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的季节盛放不同的花朵。
她偶尔到院子里为菜地松土时,会看到隔壁家的哥哥穿着白色的棉质衬衣站在阳光下,低头为院子里的花浇水。
那位哥哥长得很好看,可能是不常外出活动的缘故,他比一般的人更加白皙。在阳光照耀下,就仿佛要消失一般。
周楚瑶曾偷偷躲在院子里看他浇花,他独自一人的时候眉宇总是有一股愁云,仿佛在思索着什么重大而艰难的事情。即便是和别人一起,他周围也仿佛围绕着一股淡淡的忧愁,没有任何陪伴能把它们驱散。
有时候他会发现院子那头有一双好奇的眼睛,他会笑着朝她所在的方向招招手,然后喊她的名字:“小瑶,早。”
她从小就不太喜欢说话,总是点过头就往家里跑,很少和他有语言上的交流。
但她很喜欢观察这位隔壁家的哥哥。
隔壁家的哥哥比她大五岁,在镇上唯一的小学上学。因为身体不好,从来不上体育课,而且也时常因为生病请假,所以没有什么特别亲密的好朋友。他在家里时,喜欢浇花,看书,还有吹口琴。
他吹的曲子都特别好听。乐声穿墙而来,周楚瑶时常听得入了迷。
她很喜欢口琴那种沉重又略带沙哑的音色,把所有的歌曲都吹出了故事。
后来有一天,她大着胆子敲响了隔壁家的门,对前来开门的秦暄杨说了真正意义上的第一句话:“你能教我吹口琴吗?”
秦暄杨先教她基本的技巧,她学得很快。等她能独立吹奏歌曲时,学的第一首曲子就是绿袖子。
每天黄昏,他们两人在秦家的石阶上坐着,一起练习那首英国民谣。
但秦暄杨不是每天都能抽出时间指导她,有时候他身体很不舒服,甚至没办法下楼。周楚瑶就只能在自家院子里坐着,自己练习。
她印象最深的是,有一天傍晚她正在院子里浇花。隔壁家二楼突然传来一阵玻璃碎裂声,随后便从屋里响起一个女子凄厉的尖叫声。她从未听过这么绝望的叫声,吓得怔在原地不敢动。她妈妈听见声响赶紧过去,几分钟后,她看到救护车在秦家停下。
她没看到秦暄杨被送进车内的模样,因为她的妈妈脸色苍白地过来把她推回了家。
一天后,秦暄杨还是没有回来。
两天后,依旧没有。
直到三个月后,夏天都已经快过去了,秦暄杨才终于从医院回来。但他身体依旧很虚弱,只能在二楼的卧室静养。妈妈再一次叮嘱她,不要吵到隔壁的哥哥。
但她傍晚的时候坐在家门前,用秦暄杨送她的口琴吹起了《绿袖子》。
三个月的反复练习,她已经能独自流畅地吹奏出这首英国民谣了。
夕阳下,《绿袖子》的旋律随晚风飞扬。她看到二楼的一个窗户上探出一个脑袋,隔壁家的哥哥脸色苍白地朝她挥了挥手,笑了笑。
那个傍晚,她把《绿袖子》吹了一遍又一遍。
alasmylove,youdomewrong(啊,我的爱人,你错待了我)
tocastmeoffdiscourteously(抛弃了我你无义又无情)
ihavelovedyouallsolong(我已经爱上你,啊,这么久)
delightinginyourcompany(有你陪伴多高兴)
greensleeveswasallmyjoy(绿袖子是我快乐的全部)
greensleeveswasmydelight(绿袖子是我全部的欢乐)
greensleeveswasmyheartofgold(绿袖子是我金子般的心)
andwhobutmyladygreensleeves(只有她才是我的心爱人)
她七岁那年,秦暄杨要搬到大城市去接受治疗。
临行前一天,秦阿姨特地到她家里辞行,楚瑶妈妈挽着秦阿姨的手说了很多话,两人眼里都湿湿的。
周楚瑶坐在客厅里看着两个大人一边说话一边哭,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过了一会儿,她注意到门边有个人站着,向她招了招手,让她过去。
她走到外头,秦暄杨摸摸她的头,把几本乐谱递给她:“这个送你,口琴要常练。”
她抬头看着对她而言很高大的秦暄杨,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也不知道。”他耸了耸肩,“也不知道能不能回来呢,说不定过几天就死了。”
才十二岁的男孩,谈论起生死来,却是一点也不恐惧,仿佛那是他的老朋友。
她也没有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挽留他,反倒表现出了与同龄人不一样的成熟和稳重:“你好好活着,等回来再教我吹口琴。”
他笑了一下:“嗯。《绿袖子》要好好练。”
她点头,把乐谱珍重地抱在怀里:“你千万别死。”
他又笑着揉起她的头“这又由不得我,人总是要死的,早晚而已。”
她回头看了一眼客厅里泪眼婆娑的两个妇女,又郑重地看着他说:“你死了,秦阿姨会很难过。我妈妈也会很难过。”
“我知道,我知道。”他笑得有点无奈,“你呢,你不会难过吗?”
她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以后每次吹起《绿袖子》,我就会想起你。”
“谢谢你。”他郑重其事地向她道谢,最后拍了拍她的头,“再见。”
“再见。”七岁的周楚瑶向他道别。
秦暄杨转身走出了院子。
只是那一声“再见”,并未成真。
从此周楚瑶再也没见过秦暄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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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川。
又是一个傍晚,周楚瑶习惯地沿着河川散步,不出意料,她在河边看到了独自望着山峰出神的庄豫。
夕阳下,他的影子被拉扯得斜长而破碎,一如他凝望远处的目光。
“你又来了?”她走到庄豫身边。最近一连几天,她都能在这个时候看到庄豫在河边出神地看着叶知山。因此今日在这里看到他,也并不意外。
“心有些乱。”庄豫的微笑淡淡的,有些伤感。
“我听远扬说,你过几天就要走了?”
他点头苦笑:“嗯,我的假期快要结束了。再不回去,会被公司炒鱿鱼的。”
“不找秦暄杨了吗?”
他一怔,又缓缓将目光移向远处的叶知山:“找不到,又有什么办法。”
她犹豫了一下,仿佛读懂了什么,道:“我知道他可能在哪里。”
“在哪里?”
黄昏渐渐逝去,她转头看了看远处的黛青山影:“你知道叶知山的传说吧?”
庄豫随她看向不远处叶知山在藏蓝的天幕下显得寂廖的暗影,道:“他跟我说过”
“那个传说,是我奶奶告诉他的。”周楚瑶转头看了看他,“他小时候特别喜欢听老人家说的传说。你想去看一看吗?”
心情既是悲伤又是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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