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没自己什么事儿,便哼着小调进屋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陆惊鸿率先打破了静谧的巷子里的沉寂。
丰崎静静地看着他,良久才开口道:“我走之前,说过只停留三日,后来事情突发,如今还剩三天两夜。”
陆惊鸿对他说出的话感到莫名其妙,实在是难以想象他居然还这么幼稚。冷声道:“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你不欠我,我亦不欠你。何必如此。”
“不过就三天两夜,住完就走。”丰崎面无表情地回道,不知为什么,陆惊鸿感受到他淡漠的语气中似乎有着那么一丝的……不要脸。
陆惊鸿想了想,紧张道:“你不会有什么阴谋吧?我可跟你们这些军官没有关系,我又不是地下党员,我也不懂什么国家机密,我只是个画皮混日子的啊。”
“我知道。”
“那你还站在这儿干嘛,虽然你的居心我尚且捉摸不透,但你的恶意我已经深深感受到了。”陆惊鸿后怕地跳进大门,挥着手祈求他赶快离开。
他本来就想着自己时日不多了,到时候如果没有寿终正寝,反而是死于非命,这多不光,多不划算。
丰崎看着陆惊鸿把自己当瘟神一样的往外赶,怎么平常小清高的他现在变得这么胆小了。
“你在怀疑我是日本人?”丰崎倒是没有犹豫,首先说出了陆惊鸿内心的想法。
陆惊鸿怔在门口,握着门把的手一顿,反问道:“难道不是吗?”
“我从没承认过自己是日本人,我也从没想过要瞒着你。”
陆惊鸿注意到他的语气平淡无澜,唯独说出来的内容让他感觉不是个滋味。于是看向他,一本正经地说:“有些事情不是你自身承不承认的问题,而是它就这样存在着,它就是事实。”
“就当它是事实,那你呢,在乎这个事实吗?”丰崎抬起眼帘望进他墨黑的双眸,忽而认真地问道。
陆惊鸿微微皱眉,道:“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丰崎听罢忽然一笑,说道:“既然和你无关,那你又何必在乎我的身份和想法。”然后又恢复了一副淡漠的模样,抬脚跨进了‘凡肆’的大门,全然无视了一旁的陆惊鸿。
陆惊鸿看着他自顾自走进门,环顾了下四周,坐在原来常坐的那个油木桌子旁边,给自己倒了杯茶。
“老板。”蔡花穿着麻布围裙,择完青菜,到厅里拿了块抹布,看见此情此景,问道,“咋回事儿啊?”
陆惊鸿叹了口气,道:“你记得把房间里值钱的东西都一,最好买个保险箱存起来。然后晚间睡觉的时候,不要睡得跟猪一样,记得多留几个心眼。”说罢顿了顿,看了眼坐在桌旁喝着茶的丰崎,咬牙切齿道,“得遭了贼人之手。”
蔡花一脸茫然地点点头,回厨房做饭去了。
陆惊鸿这才想起自己手臂还受着枪伤,伤口在寒日冷风的侵袭下渐渐凝成了血痂,他后知后觉地疼了下,哼哼着上了楼。
吃了晚饭,蔡花一如往常地拾着碗筷,拉着陆惊鸿走到院子里。
夜空寒雾朦胧,月色黯淡。
“老板,丰崎先生是怎么回事儿啊?”蔡花偷瞄了眼坐在厅里喝着汤,吃着馒头的丰崎良墅,悄声问道。
“什么怎么回事儿?”陆惊鸿睨他一眼,又反过来道,“你倒给我说说你怎么回事儿,他死皮赖脸赖在这儿,你还就真把他当祖宗供起来了啊?怎么着他也是日本人,你到底怎么想的?”
“我怎么想的?”蔡花一脸不解,最后放人家进来的还不是你嘛,于是委屈道,“老板你是怎么想的,他是日本人,你也是中国人啊,为什么独独怨怼我?”
陆惊鸿忽然怔住,他也是中国人……是啊,不过他连自己从哪儿来的都不知道,他半百年前的记忆全没了,自己对这世间唯一的概念就是从晚清开始的。可倘若真正思索起来,他到底是个什么人,来自哪里,心里完全没个数啊。
他抬头望了望寒空中迷离的弯月,只好岔开自己本身的话题,问道:“可我看你似乎……不怎么反感他啊,他给你什么好处了?”
蔡花这才缓缓答道:“我遇见老板之前,大概三年前吧,1937年的时候。那时我因为家乡被日军突袭占领,不得不逃来南方,在路上快饿得体力不支的时候,是一支日军的长官,一个日本人给了我半个粮饼。”
他眉眼带笑地继续说道:“虽然只是半个,却足够支撑我的整个生命。因为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在家园失去,饥寒交迫的双重绝境下,选择放弃对死亡的挣扎,就那样静静躺在路边,慢慢死去。”
他的声音渐渐低下来,消失在寒湿的夜空里。
陆惊鸿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正在一点点松动,尴尬地开口:“但救你一命的……不是他啊。”
“可他们都是日本人啊。虽然……不是所有日本人都有怜悯之心,都会伸手去救一救因为他们而遭遇绝境的中国百姓,但在这人世百态里,纯良的无关国仇的人性,依然存在着,不管未来如何,我相信他们都会存在着。”
蔡花的眼中有着璀璨的曦光,文弱的声音带着一股坚定。
“你说的也没错。”陆惊鸿回道,便再也没有开口,内心却是深深叹了口气。
只可惜你生活在了这个世道里,并且这个世道没有那么多善良的人性供你信仰。不过,对这个世道抱有一种纯美的希冀,也并无坏事。至少自己的本身不会拥有那么多的痛苦,不会让自己浮沉在仇恨的深渊里,生不如死……
“吃完了。”
丰崎清冷的声音忽然从两人的身后响起,手里拿着盛汤的小瓷碗。
“哦,我洗碗去了。”蔡花这才回过神来接过他递来的碗,转身走进了厨房。
陆惊鸿不自然地看了他一眼,转身上了楼。
就这样平淡无奇的日子过了两日,十二月末已经来临,很快,新的一年就要开始。
陆惊鸿坐在铺子里,仔细地描摹着一幅竹简上的山水画。耳边是冬日淅淅沥沥的雨声,似乎给这平寂的空间多了一丝噪音,听着心间却不觉着聒噪。
忽然,‘凡肆’的大门被人猛地一推开,外面凛冽的狂风呼啸着灌进来。
他立刻被寒气冷得一抖,握着毛笔的手指一晃,笔尖的一点墨滴落在了宣纸之上,一簇渔火的江船上,渔夫淡褐的蓑衣被墨迹染透。
陆惊鸿起笔墨,皱着眉将画卷起,一边抬头不悦地对蔡花道:“叫你不要总是一惊一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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