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睿注视著他的喉结,听著他有点腼腆的沉默,笑著,问:“你呢?会想我么?”
这样犹如恋人间的喃喃细语,李慎先是心头一热,然后就觉得很失措,手脚都不知道搁在哪里好,他很不适应地干咳著,耳根子又开始红了。林睿越是盯著他问,他的嘴就抿得越紧,看起来就越发倔强和窘涩。实在忍不住了,林睿抚慰似地轻拍他的后腰,轻笑道:“问著玩的,我还不知道你么,就算真想我了,你也是不会说的。”
林睿说得有些无奈和哀怨,但却很包容。李慎尝试著开口说些什么,他的嘴巴动了动,又说不出话了,林睿就跟猫一样老往他怀里磨蹭,蹭得他满头大汗。
在是否推开的两难中,李慎很挣扎,但当林睿要求他的拥抱时,他的双手有决定了,可脸上也掠过挫败,被林睿这么逗几下,他狼狈极了。
到底怎么搞的,他怎么完全被睿吃死了?李慎几乎想哀嚎,跟这小子一起他妈的真太痛苦了,一点不像他。
“呵呵……”
见到李慎快抓狂的模样,林睿就径自地笑著,贴著李慎的胸膛也随之微颤著,传递了他的愉悦,感染了李慎,一点一滴,让他也不那么郁闷。两个男人在床边互拥著,实在很暧昧,笑声,渐歇了……
下巴抵再林睿的发顶,李慎挡不住诱惑地摸著他的长发,那直滑的手感让他著迷,睿有著他见过的,最美的长发。很享受李慎的抚触,林睿也柔顺地窝在他怀中,看著墙上的时间表,他安静地想著什么,笑意沈淀之后,他的眼睛,浮上冰冽的冷漠。
或许是因为林睿和他在一起时从未如此过,李慎立刻感觉到了,他顿了几秒,手上的动作没变,却佯装不经心地问:“你好像挺累的,最近是有什么事吗?”
“嗯?你想知道?”林睿倏地生猛了过来,他离开了李慎的臂弯,盘腿坐在他对面,腿上盖著被子,翘著嘴角,神情就像狐狸一样狡黠。“现在会关心我了?担心我了?离不开我了?喜欢我了?看来是爱上我了吧,哼哼,看你以后还不把我捧手里……”
啪,李慎一掌拍在林睿前额,他白净的肌肤即时泛点淡红。“你还没睡醒。”
捂住额头摸了摸,林睿笑笑,一点也不在乎,他又变得挺和颜悦色了,伸手捏住李慎的耳垂,忖思了片刻,他像是很平常一样,说:“呐,哥,能答应我一个事么?”
李慎不解,问:“什么?”
“没有经过我同意……”迟缓而又深刻,林睿一字一句地道:“不要上任何一个擂台。”
“……”拾起玩乐的心情,李慎回视著他。“原因呢?”
“不,没有原因。”很迅速地回答,林睿温柔地笑著,蓝眸也凝注著李慎,但怎么也只给了李慎严肃紧张的感觉。李慎有些不能明了,不过他很明白地知道,睿的心里藏著什么,让睿如此不安,不安到他表现不出来的地步。正想问清楚,李慎刚张嘴,还没出声,他听见林睿轻笑著,捏搓著他的耳垂,对他说:
“就当我求求你了,好不好?”
直觉告诉李慎,不要轻易答应,林睿的声调很轻,可他觉得很重,很沈,还有,最主要的,很心疼。睿还在朝他笑著,但是他似乎已经哭了,笑著,却已经哭了。睿一直不忘记捏住他的耳垂。
承诺交出自己的擂台,李慎也忘了自己说了什么,他只知道,在他说完的时候,他看见林睿露出了安心的笑容,靠进他的胸怀,像是漂泊了许久的枯木找到了港湾,笑得有了满足的味道。
这样一个承诺,好了,真的,什么问题都不会是问题了。
记得在很小的时候,有一个老人告诉过他,如果经常忘事,那么就一边捏住耳垂,一边念著需要记得的事,那么,就再也不会忘记了。
……哥哥,不要忘记。永远不要让那我看见,你在上面,带著伤,带著血。而我,只能在那个圈子外面,看著你,看著你……
意图随风飞扬的树叶,它是否考虑过,树枝的痛苦?目睹它在风殆尽之时,落为泥土与尘埃,那种,挽留不住的悲哀。
90
几夜的通宵,日夜兼程的奔波,这样的过度的疲劳,再染上流感,终于是让林睿倒下去了,在回李慎身边的第二天早晨,他就有点发烧,躺在床上没力气起来了。
在隔壁小楼驻点的医生过来看了他,内热,没什么大碍,吃点药就好。李慎还是不太放心,坐在床沿捂住他的额头,探了又探,生怕他会出事似的反复问著医生,得到再三肯定后,他才算定心了。林睿昨夜很安分,今早很体贴,一直让他别担心,赶紧去训练。
李慎直到在训练了,他还是觉得不可思议。按照他对林睿的了解,他以为林睿会要求他照顾,虽然他不太可能会答应。不过,真是奇怪。
一个上午训练起来感觉特吃力,在差不多11点的时候,他最后还是按捺不住了。跑去和麦卡尔请假,可李慎最终得到让他惊悚的消息,麦卡尔对他说,乔西已经过去小屋了。
自从那次之后,李慎和乔西之间就有著隔阂,打了照面也是冷淡得不行,尤其是李慎。总认为乔西对林睿心怀不轨,李慎没跟林睿说什么,但他的确很防备乔西,现在林睿身体又不舒服,一想到他们俩个单独一起,李慎就有点毛骨悚然。
……不会出什么事吧……
总有些不好的猜测在鼓动,李慎愈想愈怕,愈怕愈想,当到达临界点的时候,他骤然转身,没有理会麦卡尔在后面的怒叫,犹如支离弦的箭一般直射回小屋。
一路上见到谁都没打招呼,李慎用从未如此之快的速度飞奔著,他跑过了步道,绕过了训练馆,一口气冲到了小屋门前,操,该死的,一个警卫都没见著!
“呼呼……”跑得太快,心脏像快爆炸一样疼痛著,李慎在大敞的门口站定,他弯著腰喘气,咬牙一忍,才缓过来一点就快步跑进屋。房子的架构很特别,在大门进去就是一截短短的通道,右手边是厨房,通道的尽头左转就是客厅,李慎见到这样的光景
一张茶几上摆著很多黑或蓝色的文件夹,林睿穿著宽松的睡袍坐在三人沙发的右边,他靠著背,腿上拿著一个文件夹,身上的袍子仅仅是随意地披著,带子也没系紧,露出大半个胸膛。至于乔西,他就站在沙发的扶手边,眼睛由上向下望,像是在看林睿手上的资料,也像是在看林睿。
究竟是在看林睿的胸膛,还是林睿的资料,这个问题站在李慎这个视角,很容易产生误解。于是,李慎很正常地误解了。
李慎很不爽快,就连乔西的那张曾觉得顺眼的脸,他也不待见了,积郁已久的火气顷刻被勾起,他的脚一迈,几步就闪到林睿身旁,抓住林睿的小臂,一下把他扯站了起来。
无辜的,文件夹掉到地板上。
两手快速地整理林睿的睡袍,把衣襟合紧,把腰带也勒得牢固的,李慎同时斜睨著乔西,他的表情很狂很傲,透出鄙薄,态度也是不加掩饰的敌意,他冷冷地问:“你看什么看?!”
这话不轻不缓,他的眼神却犹如一把尖刀,直指著人的鼻梁。林睿扳正他的脸。“你怎么回来了?”
挠乱了一头黑发,李慎很烦似的,“不放心,回来看看。”
“有什么不放心的,我这不还能工作。”捧住他的脸,林睿淡笑了笑。李慎立即就蹙起眉头。“生病应该休息,不是工作。”
“那,陪一下我?”充满商量的语气,林睿说,一副怏怏的病态。如果说有那么一点坚持,大概也就这么被打破了,李慎被林睿半拖半拉地往二楼带。在楼梯的转角处,他恶狠狠地瞪了乔西一下,充满他不知道的警告的意味。
莫约是感到有点侥幸,乔西摸摸鼻骨,他神色复杂地摇了摇头,然后赫然发现他隔壁杵了个男人,他吓了一大跳,后退三步,“咦?!你怎么在这?”
“你有病啊?我一直都在这。”张慕杰翻白了一眼,手上拿著罐啤酒,铝色的啤酒罐里滑稽地插著根吸管,他问:“要不要喝?”
“多谢,我对这个过敏。”乔西客套地回答著,瞥过他的铝罐,续道:“那边冰箱买点别的饮料吧,我不喝酒。”
张慕杰奇怪地问:“你不喝酒的吗?”
“嗯,不喝。”
“哦。”觉得挺少见的,张慕杰应了一声,咬住吸管,也就不问太多了。过了老半晌,把啤酒都吸光了,他才又道:“记得跟老板说一下,我待会就回去。”
“知道了。”
91
又是一个星期天。
在小屋三楼的书房里,很安静,又有些许肃穆。林睿在桌后,面对著电脑全神贯注。而李慎,则倒吊在他后方不远处。是的,倒吊。
在书房里不知何时安转了一个简单的单杆,李慎就跟挂钩似的倒吊在上面,双手交叉在胸前,偶尔会很潇洒地换几个姿势,但他都很小心,尽量不制造出太大的声响。林睿间隔一段时间就会回头看看他,两人的视线有所交汇时,目光不意地擦撞,气氛总会有些暧昧,实在的,有些甜。
如果没发生后面的事,或许,他们会这么温馨平淡地过上一整天。
张慕杰回这里来了,他刚到就朝林睿的书房赶,他异常的慌张,拿著一张光碟的手很用力,整个人失去了一贯的自持。在楼梯口遇到乔西,张慕杰也一把扯上他,什么都不说,拉著他就朝三楼直奔。门也不敲,张慕杰刹住脚,扬手就把门撞开了,很大一声响。
“有事?”林睿抬眼看他,很淡定地问。
“是,大事。”张慕杰疾步向前,光碟在他手上转了两转,他递给林睿,说:“看完你就知道了。”
是对麟森完全不上心了吧,林睿冷静得近乎厌烦的,他把光碟放进电脑光驱里,鼠标点下播放,然后,他见到屏幕显示出的图像……十分钟不到,林睿的脸色已经能用可怖来形容,他嗤笑了下,嘲讽似地低咒著,“shit!”
李慎从杆上下来。乔西绕过了办公桌。他们一同凑到林睿身后,疑惑地望向仍在播放的屏幕,接著,不约而同地噤声。
眼里写满了震惊以及错愕,他们各自僵立在那里,并著肩,无法动弹地看著,就那么狠狠地倒抽了一气。
阴森的灯光为擂台笼上一层模糊的薄纱,但而那斑斑的血迹却一目了然,像一朵朵邪恶的黑暗的红花,盛开在杰克的四周,在他的嘴角,他的鼻子,似乎要掩盖他瞪大著的苍茫的眼睛。
头部垂扭成一种诡异恐怖的样子,杰克躺在台上,李慎曾经认为的打不倒的身躯,正疲软著,承受著对手一脚又一脚的狠踹,他在无力地翻滚著,蜷缩著,那每一脚都像是把他踢出了一个个窟窿,击击致命。
林睿没有开音响,可那些声音清晰地在李慎的耳际播放,他空白著思绪,认真地倾听著观众的尖叫,他们的呐喊,凶徒的肆意辱骂,还有,杰克奄奄一息的呜声,微弱的。
无数的杂乱的音频,残忍,冰冷,来自地狱的厉鬼的狂笑,它们在刺激李慎所有的神经。他注视著屏幕,目光却深沉得找不到焦点,他什么都没想,就这样看著电脑回放已发生的事情,他在心念著,杰克,杰克,要撑著点,撑著一点……
然而,上帝或许听不见李慎的乞求,残酷还没结束。在视频的最终,李慎亲眼目睹了,能称之为噩梦的东西。他见到了,在杰克即将断气前,小丁冲了上去。
他那个极其讲义气的朋友啊,在拳馆里最好的朋友,傻小子,他多么傻呀,居然拉了张铁凳就上了擂台,他不知道在黑市拳里,扰乱比赛秩序可能会被枪杀的吗?他怎么上去了呢?怎么砸了那个人呢?然后,又……为什么,就倒下了呢?
溅在地上的一滩红色,仿佛是绽开的罂粟花,绝美得残酷。
这一幕的出现,场面就一片混乱,接著,视频到了尽头。林睿马上意识到不妥了,没有时间责备张慕杰让视频留了这样的片段,他起身,把椅子推开,双臂将李慎紧密地抱住。“哥……哥,冷静下来,哥……哥……”
有点茫茫无知,李慎丝毫不知道,他此刻的模样有多吓人。林睿说什么,都是到不了他心底的,他缓缓地挣脱林睿的怀抱,几近是无情的。一步一步走到张慕杰面前,李慎像是还很理智,他问:
“告诉我,小丁怎样了?杰克怎样了?”
张慕杰闪避著他的眼睛,舔了舔苍白的唇,没说话。李慎又问:“那,他们现在在哪里?!”
又是一阵让人深恶痛绝的沉默。林睿没靠过去,在李慎完全失控的刹那,某种无以名状的哀伤也跃上他的瞳孔。
“说话!张慕杰,你说话啊!”用力地揪住慕杰的衣领,李慎盯著他,双眼充斥著凶狠,但又掩饰似地笑起来,问:“小丁呢?他在哪里?!”
“他没事的,对吧?麟森会保护拳手的,对不对?”颤抖的音调,恸哭一般的笑,听得人不由得心酸。
极力说服自己,说服别人,李慎继续笑著,不断地笑著,然后提出证据让他们相信。“他肯定不会有事的。他不会扔下他老婆,他的宝贝儿子,他说过,他要看著他儿子学走路,学会叫爸爸,上学校读书……他说,他一定要好好照顾他老婆,他们要一起守护孩子长大……可是,哈,可是,他现在连小孩的名字还没起吧……
“……哈哈哈,他怎么会出事呢?怎么会呢?对不对?那小子怎么舍得……”
没人回答他,李慎低下头在笑,他笑得很大声,笑得很开心,笑得肩膀不住地颤著。只是,他的手指,一直紧紧地揪著张慕杰的衣领,像是放开,他就会彻底崩坏成无数块。
林睿闭上了双眸,他选择不去考虑。乔西移开了视线,那种伤痛太沉重。在场的所有人,只有张慕杰无处可逃,他愧疚,他自责,这些都刻在他的脸上。
“阿慎,对不起……杰克的命,保住了,可是,小丁……”那两个字像刀片卡在喉咙里,张慕杰怎么也说吐不出,他说得很艰难,他说得困苦,但是,他还是说出口了。
两个字,仅仅就两个字,张慕杰说了,李慎他听不到,他的眼眶很刺疼,可他真的听不到,他的手快抓不住了,而他还是听不到。就这样,他笑著摇头否认,忽然,也就流下泪来了。
拼命压抑在喉底的失声,那痛哭生生被李慎扭曲成嘶吼,慢慢地跪到了地上,双手抓扯著头发,他的眼睛一直睁大著,泪水在决堤滑落,李慎流著泪,像是一匹负伤的狼在发出它的嚎叫,惨痛中夹带著悲哀。
在苦涩之余,林睿也有不祥的预感,只怪,那声音太沉,太伤。
92
在李慎的印象中,小丁常常会称呼他妻子为:我老婆,我婆娘,或者我女人。后来,小孩出生后,称呼又多了一个,他喜欢向人介绍说,这是我儿子的妈。每次这么说,他会笑著摸头,洋洋自得的样子总像在炫耀他的骄傲。他背著一家人的生活负担,辛苦却又那么幸福。
小丁的老婆,李慎也认识,他常常上小丁家蹭饭,混得也挺熟。她是个单纯善良的女人,微风一样的女人,会弹一手好钢琴。听说,她也曾是位富家千金,后来也义无反顾地嫁给了小丁这个穷小子,为此还和父母闹僵了关系。
两个傻瓜的爱情故事,很俗套,不是吗?
在病房外,李慎见到了她。斜倚著站在窗边,她痴痴地望著楼下的草坪,明媚而暖和的阳光。李慎在犹豫著是否应该进去,他不确定他来得是不是时候,她的脸色惨白得近乎透明,她瘦弱的身躯,也仿佛是风一吹就会散,不堪一击。
一个沧桑的老人拄著拐杖,步履艰难地从对面的通道走来,他驼著背,边走边咳嗽。李慎下意识闪到墙后,那是小丁的父亲。方才匆忙的一瞥,李慎看见了,一个原本神采奕奕的老人,枯萎苍老成这般可怜的模样。
老人拎著一个保温壶,进了病房。提不起脚跟进去,李慎躲在门外,他苦笑著,他想问候他们,可他知道他的出现,他可笑的安慰,只会让这家人更痛苦。
把装著粥的保温壶放在桌上,老人拿出瓷碗盛上满满的一碗,放上一支汤勺,然后对窗边的儿媳妇说:“芬儿,过来吃粥了。”
一直凝视著窗外的景色,楼下散步的人,她懒懒地说:“爸,不用了,我吃不下。”
“昨天也一天没吃东西了,这粥是你妈煮的,你多少吃点吧,这么饿下去,你的身体怎么受得了。”老人苦口婆心地劝著,他看起来也很虚弱,捧著碗的手轻微地抖动著。“走了的人,终究是走了,你不吃不喝,他也不会回来。”
“吃一点吧,如果连你也倒下了,让我们两个老家伙怎么办呢?还有,也该想想孩子,他也还需要你的照顾……”直到老人说红了眼眶,她终于有了反应,回过了身。
默默地接过了碗,她搀扶著老人坐下。
似乎是痛到麻木了,她搅著碗里的粥,久久才吃上那么一小口。看著她把食物吞下肚,老人宽心了,笑了笑。
“昨天……有人送了一架钢琴到家里。”静寂了许久,老人带点迟疑地开口。“送货员说是他在……前订下了,有张卡片给你,他说,生日快乐。”
手倏地停顿了,隔了几秒,她才淡淡地道:“是吗?”满不在乎的口气,盯著冷却了的粥,她像在回忆著它的味道,舀上一口,接著又一口……
慢慢地,一颗颗晶莹的泪水掉到碗里,嘀嗒落下,混在粥内,她将它也咽了下去,只尝到无尽的苦涩的滋味。
“……我真的……真的……不需要他给我买钢琴……真的……”
瓷碗破碎的清脆,女人开始哽噎,接著抽泣,然后,号啕大哭。顷刻,老人也哭出声了。这最后的疼爱,窗外拂进一阵温暖的风,轻柔的风拥抱住他们,似乎在带来逝去的那人,他含泪的微笑,呢喃著,照顾好自己,不要哭。
忍耐地昂起头,李慎低低地吐著气,他用力地吐著气,舒缓著胸口的闷痛。
……小丁啊,你现在一定也在流泪吧,你比谁都难过,对吧……
※※※※
在前往墓园的一路上,张慕杰开车,李慎和林睿坐在后车座。途中,林睿一直紧牵著他的手。他们几个谁都没说话,李慎望著街道两旁的风景,随著车子的行使,变了又变,就像他的生活,随著时间,说变就变。
没有预警,没有征兆。
车子停在了山脚,李慎坚持自己上山。林睿什么也没说,他只是额头倾靠著李慎,注视著他的双眼,说了一句:“哥,你不会做出跟他一样的事,也不会让我跟他老婆一样悲惨的,对么?”
这句话,潜台词太多了,李慎没有回答。他就是拍几下林睿的肩,推开他,踏上了那长长的阶梯。
这个地方,沉睡了多少人,沈淀了多少悲痛,埋葬了多少故事?遥望阶梯两旁整齐排列的墓碑,数不清的墓碑,李慎有些伤感,有些唏嘘。突然,他的心情平静了不少。
在一个风景不错的地方,李慎找到了小丁的,一座崭新的墓碑。李慎站在他面前,当见到照片上的小丁,当见到那傻愣愣的笑,李慎才真正意识到,他,是真的走了。
第一次面对死别,没有哭,没有喊,李慎就是叹口气,他仅仅是坐到小丁碑前的石板上,和墓碑一起向著远处的群山,欣赏那连绵不断的起伏。
心怀著惆怅,思念,向往,聊著他们的往事,他们一起打拳的日子。
悉心细数,原来,经历过的一切,都这么有趣。这么值得纪念。
一分一秒过去,李慎在畅聊,太阳也在逐渐熏上了闪耀的金黄色,一点点地降落,直至只剩下半边悬在山头。李慎瞄了一眼时间,无声地扯扯嘴角,起了身。
李慎抽出两包香烟,在叼上一根的同时环顾了下四周,然后,他开始在小丁附近的墓碑走动。
“各位老兄,各位大姐,我是那小子的朋友,他初来乍到,不过很单纯的,又傻得要命,就麻烦你们在下面多多照顾他一下……”在每一个墓碑摆下一根烟,李慎的嘴里就这样反复诚恳地念叨著。
在经过一个小孩的墓前时,他摆烟的手停住了,想了想,转而掏出了一条口香糖。蹲了下来,李慎看著墓碑上的小男孩的照片,笑了一笑,说:“小孩子不能抽烟,给你糖啦。他啊,很喜欢小孩子的,你呀,有空就找他玩儿吧。”
就这样,在把烟都派完了,李慎才回到原位。手指抚摩这刺骨的冰冷,李慎对著小丁露出坚强笑容,最后,他说:
“小丁,再见。”
※※※※
踏著来时的阶梯,李慎背对这身后的所有,踩著稳健的步伐朝山下走。在到达半山腰的时候,他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那声音在对他说:
“阿慎,保重。”
不觉得恐惧,也不觉得是幻听,李慎的心里漾起奇怪的感觉,他歪头思索了一下,不确定又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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