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契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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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曹帆这才跑到前面来喘口气,谁知道刚一出现就被一帮昔年发小儿给拽了过去,起着哄非要让跟他拼酒。曹帆从早上忙活到现在几乎粒米未沾,这也就是常年锻炼出了酒量,要不非让这帮“狐朋狗友”给灌桌子底下去不可。
几杯酒下肚,大家的兴致更高了,于是便开始东扯西扯地聊起天来,从儿时光着屁股下河摸鱼说到扯前桌女生小辫子,一桌大老爷们儿比赛似的回忆彼此的羞耻往事,桌上不时爆出阵阵笑声。
“说起来,你们还记不记得咱们初中那时候有一次比赛,一人追一个女朋友,”一个哥们儿大概是喝大了,大着舌头说,“那时候就属柯子没出息,站到人家女孩儿面前脸都红了。结果谁知道后来这小子牛x大发了,居然敢去强……”
这人话还没说完,就被旁边的人一块肥肉塞住了嘴。那人打圆场道:“你喝多了就闭嘴,瞎说什么呢!”
曹帆脸上的笑意也敛在了嘴边那人刚刚提到的人叫柯阳,也是曹帆他们这群发小儿之一。只是,这人在十年前因为强/奸杀人被判处了死刑。
曹帆对柯阳的案子并不算太了解,当时他跟着李光北到外地出差,回来的时候才得知柯阳出了事。听说他是在夜晚尾随一个年轻女子,对其实施强/奸后又将其杀害。警方调查证据确凿,柯阳很快就被判处了死刑并执行。当时才24岁。
农村人有自己朴素的善恶观念,强/奸可以说是大家所最不齿的罪行之一。今天在这大喜的日子上居然提到了那个强/奸犯,真是平白添晦气。一帮人小心地打量着曹帆,都怕惹得他不高兴。曹帆自然也看出来了,他笑笑道:“老六这酒量怎么这么多年还没练出来啊?这才几瓶酒,就醉成这样了啊?让他上桌子底下睡去,咱们喝咱们的!”
“对对对,不理他,咱们喝咱们的!”其他人见状纷纷应和,酒桌上再次热络起来。
寿宴从早上九点折腾到了下午四点,客人们这才纷纷离开。曹帆让父辈们护送老寿星先回家,自己则和堂哥带着一众小辈们负责善后。正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突然有人走过来,对曹帆的堂哥低声耳语了两句。堂哥一听,眉头就皱了起来。
曹帆就在堂哥身边,听到了那人说的好像是有什么人来了,便问:“谁来了?”
“柯家老叔。”堂哥回答,脸上不那么痛快。
曹帆眨了眨眼才意识到他说的正是柯阳的父亲,他奇怪地问:“他怎么这时候才来?”
“他说没好意思早点来,想给爷爷祝个寿就走。”堂哥说着,表情上带着嫌弃。“你干吧,我出去见见他。”
“我跟你一起去。”
兄弟俩走到院外,果然见到有个人站在那里。曹帆眨了眨眼睛,有点惊讶地打量着面前这个老者这个人与他印象中的柯阳的父亲实在相差太多,他依稀记得,当初柯阳的父亲身材壮实,一张脸上总带着朴实的笑。然而眼前这老者身体清瘦,背也有些驼了,一头花白的头发更是让他显得苍老不堪。
这是柯阳的父亲?
那边,堂哥已经开口:“老叔,酒席已经结束了,我爷我爸他们都已经回去了。”
听到这句话,柯阳父亲脸上露出些尴尬夹杂着愧疚的表情,他讷讷地开口道:“怪我,来晚了点儿。”他递上一个红包,对曹帆堂哥说,“这是我一点儿心意,帮我交给你爷爷,就说我祝他寿比南山。”
曹帆堂哥犹豫了片刻,还是接了过去,他口气比刚刚稍微缓和了些,说了句“谢谢老叔”。
柯阳父亲脸上露出有些欣慰的笑容,他点点头:“那我不打扰你们了,我先回去了。”
曹帆看着柯阳父亲远去的背影,问堂哥道:“我记得柯家老叔原来长得挺年轻的,想不到现在老成这样子了。”
“儿子出了那种事儿,脸面都丢尽了,还能有啥好模样?”曹帆堂哥哂笑。
曹帆没说话,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儿。他小时候有一回在柯阳家跟他胡闹,不小心拿镰刀弄伤了自己的脚。血一下子出得很多,曹帆是被吓傻了,柯阳则直接吓得哭了出来。柯阳他爹听到哭声跑出来,看到曹帆坐在地上满脚是血,柯阳在一旁大哭,地上还有把镰刀,以为是儿子胡闹弄伤了曹帆,上去就给了柯阳一脚,然后他一把按住曹帆的伤口,抱起人就往村卫生所跑。到了卫生所后,医生给曹帆止了血缝了针,并告诉柯阳父亲曹帆并没有伤筋动骨,柯老叔那铁锅底一样的脸上才终于露出松口气的表情。而后,柯阳父亲背着曹帆回到曹帆的家,进屋就向曹帆母亲赔罪。曹帆连忙解释是自己不小心,可柯阳父亲还是很自责。第二天,他又带着柯阳过来登门道歉,还扔下了50块钱在那个时候,五十块钱对于一个农家来说,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因为这段经历,曹帆对柯阳父亲的印象一直不错。而今看到当年的那个庄稼汉子憔悴成这个样子,曹帆心中竟浮起一丝不忍来。
因这这么一分不忍,第二天,曹帆决定去柯阳家看看。
曹帆向家中小辈打听到了柯阳家的地址。虽然曹帆已经离开村子好多年,可是拜每年都要回来探亲所赐,他对这村子还是保留住了些儿时的印象。他记得当年柯阳家条件虽算不上村里最好的,可也是一个四方院儿,三间大瓦房。柯阳的父亲能干,家里的地多,伺候得勤,产量也高。当时一般家中也就养头猪养几只鸡,可是柯阳家却养了两匹大马,柯阳他爸三五不时套着马车帮邻居家搬东西送货,挣点儿零花钱。柯阳他妈也是个勤快人。家里的小院拾得干干净净,井井有条。
然而,眼前的柯家的情况让曹帆有些傻眼,依旧是那三间瓦房,却因为年头太过久远而显得破败。主人家显然也没有修葺粉刷的意图,旧的墙皮已脱落大半,露出掉了色的红砖来。院子中也冷冷清清的,几颗果树树皮都没了,一看就是已经死了的;猪圈塌了一半,狗窝前也没了狗。就连当初平整的地面如今也是坑坑洼洼,走上去都硌脚。
曹帆看着这院中的情况,心中更加不是滋味。他走进院中,推开屋门:“老叔在吗?”
听到曹帆声音,柯年顺从里屋走了出来。看到来人是曹帆,他是一脸意外,过了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连忙打招呼:“哟,是帆子啊,好久不见了,你怎么来了?”
曹帆将手里的两盒礼品举了举,笑着说:“过年的时候忙,也没过来看看。今天有空,我就过来走走。”
看着曹帆举着的礼品,柯年顺受宠若惊,他连连说着“你太客气了”,手半伸着,似乎想把东西接过去,又好像怕这样太过失礼。曹帆见状笑笑,他扬了扬下巴指向里间,问:“咱俩进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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