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是中长发、额前披着刘海、两侧头发向后拢的发型。这是去年出道的女歌手松田圣子的招牌发型,一成不太喜欢。
“不适合我吗?”江利子畏畏缩缩地问。
“嗯,”一成换挡,转弯,完成c作后才说,“老实说,是不怎么适合。”
“啊?”她频频抚摸头发。
“你很满意?”
“也不是,只是,这是雪穗建议的,说这样很适合我……”
“又是她,你什么都听唐泽的。”
“没有啊……”
一成眼角的余光捕捉到江利子垂下视线,突然间有了一个主意。他瞄了手表一眼,快七点了。“接下来你有什么事?要打工吗?”
“啊,没有。”
“可以陪我一下吗?”
“去哪里?”
“别担心,不会带你去什么不良场所。”说着,一成踩下油门。
他在路上找到电话亭打电话。他并没有告诉江利子要去哪里,看她略带不安的样子是一种乐趣。
车子在一栋大楼前停下,他们的目的地是位于二楼的店面。来到店门口,江利子惊得双手掩口,向后退去。“这……为什么来美容院?”
“我在这里剪了好几年头发,老板的手艺很高明,你尽管放心。”j代了这些,他便推着江利子的背,打开店门。
老板是个蓄着仁丹胡、年过三十的男子。他曾在多项比赛中获奖,技术与品位颇受好评。他向一成打招呼:“你好!欢迎光临。”
“不好意思,这么晚还跑来。”
“哪里哪里,既然是一成先生的朋友,几点到都不嫌晚。”
“我想请你帮她剪头发。”一成伸手朝江利子一比,“帮她修剪一个适合的发型。”
“没问题。”老板打量江利子,露出发挥想象力的眼神。江利子不由得感到羞涩。
“还有,”一成对旁边的女助手说,“可以帮她稍微化个妆吗?好衬托她的发型。”
“好的。”女助手信心十足地点头。
“对不起,筱冢学长,”江利子浑身不自在,忸怩道,“我今天没带多少钱,而且,我很少化妆……”
“这些你用不着担心,只要乖乖坐着就是。”
“可是,那个,我没跟家里说要上美容院,太晚回去家里会担心的。”
“这倒是。”一成点点头,再度看向女助手,“可以借一下电话吗?”
“好的。”助手应声把柜台上的电话拿过来。电话线很长,可能是为了剪发中的客人接听方便。一成递给江利子。“来,打电话回家,这样就不会挨骂了吧?”
或许是明白再挣扎也是白费力气,江利子忐忑着拿起了听筒。
一成在店内一角的沙发坐下等待。一个高中生模样的打工女孩端上咖啡,她留着平头般的发型。一成看了有些惊讶,但的确相当适合她,一成不禁感到佩服,同时认为这种发型以后或许会流行起来。
江利子会变身为什么模样?一成十分期待。如果自己的直觉没错,她一定会绽放出隐藏的美丽。为什么会对川岛江利子如此在意,连一成自己也不太明白。第一眼看到她,他便受到吸引,但究竟是哪一点吸引了他,他却说不清。唯一能够确定的,便是她不是别人为他介绍,也不是她主动接近,而是他靠自己的眼光发现的女孩。这个事实给他带来极大的满足,因为他过去j往的女孩,都不出前两种类型。
仔细想想,这种情况好像不仅止于男女j往,一成回顾过去,浮现出这种想法。无论是玩具还是衣物,全是别人准备好的。没有一样东西是自己找到、渴望并设法取得的。因为所有东西都已经事先为他准备好,很多时候,他甚至没有想过那些究竟是不是他要的。
选择永明大学经济系,也很难说是出自他本身的意愿。最主要的理由是许多亲戚都毕业于同一所大学。与其说是选择,不如说“早就决定好”更贴切。
就连选择社j舞社作为社团活动,也不是一成决定的。他父亲以妨碍学业为由,反对他从事社团活动,唯有社j舞或许会在社j界有所帮助,才准许他参加。还有……
仓桥香苗也不是他选择的女人,是她选择了他。清华女子大学的社员当中,从他们还是新生时起,她便最为漂亮出众。新社员第一次发表会由谁当她的舞伴,是男社员最关心的一件事。有一天,她主动向一成提议,希望他选她作为舞伴。
她的美貌也深深吸引一成,这项提议让他得意忘形。此后他们搭档并再三练习,旋即成为恋人。但是,他想……
自己究竟爱不爱香苗,他并没有把握,反倒像是为可以和一位漂亮女孩j往、有肌肤之亲而乐不可支。证据就是遇到其他好玩的活动时,他经常牺牲与她的约会,且并不以为可惜。她经常要他每天打电话给她,他却时常对此感到厌烦。
再者,对香苗来说,她是不是真的爱自己也颇有疑问。她难道不是只想要“名分”吗?有时她会提起将来这个字眼,但一成私下推测,即使她渴望与自己结婚,也不是因为想成为他的妻子,而是想跻身筱冢家族。无论如何,他正考虑结束和香苗间的关系。今天练习时,她像是对其他社员炫耀似的把身体贴上来,这种事他实在受够了。
正当他边喝咖啡边想这些事情时,女助手出现在他眼前。“好了。”她微笑着说。
“怎样?”
“请您亲自确认。”女助手露出意味深长的眼神。
江利子坐在最里边的椅子里。一成慢慢走近,看到她映在镜子里的脸,顿时大为惊叹。
头发剪到肩上的部位,露出一点耳垂,但并不显得男孩子气,而是凸显出她的女x美。而且,化了妆的脸庞让一成看得出神,肌肤被衬托得更美了,细长的眼睛让他心荡神驰。“真是惊人。”他喃喃地说,声音有些沙哑。
“很怪吗?”江利子不安地问。
“一点也不。”他摇着头,转向老板,“真是手艺精湛,了不起。”
“是模特儿天生丽质。”老板笑容可掬。
“你站起来一下。”一成对江利子说。
她怯怯地起身,害羞地抬眼看他。
一成细细打量她全身,开口说:“明天你有事吗?”
“明天?”
“明天星期六,你只上午有课吧?”
“啊,我星期六没有排课。”
“那正好。有没有别的事?要跟朋友出去?”
“没有,没什么事。”
“那就这么定了,你陪我出去吧,我想带你去几个地方。”
“咦?哪里?”
“明天你就知道了。”
一成再度欣赏江利子的脸庞和发型,真是超乎想象。要让这个个x十足的美女穿什么样的衣服才好呢?——他的心早已飞到明天的约会。
5
星期一早上,江利子来到阶梯教室,先就座的雪穗一看到她,便睁大了眼睛,表情顿时冻结,似乎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你怎么了?”过了一会儿她才开口,声音难得有点走调。
“发生了很多事。”江利子在雪穗身边坐下。几个认得她的学生也满脸惊讶地朝她这边看。感觉真好。
“头发什么时候剪的?”
“星期五,那个雨天。”
江利子把那天的事告诉雪穗。向来冷静的雪穗一直露出惊讶的表情,但不久,惊讶就变成笑容。“那不是很棒吗?筱冢学长果然看上了你。”
“是吗?”江利子用指尖拨弄侧面剪短的头发。
“然后你们星期六去了哪里?”
“星期六……”
星期六下午,筱冢一成带江利子去了高级名牌的精品店。他熟门熟路地走进,和那家美容院一样,向一名看似店长的女子表示希望帮江利子找适合的衣服。着装高雅的店长闻言便铆足了劲,命年轻店员拿出一件又一件衣服,试衣间完全被江利子独占了。
知道目的地是精品店时,江利子心想买一件成熟的衣服也不错,但当她看到穿在身上的衣服的标价,不禁大惊失s。她身上根本没带那么多钱,即使有,也不敢为几件衣服花上那么一大笔。
江利子悄悄将这件事告诉一成,他却满不在乎地说:“没关系,我送你。”
“那怎么可以,这么贵的东西!”
“男人说要送的时候,你不客气地收下就好。你不必担心,我不求回报,只是想让你穿得体的衣服。”
“可是,昨天美容院的钱也是学长出的……”
“因为我一时兴起,剪掉了你心爱的秀发,付钱理所当然。再说,这一切也是为了我自己。带在身边的女孩,顶着不适合的圣子头,穿得像个保险业务员,我可受不了。”
“平常的我有这么糟糕啊……”
“坦白说,的确有。”
听一成这么说,江利子感到无地自容,她向来认为自己在打扮上也颇为用心。
“你现在正要开始结茧,”筱冢一成站在试衣间旁边说,“连你也不知道自己会变得多美。而我,想为你结茧尽一点力。”
“等我破茧而出,可能没有什么改变……”
“不可能,我保证。”他把新衣服塞给她,拉上试衣间的门帘。
那天他们买了一件连衣裙。虽然一成要她多买几件,但她不能仗着他的好意占便宜。连这件裙子,她都为回家后该怎么向母亲解释而苦恼。因为前一天的美容院变身,已经让母亲大吃一惊了。
“就说是在大学里的二手拍卖会买的。”一成笑着建议,然后又加上一句,“不过,真的很好看,像女明星一样。”
“哪有!”江利子红着脸照镜子,但心里也有几分赞同……
听完,雪穗惊叹地摇摇头。“简直像真人版灰姑娘,我太惊讶了,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我自己也觉得好像在做梦。忍不住会怀疑,真的可以接受学长的好意吗?”
“可是江利子,你喜欢筱冢学长吗?”
“嗯……我也不知道。”
“脸红成这样,还说不知道呢。”雪穗温柔地白了她一眼。
第二天是星期二,江利子一到永明大学,社j舞社的社员也对她的改变大为惊讶。
“真厉害!才换个发型、化个妆就变化这么大。我也来试试好了。”
“那是人家江利子天生丽质,一磨就发亮。本钱不够好,怎么弄都没救。”
“啊!真过分!”
像这样被围绕着成为话题的中心,这在江利子过去的人生中从未发生。以往遇到这种场面时;圆圈的中心都是雪穗,今天她却在不远处微笑。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永明大学的男社员也一样,一看到她便立刻靠过来。然后,对她提出种种问题。“哎,你是怎么了,变这么多?”“是有什么心境上的变化吗?”“失恋了?还是j了男朋友?”
江利子这才明白原来受人关注是这么愉快的一件事,她对于向来引人注目的雪穗再次感到羡慕。
然而,并不是每个人都乐意看到她的改变。社团学姐当中,有人刻意把她当作透明人。像仓桥香苗,就不怀好意地打量江利子,对她说出“要打扮,你等下辈子吧”的话。但是,她似乎并没有发现,改变江利子的正是自己的男友。在练习开始前,江利子被二年级的学姐叫去。
“算一下社费的支出。”长发的学姐递给她一个咖啡s袋子,“账簿和上年度的收据都在里面,把r期和金额填一填,再把每个月的支出算出来。知道了吗?”
“请问,要什么时候做好?”
“今天练习结束前。”学姐向背后瞄了一眼,“是仓桥学姐j代的。”
“啊,好的,我知道了。”
等二年级的学姐走了,雪穗靠过来。“真不讲理,这样江利子不就没有时间练习了吗?我来帮忙。”‘“没关系,应该很快就可以做完。”
江利子看了看袋子,里面塞满了密密麻麻的收据。她拿出账簿打开一看,这两三年来的账目全部乱作一团。
有东西掉了,捡起来一看,是一张塑料卡片。
“这不是银行卡吗?”雪穗说,“大概是社费账户的吧。真是太不小心了,竟然塞在这种地方,要是被偷还了得。”
“不知道密码就不能用啊。”江利子说。她想起父亲最近也办了银行卡,却抱怨说没有把握正确c作机器,所以从来没拿它取过钱。
“话是没错……”雪穗好像还想说什么。
江利子看看卡片正面,上面印着“三协银行”的字样。
江利子在练习场所一角开始记账,但比预期的还要耗时。中途雪穗也来帮忙,但计算完毕、全部登记入簿后,练习已经结束了。
她们俩拿着账簿,走在体育馆的走廊上,要把东西j还给应该还在更衣室的仓桥香苗。其他社员几乎都已离开。
“真不知道今天是来做什么的。”雪穗懒洋洋地说。
就在她们到达女子更衣室前的时候,里面传来了说话声。“我告诉你,别瞧不起人!”
江利子立刻停下脚步,那是仓桥香苗的声音。
“我没有瞧不起你,就是因为尊重你,才会找你好好谈谈!”
“这是哪门子尊重?这就叫瞧不起人!”
门猛地被打开,仓桥香苗怒气冲冲地走了出来。她似乎没把她们两个看在眼里,不发一语地沿走廊快步离去。现场的气氛让江利子她们实在不敢出声叫她。
接着,筱冢一成走出房间,看到她们,露出苦笑。“原来你们在这里。看样子,好像让你们听到了一些难堪的话。”
“学长不追过去吗?”雪穗问。
“不用。”他简短地回答,“你们也要走了吧?我送你们。”
“啊,我有事。”雪穗立刻说,“请学长送江利子就好。”
“雪穗……”
“下次我再把账簿j还给仓桥学姐。”雪穗从江利子手里拿走袋子。
“唐泽,真不用吗?”
“是的。江利子就麻烦学长了。”低头施礼后,雪穗便朝仓桥香苗离开的方向走去。
一成叹了口气。“唐泽大概是不想当电灯泡。”
“仓桥学姐那边真的没关系吗?”
“没关系。”一成把手搭在她肩膀上,“已经结束了。”
身穿黑s迷你裙的女孩在镜子里笑着。裙子很短,大腿外露,这种衣服她以前绝对不敢穿。即使如此,江利子还是转了一圈,心想,他应该会喜欢。
“觉得怎样?”女店员来了,看到她的模样,笑着说,“哇!非常好看。”
听起来不像奉承。
“就买这件。”江利子说。虽然不是名牌,但穿起来很好看。
离开服饰店,天已经全黑了。江利子朝着车站加快脚步。已经进入五月中旬了。她在心里数着,这是这个月第四件新衣服。最近她经常单独去购物,因为这样心情比较轻松。到处寻找一成可能会喜欢的衣服,走到双腿僵硬,却让她感到欣喜。她当然不能要雪穗陪她,况且,她仍有些羞涩。
经过百货公司的展示橱窗时,看见玻璃上映出自己的影子。如果是两个月前,她可能会认不出现在的自己。她现在极为关心容貌,不时在意在他人眼里特别是在一成眼里的她是什么样子,对于研究化妆方法、寻找合适的时尚感也不遗余力。而且,她能够感觉到下的功夫越多,镜子里的模样便越美。这让她雀跃不已。
“江利子,你真的变漂亮了。看得出你一天比一天美,就好像从蛹羽化成蝶一样。”雪穗也这么说。
“别这样啦!你这样讲,我会害羞的。”
“可这是真的呀。”说着,雪穗点点头。
她还记得一成以茧所作的比喻,她很想早点变成真正的女人,破茧而出。
她和一成的约会已经超过十次。一成正式向她提出j往的要求,就是在他和仓桥香苗吵架的那一天。在开车送她回家的路上,他对她说:“希望你和我j往。”
“因为和仓桥学姐分手了,才和我j往吗?”当时她这么问。
一成摇摇头。“我本就打算和她分手。你出现了,让我下定决心。”
“如果知道我和学长开始j往,仓桥学姐一定会生气的。”
“暂时保密就好了,只要我们不说,没有人会知道。”
“不可能的,一定会被看出来。”
“那就到时候再说,我会想办法,不让你为难。”
“可是……”江利子只说了这两个字,就说不下去了。
一成把车停在路边。两分钟后,他吻了江利子。
从那一刻起,江利子便有如置身梦中,甚至担心自己不配享有如此美好的一切。
他们两人的关系在社j舞社内似乎隐瞒得很好,她只告诉了雪穗一个人,其他人都不知情。证据就是这两个星期来,有两个男社员约江利子,她自然予以拒绝。这种事也是她以前无法想象的。只是,她对仓桥香苗仍不无芥蒂。
后来,香苗只出席过两次练习。香苗自然不想与一成碰面,但江利子认为,她知道自己就是他的新女友也是原因之一。她们有时在女子大学内碰面,每次她都以能s穿人身体般锐利的眼神瞪着江利子。由于她是学姐,江利子会主动打招呼,但香苗从不回应。
这件事她并没有告诉一成,但她觉得应该找他商量一下。
总之,除了这一点,江利子很幸福,一个人走在路上的时候,甚至会忍不住笑出来。
提着装了衣服的纸袋,江利子回到家附近。再过五分钟,就能看到一栋两层楼的旧民宅。
抬头仰望天空,星星露脸了。知道明天也会是晴天,她放下心来。明天是星期五,可以见到一成,她打算穿新衣服。
发现自己在下意识地笑,江利子自顾自害羞起来。
7
铃声响了三下,有人接起电话。“喂,川岛家。”电话里传来江利子母亲的声音。
“喂,您好,敝姓筱冢,请问江利子在家吗?”一成说。
霎时间,对方沉默了。他有不祥的预感。
“她出去了。”她母亲说,一成也料到她会这么回答。
“请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我不太清楚。”
“不好意思,请问她去了哪里?不管我什么时候打,她总是不在家。”
这是本周以来的第三通电话。
“她刚好出门,到亲戚家去了。”她母亲的声音有点狼狈,这让一成感到焦躁。
“那么,可以请她回来之后给我一个电话吗?说是永明大学的筱冢,她应该就知道了。”
“筱冢同学……对吗?”
“麻烦您了。”
“那个……”
“请说。”
听到一成的回应,她母亲没有立刻回答。几秒钟后,声音总算传了过来。“真是令人难以启齿,不过,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打电话来了。”
“啊?”
“承蒙你的好意,和她j往过一阵子。但是她年纪还小,请你去找别人吧,她也认为这样更好。”
“请等一下,请问您是什么意思?是她亲口说不想再和我j往了吗?”
“……不是这个意思,但是总而言之,她不能再和你j往了。对不起,我们有苦衷,请你不要追究。再见。”
“啊!等等……”
叫声来不及传达,或者应该说是对方刻意忽视,电话被挂断了。
一成离开电话亭,如在云里雾中。
和江利子失去联络已经超过一周,最后一次通电话是上星期三,她说次r要去买衣服,星期五会穿新衣服去练习。但是,星期五的练习她却突然请假。这事据说曾经与社团联络,是唐泽雪穗打电话来,说教授突然指派杂务,她和江利子都无法参加当天的练习。
那天晚上,一成打电话到江利子家。但是,就和今天一样,被告知她去了亲戚家,不会回来。星期六晚上他也打过电话,那时她仍不在家。江利子的母亲明显是在找借口搪塞,语气很不自然,给人一种窘迫的感觉,似乎认为一成的电话是种麻烦。后来他又打了好几次,均得到同样的回答。虽然他留言请对方转告,要江利子回家后打电话给他,但或许是没有顺利传达,她一次也没有回电。
此后,江利子始终没有出席社j舞社的练习。不仅江利子,连唐泽雪穗也没有来,想问也无从问起。今天是星期五,她们依旧没有现身,他便在练习途中溜出来打电话,不料却突然听到那番声明。
一成无论如何想不出江利子突然讨厌他的理由。江利子母亲的话也没有这样的意味。她说“我们有苦衷”,究竟是指什么呢?种种思绪在脑海里盘旋的一成回到位于体育馆内的练习场地。一个女社员一看到他便跑过来。“筱冢学长,有一个奇怪的电话找你。”
“怎么?”
“说要找清华女子大学的社j舞社负责人,我说仓桥学姐请假,他就说,永明大学的社长也可以。”
“是谁?”
“他没说。”
“知道了。”
一成走到体育馆一楼的办公室,放在门卫前方的电话听筒还没有挂回去。一成征得门卫的同意后,拿起听筒。
“喂,您好。”
“永明大学的社长吗?”一个男子的声音问道,声音很低,但似乎很年轻。
“是。”
“清华有个姓仓桥的女人吧,仓桥香苗?”
“那又怎么样?”听到对方无礼的话语,一成讲起话来也不再客气。
“你去告诉她,叫她快点付钱。”
“钱?”
“剩下的钱。事情我都给她办好了,当然要跟她收剩下的报酬。讲好的,订金十二万,尾款十三万。叫她赶快付钱,反正社费是她在管吧。”
“付什么钱?什么事情办好了?”
“这就不能告诉你了。”
“既然这样,要我传话不是很奇怪吗?”
对方低声笑了。“一点都不奇怪,由你来传话最有效果。”
“什么意思?”
“你说呢?”电话挂了。
一成只好放下听筒。门卫一脸惊讶,一成立刻离开办公室。
订金十二万,尾款十三万,一共二十五万……仓桥香苗付这些钱,究竟要那个人做什么?照电话里的声音听起来,那男子应非善类。他说由他传话效果最好,这句话也令人生疑。他想稍后再打电话问香苗,但总觉得百般不情愿。分手后,他们再也没j谈过,而且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江利子。
社j舞社的练习一结束,一成便开车回家。他房间的门上装了一个专用信箱。寄给他的邮件,下人会放在里面。他打开,里面有两份直邮和一份限时专送。专送没有写寄件人,收件人的住址和姓名好像是用直尺一笔一画画出来的,字迹非常奇特。他走进房间,坐在床上,怀着不祥的预感打开信封。
里面只有一张照片。
看到那张照片的一刹那,一成如遭雷击,脑海里刮起狂风暴雨。
8
唐泽雪穗比约定时间晚了五分钟。一成朝她稍稍举手,她立刻看到,走了过来。“对不起,我迟到了。”
“没关系,我也刚到。”
女服务生过来招呼,雪穗点了n茶。因为是非假r的白天,平价西餐厅里人不多。
“不好意思,还特地请你出来。”
“哪里,”雪穗轻轻摇头,“不过,我在电话里说过,如果是江利子的事,我无可奉告。”
“这我知道。我想,她一定有很大的秘密。”
雪穗闻言垂下眼睛。睫毛真长。有些社员认为她像法国洋娃娃,如果眼睛再圆一点,倒是一点都没错,一成想。
“但是,只有在我一无所知的前提下,这种做法才有意义吧。”
“哦?”她惊呼一声,抬起头来。
他看着她的眼睛,说:“有人寄了一张照片给我,匿名,而且是限时专送。”
“照片?”
“那种东西我实在不想让你看,但是……”一成把手伸进上衣口袋。
“请等一下。”雪穗急忙打断他,“是那个……卡车车厢的?”
“对,地点是在卡车车厢上,拍的是……”
“江利子?”
“对。”一成点点头,省略了“全l模样”。
雪穗掩住嘴,眼里似乎随时会掉下泪来,但女服务生正好送n茶过来,她总算忍住了。一成松了口气,要是她在这种地方哭出来可不太妙。
“你看过这张照片了?”他问。
“是的。”
“在哪里?”
“江利子家,寄到她家去的。太吓人了,那么悲惨的模样……”雪穗哽咽了。
“怎么会这样!”一成在桌上用力握拳,手心里冒出又湿又黏的汗水。为了让情绪冷静下来,他望向窗外。外面不断飘着绵绵细雨,还不到六月,但可能已经进入梅雨季了。他想起第一次带江利子上美容院的事,那时也下着雨。
“能不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就是那么一回事,江利子突然遭到袭击……”
“光是这样我不明白。在哪里?什么时候?”
“江利子家附近……上上个星期四。”
“上上个星期四?”
“没错。”
一成取出记事本,翻开r历。一如他的推测,就是江利子最后一次打电话给他的第二天,她说要去买衣服的r子。
“报警了吗?”
“没有。”
“为什么?”
“江利子的父母说,要是采取行动,让这件事公开,造成的影响反而更大……我也这么认为。”
一成捶了一下餐桌。心里虽然愤恨难平,但他能够理解她父母的心情。“歹徒把照片寄给我和江利子,可见不是突发事件。这一点你明白吗?”
“我明白。但是,谁会做这么过分的事……”
“我想到一个可能。”
“什么?”
“只有一个人会这么做。”
“你说的难道是……”
“没错。”一成只说了这两个字,便避开雪穗的眼睛。
她也意会到了。“不会吧……女人怎么会做这种事?”
“男人做的,找了一个做得出这种下流事的男人。”
一成把上星期五接到不明男子电话一事告诉了雪穗。
“接到电话后就看到那张照片,我马上把这两件事联想在一起。还有,那个男的在电话里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说社j舞社的社费是香苗在管理。”
雪穗倒吸了一口气。“你是说,她用社费付钱给歹徒?”
“虽然令人难以置信,我还是查过了。”
“直接问仓桥学姐吗?”
“不是,我有其他办法。我知道账号,请银行调查是否提过款就行。”
“可存折在仓桥学姐那里呀?”
“是,不过还是有办法。”
一成含糊其辞。事实上,一成是极力拜托出入家中的三协银行的人调查的。“结果,”他压低声音,“上上星期二,用银行卡取了十二万。今天早上再次确认,这个星期一开始也领了十三万。”
“可那未必就是仓桥学姐领的呀,也可能是其他人。”
“根据我的调查,过去这三个星期,除了她,没有人碰过那张卡片。最后碰过的是你。”说着,他往雪穗一指。
“是仓桥学姐要江利子记账那次对不对?两三天后,我就把存折和卡片j还给学姐了。”
“从那时起,卡就一直在她那里。绝对错不了,是她找人报复江利子。”
雪穗长出一口气。“我实在无法相信。”
“我也一样。”
“但这只是学长的推测,没有证据呀,就算是账户那些,也许只是刚好提领了同样的金额。”
“你说天底下有这么不自然的巧合吗?我想应该报警。只要警察彻底调查,一定查得到证据。”
雪穗的表情明显反对这个提法。他一说完,她便开了口:“就像我一开始说的,江利子家不希望事情闹大。即使像学长说的报警调查,查出是谁作恶,江利子受的伤害也不会愈合。”
“话是这么说,但事情不能就这样算了,我咽不下这口气!”
“这,”雪穗凝视着一成的眼睛,“就是学长的问题了,不是吗?”
一句话登时让一成无言以对。他惊愕地屏住气息,回视雪穗端正的脸孔。
“今天我来这里,也是为了传达江利子的口信。”
“口信?”
“再见,我很快乐,谢谢你——这就是她要说的话。”雪穗公事公办地说。
“别,让我见她一面。”
“请别提无理的要求,稍微体谅一下她的处境。”雪穗站起来,n茶几乎没有碰过,“这种事其实我一点都不想做。但是为了她,我才勉强答应。请你也体谅我的难处。”
“唐泽……”
“失陪了。”雪穗走向出口,随即又停下脚步,“我不会退出社j舞社,要是连我都退出,她会过意不去的。”她再度迈开脚步。这次完全没有停下。
等她的身影从视野里消失,一成叹了口气,转眼望向窗外。
雨依旧下个不停。
9
电视上只有无聊的八卦节目和电视新闻。江利子伸手去拿被子上的魔方,这个去年风靡一时的解谜游戏,现在完全被遗忘了。这个游戏因难以破解成为话题,但一旦知道解法,连小学生也可以在转眼间完成。即使如此,江利子到现在仍与魔方苦战。这是雪穗四天前带来给她的,也教了她一些破解的诀窍,她却毫无进展。我不管做什么都做不好,她叹息。
有人敲门,是母亲的声音:“雪穗来啦。”
“啊,请她进来。”
不一会儿便听到另一个脚步声。门缓缓打开,露出雪穗白皙的脸庞。“你在睡觉?”
“没有,在玩这个。”江利子拿起魔方。
雪穗微笑着进入房间,还没坐下就说“你看”,递过盒子。是江利子最爱吃的泡芙。
“谢谢。”
“伯母说,等一下会拿红茶过来。”
“好。”点头后,江利子怯怯地问,“你去见过他了?”
“嗯,见过了。”
“那……跟他说了?”
“说了,虽然很不好受。”
“对不起,要你去做那么讨厌的事。”
“不会,我没关系。倒是你,”雪穗伸手过来,温柔地握住江利子的手,“觉得怎么样?头不痛了吧?”
“嗯,今天好多了。”
遇袭的时候,歹徒用氯仿把她迷昏,造成后遗症,一段时间头痛不止。不过医生认为心理因素的作用更大。
那天晚上,因为江利子迟迟不归而担心的母亲,在前往车站迎接的路上,发现倒在卡车车厢上的女儿。当时,江利子仍处于昏迷状态。从不适的昏睡中醒来时的惊恐,江利子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当时,母亲正在她身边放声大哭。
不仅如此,还有几天后送来的那张可怕的照片。寄件人不明,也没有只字片语,歹徒的恶意似乎深不见底,让江利子惊惧不已。她决定,从今以后,绝不再引人注目,要躲在别人的影子下生活。过去她也是这么过的,这样才适合自己。
虽然发生了这起悲惨的事,但不幸中有件大幸。很奇怪,她的清白并没有被玷污。歹徒的目的似乎只是脱光她的衣服拍照。
双亲决定不报警也是基于这一点,事情若是曝光,不知道会受到什么谣言中伤。要是事情传出去,恐怕任何人都会认为她遭到了强暴。
江利子想起初中时代的一起事件,同年级的藤村都子在放学途中遇袭。发现下半身赤l的她的人,正是江利子和雪穗。都子的母亲也曾对江利子这么说:“幸好只是衣服被脱掉,身体并没有被玷污。”那时,她曾怀疑其中的可能x,现在遇到同样的惨事,才知道这的确有可能。她认为,自己的情况一定也没人肯相信。
“你要早点好起来啊,我会帮你的。”雪穗握紧了江利子的手。
“谢谢,你是我唯一的支柱。”
“嗯,有我在你身边,什么都不用怕。”
这时,电视里传来新闻播报员的声音。“银行发生了盗领事件。存款人在毫不知情的状况下,户头遭到盗领。受害者是东京都内的上班族,本月十r到银行柜台提领存款时,发现应有两百万元左右的余额变成零。调查结果发现,存款是于三协银行府中分行由银行卡分七次提领,最后一次提款是四月二十二r。被害人是在银行推广下,于一九七九年办理银行卡,但卡片一直放在办公室的办公桌内,从未使用。警方分析极有可能是银行卡遭到伪造,现正展开调——”
雪穗关掉了电视。
第六章
1
悄悄做了一个深呼吸后,园村友彦穿过自动门。
他真想伸手扶住脑袋,总觉得假发快掉下来了。但桐原亮司严重警告他,绝对不准那么做。眼镜也一样,若是频频触碰,很容易被察觉是用来伪装的小道具。
三协银行玉造办事处装设了两台自动取款机,现在,其中一台前有人,正在使用的是一个身着紫s连衣裙的中年妇人。可能是不习惯c作机械,动作非常缓慢。她不时四下张望,大概是想找能帮忙的职员。但银行里悄无人影,时钟的时针刚过下午四点。
友彦生怕这位略微发福的中年妇人向自己求助,要是她那么做,今天的计划便必须中止。
四周没有其他人,友彦不能一直戳着不动。他心里盘算着该怎么办,应该死心回头吗?但是,想及早进行“实验”的欲望也很强烈。
他慢慢接近那台无人使用的机器,巴望着中年妇人快些离去,但她仍朝着c作面板歪头苦想。
友彦打开包,伸手入内。指尖碰到了卡片,他捏住卡片,正准备拿出来——“请问,”中年妇人突然对他说,“我想存钱,却存不进去。”
友彦慌张地把卡片放回包内,也不敢面向那妇人,低着头轻轻摇手。
“你不会啊?他们说很简单,谁都会的。”中年妇人仍不死心。友彦的手继续摇动,他不能出声。
“好了没有?你在g吗?”入口处响起另一个女人的声音,似乎是中年妇人的朋友。“不快点要来不及了。”
“这个很奇怪,不能用。你有没有用过?”
“那个啊,不行不行,我们家不碰那个。”
“我们家也是。”
“改天再到柜台办理好了,你不急吧?”
“倒是不急,不过,我们那家银行的人说,用机器方便多了,我们才办卡的。”中年妇人似乎总算死了心,从机器前离开。
“傻瓜,那不是让客人方便,是为了银行可以少请几个人。”
“有道理,真气人,还说什么以后是卡片时代呢。”
中年妇人气呼呼地走出去。
友彦轻吁一口气,再次将手探进提包。包是借来的,是不是现在流行的款式,他不太清楚。不要说包了,从现代女x的角度来看,他现在的模样究竟算不算怪,他也深感怀疑。桐原亮司却说:“比你更怪的女人都大大方方地走在街上。”
他缓缓取出卡片,卡片的大小、形状和三协银行的卡一模一样,只是上面没有印任何图案,只贴了张磁条。他必须小心谨慎,尽可能不让摄像头拍到他的手。他的视线在键盘上搜寻,然后按下提款键,“请c入金融卡”字样旁的灯开始闪烁。他心跳加剧,迅速将手中的空白卡片c进机器。机器没有出现异常反应,将卡片吸了进去,接着显示出输入密码的要求。成败的关键就看这里了,他想。
他在键盘的数字键上按了4126,然后按下确认键。
接下来是一刹那的空白,这一刹那感觉非常漫长。只要机器出现一点异常反应,他就必须立刻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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