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句话,天地间没有任何人听见。
等待最后一点神格也消失在风中,硬撑了一整夜的薛止彻底脱力。
所有的疼痛都反噬到他的身体里,让他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我累了,让我们稍微歇息一会。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以后都不会有专程去北海寻你的那一天。”
是因为你的夙愿已经完满了吗?它忽地想起数百年前,那踏着来寻找他的年轻神,黑衣长发,背脊挺得笔直,面对所有的艰难险阻都不曾皱眉。是这个人给了你如今的信仰吗?
“我再没有疑惑了,承天君,就在这里别过。”
“嗯,走吧,我也没有别的事情可以说给你听了。”
那只眼睛闭上,消失在染着金色的云层之间,好似从来不曾来过。
等到这片狭小的空间中终于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薛止克制地亲吻他的额角,将他抱得更紧一点,用近乎呢喃的音量说,“我没有地方可去了,你能让我跟你回家吗?”
无数逝去的回忆在他的眼前呼啸而过:很久以前,光与水同尘的虚无之境,那个只有一丁点小、被素璎抱在怀中的孩子问他要不要和他们一起离开;黑色的河流上漂满了灿烂的灯花,落单的那个孩子被他抱在怀里,小声说自己的家在江州山间,在那里有他最亲近的人,可是他还是想要一个朋友。
因为他太孤独了,所以想要一个人陪着他,即使这个人是神明。
他险些就真的答应了太虚弱了是一方面原因,另一方面他还有许多的事情没有做完,要是离开了的话,许多人的付出和努力都将化为泡影。在内心最隐秘的角落,承天君不止一次嫉妒过那个名叫薛止的凡人,嫉妒过将来的自己,明明他们是同一个人,为什么他必须要迎接一次死亡呢?到现在这些曾经的顾虑都化作了云烟,剩下的愿望再没有任何遮掩,变得无比清晰起来。
现在我愿意跟你走了。
绮夜之抄完
尾声
他感觉自己在深邃的晦暗中不断下坠,没有尽头的下坠,周遭隐约可见一张张或狰狞或庄严的面孔,它们同样注视着他,眼神中写满了不可知的悲哀。
有什么人一直呼唤着他,起初这声音还很响亮,到后面也模糊起来,断断续续的,他的神智慢慢变得混沌,怎么都逃脱不出这段冗长的潮湿。
我要死了。在一切不可知的恐惧中,唯独这样的想法变得格外清晰。这一定是在通往死后的世界,他本能地伸手去握自己剑,袖子里却空空荡荡。
他没有剑了。
无数昏暗的光在眼前碎裂后又凝结,直到消失不见,而他的意识也在层层重压下溃散……直到某一刻,柔软干爽的气息将他包裹起来,窒息的痛苦渐渐远去。
虽然还是暗,可不再茫然无措,无端地令人觉得心安。
“春偶来,锦葵开,将离零落,红颜难持,白发不摧……”
唱歌的女人嗓音没那么娇俏甜腻,带一点沙哑,像是长久身体不好咳嗽咳坏了嗓子,依然是婉转动听的。
她唱一句手中剪刀便落下一次,喀嚓喀嚓的响声不绝于耳。
他睁开眼睛坐直身体,身上盖着的苏芳色绸缎罩衫滑落下来,捡起来看了下,云鹤样式的暗花,看剪裁是女子惯穿的样式,还带着一丝丝的药材和胭脂的混合香气。
这屋子里的摆设熟悉又陌生,被从枝头剪下的花朵散落在桌子上,和那些陈旧的算筹混在了一起,一侧摆着致的丝绢屏风挡住绝大多数的西晒,一侧的窗户半开着,傍晚的余晖映照出桌子旁那道冷淡而美丽的人影。如云的黑发将将好垂落到地上,素色凤尾裙外头罩朱瑾色披肩,染了杜鹃的红指甲将算筹一枚枚地拨到竹筒里边装起来,有条不紊地做完这所有的事情后,她像是才注意到一旁还有个人似的,转过头来一言不发地望他。
他同样愣怔怔地看向她,因为太过吃惊连言语都忘记。
过去他曾经无数次见过镜子里的自己,也有许多人都说他和父亲长得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却从没有人说他长得像他的母亲。
没有别的原因,只因为曾经那位穆少爷的妻子,就是这个家的年轻女主人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禁语,这位早逝女神算的容颜就像是一片夹在旧书中的梅花,渐渐干枯直至被所有人遗忘。
“醒了?”她错开目光,以冷淡却温和的口吻道,“刚好,再不醒我就要叫你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怀疑自己认错了人,眼前的这人其实并不是自己的生母而是哪位他不认识的夫人,不然的话要如何解释这过于和善的态度?
他艰难地张口,“……,这里是哪里?”母亲两个字在舌尖停留了许久,最后还是被生生咽了下去。
“我也不知道,好像是介于生与死之间的随便什么地方。”
她答得漫不经心,他紧盯着她,思忖她所说的是真是假。
见他这幅模样,她叹了口气,“没想到你都长这么大了,看来中间过去了好多年。”
“嗯。”
因为拿不准她的意思,他没有说太多,生怕哪里又戳中了她,让她失去神智地发起狂来。
“回去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待久了不是好事。”
哪怕这口气说不上多么亲密,但无疑是她第一次没有用带着厌恶的眼神看向他,朝着他尖叫咆哮让他去死。
“我也该走了。”
纸门拉开,显出庭院里的光景来。
看到那条从山上引流下来的溪涧和梅树,他忽地想起来这里是哪里了这里是随着她的逝去被永久封闭起来的那间别院,少年时期他曾经悄悄溜进来过一两次,但里头的家具器物和悬挂的字画要么起来要么都蒙了层白布,根本不是现在的样子。
这是他初次见到这里有人居住时的模样,没想到居然是在这种情境下。
“他们都在等我,我在等你睡醒,现在你醒了,我就没有理由留在这里了。”
你为什么要等我?
在这逐渐逼近的焦躁中,他仍旧笼罩在过去留下的惧怕中,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循着她的目光看去,那一边他看见了自己的父亲、祖母、甚至是未曾谋面的祖父是个挺拔英俊的青年人,眉目模糊,周身散发的气息并不凛冽刺人,反倒有几分儒雅,挽着白发长裙的祖母,两人如一对神仙眷侣。
侍女阿香还是那样一袭明黄衣裙,向着他露出熟悉的笑颜,“大少爷,好久没见到你,长大成人了,真好啊。”
他们所有人都在这里,简直就像是梦一般……不,连梦中都不会有这样美满的景象。他做了好多年血淋淋的噩梦,因为他们都已经死了,死人是不会复活的。
他下意识地就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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