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斩杀堂兄秦道勉的旨意后,秦晁林坐在议政堂的皇座上久久没有言语。除了为三堂兄之死伤心难过,秦晁林更担心的是该不该治申霄的罪。
据三皇子死前所说,他当日得以逃出宫中是因为申霄的援手。秦晁林坐上皇位后,对于儿女情长看得淡了许多,申霄不爱他没关系,但不可以不忠。尤其是申霄虽然交了兵符,朝中武将却大半是申家旧部,近年屡立战功的游婵更是将申老将军视若义父。
若申霄有不臣之心,后患无穷。
可毕竟是曾经深爱过的人,哪里那么容易狠下心?
巴雅煮了参茶端到议政堂,一来就见皇上愁眉苦脸地坐在龙座上。
“皇上?”巴雅迈上梯步将参茶小心放在秦晁林面前的桌案。“听说您午间忙得没有传膳,喝两口参茶不耽误功夫,您好歹垫垫肚子。”
秦晁林轻轻拉过巴雅的手,旁敲侧击地问道:“若你曾经深信不疑的人起了反叛之心,以皇后之见该当如何?”
巴雅低头苦笑着说:“您是说阿部雅郎么?若早知他有狼子野心,当然是尽早除之,否则祸国秧民。那些年因为他,你我两国死了多少无辜百姓?”
祸国殃民?秦晁林细细品着巴雅的话。他担心成也申家,败也申家。三皇子造反之事会不会申霄就是幕后主谋?秦晁林越想越不安,猛地站起身要走。
“皇上要去哪儿?”巴雅想劝皇上喝两口参茶再走。
“申皇后宫里。”秦晁林说着大步离了议政堂。
巴雅有些颓然地站在大殿之上,心中有些酸酸的。皇上曾迷恋申家小姐多年的事闹得满城皆知,她嫁过来不久后自然也知道了,当日送她来大运国的那位女将军,就是皇上惦念多年而不可得的心上人。
巴雅不是心里藏事的人,有想问的便大大方方地问了,秦晁林也答得磊落,说同时迎娶申霄只因有婚约在先,而且申霄无依无靠,他有照顾申霄的责任。起初巴雅也不在意,自己远嫁是为国为民,哪敢奢望太子爷会爱上自己呢?
可是随着二人的心越来越近,巴雅渐渐开始在乎了。哪怕皇上不见申皇后,可巴雅明白,那种刻意回避的态度,意味着真的很在乎,在乎到不知该如何面对对方。
巴雅委屈着端起参茶喝了一口,辛苦熬了一夜,不喝实在可惜了。
***
三皇子是护国尉的人抓的,而护国尉经过这些年的换血,几乎全是游婵的人。游婵闻讯后匆忙赶进宫中给申霄报信:“递信的人说三皇子已向皇上招了,当日之所以能逃出宫中,得益于娘娘仗义相助。”
仗义?申霄气得想把三皇子的尸首挖出来鞭尸。她救了三皇子一命,那人就是这么报答她的?临死了还要咬她一口?
“混帐东西!”申霄骂道。
游婵不解地问道:“所以您当年为何要救出三皇子?难道三皇子造反之事……”游婵不敢细想。她虽答应了申将军要如长姐般照顾好申霄,但也不敢与天子为敌啊!何况无论是病故的嘉王还是刚即位的太子爷,都很看重她。申霄此举,连带着把她这些年对秦家的耿耿忠心也抹净了。
“当时想着救三皇子出去,让他惹些乱子,嘉王爷顾着平乱就不会觉得申家功高震主欲除之而后快了。”申霄也很后悔。
“有禾涅族惹乱子还嫌不够?”游婵无可奈何地看了申霄一眼。
“我哪知道禾涅族那么扛揍……”申霄望着游婵道:“阿婵,现在怎么办?皇上对我早没了往日的情分,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若兵符还在她手,申霄不会犹豫,一呼百应命人攻入宫中就是了。反正守卫宫门的都是游婵的人,这次造反会比嘉王那次更容易。
游婵从未有过反念,这是身为将士的根本。不管是对申老将军,对嘉王,还是对刚登基的太子爷,游婵都未有过反念。秦家数百年江山出的多是贤君,百姓的苦难大多来自外族和皇位交替。在战乱中失去所有亲人的游婵不想再度挑起战火,那意味着会有更多像她亲人邻里那样想过太平小日子的百姓会在战火中丧生。
“我命人送你出宫,走得远远的改名换姓,任谁也寻不着。”游婵如是道。
申霄摇头:“户籍管得这样严,怎么可能隐姓埋名?而且现在城门说不准已经关了。”申霄可怜巴巴地拉住游婵:“阿婵,你一定要救我!”
当然要救。游婵拍了拍申霄的背,这是她答应老将军的。二人还没商量出个结果,远远地传来“皇上驾到”的声音。
秦晁林打算赐申霄白绫。这种事,其实让身边的公公来传旨就好,他不必亲自来的。可因为那个人是申霄,秦晁林怕三皇子是疯了乱咬人冤枉了申霄,而且哪怕申霄真的是乱党,他也想来与申霄道个别。
若为私怨,无论申霄做过什么秦晁林都会原谅。但此事关乎天下太平,秦晁林不敢掉以轻心。再不忍心,他也不敢留申霄一条活路。
游婵藏进了衣橱,被皇上知道她来报信就不了场了。
申霄还是冷冰冰地站在殿门口迎驾。
“所有人都出去,朕有话与皇后说。”秦晁林关上正殿大门,指着椅子对申霄道:“皇后坐下说话吧!”
申霄也不客气,按捺住紧张得快要跳出来的心,谢恩后在椅子上坐了。
“听说,当年忠王乱党大闹宫中那日,皇后的马车曾出入过。”秦晁林定定地看着申霄,开始反思自己当年到底迷上了申霄什么。
“是。”申霄不否认,甚至冲着秦晁林嫣然一笑。
这一笑笑得秦晁林有些心软,甚至盼着申霄矢口否认,他还是想给申霄一条活路的,只要申霄能证明三皇子造反之事与她无关。可是申霄都认了下来,这一认斩断了秦晁林的所有退路。
“所以三皇子之事……”
“是我做的。”申霄甚至等不及秦晁林说完。
“你……”申霄无所谓的态度让秦晁林无比诧异。“你不怕被朕赐死?”
“白绫还是毒酒?”不必遮遮掩掩后申霄反而不再不安,甚至笑着冲秦晁林一挑眉:“还是说要送我去刑部受遍刑,再当街问斩?”申霄说得轻飘飘。
她并非不在乎生死,而是根本没有打算乖乖赴死。狂妄如她,一旦胜券在握是懒得做假样子敷衍的。
“你……”秦晁林几度被噎得说不出话。
他也再不能说话了。申霄一手扯下手臂之上的披帛,飞向秦晁林在他呼救之前紧紧勒住了他的脖子。“是皇上先动的杀念。”申霄凑在脸被勒得紫红的秦晁林耳边轻声道。
然后,双手用力一扯
听到动静不大对劲的游婵轻轻将衣橱推开一道缝,她看到皇上慢慢滑到了地上,脖子间是申皇后那条用金线绣着梅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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