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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埋头看了几十分钟书,封蜜终于坐不住,抬起头,岳嘉树早已经在她对面坐定,手里拿着一本法学的刊物在随意地翻看着。
瞥一眼自己的手机,已经快七点了,再瞥一眼自己眼前的书,还有厚厚的一叠没看,最后蜂蜜的视线在岳嘉树身上定格,不挪开了。
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律所里其他的办公室都没人了,里里外外十分寂静,只有这间办公室里开着亮眼的白灯。
灯光下岳嘉树一袭白衬衫,坐在办公椅上闲闲地翘着二郎腿垂首看着手里的杂志,好看的左手撑在光滑的下巴上,认真的模样,不时扶一下自己鼻梁上的黑框眼镜。
你别说,还真有点现世安稳,岁月静好的味道在里面。
前提是如果岳嘉树没有逼她复习这么多内容的话。
感受到封蜜在盯着自己,岳嘉树视线没有从书上挪开,径直翻了一页,头不抬地问:“怎么了?”
“岳律师,你今天布置的这任务也太重了……”封蜜对着岳嘉树把教材掀起来,拍了拍自己面前厚厚的书,不觉间语带埋怨。
岳嘉树的身型顿一下从杂志中抬脸出来,依旧翘着二郎腿,目光飘忽地落在封蜜手上的书上,心思却全然不在这里。
刚刚封蜜那一声“岳律师”被她不觉间咬重,尾音转了几转被她咬着格外好听,岳嘉树实在太闲,脑海里不觉就开始想起,若是她念“老公”会是什么样的腔调。
满脑子的绮念在面上不显分毫,岳嘉树抽空瞥了封蜜一眼:“现在知道任务重了,早些时候都干嘛了?”
不就是玩游戏的时候被你逮到了么,封蜜撇撇嘴暗自翻了个白眼。
岳嘉树下午从法院回来的时候,封蜜正抱着手机玩开心消消乐玩得正嗨,眼见着卡了三天的一个关卡要通过了,封蜜一抬眼看见岳嘉树站在旁边正冲着她如沐春风地笑,手一抖按错了地方,卡了三天的关卡还是卡在那个地方。
内心翻完了白眼,封蜜还是得腆着脸冲岳嘉树:“岳律师,你看这天色不早了,再不回去晚饭都凉了,我们早点回家,这些内容我带回去看,成不?”
这话说得貌似挺有道理。
“让你回去复习也不是不可以。”岳嘉树开始状似认真地思索这个可能性,封蜜的眼珠子跟着岳嘉树的表情转,最后见他冲着自己问,“那今晚的碗你来洗?”
呸!合着半天居然在这儿等着她!她可是个威武不能屈的人!
没有了投机的可能性,封蜜泄了气,低头开始认真地看起书来。
被封蜜这么一闹,岳嘉树手里的杂志满眼枯燥的判例法、成文法各种条文解析,倒是翻不下去了,抬起头,看见封蜜搁置在办公桌上的手机,想起他回来时候封蜜在玩的游戏。
拿了封蜜的手机,岳嘉树问她:“借你手机玩会儿游戏?”
封蜜不耐地挥挥手,示意别烦她。
于是三分钟之后,岳嘉树手里拿着封蜜的手机又坐回那张椅子上,点开了开心消消乐琢磨起来。
四周寂静无人,封蜜也就埋头学进去,等她真的复习完又是一个小时之后了,看书的时候不觉得,看完了就觉得自己的肚子好饿,放在平时这个时候,她早就吃过饭了。
岳嘉树手里仍是拿着她的手机在玩,封蜜凑到他身后一瞅,切,还以为他早就打过了,结果还不是和她一样,卡在第74关过不去。
“复习完了?”岳嘉树一侧头,正好对上正在他身后打量手机游戏的封蜜的侧脸,肌肤在白色的灯光下格外白嫩。
封蜜还置着气,板着脸跟岳嘉树点点头。
岳嘉树也不玩游戏了,径直站起来把手机还给封蜜,两个人都饿了,赶紧回去吃饭才是正紧的。
路上封蜜故意不去看岳嘉树,点开开心消消乐打算解解闷,立志要把那关给过掉,然后发现所有剩下的关卡都已经解锁了——岳嘉树把游戏打通关了,刚刚打那第74关只是刷分而已。
这才一个多小时而已啊!封蜜内流满面,为何人和人之间的差距这么大。
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八点多,封蜜凑到厨房,桌上的饭菜已经冷掉,阿姨又做了她爱吃的鸡翅和排骨。
饥肠辘辘的封蜜不管不顾地先伸手捏住了一个鸡翅,被岳嘉树挥开爪子:“怎么那么懒,放微波炉里热热先。”
封蜜悻悻地收回手,冲着岳嘉树端着盘子热饭菜的背影撅了撅嘴。
吃饭之前热饭的事情小,晚饭吃完之后由谁洗碗的问题才是个大问题。
从封蜜搬进来这间公寓开始的不到一周时间里,每次都能引起两个人不休的争论或是一场世纪大战。
今天也不例外,封蜜吃饱喝足率先放下碗筷,朝着对面的岳嘉树一笑:“你慢慢吃,我先回房间复习了,没事儿的话不要叫我。”
这时候已经九点了,在律所的时候又被岳嘉树压得看了一天的书,她再复习得下去才有鬼,只不过仗着这个言谈间就轻轻松松地把洗碗这事儿从自己身上撇了出去。
岳嘉树不紧不慢地把一块鱼咽下去,这才说话:“我看你已经复习了一下午了,晚上刚吃完晚饭还是先做点运动,这样再复习的时候效率才比较高。”
脸上的假笑瞬间收起,封蜜看着岳嘉树从容的动作,眉间一挑:“岳律师是不是真的不给一点活路?”
“你说呢?”岳嘉树细细嚼完碗里最后一口米饭,也放下了碗筷。
既然谈不拢,封蜜开始细数这一天的经历,指责岳嘉树:“你今天布置了超多复习任务害我到晚上饿着肚子!”
岳嘉树不看她:“你玩游戏耽误时间怪我咯?”
封蜜义正词严:“你今天把我的游戏打通关了害我没有游戏解闷!”
岳嘉树“呵呵”一声,毫不留情地戳穿她:“那是你想让我帮你打过那一关,没想到我会通关而已。”
封蜜绞尽脑汁儿想不出别的,这时候听岳嘉树开始数落:“你没有认真复习,直接导致了我需要陪着你饿肚子晚回家。”
封蜜:“……”
语言上的争吵没有结果,封蜜的视线兜了一圈,最后看到客厅里时眼神一亮。
转过脸回来,封蜜指着挂在客厅中间的靶盘,朝着岳嘉树挑衅地挑了挑眉:“用那个决定怎么样?”
封蜜当然是有把握才说用投飞镖的方法来决定的。
客厅里的那个靶盘就是从她的房间里带过来的,她自恃练过一段时间,看岳嘉树文气的样子也不像是会投飞镖的人,封蜜找了好久,才终于找出来这么一个可以完胜岳嘉树的方法。
岳嘉树看着封蜜脸上得瑟的表情没说话,片刻后直接站起来走向客厅。
在岳嘉树身后屈肘向下无声地做了个“yes”的动作,封蜜随即强行收敛了自己脸上的笑意,越过岳嘉树冲到客厅里,从靶盘上把飞镖拿下来,递三支给岳嘉树:“呐,你拿这三支蓝色的,我拿红的,一局定胜负,不许耍赖。”
岳嘉树轻笑一声,从封蜜手里接过来之后拿在自己手里掂量了一下,随即侧过身子连投三支。
见岳嘉树如此轻率地连续投完了三支,封蜜掩饰不住自己内心的得意,笑着看向靶盘,在看清靶盘上显示的靶数时不觉间瞪直了眼。
努力地把自己即将吸出口的凉气收回去,封蜜转脸笑着对岳嘉树说:“看不出来真人不露相啊,刚刚就当热身了,我们重来。”
刚刚说过“不许耍赖”的人这会儿自己开始耍赖起来。
任岳嘉树戏谑的视线在自己身上来回扫,封蜜面不改色不动摇。
封蜜舍得厚着脸皮,岳嘉树也就耸了个肩没有反对。
见岳嘉树没有异议,封蜜也侧过身,随着“呼”一声投了一下。
飞镖冲出去,偏偏倚倚最后正中了红色的靶心。
“那就这样吧。”封蜜扬手给岳嘉树展示着靶盘,“说好的一局定胜负,这是我的,现在轮到你了。”
说好的三支飞镖,见自己第一支飞镖中了靶心就说一只了。
如此理直气壮地耍赖,岳嘉树倒也是第一次见,冲着封蜜挑挑眉,眼含戏谑。
封蜜只当看不懂岳嘉树的调侃,维持着脸上的笑意回看着他,自打她搬进来就一直是她在洗碗,她可不想成为专门给岳嘉树洗碗的!
岳嘉树仍是一句话没说,随手把手里的蓝色飞镖投出去。
蓝色的飞镖在靶心上重重一击,原本靶心的红色飞镖被震落,而蓝色的那支却依旧钉在靶心。
岳嘉树看着靶盘那边的情况,模仿封蜜扬手的动作,终于对面色不虞的封蜜开口:“结果你已经看到了,那就辛苦你,我先去洗澡了。”
“等等!”封蜜在身后叫住了岳嘉树。
岳嘉树的脚步一顿,扭头看她,用下巴指了指镖盘:“怎么,你还有话?”
封蜜走到岳嘉树前面:“我要先用洗手间。”
原来是“内需”问题,岳嘉树没在意,径直进了房间去拿自己要换洗的衣服。
很快,封蜜叫唤他的声音从洗手间传过来:“岳嘉树!岳嘉树!”
“怎么了?”岳嘉树闻声拿着睡衣走出了房间。
洗手间的门只开了一条缝儿,露出封蜜通红的小脸,好半晌,支支吾吾地说:“你能不能去帮我买点……姨妈垫……”
(21)
封蜜说话时候一直断断续续的,声音又细弱蚊蚋,到最后“姨妈垫”三个字的时候,音量更是可以忽略不计。
岳嘉树看着门缝里封蜜通红的小脸问:“什么?”
刚刚岳嘉树人不在眼前,封蜜急起来下意识地叫他名字寻求帮助,现在岳嘉树就站在自己眼前,她反而有些难以启齿。
不过再难以启齿,眼下除了求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封蜜咬咬唇,半晌,大了点声音重复一遍:“你能不能到小区门口的超市去帮我买点……姨妈垫……”
前面时候都好好的,到最后的声音又骤降,岳嘉树耐着性子的样子,又问:“你再说一遍,买什么?”
这种东西对岳嘉树一个大男人开口,封蜜尴尬得要死,脸红得快要滴出血,偏偏岳嘉树对这类东西做不到心领神会,说了半天都不知道。
“我姨妈来了现在身边没有东西救急,你能不能去帮我买点姨妈垫!”深呼吸一口气,封蜜一不做二不休,闭起眼,一口气说完。
眼睛还没睁开,只听到岳嘉树一声嗤笑:“知道了。”
封蜜睁开眼,只看见岳嘉树进房间的背影,不多久岳嘉树拿了钱和钥匙出了门。
封蜜坐在马桶上,听着外面传来的关门声,这才稍微地反应过来了一点:岳嘉树是不是早就知道她说的什么了?
故意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只是想看她出糗?
事实上,刚刚封蜜的声音确实很小,岳嘉树听得很是不分明,不过看她脸红的样子,又是在洗手间里这么尴尬的地方出不来,他立即就知道了。
存了逗弄封蜜的心思,岳嘉树就装作没听见。
小区门口就有一家超市,步行几分钟就到了,很是方便,岳嘉树走到那排货架前面给,无视周围女生或是大妈的眼神,给封蜜打了个电话:“喂,你要什么牌子什么型号的?”
居然还有兴致来问她用什么牌子什么型号?
封蜜没好气地在电话里就质问起来:“你是不是早就听懂了我说的什么,就等着我出丑呢啊?”
电话那头岳嘉树不置可否,只淡淡地:“嗯?”
就这一个字,依旧是岳嘉树一贯的调调,尾音绕梁,看似寻常没什么别的说法,但是封蜜清清楚楚地,从这简简单单的一个字里听出了威胁的味道。
瞬间封蜜就拎清了现在的形势,别的不打紧,岳嘉树可是在她的哀求下才出去帮她买东西的啊……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既然岳嘉树都主动打电话来了,她还有什么好介意的。
封蜜闭了闭眼,放缓了自己的语气:“七度空间的,日用夜用各两包,谢谢。”
岳嘉树笑着挂了电话,从货架上拿了封蜜要的少女系列,然后去柜台结账。
正常的男人帮自己女朋友或是老婆买这种东西总要买些别的来遮掩,然而岳嘉树并不在正常人的范围里,光拿着四包姨妈垫,完全不在意后面排队的大妈大姐们的神色。
收银员少不得多看面前这个英俊的男人一眼,手下利索地扫着条形码嘴上搭着话:“帮女朋友买的?”
这东西难不成他还能自己用?
岳嘉树淡笑着冲收银员点了点头:“现在是老婆了。”
身后的大妈搭上话:“哎呦,小伙子知道疼老婆,真不错。”
岳嘉树在一干女性羡慕的眼神下离开,其实帮老婆买姨妈垫这事儿还是看脸,岳嘉树这样的来买就是疼老婆,要是来一个三五大粗的人还不是要被说是猥琐。
封蜜接了岳嘉树的东西,给自己收拾好了出来,在卧室和书房里都找不到他,一转眼岳嘉树居然在厨房里洗着盘子。
衬衫的袖子被他挽起,一双白净的手拿着抹布,慢条斯理地在擦拭着。
按照刚刚他们争论加比拼的结果,今晚应该是她来洗盘子的,不用说,岳嘉树这是体谅她来姨妈,手不能沾凉水。
再加上到底是岳嘉树帮自己买了姨妈垫,封蜜心中感动,正打算表达一下自己的感激之情时,岳嘉树闲闲回过头看她一眼:“这几天算是我提前帮你洗的,记在账上,到时候你不要赖账。”
一句话说得封蜜翻了个白眼,回了自己房间。
洗碗这事儿岳嘉树果然一直记着,
一周之后,封蜜吃完晚饭就把碗筷扔下,撂挑子想自己溜回房间。
“等等。”身后岳嘉树不疾不徐的声音传来。
封蜜转过身来看着岳嘉树,因为心虚,喉咙有些干涩:“干嘛?”
岳嘉树嘴角噙着笑,眼睛一瞥餐桌对面封蜜放下的碗筷:“你姨妈还没走?”
他们俩什么时候成了那种能心平气和地一起谈论姨妈的关系了?
封蜜在心里数着,她这几天仗着来姨妈不能沾凉水,洗碗的活全数落到了岳嘉树的头上,可事实上,她的姨妈早在两天前就说再见了。
但是一连几天不用洗碗的滋味实在是太过好过了,封蜜硬着头皮,觉得自己的喉咙更紧了:“是……是啊……怎么了?”
“你这姨妈都来了一个多星期了,是不是有点不正常?”岳嘉树发扬着人道主义精神,关怀着封蜜,“需要到医院去看看么?”
“姨妈”这两个字从岳嘉树这个大男人嘴里说出来毫无违和感是怎么回事?
封蜜忍住自己内心的吐槽,正色道:“没事的,老毛病了,别的都没什么,就是时间久了点。”
从盘子里夹了一块青菜到自己碗里,岳嘉树打量着盘子里青菜清亮的色泽,闻言会意地点点头,:“哦,那真可惜。”
又来了,这意味深长的语气,每次这种腔调出现,封蜜都会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眼皮子不负众望地一跳,封蜜抬眼问他:“怎么了?”
“本来想说你最近复习辛苦了,明天正好有空,带你去吃冰淇淋火锅的。”岳嘉树放下自己手里的筷子,语气里不无遗憾,“既然你的姨妈还没走,那就算了。”
呸!他居然想用这招让她上钩!她封蜜可是个贫贱不能移的人!
不过,冰淇淋火锅……
奶油味的冰淇淋,配上巧克力,外热内冷,再咬一口猕猴桃……
想到冰淇淋火锅的滋味,封蜜咬咬牙:“其实……我姨妈快走了,吃冰激凌没关系的。”
岳嘉树伸出一只手指头左右摇了摇,随即站起来收拾起桌子上的碗筷:“这怎么行,来姨妈时候连凉水都不能沾,怎么能吃冰激凌。”
老狐狸。
心里唾骂了岳嘉树一百遍,封蜜还是走过去从岳嘉树手下拿过碗抢着收拾,一边把碗盘叠起来一边向岳嘉树赔着笑:“我忽然想起来,我的姨妈其实昨天已经走了……”
双方相视而笑,都知道这是在睁眼说瞎话,不过都默契地没有捅破这层窗户纸。
不过岳嘉树达到了目的也没有计较,顺势撒了手面上笑着问封蜜:“是么?”
“是啊是啊……”封蜜就差点头哈腰了,“碗我来洗,您歇着……”
说完岳嘉树就真的出了厨房,回自己房间歇着去了。
以洗碗为代价换来的冰淇淋火锅,是甜中带苦的。
隔天中午这顿饭,封蜜怀着对自己洗碗的怨念,狠狠敲了岳嘉树的竹杠,吃完了大餐又去吃冰淇淋火锅,吃得撑到走不动道儿。
日子太安逸了,封蜜一时间就忘了一些糟心事儿,但这并不代表那些糟心事儿不存在,甚至可能时不时地窜出来恶心你一下。
午休时间结束回到办公室,封蜜眯着眼正想打会儿盹,就听到耳畔有女生在和盛瑜交流的声音。
那声音封蜜在大学里同室听了两年,耳熟的很,后面在她心里烙下痕迹,现在暂时也是忘不了。
抬起眼,陶晨站在盛瑜的身侧,把手里的文件递给她。
封蜜知道和陶晨碰面这件事是迟早的,之前上下班什么的都没碰到那算她运气好,但是在一个律所里抬头不见低头见,想躲也躲不掉。
陶晨现在是王律师的助理,和盛瑜差不多时间进来的,都在给律所里的正牌律师做助理积累经验,今天来也只是来递交一份文件而已,算是正常的走动。
只不过陶晨明显不安份于表明上维持的和谐,转过身看到封蜜,顿了顿主动开了口:“蜜蜜,有空的话可以和你谈一下么?”
(22)
一出口盛瑜就闻到了八卦的味道,能张口直接叫“蜜蜜”,这两个人一看就是有故事的。
盛瑜之前不知道封蜜和陶晨的关系,见这个架势也知道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眼神滴溜溜地在两个人之间转来转去,在陶晨身后冲着封蜜挤眉弄眼一顿。
“这叫法,我可不敢当。”封蜜没了睡意眸光偏冷,瞥她一眼站起来,径自朝外面走。
“蜜蜜”是她的小名儿,家里的爸妈这么叫,要好的朋友这么叫,钱佑楠之前也这么叫,但从没有过一个人,叫出来能让她自己这么觉得恶心。
律所走廊的尽头有一片还算僻静的地方,尽头那只有一个杂物间,堆放着阿姨打扫的工具,平时没人来,透过透明的玻璃可以看到外面的车水马龙。
听到高跟鞋的脚步声有韵律地由远到近,在她身后停下,封蜜抱臂站在玻璃前,闻声杵着一动不动。
陶晨本来就没指望封蜜能给她好什么脸色,好半晌,见她不动便主动开口:“我听说佑楠最近回国了。”
是啊,钱佑楠回国了,还第一时间找了她。
透过玻璃的折射,封蜜看到自己身后那个一袭正装,站立得笔直丝毫不觉得自己有何不妥的女人,嗤笑一声:“所以呢?”
当着她的面,上来没由来的就这么提到钱佑楠,封蜜光听着都替陶晨这个三儿觉得害臊,亏她说得出口。
被封蜜这么毫不留情面地一笑,陶晨面上不见丝毫生气的迹象:“你别这样,我们俩现在好歹是同事,我不希望我们的关系一直箭弩拔张的。”
继续不屑地嗤笑一声,封蜜低头抠着自己的指甲:“敢情你还指望用钱佑楠来修补我们的裂痕啊?”
七月天气热得很,又是刚吃完饭的中午,律所里一直开着空调,但外面的太阳火辣辣地透过玻璃照进来,封蜜只觉得凉意透到了自己的骨子里。
“我承认介入你们的感情是我对不起你,我知道我做错了,不知道你们还有没有联系,现在他回来了你们正好可以重新开始,我是真的祝福你们。”陶晨压下自己的情绪,看着身前的封蜜努力心平气和地说。
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封蜜终于转过身来审视她:“几年不见,你这脑袋是被驴踢了还是怎么地?非逼得我把午饭吐出来,穿一身白衣服就真以为自己是圣母白莲花了?”
比起之前,封蜜这几句话的措辞毫不掩饰,刺得陶晨的脸色一白。
“先不提钱佑楠那种人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才会看上,我倒要谢谢你当了接盘侠。”封蜜刻意拔高了自己的音调,听起来带了三分锐利,“你真以为这事儿是现在你把他推给我就能了结的?你不是号称是我的就都要抢走么,怎么?打算再从我手里抢男人一次?”
正午的阳光很是刺眼,封蜜整个人沐浴在金光下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和怒气,出口咄咄逼人,让陶晨感到前所未有的陌生。
连续被封蜜呛声,陶晨挑到空隙呐呐张口:“你误会我了……”
两个女人正在僵持,忽然被别人的声音打断:“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封蜜循着声音看过去,说话的是带着陶晨的王律师,陶晨说话的时候没什么不同,她却是一直在拔高了音调说话的,王律师觉得这架势像是封蜜在欺负陶晨,不觉地出声维护起自己的助理。
王律师已经步入中年,有了些微的啤酒肚,因为常年在酒桌上和别人谈合同、谈案子,脸色比寻常人也红一些。
而岳嘉树站在王律师的身后,黢黑的眸子看向她们的方向并没有出声。
岳嘉树在王律师的办公室在讨论一个案子,出来的时候就听到这边的动静,王律师闻声过来一探究竟,而他因为听出了那个声音的封蜜的,也没有推辞地跟着走过来了。
封蜜收回视线看陶晨一眼,最后又挪到王律师身上笑了一声,解释说:“王律师大惊小怪了,我们只是在叙旧。”
王律师显然不怎么信,狐疑地看向陶晨,却见自己平时向来依仗的陶律助低下了下巴,回避了他的目光。
这委屈的样子,哪里像是在叙旧了?
不满封蜜,王律师看向岳嘉树,为自己的助理打抱不平:“封律助初来乍到,岳律师对自己的手下人还要多多约束才是。”
王律师算盘打得精,封蜜不是自己的手下他无权干涉,不直接和封蜜说,仗着资历和岳嘉树提起,总能让对方有所收敛,他今天才和岳嘉树要联手代理一个案子,岳嘉树总不会不给自己这点面子。
结果这点面子岳嘉树还真是不给了:“王律师是不是多虑了,虽说是我的助理,但是她正常范畴的感情交流我也没有立场去管。”
岳嘉树高了王律师不止一头,两个人站得近,说话的时候就有些居高临下。
当着自己助理的面,王律师不能丢下这个份儿,仰脸瞪大眼睛看着岳嘉树不依不饶:“岳律师这是揣着明白跟我装糊涂啊,这哪里是正常范畴的感情交流了,这分明就是在欺负我的助理。”
“王律师恕我直言。”岳嘉树轻声笑一下,说得不疾不徐,“干我们律师这行的,嘴皮子上的功夫是必须的,我这助理刚来没几天,若说欺负那也是您的律助欺负她,如果真的是封律助欺负了您的助理,那我看八成您的助理也没必要再在律师这个行业待下去了。”
在律所资历较老的律师面前,岳嘉树也从没摆过多大的尊敬,现在一口一个“您的律助”,条分缕析下来简直就是在打王律师和陶晨的脸。
王律师没能在自己助理面前撑够场子,气岳嘉树的不识相,“哼”一声走人了。
岳嘉树的话无形中给自己撑了腰,封蜜看着面前陶晨依旧委屈地垂着下巴的样子又是冷笑,比起之前声音压低了不小:“看样子真是我误会了,你这是有了别的大腿,就看不上钱佑楠了啊。”
说来有趣,前几天她请假回来的时候,盛瑜一直兴致勃勃地要和她说律所里的八卦,封蜜虽然无心,但是还是听了一些。
其中最劲爆一则八卦的男女主角,分别就是王律师和他的律助,眼前的陶晨。
盛瑜说王律师手下带了不多不少三个律助,而只有陶晨,经常一进王律师的办公室一待就是半个小时一小时,这期间做了些什么,办公室的门紧闭的谁都不知道,时间长了,人们就进行揣测。
出来的时候看着没什么不同,但总觉得细节的地方不对劲儿,有时候是看着脸颊红了,有时候是看出脸颊的僵硬,次数多了就让律所里的人渐渐起了疑心,这方面的消息在律所里不胫而走,渐渐地发酵。
如果王律师是结婚前岳嘉树那样的黄金单身汉,这事儿在律所里就是一桩艳闻,可王律师是个有妻室有儿女的中年男人,这就成了丑闻。
看到陶晨瞳仁一动,慌忙之间下意识地去看王律师,还有她瞬间变得惨淡的脸,封蜜就知道这事儿并非空穴来风。
反应过来之后的陶晨维持着冷静,一字一句说得笃定:“你自己也是学法的,这是诽谤。”
“我有没有诽谤你自己清楚。”封蜜侧头看岳嘉树一眼,无意在这种问题上和陶晨多做纠缠,“今天是你叫我出来的,我跟你把话说明白了,我们俩在律所以后就是井水不犯河水,以后你要是再来给我动什么歪心思,就别怪我把你做的那些事都抖落出来。”
说完把陶晨扔在原地,封蜜扯着岳嘉树的手臂往回走。
转了个弯到了确保陶晨看不见的地方,岳嘉树看着她这幅样子笑着:“现在看起来挺凶的,怎么大学时候就被她欺负了。”
封蜜不满地白岳嘉树一眼:“那是她喜欢背后捅别人刀子好么。”
一句无心的吐槽,被岳嘉树记在了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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