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逍遥园中千亩竹林之心”以茅草修建一寺,自名为草堂寺。
正逢佛诞,苻坚便决定驾临草堂寺,去会一会这个前世无缘得见的一代宗师。
可还不待他起驾,致远托着个木匣子前来禀报,“陛下,阿房侯的消息。”
“哦?”苻坚立时顿住脚步,“可是大捷的消息,不是,不可能这么快。”
“是一封军报,还有个匣子,阿房侯说也要陛下亲启。”
苻坚先看了眼军报,取朱砂圈阅了,便放置一边,转头去看那木匣那木匣用上好黑檀制成,雕工极其美,镂月裁云一般。
打开见是一块通体雪白的玉佩,上雕云纹祥凤,华美异常。
“当真是个宝贝,”致远也是个识货的,“阿房侯可是了心了。”
苻坚摩挲着那玉,只觉触手温润滑如凝脂,再看透白玉色,也不知想起什么,眸光一黯,心却是乱了。
“不可让高僧久候,起驾吧。”不及多想,苻坚下意识地将玉佩揣在袖中。
“陛下。”鸠摩罗什之父出身天竺高门,其母为龟兹公主,故而长得高鼻深目、俊美倜傥,气度也是高华不凡,见了苻坚也不卑不亢。
苻坚双手合十见礼,“朕以佛门弟子身份而来,法师不必多礼。”
鸠摩罗什刚来中原,汉话还说不太利索,旁边的小沙弥便在一旁为他翻译。
苻坚听他讲了一会经,发现果然是妙不可言,还来不及细细品味,就有中书舍人来报,“陛下,凉州战报。”
“报。”
“阿房侯于洪池大捷,亲自将敌将马建斩于马下!”
苻坚一时间又是惊喜,又是快慰,又有些自己都难以洞察的骄傲,故作平淡道:“赏。”
鸠摩罗什默然看了会,轻声慨叹了一句,小沙弥看着苻坚,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
苻坚留意到,笑道:“朕为人从来宽和,不管法师有何高见,朕都洗耳恭听。”
小沙弥这才颤声道:“法师说,就凭方才那封信,就可以看出陛下尘缘未断,此生恐怕永无佛缘。”
天下谁人不知,大秦天王一心向佛,鸠摩罗什公然毁谤他未有佛缘,还不知会招致如何的弥天大祸,一旁侍候的致远等人跪了一地,战战兢兢地就怕苻坚动怒。
苻坚却愣在当场,重生以来的心事被人轻易拆穿,饶是他度量过人也觉得面上挂不住,愠怒中还带着几分赧然,连袖中那块云纹凤佩都隐隐发烫。
可苻坚毕竟是苻坚,再如何不快也不会迁怒于人,最终苦笑道:“想不到就连素未谋面的法师都看得出么?”
鸠摩罗什淡然而笑,“恐怕这便是陛下的执吧。”
“执……”苻坚沉吟品味,“不错,敢问法师,朕该如何破执?可有经典阐明此法?”
“有一部经,名曰大明咒经,不过贫僧自己都还在领悟之中,还未来得及传译。”
苻坚双手合十、微微欠身,“请法师长留长安,弘扬佛法,为朕破执、为大秦众善男女解惑、度化苍生。”
鸠摩罗什神情淡漠,不悲不喜。
料到他这般反应,苻坚又道:“如果法师不喜欢长安,也无甚要紧,只要法师留在大秦,任何州县均来去自由,可任择一处徒授课,聚众译经。”
他如此礼遇,鸠摩罗什依旧淡淡,只行了个礼,“长安甚好。”
苻坚不禁在想,前世被迫破戒时他是否也是这般神情?
真正的佛陀是否就是这般摒弃悲喜爱恨、再无贪嗔欲念,有如木雕泥塑?
离开草堂寺时,长安下起了雨,苻坚看着雾气氤氲的长安城,忽而想起慕容冲极喜欢听雨,不管是前世枕在自己腿上小憩,还是今生在自己案边随侍,但凡下雨时总会格外沉静。
前世自己问过他因何爱雨,他却钻进怀中撒娇,避而不答。
后来先隔天涯,再隔阴阳,唯一一次会面又是阵前城下,更是不曾再问,现下想来,一同听雨也算是他们纠缠十余载中罕有的一点温情,不明所以,也算憾事。
苻坚伸手接住冰凉的雨,轻声道:“致远,取笔墨来。”
远在姑臧的慕容冲莫名其妙地到了苻坚的书信,心中雀跃难以言喻。苻坚虽遣人一路送来吃食衣物,可从未给自己写过只言片语,不知此番又有何事交待。
慕容冲拈着信笺,迟迟不打开,他猜想苻坚定然是问他姚苌之事,可又隐隐希冀苻坚能说两句私事,哪怕是再平淡无奇的宽慰关切,而不是公事公办,开门见山地催着他去杀人越货。
心情复杂地拆开信笺,慕容冲不由愣住,看向前来送信的驿使,“你来时,长安可是在下雨?”
“正是。”
“哦。”慕容冲笑了笑,“下去歇息歇息,明日过来取信。”
他身旁下人给了赏银,那驿使千恩万谢地下去了。
慕容冲将那信来来回回读了好几遍,才确认自己不曾读错,字里行间也并未嵌任何暗语,苻坚大老远地差人送信,就是为了问自己为何喜欢听雨。
慕容冲忍不住笑出声来,他一直都在想,他于苻坚是否是不同的,就如此刻,这世上,苻坚只会为一人大周章,只是为了问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慕容冲认认真真地答了。
风花雪月,长安与邺城处处不同,可唯有雨声,却是一样的。
第三十二章
凉州的战事打了一半,苟苌的急报便来了,在洪池之战中,姚苌以三千甲兵对阵马建,英勇杀敌,身先士卒,中了三箭,当场便抬下战场休养。可天妒英才,当天夜里他便高热不退,创口血流不止,第二日便撒手人寰。阿房侯也负了伤,战场之中缺医少药,苟苌便命他回长安养伤。
讽刺的是,慕容冲的回信也是这一日到的,那边厢是血肉横飞、马革裹尸,这边却是夜阑听雨、风花雪月,就连苻坚都深感人世无常。
苻坚印象里前世姚苌确实中过三箭,只是当时自己命他回京休养,想不到时过境迁,不可一世的姚秦皇帝就这么含恨而亡,根本不该出现在凉州的燕国威帝却成了苻秦的功臣。
“阿房侯到何处了?”苻坚对致远道,“命太子亲自出城相迎,朕在宫中设宴为他洗尘。”
然而那筵席慕容冲到底没去,离长安还有十里,苻宏便派人来报,说是慕容冲伤得不轻,怕是无法赴宴。
苻坚来不及细想,便让人将慕容冲接进宫中,命太医院好生医治照料。
于是慕容冲醒来时,就看见清河公主坐在自己榻边,用罗帕拭泪。
“阿姊。”慕容冲轻咳一声,“不过一点皮外伤,你无需如此。”
他这话倒也不错,皮外伤是皮外伤,只不过伤在腰腹上,好的难慢些,加上军中缺少上好伤药,又一路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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