裸替

分卷阅读8

“……”
“可能因为我想在你面前表现好一点吧,‘炸弹’响了之后,我便猛地跃起并且摔倒在地。因为趴得太狠,帽子掉了,还滚远了,在寂静的片场产生了一种特别刺耳的声音。”
听到这里,何修懿忍不住笑了一下。
“你也知道,群演地位低下,导演叫我立刻起来,重新拍摄。只有你走回来,问我没事儿吧……还说,镜头拍不到腰以下,落地时保护下自己。”他记得当时何修懿在笑,在雨后的空气中很清新。当时,何修懿帮他把帽子捡了回去,背光走过来时身后有道虹,他致的脸孔好像会发光一样。
那个时候,流逝的时间温柔得仿佛沙漏中的细沙。
左然又说:“那天结束之后,我鼓起勇气向你搭了几句话。当时你在抽烟,不过还是夹着烟与我聊了下。”
何修懿说:“我戒烟了。”
“当时你教我说,倒下时可以慢一点,多多表现自己,为将来争取些机会。”
“……”
“你问我为什么要干群演,我撒了谎,说为梦想,其实讲的都是别人的事。”
“撒谎……?”
“你便教我如何向导演们自荐,还有应该如何准备各种资料。”
“……”
“当时你说:‘你会红的,能成为一个好演员。’”
何修懿说:“这是显而易见的啊,你光凭脸也能红的。”
左然又道:“最后,你走之前,对我笑了笑说:‘期待将来能与你演一场酣畅淋漓的对手戏,到时候你要提醒我一下,我们两个曾经见过。’”左然记得非常清楚,何修懿转身离开时,夹着烟的手对他挥了下,在烟雾和火星当中,那个人变得缥缈了。
一见钟情。
何修懿说:“呃……”
“我知道你是随口安慰我,但我觉得……是个约定,唯一与我有过约定的人。”
“……”
“我不想要让你失望,很可笑吧?我总认为,若去上班,不再演戏,便是违约。”何修懿说“期待”演对手戏,左然不愿令何修懿“失望”。
“左然……”
“我学的是理工,然而我不喜欢,当时也不知道毕业后干什么。当了一个月群演后,我发现自己还挺喜欢演戏,不过,更加重要的是……于是我便正式进入了这一行。”左然省略了中间几个字。
不过,因为脸长得好,他立刻便有了很不错的机会,直接拿到男三角色,没有经历过痛苦挣扎的阶段。
“……”何修懿的震撼简直难以形容。
左然,名校理工科毕业的,身上一直都有“学神”光环。他完全没想到,左然进娱乐圈,居然是这种极为隐秘的原因。
那边,左然的眸光一闪一闪的:“不过,很快,你便消失了,不见了。”
何修懿说:“我家里出了一点事。”
“我一直在打听,却总没有消息。”
“我没有和人讲。”
“我等了你五年……”
“……”
“那五年中,我总在梦想着,有朝一日,可以与你对戏。”
“……”
“其中梦想得最狠的,便是饰演一对情侣。”
“……”
“我等了你五年……即使是我,也快受不了了……”
“左然……”
“因此,我接下了《家族》的剧本时……向李导推荐了……像你的柳扬庭。”剧本他很喜欢,于是便接下了,只是……他实在是思念得太狠了。
何修懿没说话。
左然自顾自地说道:“我以为你不会再出现了……于是我便忍不住想,我这辈子最浓烈的感情,大概是无处安置了。但与有点像你的他……一起演一部戏,也许能将梦想……实现那么万分之一。”
何修懿简直没办法相信。
“修懿,”那边,左然又哑着嗓子道:“你不是他的替身,他是你的替身。”
在第一年、第二年和第三年时,左然觉得,那种感觉,就像是一个人在寂静的夜晚唱着一首情歌,孤独中还透着些清甜的味道。而到了第四年和第五年,左然渐渐感到,随着时间流逝,情有所归的可能越来越渺茫。他就像是拿着一个皮囊,听着水滴一滴一滴落下,慌慌张张地用手掌去接去堵,但却还是什么东西都留不下,又好像从悬崖上摔下来,在半空中挣扎,什么也抓不住,却也落不了地,心里只有强烈的不安和慌乱。
当他看见何修懿以“裸替”的身份出现在片场时,他的心情简直难以形容。往常那些沉甸甸地压在他心尖的东西,似乎忽然之间生出双翼,终于是欢快地飞了开去。
然而,他是一个很专业的演员,他不可以强制总导演换演员。他能做的,就只有接受了一开始没接受的大尺度。
《家族》的激情戏,原本没那么多。
“左然……”何修懿犹豫了一下,最后咬咬牙,还是开口问,“你对我是……欣赏吗?”
“不是,”左然冰川一般的双眸中此刻却仿佛燃烧着烈焰,“是爱情吧。”
(五)
听到“是爱情吧”这四个字之时,何修懿的全身猛烈地抖了下。
时间仿佛都凝固了,一秒一秒缓缓流逝。片场灯光宛如是海浪一般的能轻轻流动的东西,流泻在何修懿身上,温柔地将他拥抱在其中,灯光中跳动的细小尘埃也像是随风跳跃的灵。
过去一切疑问瞬间有了解释。
左然为什么硬要换掉柳扬庭……为什么不舍得抽他耳光……为什么拍激情戏……有反应。
左然又说:“我还以为,永远无法再见到了。”这五年中,何修懿演的唯二两部戏,他反反复复看了上百遍,以至于可以讲的出,何修懿的每一段剧情出现在几分几秒动作是什么样子的,神态是什么样子的,也背得出每句台词。看得越是仔细,他便越是喜欢。左然还保存了全部关于何修懿的新闻,同样感到,这个人真的值得他念念不忘。
整整五年,他没有一天不曾想到何修懿。其实,所谓“临近绝望”,并非撕心裂肺痛彻心扉,而是一种很平凡、很平凡的寂寥。
他有时会梦见何修懿“复出”了,每次梦醒之后,都要恍惚好几分钟,才能披衣起床,开始“他的一天”。到了后来,即使明知是梦,他也渴望能在夜晚追寻他喜欢的人的踪迹。
“左然……”何修懿不敢看左然那双眸子,“抱歉,我不知道你怀着这样的心思……”
“现在你知道了。”
“我……没想过那方面的事情……”
“以后可以想想。”
“……”何修懿不知道应当如何拒绝这种感情太过沉重,轻率不得。他张了张嘴:“左然,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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