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片子去了,在前头那个楼。”
左忱停了下,说:“那您?”
“哎我不去了,我去了谁看着东西啊,再叫人拿了,人怪多的。”他五官憨厚地舒展,笑得轻松堂皇,又握住左忱的手使劲晃晃。
“谢谢啊,真的谢谢。”
所有的谢谢,原来从头到尾都是一个意思。
别了燕国庆,左忱转身出了病房。路上她脚不停步,高跟鞋砸在走廊上,砸出重响。她走得很快,面无表情,发尾在身后起伏飞扬。
走到楼与楼之间的接驳口,左忱迅速点了根烟深吸一口,掏出手机就要给陈礼打电话。
屏幕刚亮起,左忱拇指在开机键上摁着闭了下眼,冷静两秒,她转手打开微信。
左忱:陈礼。
踩灭吸了一半的烟,她没多停留继续往化验楼走,下楼梯时陈礼回了消息。
陈礼:?在吃饭。
左忱:祝你武运昌隆。
“……”陈礼发了个黑人问号表情包。
左忱找到了ct楼层,等电梯时她想了想,低头打字。
左忱:燕国庆让苏粒一个人去拍片,因为怕编织袋丢了。想了想,她又加上一句:每回都是。
对面的陈礼沉默。
过了一会电梯来,左忱跨上去,手机忽然一震,她划开屏幕。
陈礼:你不能指望这种人良善,这些最底层的穷和蠢里出现一个杀手,整个家族都是帮凶。我尽快,你加油。
左忱:知道了。
楼层到了,她起手机走出去。
走廊里有些吵,座椅上坐满了排队的人,左忱按着名牌一个个找过去,看见ct室时她落下眼,目光滑过一溜长排,停在角落的铁椅上。
你看。
她听到谁说。
一阵紧绷从脚跟窜过她的背脊,爬搔过后脑,豁开头皮,在她大脑里狠狠锤了一下,五感瞬间失用。
你看。
世界全成默片,左忱慢步向前,一切光影都在倒退。
所有人都在窃窃低语,所有人都背过身子,所有人都用眼角偷瞥过去,所有人都越过肩膀,举起手机。
你看,就是她。
左忱的脚步成为了借口,眼神与眼神拉住她的发梢,粘住她的衣角,啧啧品评着跟随,明目张胆地看过去,围观那个细小的,遍体鳞伤的谈资。
你看,就是她,她就是苏粒。
左忱停下脚步,缓慢地低头。她无声站了一会,然后做了件很不友好的事
她猛然转过了身。
长发飞起又落下,在女人面无表情地目光里,撞进了十数双懦弱的窥视。他们迟停,错愕,又措手不及。
围视惊鸟一样飞散,左忱慢慢转回去,拢起大衣坐在蜷缩的苏粒身边。苏粒动了一下,迅速挪到角落的角落,像怕挤着她。
深秋的铁椅子很凉,左忱隔着大衣都能感受到,她看了眼缩远的苏粒。病号服薄又大,苏粒领口开着,露着满是疤的胸口,她手脚很脏,没有穿鞋。
从左忱走过来到她坐下,苏粒都没有抬过头,她抱膝看着自己的脚趾,弯曲的食指点来点去,从左到右,从右到左。
左忱本要张口。
顿了顿,她忽然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app商店下了个游戏。她没玩过手机游戏,按照排行榜随便挑了一个。
游戏很快下好,左忱直接从椅子上滑下去,向旁边挪挪,她在大庭广众下盘腿坐在地上,打开手机背景音,外放着玩游戏。
左忱坐的这个高度正好够低着头的苏粒看见手机屏,游戏是个消除类的,色鲜艳,音乐明快,她玩了几关很快上手,连着破了六七关。
十几分钟过去,左忱装着打了个哈欠,按脖子转头,她余光看见苏粒盯着她的手机,左忱没看见一样继续低头打。
拍片的队伍仍旧漫长,左忱打了十几关,越打越慢,很明显的步骤也要停很久,她余光看到苏粒有点烦躁,在她停下来时经常动。
又打了一会,左忱卡在明显可以破关的一个步骤上,听见苏粒动了动。她出了口气,随意转头,接住了苏粒落下来的目光。
只接住了一秒不到,它就飞走了。
左忱无事一样回首,继续停在那里。
背景音没有尽头的重复循环,叮叮咚咚,咚咚叮叮,就是过不去。
苏粒又了一下。
左忱闭了闭眼,感到肩头停了只蛾。它惊惧满身地飞来飞去,然后极轻地停落,慢慢扇着残翅,触角小心缠住她的发丝。
蛾像在小声细语,快点啊,下面那三只熊,那个褐色的,就那,快点啊。
左忱在心里回答它,我就不。
时间又过去几分钟。
左忱又出了口气,动动脖子,四处转头,然后再次接住苏粒的视线。这一次那只蛾蓦然飞起,却扇了扇翅膀,又轻轻落了回去。
于是左忱用她所知的,所有的温柔低声说:“你知不知道下面怎么玩?”她说:“我打不过去了,你帮帮我。”
“……”
欢迎她的是漫长的沉默。
左忱再次回首。
长时间靠着铁椅座,她后背凉疼,左忱忍不住揉了下眉心,鼻子里叹了口气。这回是真的。
手机一震,顶端一条提醒。
陈礼:吃完了,基本搞定,公诉能提前到这周五。晚上再和检察院的战一局,你来不来。
左忱:看情况。
陈礼:???你再说一遍?【张学友“屎啦”表情包】
左忱:……说错了,来。酒店碰头。
陈礼没再回复。
揉了两下额头,左忱迅速调整状态,继续回到游戏面。她在那个步骤上停了几分钟,又一次转头去看苏粒。
后者无声地和她对视。
这回左忱没说话,她想了想,把手机屏举高,伸到和苏粒持平。
叮叮咚咚的音乐循环不休,人来人往的交流嘈杂入耳,世界的背景都在吵闹,主角却在坐在角落,互相沉默无声。
“其实吧……嗨,图啥呀,是不是。”
左忱猛地回过神,迎上检察长带醉的面孔。
“你才二十九,好好干几年几亿挣不着?这娃儿我了得啊,可怜是可怜嘛,不过都五岁了,领了不好养啊,真的是。”
夜色中全是觥筹交错,真与假之间,笑脸对笑脸,商人对检察院。
“检察长你看你,别这么说啊,人家左小姐是不是,北京大地方来的,做善事嘛,做人得有良心嘛,左小姐我挺你。”
左忱笑着,碰了一杯,又碰一杯。
“陈律说得对,敬您一杯。”
“哎……其实吧,你们那里教育资源啊户口资源啊都缺得很,领回去很贵的啊,左小姐啊,咱一桌喝了酒可就是朋友,你说说,你啊……你说说,说。”
空杯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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