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在上，妖怪在下

爹
深谷之中，兰花点点，一路前行，正是一处温热池水。
云祈卸下黑金面具，脱下手套，解了一身的黑衣，露出描满了黑暗花纹的躯体，面上，颈上，身前身后，腿上脚上，没有一处不是骇人的。
他慢慢踏入池中，掬水濯洗自己的身躯，享受独自一人的惬意。
入住玄都玉京已经半年有余，这半年里他听元始天尊讲完了洪荒上古，然而还是没有等到严律苏醒回归的迹象。
元始天尊还是那样的高高在上，淡情寡性，眼眸里还是没有他云祈的身影。
慢慢潜入水中，忍受着池水压耳，入鼻的痛苦，云祈睁开眼睛，看着自己的长发在水底漂浮，如同他的心一样，乱的不成样子。他伸手抓起一缕，发丝如线，互相交缠，随波逐流。
身上的花纹在水底反而更清晰了，交织成网，稠密可怖，原来自己已经变得这么令人恶心，作呕了。
云祈忍受不住自己的丑陋，惊吓之余，呛入了几口池水，口吐气泡，冲出了水面。
他趴在池边咳嗽，染湿散乱的发贴在脊背、脸颊上，发尾仍在手中四散飘荡。
“律哥”
云祈小声呼唤严律的姓名，被池水冲刷浸满的眼眸迷离。他紧闭双眼，再次沉入水中，双臂紧紧抱着自己的身体，回忆曾经严律拥他入怀的力道。
“律哥”
云祈心中默念，咬唇强撑灵魂的撕裂痛苦，没有心的人啊，唯有灵魂的煎熬。他的手抚摸着胸前、臂膀，流连过腹背，腿间，那些都是曾经严律为他点起过火的地方，他用力摩挲着，脑子里闪过严律的画面，一格一格，他的气息，体温，压迫，柔情，凶狠，安抚，揉捏，啮咬和挺动。起伏的胸膛好似带给了他第二次的生命，绷紧的身体让他的大脑晕眩，短暂的空白后，只有空虚留在身体里。
哗啦
云祈钻出水面，让微凉的空气一扫身体的温热，神色茫然，环视薄雾轻烟的四周，灵魂的震颤随着心绪的下沉而停止。
云祈坐在池边的草地上，赤裸着身子等待身上的水滴散去，反正玄都玉京里只有他和元始天尊两个人，元始天尊不会来这个地方，就更加不会有其他人看到的。他感到疲倦，孤独袭上来，暂时想不起严律的样子了。
他趴在池边，拿起面具贴在脸颊上，借用池水为镜，映照自己的面庞。
致华美的雕花，恐怖骇人的黑面。
云祈苦笑，还是规规矩矩带上了面具，这副尊荣还是不要任意展现了出去，得冲撞了天尊。
他重新装扮，戴上手套，黑衣披身，甩了甩半湿发离去。
居住的院落里，元始天尊已经等候多时了。
“怎么不把头发擦干了”元始天尊道，轻挥衣袖去了云祈发丝上的水汽。
“多谢天尊”云祈道，坐到元始天尊的对面，为其倒上一杯碧绿茶水。
这茶是采了池塘内的荷叶做成的，有清心之效。
“怎么，有心事？”元始天尊问道，方才踏入院中之时还不明显，走到自己的身边却闷闷了。
“天尊莫要介怀，我，我只是想起了些过去的事情，一时间恍惚了”云祈道。
“有关严律吗？”元始天尊问道。
云祈点头，将散落一侧的头发拨到背后，露出侧脸来。
“可否跟我讲讲？”元始天尊问道，伸手为云祈将散落出来的几根发丝整理好。
“当年，我仍是凡人之时，沐浴后总是不好好擦头发的，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到处乱跑，每逢这时，律哥就会将我按住，用布巾帮我把头发擦干，一点一点的，不似术法，一挥即成。”云祈道，方才发丝霎时间干透飞扬，他的心里一阵失落，更加意识到元始天尊仍是元始天尊，不是他的严律。
“看来还是凡人之间温情多些，怪不得常有人说只羡鸳鸯不羡仙了”元始天尊道。
神仙有术法加持，每每遇事，简单几下，挥挥衣袍，念念口诀，多是不会亲力亲为的，虽然显得高深莫测，但是也显得寡淡凉薄。
“可是凡人们还是想成仙的”云祈道。
作为凡人，多有限制，如他那时，若有术法在身，也不会有今时今日的结果，便是有所得有所失，福祸旦夕，无常而已。
“是啊，凡人想成仙，可是有些凡人成仙之后，却妄图再重新当凡人，后悔当初一心求道，后悔当年抛却凡尘，所以，无论什么事情，都是要经历后才能知晓，决定之时，当心志坚定，莫问前程凶吉，只求落子无悔。”元始天尊道。
永生永世虽好，可作为仙家，永生永世的孤独有多少人能忍受呢。
“云祈受教”云祈道。
“好了，不说这些道理了，咱们两个在玄都玉京过了将近两百年，道理说得不少了”元始天尊道。
世间的道理不多，翻来覆去不过那么几句话，然而局中之人迷障，往往理解不透，不可避地要多唇舌，多花思量。
“好，不知天尊今日前来为何？”云祈问道。
“每年这个时候，都是要往凡间走一趟的，怎么今日忘了？”元始天尊问道。
“多谢天尊提点，云祈疏忽了”云祈道。
此时下界正值春夏交替，该去凡间给洪鳞的孩子们过生辰了。
“礼物可准备好了？”元始天尊问道。
云祈摇头，近些日子心思繁重竟忘了个一干二净。
“走吧，去库里挑上一些，花不了多长时间的”元始天尊道，起身而行。
云祈本想拒绝，毕竟自己是蛇崽子们的干爹，当由他准备，如此让天尊破不太合适的。
“若我为严律，你是干爹，我也是干爹，不过拿上几件东西，无须介意”元始天尊道，人在院门口等待了。
云祈跟上，恭敬谢过。
元始天尊的宝库里当然没有次品，任意挑挑就是了。
“不换件衣服吗？我想素色白衫当与你相称的。”元始天尊道。
他的手里还有严律当年所作的画卷，其中的云祈便是一身白色锦衣，落红飞花中翩然雅致，混着淡淡的伤感，意境却是极美的。
“算了，等身上的魔气消了，身上的花纹淡了再换吧，得把人吓着了”云祈道。
他从元始天尊处得知，身上的纹路乃是魔气侵体所致，因着自己本身为妖，妖魔两道相互调和转化需要一定的时间，所以多余的魔气无法当即炼化，等日后修炼久了，道行再深，就不会有这样的情况了。况且，严律不在，云祈也没什么心思改头换面，改衣换衫，一切简单就好。
“也罢，咱们走吧”元始天尊道，将云祈卷入袖里，消失了。
妖城，灵蛇宫里一片热闹。
青灵蛇王对几个蛇崽子关爱非常，每到生辰之时大操大办，排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