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子抬起头看了我一眼。是我喝醉了吗?莫名其妙的熟悉感,更强烈了。
婆子低下头,给温酒炉扇风:“南无阿弥陀佛!回头好,回头好啊,哥儿,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南无阿弥陀佛,南无观世音菩萨……”
听见她这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我笑了:“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哥儿天生有福相,命里有人舍命相助的。心诚则灵……哥儿别怕。哥儿认真发愿,菩萨会保佑哥儿业障全消,心想事成的。阿弥陀佛,心诚则灵……”
那婆子喃喃念叨着,看炉火烧得稳了,对我笨拙地做了个万福礼:“哥儿万福!吃了酒早些睡。南无阿弥陀佛……”接着便退下了。
真是个古怪的婆子。如果把她的话当真,她刚刚可是在鼓动我放弃、背叛义父。
这个人真是太奇怪了。
虽然酒都热好了,我却没有心情再喝。说来,也是浪了她的好意。
小院外面忽然传来一阵笑声。
“那边的婆子,你过来!”这是方莹的声音。
接着又是一阵大笑。
难道又有人在捉弄那个婆子了吗?我不想管这种事,但想到刚才那个婆子看我的眼神,我又有些不安起来。还是去看看吧。
姜疏、鬼琵琶、方莹、林清辉,还有其他人围着义父,那个婆子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看义父的表情,似乎也觉得拿瘸腿婆子取乐挺有趣的。
“这个老王八羔子怂的很。他不敢被别人平视。别人只有低着头,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他才觉得安全,所以他才要把不断长大、不断变强的你吓唬成那个样子!”我竟然又想起了那个蠢货的话。
“你刚刚叫奴家什么?”方莹问那个婆子。
婆子跪在地上磕头:“少奶奶万福,少奶奶万福!”
“哈哈哈哈,她算是哪门子少奶奶!”姜疏听了哈哈大笑。
婆子又对着姜疏磕头:“大少爷吉祥……”
这次换林清辉和义父大笑了:“姜疏和方莹……哈哈哈,这个鸳鸯谱点的不赖嘛……”
林清辉笑着问:“那奴家呢?”
“姑奶奶好……”
林清辉正想笑,脸色却陡变:“怎么,我看着比方莹老?”
义父看笑话看到了兴头上,看见我远远站着,便挥手让我过去站得近一些。义父指了指我,问那个婆子:“你叫他什么?”
瘸腿婆子看了看我,刚才总算有些清明的神色,因为受到惊吓,又变成一片混沌。她困惑地看着我,又看了看周围哄笑的人们:“哥儿?这是……小少爷吗?”
义父轻轻“哼”了一声:“不对,你再看看?”
“不是小少爷……那是……那是个相公老爷吧?”
官宦人家里,依附主人、给主人帮闲凑趣的清客,俗称相公。没想到义父听了这话,竟然十分满意地摸了摸胡子:“说得好。那我呢”
婆子磕头如捣蒜:“官家万福!”
官家?这不就是天子的意思吗?
方莹笑了:“这个傻乎乎的婆子,倒挺懂事!”
“哼,是啊,比少主还讨老阁主欢心呢。”林清辉没有浪奚落我的机会。
义父哈哈大笑。我说不出地心凉和烦闷。
义父向不停磕头的婆子走进了一步:“别磕头了,领赏!”说着,他挥手让随从拿来一袋子铜钱,他抓了一把,扔在婆子身上。
婆子欢天喜地地去捡钱。然而看她的动作,我忽然有些不安。
“义父小心!”
几乎是同时,那婆子异常矫健地扑身前刺,手中寒光闪闪的匕首直指向义父心口。而义父飞起一掌直逼婆子面门。那个婆子前扑的力道被掌力震开,虽然她还是接近了义父,但最后匕首只在义父的左肋划了一个口子。
是刺客!
刺客还不死心,反手继续刺向义父心脏,然而义父抓住她的肩膀,用内力猛然一震,匕首仅仅从义父的右身侧划过,依然没有伤到要害。
义父第二掌向她击去,刺客却借着刚才被抓住肩膀的劲,一滚身,挣脱了。
刺客还是受了重伤。“她”吐出一口血,却痞气十足地对着义父一笑,一开口是男子的声音:“你不知道自己是个老王八羔子?还来问少爷我!”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之前看着“她”会觉得莫名熟悉。竟然是梅君尘这个蠢货!
“呀!有血!”方莹一声惊呼。没想到梅君尘刚刚那两刀竟然还是伤到了义父的皮肉。
梅君尘趁着这个功夫轻功遁走。有方莹她们在义父身边,应该没什么问题。我立刻轻功追上梅君尘。
没想到他重伤之后,还能跑得那么快,下属们一时半刻都没有跟过来。但我还是轻易地拦住了他。
“梅君尘,为什么要刺杀我义父!”
他对我笑了。果然,只要不再假装,他即便换了个容貌,还是一脸油滑的痞气。
“我看不惯老王八羔子这么折辱你。任何一个在乎你的人,都会看不惯。”
“你……”我气得说不出话。
“二丫现在去了云梦,过得很好。绿萝、凉生他们也过得很好。你什么时候也能别去管老王八羔子,过上你自己的好日子?你为他做得够多了,你不欠他!”
“别和我说这些。我的世界,和二丫、绿萝她们根本不一样!还好没伤到义父要害,你现在快滚,再也别在我面前出现,我还能饶你一命。”
“诶呀,这个嘛……”梅君尘挠了挠头,一脸“十分不好意思”的贱笑。“对了,老王八羔子还在乖乖喝回年汤吧?”
回年汤?当初是我大意了,我不该觉得这个梅君尘无足轻重,让他看了义父的药膳方子。
“你在匕首上放了天蟾胶?你根本没有打算当场杀死义父。你是故意让义父露出左右肋,好用内力把天蟾胶打进期门穴里,然后从期门穴入肝经,让天蟾胶和回年汤慢慢起作用……”
梅君尘挑了挑眉毛。
我扼住梅君尘的喉咙:“为什么这么做?”
“为了……为了让我自己心安……”梅君尘憋得脸通红,“你始终走不出老王八羔子的控制,我不做点什么,这辈子不会心安的……美人你看,即便是我这样的小虾米,好好策划,还是能伤到老王八羔子。所以,他并非不可逾越,不可战胜,只是你从来不敢这么想……呃……”梅君尘的气息越来越弱,但他还是拼命对我说着,“你害怕你义父,更不知道没有义父之后,你自己该怎么活着……可是,他不停回年汤,最多能活三年……停了……最多活十……十年……”
义父会死……这个想法让我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梅君尘挣开我的手,一边喘气一边说:“美人,人终有一死。老王八羔子,你,我,都一样。就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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