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衍盯着那人看了许久,最后还是点点头,“好。”说完率先向一个偏僻的角落走去。
那人立刻跟了上去。苏诀想了想,也跟了过去,不过远远地吊着没有走太近。
差不多没什么人的时候,陆衍停了下来,转过身淡淡说道,“就在这里吧,有什么事你说。”
那人漂亮的脸上神色有些扭曲,纠结了一会儿,开口道,“你知不知道,柯家出事了?”
陆衍模模糊糊地想起,刚才在包间里的时候,陈越好像跟他提了一两句柯家最近不太好之类的话,不过他并没有在意。
陆衍摇了摇头,“不知道,我也不关心。如果你只想说这个的话,我要先走了。”
“陆衍,”那人叫住一脸漠然想要走过去的人,咬牙道,“你也是柯家的一份子……”
陆衍停住脚步,勾起的嘴角带着讥诮和嘲讽,“你好像搞错了,柯予灼柯先生,我姓陆,不姓柯,柯家跟我没关系。”
柯予灼皱着眉,“不管怎么说,你也是爸爸的儿子,你身体里流的是柯家的血。”
“怎么?要我学哪吒那样剔骨还血吗?抱歉我做不到。”陆衍讥讽道。
柯予灼张了张嘴,又生生忍了下去,放低了声音,“有人要购盛天集团。”盛天集团就是柯家的公司。
陆衍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既不是我购的,我也没这能力,你跟我说这个有什么用。”
陆衍正想走,柯予灼又叫道,“是苏漠。”
陆衍停下,柯予灼继续道,“是苏漠要购盛天。”
柯予灼直直地盯着陆衍,“是不是你让他这么做的?如果你是对我不满,你可以直接对我动手,为什么要动盛天?你就那么恨我们?爸爸都打算让你回柯家了,是你自己拒绝的。你非要毁了柯家才满足吗?”
柯予灼字字诛心,陆衍却只觉得疲惫,他沉默了一会儿,淡淡道,“我只说一次,不是我做的,信不信由你。”
柯予灼也讥诮地笑了一下,“就你和苏漠的关系,你说你不知道,骗谁呢!购盛天并不是件简单的事,苏漠不是为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大的劲?”
陆衍闻言起那丝微妙的感觉,冷冷地道,“我们的事情,不需要跟你交代。你信与不信,我更无所谓。”
“如果真的不是你做的,那你就让他手吧。”柯予灼理所当然地道。
陆衍看他的眼神像在看一个笑话,“我不想对付柯家,是因为我根本没把柯家放在心上,我懒得为你们去花心思。但是,并不代表,我就要救柯家。苏漠与我的关系,和他要不要购盛天集团,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更不会干涉他的决定。”
“你是怕你干涉不了吧!”柯予灼有些疯狂地叫道,“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不过就是一个卖屁股的,靠着爬男人的床上位,你以为苏漠会有多在乎你,等到他玩腻了,看看你会有什么下场。”
陆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就像在看一条疯狗,人是不会跟狗计较的,更不会把狗叫放在心上。
柯予灼还想说些更难听的,一个拳头已经挥到了他的脸上,一下子就打断了他所有的话。柯予灼想还手,对方却没给他机会,一拳接着一拳挥到他脸上,打得他不得不抱着头蹲下来。
出手的人不是陆衍,而是后来跟着的苏诀。他起初还能平静地听着,陆衍和柯家的关系他多少也是知道一点的,不管多么不以为然,这还算是他们的家务事。可是柯予灼的话越说越难听,最后的那几句更是触动了他某条神经,忍不住就一拳挥了上去。
柯予灼猝不及防,苏诀又是动了真怒,要在平时两人至少也能战个势均力敌,不至于这样一边倒。
苏诀看柯予灼已经毫无还手之力,也就住了手,教训一下就好了,他并不像搞出什么事。他蹲下来,拍了拍柯予灼的头,“姓柯的,苏家的人,不是你能惹的,管好你的嘴。别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苏家人的护短,是烙在每一个苏家人的骨子里的。
这边的动静引来了刚刚走出金殿的陈越那一伙儿,纷纷围过来问发生了什么事,要不要帮忙。陆衍淡淡一笑,摇头说已经解决了,没事了。正好司机的车也到了,陆衍就和苏诀先上了车。
其他人也就渐渐散了,还蹲在那边的柯予灼,有些人认出来了,有些人没有认出来,但谁都没有上前去看一看。
柯予灼有些绝望地坐到地上,他并不想把事情弄得这么糟,他是真的想跟陆衍和解,甚至愿意低声下气地求一求他,只要能救柯家。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遇到陆衍,他就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柯予灼二十几年的人生都很顺当,比起一般大富人家里有的那么多糟心事,他们柯家真算是干净得很。他的父亲不仅温柔,还对妻子对家庭忠诚,从来没有跟其他女人有染。母亲虽然脾气不是很好,但是对自己却十分宠爱。在外人眼里,柯家一度是模范家庭,父慈子孝,夫妻恩爱。柯予灼也一直因为有这样的父亲这样的家庭而感到骄傲,虽然在很多人眼里,柯父未温柔有余,决断不足,但是柯予灼觉得这样的父亲刚刚好。
然而无意中得知的陆衍的存在打破了这一假象。柯予灼不仅无法接受父亲在外面有一个私生子,更无法接受的是,他心目中完美的父亲完美的家庭原来是一场骗局。只是这么多年来对父亲的信任和崇拜让他无法去怨恨,便把所有的怒火转向了陆衍。
他从来没有用那么下作的手段去对付过任何人,陆衍是唯一的一个。他不是一个轻易就会被人勾起怒火的人,但是陆衍总是让他失控。他不喜欢出口伤人,却总是对陆衍口出恶语。陆衍于他,就是生命中的一个污点,不除不快。
可是如今,要被剔除出局的,将是他们柯家。柯予灼说不上来是后悔多一点还是绝望多一点。他也不知道,倘若预先知道这样的结局,他还会不会去招惹陆衍?恐怕,还是会的吧。
突然,一阵脚步声响起,最后一双脚停在面前,柯予灼抬头,是去而复返的陆衍。
陆衍依旧是没什么表情,看了柯予灼一会儿,把一张银行卡递到他手上,“这是当年你父亲交给我母亲的,不过这么多年来,不管是母亲还是我,从来都没有动用过,连看都没有看过,你替我还给他吧。我从未起心对付柯家,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信不信随你。但是我希望,我们以后再也没有任何瓜葛。”
直到脚步声渐渐远去,柯予灼还攥着那张卡呆呆地看着。
一路上,陆衍的脸色不是特别好,苏诀也不敢惹他,给自家大哥发了几条信息说明了情况之后,就耳观鼻,鼻观心地正襟危坐。
一回到苏家,方婶就对陆衍说,苏漠在书房等他。陆衍道了声谢,就径直向书房走去。苏诀本来想跟过去听听墙角,不过最终还是算了。
陆衍推开书房的门走进去,苏漠正坐在办公桌后面,手里转着一支笔,在想着什么。听到声响抬头,就看到陆衍进来。
苏漠没有拐弯抹角,直接道,“你想问我柯家的事吗?”
陆衍早就习惯了苏漠的直接,点点头,“有点好奇。”
苏漠道,“盛天集团的购案,现在在我的手上,这是事实。”
“嗯。”陆衍应了一声,好像苏漠只是说了一句今天天气很好一样,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苏漠想了想,又道,“我没有提前告诉你,是怕你为难。上次你跟我说了和柯家的事之后,我就开始留意他们。前段时间,我发现有人暗地里施了些手段,想要购盛天,柯家的那位真的不是做生意的料,这样的伎俩都没有察觉。我就横加拦了一下,所以现在购案就到了我的手上。”
陆衍笑了笑,走过去双手撑在对方的椅背上,“我只是有些好奇,没有其他意思。你不需要向我解释什么,我相信你,也支持你所有的决定。”
苏漠自己都没有察觉地放松了一些,继续道,“其实盛天并不是内部出了问题,只要我松一松手,他们还是能存留下去。”
陆衍这才明白过来,恍然道,“你是怕我念在血缘关系,想要帮他们,所以提前把控制权握到手上。”
苏漠笑了笑,“这对我来说,也同样是有利可图的。”
“但是相对来说,还是购了盛天,获利更大吧。你也说过,公司内部本身是没有问题的。”陆衍道。
苏漠没有隐瞒,点头道,“可以这么说。”
陆衍看着他,认真道,“那么,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不要顾虑我的感受。我对柯家,既没有恨,也没有爱。我不想报复什么,也不会帮他们。如果购盛天对你更有好处,你不需要因为我而放手;如果是反过来无利可图,你也不必要为了我而在他们身上心思。”
苏漠迟疑了一会儿,“可是,你毕竟是……”
陆衍冷淡地笑了笑,“如果真到了那个地步,他要流落街头,我可以给他一口饭吃,给他一个地方住。我不介意养他到老,就当报答他当年贡献的那一颗子。但是除此之外,柯家于我,就是个陌生人。”
苏漠点点头,“好,我明白了。”
最后苏漠还是放弃了购案,只是让盛天集团付出了足够的代价。经此一事,柯家也算元气大伤,柯予灼倒是因此而懂事了很多,安安分分地到集团工作,不再和那群公子哥儿们一起混,也再没找过陆衍的麻烦。
并不是苏漠心软,他只是不想横生枝节。虽然陆衍说了不要顾虑他的感受,但是苏漠怎么可能真的做到。不管是关注柯家,插手购案,还是最后的和谈,都是因为陆衍。苏漠没有对柯家赶尽杀绝,一方面因为他知道不管嘴里怎么说,陆衍其实并不是一个心狠的人;另一方面,陆衍与柯家的关系毕竟错综复杂,若是对柯家做得太绝,日后若被人公开了他与柯家的关系,总有那么些不知情又圣母心发作的人会反过来骂陆衍绝情。苏漠不希望陆衍背上这样的污名,一点儿也不想。
这件事情的后续,苏漠没有特意告诉陆衍,陆衍也没有再问。他们之间早有这样的默契。
那一次谈话之后,柯家就被他们抛到了脑后,从前不曾对他们造成影响,今后也不会。
作者有话要说:唔,这就是柯家的结局了,以后也不会再出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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