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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铜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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夷光那么一去见君夫人,两个人虽然私底下一个是把夷光给骂的半死,一个是把齐姜没当做对手。两人互相不对付,但是见面还是能不撕破脸皮,说一些不咸不淡的话各自离去。
夫差将舒齐留在身边,虽然不如当年教太子友那样,让他光明正大的坐下那里听政,但是每当卿大夫来和他商议朝政的时候,舒齐总是能在侧室里听。每逢听到有裨益的话,就记在木简上。
这一次来的卿大夫里,那位被吴王赋闲多时的伍子胥也来了。自从当年越国的那件事情后,夫差就有意无意的晾着这位相国,就是连伍子胥的儿子都还在一个上不上下不下的位置上混着。
这位伍子胥来是请夫差让太子在姑苏中恢复理政的,太子是储君,同时又是下军将,按道理要是国君出征在外也该是监国镇守国都。
夫差上一次是顺了伍子胥的意思,让太子友回来。也算是表示个态度。如今伍子胥再提,他心里就有些不太舒服了。
夫差不喜欢伍子胥什么事情都都要来插一脚,好像他是如何无能似的。当年先王的梦想就是争霸中原,他如今也做了一半了。没有如同伍子胥所说的那样放任越国强大,而消耗吴国国力。
于是夫差就将这事情给压了下来。
太子什么时候能够重返朝堂,夫差没有给准话。太子没有君父的话,也是不敢轻易就上朝的。
现在他才是吴王,太子可换,而吴王不会被撼动到半分。
越国今年新进贡了上好的青铜,扬越一带产铜,这是诸侯们知道的。越国产上好的铜,没有不给吴国进贡的道理。
夫差和那些卿大夫商议完政事,靠在凭几上。他面前的朱纹漆案上放置着越国送上来的那些木简,木简上清楚写着扬越一地奉上来的青铜还有其他物什。
他看着青铜那一项,手指点在玉几上。而后他提起笔在那只木简上写了几句。
寺人貂看着夫差的脸色,见到他提笔在木简上写下一行篆后,眼里露出笑容,寺人貂才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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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姑蔑可真是郁闷透了,太子被调到边境去监工,只要有眼睛的人都知道国君对太子已经开始不满了。太子出去了,那么他们这些成年了的公子总是可以抓住机会了。舒齐年纪小,虽然提前行冠礼,但是年纪还小。贸贸然就丢到军内,恐怕不知道要被那些长辈还有卿大夫给揉搓成什么样,当年太子都是被卿大夫们摆了几道。何况一个庶出的公子?
“明明就是在那里两年了,怎么就被召回来了?”公子姑蔑想不通,问公子地。他们的生母是亲姊妹,在吴宫中和一母所出也差别不大。
公子地沉吟一会,“听说相国向君父进言……”
“伍子胥!”公子姑蔑一下子就炸了,“那个楚国人!”他几乎是咬牙切齿了,“他都多久没在朝堂上了,君父冷落他,难道他连这个都看不出来吗?还要朝前凑!”
两位公子商谈的事情,是不适合有其他人在场的。于是室内就剩下两个人,连个服侍的侍女都没有,公子地自己抓起一把便面扇风消暑起来。
“太子敬重伍子胥,”公子地悠然笑道,“而伍子胥恐怕也寄望新君能重新启用他吧。”楚国伍子胥是回不去了,带着吴军攻破楚国国都,这笔帐就能让伍子胥连家族祭祀都保不住。别说回楚国。吴国里君父不用他,连带着他的儿子都是仕途渺茫。给太子卖个好,太子也承他的情。要是将来新君继位,他伍子胥一门也有一个好出路不是。
“倒是想的真好!”公子姑蔑在室内如同一头困兽一样来回打转,“太子就真的承他的情?想的倒好。”
“可是能说什么呢?”公子地说,“太子储君,又是嫡长子,地位远远在你我之上。相国进言让太子会姑苏,你我能奈何?”
公子姑蔑皱起眉头想了半天,被兄弟的那句话又给哽的心头闷的要发狂。一下子坐下来。
“要是母氏受宠就好了。”公子地说道。
那些诸侯们的废太子都有个很明显的特点,都有一个深受宠爱的宠姬,而那个宠姬不但受宠还有一个儿子。
他们的母亲后面那点占了,但是前面那一点可真的是惨不忍睹。两位陈氏滕妇除了在祭祀上能见到那位高高在上的夫君之外,基本上就没有侍寝的机会。
如今后寝里西施一家独大,就是那些新进的新鲜美人都没法夺取她的光彩。而且还姿容焕发的做了很多年的侧夫人。
西施的容貌两名公子曾经在一些燕席上有幸目睹过,就算是对这位越国送上的美女再多的不满也要承认她的姿容,即使是多出美人的吴国也鲜有人能比得上。
公子姑蔑瞥了一眼公子地也不说话了。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室内静的只能听到公子地手里摇动的那把便面扇动的声响。两人沉默对坐一会。
“算了,”公子地道,“太子是嫡长子,不是我们能够比得上。”
“你这是甚么话?”公子姑蔑冷笑道,“嫡长子又如何。”他们的君父就不凭着嫡长子的头衔做上太子的。各国之间的肮脏事,就连最守周礼的鲁国,都有那么几个国君卿大夫不守规矩驱嫡子立庶子。
大家都是一个父亲,如今太子已经有些被君父疏远远离了,他们又凭什么只是因为嫡庶就一定不争呢?
“太子已经被君父疏远,太子无错,那就找出他的错来。除非他是鲁国仲尼丘一样。”公子姑蔑说着又笑了,“就是仲尼丘那样,也是个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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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是恶月,阴阳相争,忌讳房事。夫差是不敢惹怒鬼神,到了夷光这里也是盖着被子纯聊天。
不过夫差送了夷光一个大大的惊喜,或者说是惊吓更加妥当。夫差竟然叫人送来了一只青铜盉!
盉是礼器之一,但是到了现在更多是作为水器用了,不然这个盉弄不好还得供奉到大庙里去。
吴国本土所产的青铜器是比不上楚国的精致,不过送来的那只青铜盉也是算比她之前看过的那些楚国青铜器还要好上一些。提梁处都是镂空的小龙,就是盉腹部都是龙纹。这件礼器给她,还真是无上的宠爱。
夷光对着那只金黄的青铜盉看了一会,那边夫差就和一个给了心爱女子一件礼物的少年一样,小心的看着她的神色,生怕她有一丝不满意的。
夷光这些年在吴宫中见了许多的好东西,齐国的,鲁国的,楚国的,晋国的。那些臣服于吴国每年奉上来的贡品,其中除去赏赐给功臣的。给后寝的,其中的精品肯定是要给她看看的,让她比君夫人后一些挑。
这只盉……夷光跪坐在茵席上,伸出手去触摸。冰凉的触感就从指尖传开来。盉的肩上有一行篆字的铭文。
“敔(吴)王夫差吴金铸女子之器吉 ”夷光是能看懂周铭文的,她抬头看了夫差一眼,夫差见到她投来一瞥,立刻就笑起来。
“中意不?”他问道。
“嗯。”夷光笑起来,眉目弯弯,面容上柔情点点。青铜礼器是不能随意铸造的,夫差能有这份心,是真的把她放在心上了。
“妾用新盉为国君调酒?”夷光问道,盉本来就是用作调和酒的水器。夫差给了她这么一个青铜酒器,她自己是不怎么喝酒的,正好拿来给夫差服务了。
“那都是寺人该做的。”夫差摇摇头。“不是你这个侧夫人该做的事。”
夷光又仔细的看看那只青铜盉,上面的龙纹很多。其实夫差对她,在物质上有很多都是僭越了的。龙纹凤纹之类的纹饰在她的宫室里从来就没少过。
恐怕君夫人那里的好东西都比自己要少。夷光颇有些得意的想道。结果心里得意,一想到正室大战小老婆她浑身一个冷颤就清醒了。
夫差是察觉出来她的不对劲,他也不招手,自己走到夷光身后将她揽进怀里。“怎么了?”
夷光在夫差怀里顺着他抱她的姿势就趴在他胸口上,“妾想到国君对妾这么好,”她也不哭,眼泪这会也不是说下就下,“妾也没有甚么回报国君……”
夫差就笑喷了,“乱想,你好好呆在寡人身边就行了。这就是回报。”
“可是,太贵重了……君夫人那边……”青铜器可不仅仅是水器和食器那么简单,背后代表的更是身份和权力。夫差给她做了,把君夫人等一众女人丢在一边,夷光觉得这会那些女人把自己活吃了的心都有。
不患寡而患不均。夫差已经被自己占的干干净净,就是那些后来进的美人也没占到多少便宜。夫差依旧是铁打不动喜欢到她这里来。
妾侍们和她关系也就那样,反正大家一样的靠美色上位。不是西风压了东风,就是西风被东风压的直不起腰。
可是君夫人,她是真的觉得吐血。她以前没有说过君夫人坏话,更没有哭哭啼啼拉着夫差说要自己儿子上位的话。搞成现在这样,还真的叫人无语哽咽。
那么用儿子的前程换君夫人的放心?她又不脑残。
“齐姜你不要管。”果然提到君夫人,夫差的眉头就皱了起来。“寡人给你就给你了,她想要,就和寡人说吧。”
谁敢说自己要这个啊!夷光一下子就把头埋在他胸口上。
“舒齐这段时间说起政事也算是一板一眼,过几日寡人让他去上军里吧。”夫差说道,夷光感受到他说话时候胸腔的振动,轻轻的嗯了一声。上军是夫差统领,而下军是由太子统领。
要是把舒齐放在下军,倒是有几分叫兄长带弟弟,要是相处的好,舒齐也是太子日后的一份助力。可是夫差是把舒齐放在上军,是他统领的。看样子怕是没有叫舒齐做太子助力的打算。
夫差就是她在吴宫里的救命稻草,等到儿子有了封地她就可以真的有了底气了。
太子宫室里静悄悄的,寺人和侍女们垂着头侍立。活似个木俑一样。、
最近太子宫室里和后寝一样,也是闹的颇有几分不开交。齐国滕妇叔姜生了王孙,又自持君夫人侄女的身份,在太子宫室里很有几分不将太子妇放在眼里的意思。
而太子妇膝下空虚,又碍于君夫人颜面不能好好惩治这个妾侍。
结果叔姜越来越肆无忌惮,有一次还想要和太子乘坐同一车驾。
这还了得!
太子友坐在宫室内,旁边的青铜灯台足足有一尺长,里面添加满了灯油。他手持笔在竹简上写着什么。
桃树有华,灿灿其霞,当户不折,飘而为直,吁嗟复吁嗟!
这是齐襄公在妹妹文姜出嫁的前夜送给文姜的诗句。
他写好,等到墨迹干涸,将那片竹简收到袖中。有些事在心里头久了就成了执念,而执念就是哪怕撞个头破血流,也想要去试一试的。
作者有话要说:揉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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