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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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沉沉。也不知睡了多久,她听到婢女唤她,只以为御医又来了,装睡不作理会。
却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道:“别叫她了,我来看看就走。”
这个声音十分陌生,因为不常听到,却又带着种熟悉,因为她曾在心里告诉自己,这个人对她很重要。
她睁开眼睛,看到一双与重耳有几分相似的眉眼,眉梢眼角留下了岁月的痕迹,反而显得雍容平静。
怀嬴的嘴唇颤了颤:“母亲。”
这正是重耳的母亲狐姬,她嫁到晋国后依礼改称,也唤母亲。
狐姬自称身体不好,喜好清净,不与他们往来,连每日的晨昏定省都去了,怀嬴也只与她见过寥寥数面。印象最深的则是她房中缭绕的香气和墙上的一幅神怪图,重耳告诉她那是原来狄族的神明,她的母亲独居深宫,远离人群,一心一意地供奉着她的信仰。
怀嬴此刻见到她,心中百般滋味,却又说不出口。
狐姬倒是一贯的安详,坐在她身边,细细地问了身体的状况,言语中只有关切,没有责问:“平日也不敢来,怕过了病气给你和孩子。今天难得好些了,就来看看。”
宫人们便将小婴儿抱了出来。
小婴儿这时刚刚吃饱,正在兴头上,双手乱抓。那乳母哄着求着,救了自己的头发又救自己的衣襟。狐姬在旁看着,眼中充满了温柔。
怀嬴道:“母亲不抱抱么?”
狐姬摇摇头,她挥退了宫人,轻轻叹息了声:“见到孩子如此可爱,就是有什么烦心委屈也都忘了吧……”
这一句貌若无意,听在怀嬴耳中却是不同,她一下子戒备起来:“母亲是为他来的?”
“傻孩子,我是为了他,也是为了你啊!”狐姬看着她,“怎么忍心看你就这样下去呢,你要保重自己,也要保重孩子啊!”
怀嬴的倔强是遇强则强,听到这样的温言,鼻子一酸,眼圈先红了:“可是我……我放不下。”
她哭着向狐姬诉说了前因后果,狐姬静静听了,苦笑道:“孩子,你错了,女人的命不是和她的夫君连在一起的。男人的事情太多太多了,要争斗,要打战……”
怀嬴的眼泪从眼角汨汨地往下淌。
狐姬道:“‘母凭子贵’,女人的依靠,其实是孩子啊。这世间被抛弃的女子千千万,可母亲,却只有一个。”
她继续娓娓道来:“昔年郑庄公的母亲帮幼子夺权,庄公一气之下,发誓不到黄泉就不相见,结果呢?后来在墓中开了个隧道,还是去见他的娘亲了。”
她看向怀嬴:“血浓于水,岂不胜于肌肤之亲?”
怀嬴怔怔地与她对视,被她的话深深打动。
她想到小婴儿稚嫩的哭声和笑声,都是因为自己……可不是么?她无法留住重耳,可是孩子却永远是她的。
她又将目光望向了狐姬。
她方才叙说的时候目光朦胧,不也是触景生情了么?她是晋献公(诡诸)灭亡了赤狄的俘虏,而晋献公对她的宠爱也很有限,前有夫人齐姜,后来又有了骊姬。
这么多年,她被剥夺了自由,生活在斗争重重的深宫之中,又是怎么熬过来的呢?
她在房中燃着香,祈求神明保佑她的希望。
而她的希望就是重耳。
她永远是重耳的母亲。
怀嬴从被下伸出手,握住了狐姬的,眼中含泪,又有了坚毅之色:“母亲……多谢母亲指点。”
第48章十年
重耳的孩子降生不久,周天子召见并宴请了重耳。
这对晋国而言可谓是双喜临门,一则晋国自此有了继承人,二则晋国称霸,需要得到正统周天子的认可。有此二者,国运亨通,晋国也已成为名副其实的中原霸主。
然而历史记载,在这次会面中,却发生了一件教人难解的事:周天子询问晋君要什么赏赐,这原本是一种客套,但晋君重耳却很认真地为自己请了隧。
挖地通路为“隧”,而他所请的隧道通向自己的坟墓。
此事后来被周天子以“隧为天子葬仪,不可僭越”为理由回绝,不了了之了。
却有一些好事者出来猜测:五十年前,也曾有人向王室请隧,那人便是郑国的庄公。郑庄公与母亲不和,曾发下誓言不到黄泉不相见,后来,他后悔了,只得用这种办法既不违背誓言,又能跟母亲再见。可是这位晋国的国君,母子相安、夫妻和睦、父君离世,兄弟也已经一个不剩,他要造了这隧道……去见谁呢?
另一方面,借着怀嬴产子和周天子的礼待,重耳又向联姻的秦国送去了许多谢礼。
这其中便有怀嬴和孩子的画像,画中的怀嬴脱去了少女时的豪放不羁,变得平和而柔顺,抱着怀中白白胖胖的婴儿,眼神充满了慈爱。
嬴任好打开画,受到感染,也不自禁地微笑起来。
秦晋双方便就此定了和平相处、一致对外的盟约,约定共治中原。
然而利益的争夺终究是不太平的。就在两国一起去攻打郑国的时候,郑国的大臣烛之武夜里下了城楼,对着嬴任好一番游说,指出秦国帮助晋国攻打郑国只是为对方做嫁衣,对自己却无半分好处,嬴任好便选择了退兵,晋国也只得跟着撤去。
城濮之战成就了晋国的威名,却让秦君丢了脸面。追溯到更早之前,毕竟还有夷吾的背信弃义,恩将仇报。
双方之间各怀心思,暂时维系着和平的局面,这一来便是十年。
晋国在内安定富强,在外受人景仰,久坐中原盟主之位。重耳作为一国之君,尽心尽力,日理万机,片刻都不敢松懈。
怀嬴再不主动来寻他,自在后宫抚育幼子,见了面也只是淡淡的。重耳心中有愧,也就不再强求,二人逐渐疏远,夫妻也成了有名无分。只是重耳仍信守诺言,不曾再娶,也不曾纳妾,于是便只有这一个孩子。
狐姬在这期间过世,离世时面容安详。她一直身体不好,但却因为与世无争,反而成了诡诸后宫中活得最长久的女人。
赵衰的胡须越发地长,狐偃额头有了皱纹。重耳自己,征战加上案牍,也有了疲惫无力之态。虽是三十出头,神却大不如前。
而他的儿子夷皋却一年年地长大了,身量拔高,神气飞扬,长成了一个英俊少年。
这是怀嬴唯一的孩子,也是重耳唯一的继承人,故而在八岁那年,便昭告世人,立为太子。
第四卷:申生
第49章夷皋
早春的清晨,重耳下了早朝,突然一阵眩晕。
他坐了一会,平复了下。宫人们送上朝食,他匆匆吃了几口,便又起来了。
宫中有一处院落在早朝的大殿附近,方便下了朝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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