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替他挡了枪。
“好好活下去……”
“我爱你……”
漆黑森冷的审讯室只亮着头顶一盏惨白的灯光,宋辞满手是血,面目呆滞。
“宋少爷,你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说吧?”
身穿警服的人往对面一坐,他是个小官,惹不起宋家,宋家这大户使了钱,他们都得仰人鼻息。
“你和那个被枪杀的男人是什么关系?”
警官拿着笔尽量不让自己显得太弱势,可毕竟兜里揣着钱,也对人横不起来,只等着这位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宋少爷乖乖的按着他的暗示说完,他就安安分分的放人就行了。
审讯室里异常沉默,良久,他只听得对面这轻轻摩挲着自己手上已经变得暗沉的血液的小少爷平缓又坚定的说:“爱人关系。”
警官要记笔录的手顿住,忍不住提醒道:“宋少爷,您仔细想想,您跟那人是什么关系?”
宋辞看着自己满手的暗红,十指相扣,他仿佛还能感受到他的沈游,他最爱的人,鲜血沾到他手上脸上的滚烫的温度。
“我说,我们是,爱人关系。”
宋辞轻轻吻了自己的手,或者说是手上属于沈游的鲜血:“他是我的爱人,是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也是我死不悔改爱着的人。”
警官不能理解两个男人之间有什么爱情,他知道很多富家子弟都好这口,但是到最后还是娶了女人,硬邦邦的男人哪有温香软玉来的舒服,像宋辞这样,宁死不改的,他只觉得荒唐。
舒服日子过多了,一下摔了个狠的,也没摔醒他?
警官握着笔不知如何写,是该这样写下来,还是该对得起自己兜里的钱,写份假的将人放出去,现在这世道,乱的很,谁不想得个庇护,他也不例外啊。
聪明如宋辞,哪能不知道如今是个什么情况。
宋商两家联姻失败在这个硝烟弥漫的时期不值一提,宋家还肯在他身上动心思,也不过是因为不想让着巨额财产落入他人手,若是子嗣多一些,怕是早就放弃了他。
他讽刺一笑:“我恨生不逢时,我恨你们这些人杀人无形的思想,我恨这腐朽的框架。为什么相爱的人不能在一起,为什么偏偏,我们要经历这些,我们只是相爱而已,相爱错了吗?”
“世人皆道我们这深宅大院里的人活的光鲜亮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这都是假的,假的!什么宋家少爷,不过是个破烂身份,我也不过是个傀儡,听他们的顺他们的,我连自己的爱情都不能有!”
劣质的瓷碗碎落在地上,沉重的金属镣铐磕在桌面上,宋辞余光瞥过飞溅的碎片,视线转到镣铐上,攸的笑了。
他走马观花,回想这一生,除了在沈游身边,从来就没有自由过。深宅大院圈住了他,他挣扎了这么多年,依旧没能摆脱,如今落入牢狱困于囹圄,更谈不上自由。
他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不过是把自己从一个深渊推到另一个深渊罢了。
他和沈游在一起的日子格外的开心自在,他从来都不后悔,为了这么短暂的快乐,付出了一生的命途。
与其消沉一生,倒不如得这一时欢喜,哪怕是死,也乐的奔赴黄泉。
警官没料到这年头还有这样的蠢人,有钱能保释他出去还不配合,这牢里想要出去的,多的是呢!
警官一时无法,暂且扔下了纸笔,将人关回牢里,兜里的钱可都在提醒着他,宋家这个事儿,不是他们平常动刑打人就能解决的,今天解决不了的,那就留着明天再办吧,万一吃吃牢里这破地方的苦,就想清楚了。
落锁的声音随着吱呀吱呀的铁门共同出现,又同时销声匿迹。
宋辞坐在地上的草堆上,一下一下抚摸着自己的手,他的阿游平日里最喜欢把玩他的手,说他的手好看,如今这手上却是这么一副光景,沾满了属于阿游的鲜血,何其讽刺。
王导坐在监视器前,对讲机已经举到嘴边上准备喊卡了,却为温茶下一秒的动作,握紧了对讲,回了已经溢到嘴边的声音。
白路没换衣服,就守在镜头外,浑身破烂的衣服,暗红已经凝固的血浆,若和镜头内的人凑在一起,将会分外凄惨。
镜头内的温茶对着自己那双手看了半响,慢慢的探出舌尖,去舔|舐自己手上的血液。
白路看的心口一紧,抿着的嘴唇绷成一条直线,他心疼他的爱人,却也知道这是他的宝贝在成长,他有幸见证,却不能打扰,他再心疼,也得让温温,完成这份属于他自己的,一份经历。
“卡!过!”
“道具组,赶紧更换道具!准备杀青!”
王导不知道温茶吃了多少不干净的血浆,他知道的是,这个孩子,是真的太用心了。
从最开始拍摄到现在,每一次,他都能看到他的进步,很惊人,也很心疼。
白路过去一把抱住温茶,温茶回神一笑:“马上杀青了,我要殉情了。”
白路紧紧的抱着自己的爱人:“沈游在等着宋辞呢,他们会幸福的。”
“你有我,我在呢,我们会比他们幸福很多很多。”
温茶窝在男朋友颈窝点头:“是呀,我们会更幸福的。”
☆、派发狗粮专业户!
王导检查过一遍道具,过去拍了拍温茶的肩膀:“加油。”
温茶不好意思的点头:“谢谢王导。”
他刚才那段加戏完全是无意识的表现,他觉得沈游那么喜欢宋辞的手,一定不想让他沾着满手的鲜血,哪怕这血是自己的。
能得到王导的认可,他很高兴。
王导和蔼一笑,这小朋友是真的懂事,也分的很清,私下里叫他王叔,拍戏时叫他王导,这是对自己职业的尊重,也是对他这个导演的认可与敬重。
他拍拍手,环视全场大喊:“来来来,最后一镜,全场准备!”
“第四百五十三场五镜一次!action”
场记板啪的一声清脆敲下,全场静默。
阴森潮湿的监狱中唯有上方半点灯光摇摇晃晃明明灭灭,宋辞仰头望着那孤零零的灯泡,慢慢的笑了。
他的眼睛里依旧清澈,可再不是少不更事的模样,能让他不谙世事随他自由快活的人已经走了,他没了幼稚的心思,也没有了幼稚的权利,剩下的这世间所有的人,都不是他的阿游。
阿游在他怀里缓缓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他永远也忘不了。
他的阿游,是他循规蹈矩生活里最美好的意外,也是这深宅大院里,照到他身上的唯一的光。
阿游是他活下去的勇气,也是击溃他理智的最后一根弦。
宋辞缓缓的闭上眼睛,他手里握着的瓷片越过那双白皙细腻的手,划在了手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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