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良家子

39、恩断义绝

田齐和吕绣并肩倚靠在岩石上,仰望着星空,默默无语。田齐在等待吕绣的选择,等待她的回答。吕绣心中一片茫然,一时难以决断。
吕绣六岁的时候,祖父和父母、长兄先后亡故,十余年来一直和吕布相依为命。吕布对她关心倍至,慈爱如父。她了解吕布,知道他的志向。吕布一直以复兴吕家声望为已任。如果真如田齐所说,乱世将临,大战将起,吕布一定不会安于乡野。
虽然吕绣还不知道什么叫做“悔教夫婿觅封侯”。但熟读史籍的吕绣知道,在通向权贵的仕途道路上,满是荆棘。吕布虽然勇武,但复兴家族之心太盛,性格难免有些急功近利。而在乱世当中,隐忍才能长久,急功近利最是危险。就如楚汉相争,笑到最后的,是事事隐忍的刘邦,而不是事事争先,勇武非常的项羽。
如果吕布真如项羽一般陷入四面楚歌的境地,吕绣自问绝不会坐看他自刎乌江,绝不会置之不理。
作出决断的吕绣轻声一叹,对田齐说道:“如果真到了那一天,我吕绣可以与你和离,绝不连累田氏。”
田齐轻轻摇头:“没有用的。乱世当中哪有什么道理可言。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夫妻一体,何况我们或许还有孩子。没有人会因为你一纸和离书而放过田氏的。”田齐内心无比的难受。他很确认自己已经爱上了吕绣。即便他和吕绣最终没有成为夫妻,他也不会对吕绣的生死置若罔闻。
“看来你是认定了我兄长会死于非命,会一败涂地。”吕绣有些气恼的说道。
田齐有些苦恼的摇了摇头。熟知历史,知道每个人的结局,这对田齐而言并非乐事。这使田齐在面对困境的时候,失去了拼搏的勇气,失去了对未来的憧憬和希望。
田齐思考了片刻,轻声对吕绣说道:“一部《春秋》,几多离愁。商鞅变法,车裂而亡;齐恒称霸,饿死宫中;重耳得国,辗转流离;子胥复仇,一夜白头。遍观史策,能成大事者,又有几人善终。”
吕绣眼中的热泪夺眶而出,她冷笑着对田齐说道:“所以你不敢娶我。所以你宁愿夜宿妓馆,自污名声,也要逼我离开。田齐,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你的胆气呢?你的傲气呢?被乌尔海一脚踢没了吗?你现在胆小如鼠,瞻前顾后,犹豫不决。这样的田齐,我吕绣不稀罕。这样的田齐,我吕绣,不嫁!”
吕绣说完飞奔而出,上马直向山下跑去。田齐却被这两句话刺得心痛。他扪心自问:“自己这个样子,值得吕绣去爱吗。”
他暗自摇头,自问自答:“吕绣爱的不是我,而是以前的田齐。我不过是自作多情罢了。吕绣说的没错,现在的田齐不值得她喜欢,也不值得她去爱。”
田齐独自留在原地,默默的看着星空。得知吕绣爱的人并不是他,而是以前的田齐,令他感觉无比的失落,无比的难受。他有些妒忌以前的田齐。他的灵魂穿越时空,抢占了以前那个田齐的一切,但却抢不走他爱人的心。吕绣已经不只一次说过,现在的田齐变了,不再是以前的田齐了。
直到月挂当空,时至深夜,田齐才默默离开原地,慢慢爬上战马,向山下返回。
田齐脸色苍白的回到了家中。母亲刘氏一直等在门亭内。听到马蹄声响,迎了上来,把田齐扶下战马。她看了看田齐脸色,有些遗憾的问道:“绣儿没有原谅你吗?”
田齐轻轻摇头,拄拐走向院内。刘氏一声长叹,拴好战马,关了院门,回了她自己的房间。
田齐回到屋中,却见苏双还没有睡,正坐在榻上等他。
“如何?”苏双有些期待的询问田齐。这一个多月的接触下来,苏双对吕绣的能力和品德赞赏有加。他觉得田齐如果能娶吕绣为妻,一定会对他们的生意颇有助益。
田齐挤出一丝微笑说道:“自此相逢应不识,咫尺天涯是路人。”
苏双一愣,过了片刻才听懂了田齐话中的意思。他冷哼一声说道:“这次你满意了?真搞不懂你在想什么。这么好的女子,你却畏之如虎,弃如敝履。早晚会有你后悔的一天。”
“睡觉。子时已过,你不困吗?”田齐冷冷回答了苏双一句,倒身入榻,闭目而眠。
“不信你能睡得着。”苏双轻声诅咒一句,倒于榻上。经过这一个多月形影不离的相处,他和田齐早已彼此信任,亲如兄弟,言语再无顾忌。
田齐确实睡不着。他一闭上眼睛,吕绣那满脸泪痕的身影就浮现在眼前;吕绣那由爱生恨的话语就回响在耳边。田齐心如刀绞,又暗自替吕绣担心。他不知道吕绣此时,会不会也和他一样,躺在榻上,慢慢舔舐内心的伤口。
吕绣确实如田齐所料,躺在榻上久久难眠。但她现在所想的并不是田齐的胆怯和无情,而是在回想田齐所说的那些话。她默默思考田齐所列的那些理由,越发觉得可信,越发让她心惊,让她忧心。
她躺在床榻上喃喃自语:“乱世即将到来了吗?”
吕绣是一个性格十分刚强的姑娘。在她对田齐说出“不嫁”两个字的时候,她已经作出了决断。她不会再去粘着田齐,不会再与田齐有任何的交往。
第二天清晨,吕绣早早起身。她取出一个榻柜,把田齐曾经送给她的那些东西都装入其中。她叫过侍女,吩咐她说道:“叫江管家把这榻柜送去田家,当面交给田齐。转告田齐,从此以后,我与他生死各由天命,田吕两家再无往来。”吕家曾经贵为二千石大夫,宅院占地广阔,足有五进庭院,房舍都是青砖碧瓦。吕家虽然只有吕绣兄妹两人,但畜养着数十名家臣和奴仆,在村寨中是最富贵的人家。
侍女一愣,但看吕绣态度坚决,不敢出声询问,连忙抱起榻柜出了房门。
“回来。”吕绣叫住侍女,补充说道:“让他把与我相关的东西都给我还回来。去吧。”
吕绣这样做并非是无情。她是故意用这种十分激烈和无理的方式,把两家决裂的事情公之于众。从今以后,再不会有人拿她和田齐的关系来做文章,吕家不会拖累到田家。
侍女抱着榻柜找到江管家,把吕绣的吩咐详细告之。江管家却不肯依令而行,让侍女回复吕绣:“田吕两家世代交好,如此决绝之事,最好等家主回来定夺。”江管家不是奴仆,而是家臣,他必须考虑吕氏家族的未来,哪里肯轻易同意吕绣的无理取闹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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