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

季家兄弟与父母和解後，就轮到我了。
可恶，为什麽我没事要打这个赌啊？
我的手悬在空中，踌躇着要不要按下通话键。
只是个赌输的惩罚嘛……又不是我真心想跟她和好……
产生这样的想法後，我咬牙，一股作气按下，等待接通的同时我心跳如鼓，几乎要盖过电话嘟嘟的声响。
姊出国那天，我没有去送机，而是躲到季澄沁的店里。
我没有告诉他们这件事。
现在的时间是晚上八点，法国时间下午五点，姊应该是会接吧？
「……喂？信羽？」
真是的。我不禁埋怨，长得一样就算了，连声音都一样，每次跟她对话都觉得是在跟自己自言自语，好像人格分裂一样。
我抿唇，不知道该从何启口，正想说「没事」打算逃避，又觉得季家兄弟都那样做了，还哭得唏哩哗啦，撒谎骗他们这事，我过不去。
「……喂？」我没答腔，姊又喂了一次。
「……姊。」一想到接下来要说得话，就让我头皮发麻。
唉。我兀自叹了口气。
「信羽，家里发生什麽事了吗？」
言下之意就是：不然妳怎麽会打给我？
「……不是家里有事。」我的语调毫无起伏，「是我有事。」
「很严重吗？」她的语气充满担心。
「很严重。」我用严肃的口吻说，「是有关我们两个的事。」
心里的不自然感使我真想临阵脱逃。
「……信羽？」妳还好吧？是不是发烧了？
真庆幸她没有说出後面那一串。
「反正……」我手脚蜷缩，「反正妳……」
「嗯？」
我吁了口长气，决定快刀斩乱麻，「和好吧。」
「咦？」她听起来很是讶异。
「我丶我只是随便说说，没事的话我要挂了……」拿着手机的手不自觉握紧，我整个人已经神经紧绷到了极限。
「信羽。」姊阻止我切断通话，「我有事，妳说不出口的话就换我来说。」
我冷汗直流。
「和好吧。」我可以感觉到她也深呼吸，「信羽，我们，和好吧。」
这下我反而慌了，「不是丶我只是……」我只是赌输了而已，妳这麽认真我很害怕……
「那就这样罗，我月底会回去看妳跟妈，到时候见。」
结果反而是她先挂断。
不过也好，我松了一口气，全身放松後整个人瘫软在沙发上。
这时，我才注意到在我和姊讲电话的时候，有好几通未接来电被我错过，都是同一个号码，我一眼认出号码的主人。
手机又开始震动，我接起电话：「我都心力交瘁了，你还打来干嘛？」
「本来想问妳打算什麽时候说的，但是刚刚一直在通话中，所以现在只好问妳结果如何罗。」季澄空在电话那头笑着。
「还能怎样？季澄空，你最好不要学你哥说话，不然我就揍你。」欠扁的要死。
「好啦，哈哈，我学得很像吧？我哥不知道为什麽明明很想知道妳跟妳姊谈的结果，但他就是不肯自己打电话给妳，非要叫我打不可。」季澄空又一次出卖自家哥哥，真是坑哥不手软的。
「那你告诉他，我才不像他，讲几句话就哭哭啼啼的，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我故意对季澄空开玩笑。
「……我开扩音喔，我哥已经都听到了。」
「喔，随便啦。」他不要往心里去就好。
「他还说，叫妳明天来的时候小心点。」
「……我现在收回来得及吗？」
「恐怕……」季澄空顿了顿，「恐怕来不及了。」
「……我不想死。」我生无可恋地说。
「哪有这麽夸张！」季澄空大笑。
「拜托，这世上能打赢我的也只有你哥好吗！」而且还是轻轻松松就拆了我的招。
「妳就那麽笃定？」季澄空依然在笑，只不过声音转低了些。
「当然？我谁啊？我可是林信羽耶！」我扬起下巴，即使知道季澄空看不见，但我还是想要这麽做。
「是是是。」他含笑回答。
这样的回应，在一般人眼中可能有些敷衍，但我知道，他只是认同我说的话。
曾几何时，我有这麽相信一个人过？
没办法，谁叫他这麽好懂。
「喂，季澄空。」我想起一件事，「你知道……班上有女生喜欢你吗？」
「啊？」他这声啊的特别大声。
我也不知道为什麽突然提起这件事，可能是因为他实在太身在福中不知福，让我很想戳破的缘故。
我扳着手指算了算，「十五个里面有三个……虽然不过半，不过也有两成了，不错不错，少年人有前途！」我故意用戏谑的口吻调侃他。
「什麽跟什麽啊……」季澄空感觉有点不知所措，「啊丶我哥刚刚说，叫你把她们都带来，他要把她们都教训得不成人样……」
「噗！」我喷笑，真不愧是弟控，字典里从来没有「怜香惜玉」这四个字！
不过，也对，她们根本就不是什麽香啊玉的。
『林信羽凭什麽跟季澄空走那麽近？』
我吞了口口水，「啊，好吧，看来你可能注定要被绑在你哥身边一辈子罗。照他这样，你怎麽可能交得到女朋友啊？」
「我哥都已经到了适婚年龄，妳不担心他，说我干嘛？」季澄空好气又好笑。
就连这种时候，他都在为自家哥哥着想。
「先生，把青春都挥霍在哥哥身上会不会太浪费了？」
「有什麽关系，我心甘情愿啊。」他打哈哈道。
「是，我知道你们之间是真爱，我祝福你们。」我的语气无奈。
「妳到底在说什麽啊！」
嗯，明天我一定会被季澄沁给灭口吧。
「……季澄空。」
「嗯？」
「你之前为什麽会提议我每天放学都去刺青店？」
「因为我觉得，我哥在和妳斗嘴的时候，看起来比以前要容光焕发许多……所以我想，如果妳能每天来，我哥或许会快乐一点。」
「……所以，这也是你跟我提起过往的原因？」
─
「妳跟妳姊怎麽样了？」
我兢兢业业地踏进店里，季澄沁一开口就问我这个问题。
「就是……和好了啊，你当初不是这样说的吗？」我理所当然地回答。
「……我忘了加一条，真心和好。」季澄沁扶额。
「现在才说不算。」我嘿嘿笑道。
那天夜里，我明白了为什麽会平白无故和季澄空说起班上有很多女生喜欢他这件事情。
其实，说了什麽根本不重要。
只是因为，我不想就此结束通话。
还想再和他多聊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