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可以。”
出了门,明诚微微叹了口气。
不是他想得多,而是,那些本来就是发生过的事。
东方人面孔在异邦是稀少的,如果再长得略微像样点,就更蒙上了一层神秘色。
以苏联人的体型,他怎么看都会被归入柔弱一类,软弱可欺的那一种。外形赋予他的伪装是柄双刃剑。在方便任务之余,也会引来一些额外的东西。
人类心底都潜藏着罪恶的黑暗的东西,只等待一个契机来引发。
他经常成为那个引子。
被用得最多的工具是皮带,因为简单易得。
有些人喜欢他喊疼,有些人不喜欢。
有一次,他甚至遇到了一个这方面的行家,试图“打破”他。
是的,他知道这个术语,打破然后再重建什么的,顺利完成的话就会将对方奉为主人一心一意地服从。
不过,当然没有以后了,那个人很快就死了。
他摇了摇头,甩开突然涌上来的回忆,脚步一贯的轻盈明快。
都过去了。
偶然在路上遇到了前原佳彦,前原约他去家里吃饺子。
以他的交际功夫,结识了前原后这些天,刻意用心之下,当然早已跟人混熟。
前原是个地地道道的饺子迷,饭厅里面,一张长桌子上摆着七口小锅。小到什么程度?只能煮得下一两只饺子。小锅一字排开,个个里面滚水咕嘟。
前原的习惯是:饭厅里还摆一张流理台,厨师的案板就搁在上面。厨师边做,饺子边下,每口锅里下一个。饺子一煮好,就有仆从盛起来给他。所以,始终有新鲜饺子,且不用等。
前原笑问:“我这法子怎么样?”
明诚叹道:“这吃食一道也整得像个小世界。”
前原问:“繁琐了?”
明诚摇摇头:“如果是自己需要的,那就不叫繁琐,而叫适可。”他尝了尝饺子,说:“味道挺好,皮还能再薄点。”
前原审视了一下饺子皮,判断道:“皮再薄的话,就该破了。”
明诚笑了笑,说:“不会。”他转头问前原:“要不要打个赌?”
前原饶有兴味:“赌什么?”
明诚朝着他微微一笑,面上一派无害神情:“赌个小注吧。输了的人,就说件自己知道的逸闻好了。”
明诚走到厨师的位置去,玻璃般的指尖轻轻捏起一张面皮,用擀面杖略做加工。
接着,面皮躺进纤薄的手心上,充填进鲜嫩肥美的馅料,指尖微动几下,被捏成好看的形状。
下了锅去,再捞起时,果然没破。而且饺子皮晶莹剔透,隐隐能看到里面鲜美的馅。咬一口下去,汁水淌出来。
前原啧啧赞道:“原来这样也行。”
他叫厨师依样再做几个,却怎么都不成了,下锅后撑不过去。
问明诚时,明诚但笑不语,只说:“秘密。”
依照赌约,前原得讲一则逸闻。
他想了想,说:“这件事对你来说,是一个秘密。不过,她既然已经死了,倒是可以说了。”
明诚静静听着。
前原说:“南田洋子……其实是中国人。”
明诚适度地表现出惊讶的样子:“中国人?”
前原解释道:“首先,她的姓就有问题。我国的姓氏中有南和田姓,却从没有将这两个姓氏连在一起的。中文发音是没什么问题,但以日语来发音就很拗口。这是个生造出来的姓氏。她其实是个出生在上海的中国女子,小时候被人有目的地养,起了个日文名字,然后送到间谍学校学习,毕业后再重返中国,展开工作。”
之后的事情,便是军统记录在案的了。她以失学青年的身份混进汤山温泉招待所当招待员,搭上南京军政大员戴季陶、名士黄浚,窃取机密情报,且策划了两次谋杀蒋中正的行动。从南京老虎桥中央监狱逃出后,又在上海滩混得风生水起,是戴笠黑名单上始终想除掉却一直除不掉的硬骨头。
前原露出回忆神色:“十四年前,我在神户见过她一面。”
那是1926年。
17岁的少女在一棵树上,坐在树枝上面,轻轻晃着两条腿。模样足够娇憨,瞳孔深处却是一片冷色。平常人看不出来,但前原一向见微知著。
她说:“呐,帮我把帽子捡起来。”是少女说话的声音和态度,眼神也是与年龄相称的天真。
前原心里已有七八分把握她来自什么地方,附近的神户间谍学校。
他礼貌地帮她捡起帽子递过去,然后走开,再不回头。
从那里出来的人已经不能归为人类,个个吃人不吐骨头。
在上海重逢,印证多年前的判断准确无误。
她成为一把刀,消灭一切跟她对立的人。
极端的铁血手段下,被反噬自然而然,最终,她魂归故土。生于斯,亡于斯,俨然一个轮回。
第51章在同一片天空下,要面对不同的人,去各自的战场
他们自然而然地接下来谈论南田遇刺的事。
前原说:“南田可能是被误杀,也可能是谋杀。我倾向于后一种。”
“理由呢?”这是个危险的话题,需要审慎地应对,合乎人物身份地表演。
前原看向明诚,说道:“南田为什么会坐上不是自己的车,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以我对她的了解,她会确保一切清晰可控。而坐一辆不是自己熟悉的车,显然不是她平常会做的选择。那么必要条件就是,她的车无法使用,而且,她有非出去不可的理由。”
明诚点头道:“很合理的想法。”
“她的车突然无法使用,以及,突然出现一个让她非出去不可的理由,这两个都是小概率事件,所以,在非操纵的情况下,两者同时发生的概率无限趋近于零。反推可知,有人策划了这两件事,把她送到了军统的枪口下。”
明诚表情平静,只露出了适度的思索神色。
前原继续说道:“要验证很简单,好好查她的车子。人为的损坏和自然的磨损是不一样的,仔细判断的话,能区分出来。”
明诚说:“这个我倒是知道,特高课调查过,是离合器线断了,痕迹很自然。”
前原摇摇头:“没有破绽不代表不存在。这只是说明,破坏者没有采取从外面剪断的粗暴方法罢了。此人必然心思缜密且经验丰富。如果将化学溶液引到离合器里面将线腐蚀掉,从外面来看,是可以做到天衣无缝的。”
明诚定定看着他,眼神见出奇异:“这话不像是外交官说的,倒像是……”
前原微微一笑,接道:“像间谍,对吧?虽然我不是间谍,但我喜欢解谜。所以,有时候乐于代入间谍的身份,推演他们会做什么样的选择,从而瞒天过海,也算是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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