袖,护肩裂襟,绣金挑银的衣服,他看着难受。当年毒死那个皇帝的时候,他穿的,也是这身。皇后一天到晚的盛装,脑袋上的东西在太阳底下一照都晃眼。他看着更闹心。
说实话他挺同情他后宫里那些妃子们的。但是没办法,好像没人会想到在这件事情上,皇帝也很可怜他充其量不过是帮着妃子们解决生理心里里子面子问题的工具而已。以前都没见过的人,一个月见面不到三次的人,能有爱情么?骗谁呢。
所以,他在崇德殿披奏章的时候,经常一袭书生打扮的文衣应付了事。按理说这很不合皇家的规矩,但是谁敢和皇上说规矩?所以一家人看着万岁爷一身白衣地在一团又一团的姹紫嫣红里晃来晃去,安之若素。
皇上寡欲,宫里的人都这么认为。
“前些时候抓来的人,怎么样了?”披完折子,昭乾予悯伸手捂了捂手炉。旁边的太监总管高岭连忙加了一件打披风披在他身上,尖声尖气地说:“按照皇上的话,关起来,但也没亏待他了。祁涵广兴的药按方子抓了,每天三次给他喝,嗓子现在好得差不多了。”
他点点头,没再说什么。高岭端了一盘子松仁蒸糕笑着说:“皇上,这是南边来的厨子做出来的,听说又碾又烫的麻烦着呢。皇上尝尝吧?”昭乾予悯拈了一小块尝了尝,很香。他素不喜甜食,这蒸糕甜而不腻,很对他的胃口。“什么时候来的厨子?”高岭笑道:“回皇上,刚来的,本来是御膳房的杂役,哪成想竟然会做糕点,还有不少花样呢。”昭乾予悯点点头:“好。”
一早上起来,地上罩了一层薄薄的霜,走着打滑。空气清冽,凉凉的很舒服。昭乾予悯看了看还没消息的梅枝,信步走进了寒齐阁。看门的是小奴才一看是他,慌地要行礼请安,被他摇摇手退了下去。寒齐阁是前朝的冷宫,破败萧条的可以,瓦片上都是杂草,看着很凄凉。窗纸上都是洞,风一刮刺啦刺啦响。他推门进去,适应了好一会的黑暗才看清里面的样子。还算干净,打扫过的。一个土炕,一把快散架的破椅子。一个小小的人影蜷缩在一堆破败的棉絮里瑟瑟发抖,看见有人进来,抖得更厉害了。他上前几步,看着那一个劲儿往破棉絮堆里拱的小身子心里不由得一软。
“别躲了,我吃不了你。”他一撩衣襟,坐在炕边上。小身子果然停止瑟缩,露出一对大大的眼睛水汪汪地看着他,怯生生的。他伸手,把小人儿从棉絮堆里刨出来,空气中顿时棉絮弥漫,呛得他咳了一声。立在窗外的小太监一个激灵,连忙跪下道:“皇上,你有吩咐?”小人儿眨了眨眼,惊叫一声,挣扎着要摆脱他的手。昭乾予悯无奈道:“没事,你先下去吧,不用立在外面了。”一边拍了一下怀中人的屁股:“老实点,乱动什么?”怀里的人果然老实了,只是挣开他的手臂,乖乖地跪坐在床上,垂着头,有点垂头丧气的样子。
昭乾予悯拨开这在小人儿眼前的长发,顿时有种惊为天人的感觉。虽然小脸儿上还是脏兮兮的,却是说不出的好看。那人用小手擦了擦脸,不安地扭着衣角。昭乾予悯叹口气:“我那么可怕?”
月柔偷偷瞄了他一眼,想了想,摇了摇头。
“那不就行了。”昭乾予悯难得好心情,“你现在能说话了?”
月柔张开嘴,咿咿呀呀地发出了几个音节。还是不行。昭乾予悯刚想说什么,突然听见一声腹鸣,月柔小脸儿一下子红了。
“饿了?”昭乾予悯笑笑。月柔点点头。正好外面来了个婢女,口中叫着:“快点,到了午饭时间了!”
月柔跳下床,门被打开,正好把昭乾予悯坐着的地方遮了去,婢女没看见皇上就坐在屋里,把碗往地上一搁,说:“吃完了就把碗放到门外,到时候有人来。”月柔点点头,捧起碗,蹲在门口小口小口地扒起饭来。昭乾予悯听着宫女走远了,便起身,绕过大门看见月柔蜷着小小的身子捧着一个破旧的大海碗扒饭。可怜兮兮的。
“到桌子上去吃。这样吃东西你不难受么?”昭乾予悯皱着眉问。
月柔含着口饭,小嘴鼓鼓的,睁着圆眼睛愣愣地看着他。
昭乾予悯叹口气,抱着他坐到炕上,把碗放到桌上。“慢一点。”他拍拍他的背,轻声说。碗里是些剩菜剩饭,不过沾了皇家御厨的光,即使是剩菜剩饭,也挺不错的。月柔一边扒饭,一边很认真地看着他。
昭乾予悯有点郁闷。这是传说中的鬼魅夜煞?据说还是那个兰陵王的娘。兰陵王都快成了怎么有这么个傻乎乎的娘?
“你知道我是谁么?”
月柔点点头,在桌子上划了“皇上”两个字,还腼腆地笑了笑,眼睛底下两个小卧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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