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了口气,轻声道:“下去罢”,话音一落,一屋子人都如蒙大赦地行礼退去。
等四下伺候的人都退了下去,那个两个一直紧绷着脸的青年表情一松,方才弥漫在书房的压抑气氛也霎时消弭。
居右的那人甚至在一侧的面上笑出了一个小酒窝,衬得一张娃娃脸,竟显出几分少年的活泼来。他笑骂了一句,“李二狗,你又欺负人。”
被称作“李二狗”的青年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从鼻中发出一声轻嗤来,却并未回话。
酒窝青年还待再说,却注意到安王扫来的眼风,顿时闭上了嘴。
书房内一时陷入了一片寂静当中。
那酒窝青年对这沉寂的氛围有些不解,他转头悄悄地打量了安王一眼,却见安王双眉微蹙、面带疲惫,显然是有些心事的样子。
他拧了拧眉,有些疑惑地道:“殿下,您看方才新帝对您的态度……这情况不是还没您想得那么糟么?您怎么……”
安王苦笑地朝他摇了摇头,止住了他的话。
酒窝青年立即就住了口,下意识地瞥向一旁的“李二狗”,“李二狗”注意到侧边扫来的眼风,微微转了转头,冲那边比划了个口型
蠢。
酒窝青年几乎是瞬间就辨认出这口型,他张嘴就要骂回去,可余光瞥到安王那显然有些悒郁的神色,到底还是磨了磨牙、闷闷地闭了嘴。
……
回想着今日季怀直的种种作为,安王此刻心中满是不安。
若是季怀直表露出毫不掩饰的敌意,那他大约还会放心一些,毕竟他此次来京,早就做好了再无法回去蓟州的准备,左右不过是一条命罢了。可是季怀直现今这般作态,显然是所图甚大,蓟州那边……
安王垂下眸子,掩去其中的悲凉。
“以前在宫里头,都是皇兄护着我,我现在大了,去替皇兄守土定疆去。”
他守住了临行前许下的诺言,可再深厚的兄弟情分,在时间的消磨下都是面目全非,余下的仅有猜忌和怀疑……
他该庆幸,没有等到皇兄亲自动手么?
作者有话要说:季所图甚大怀直:喵喵喵???
第6章白兔
安王在京已经呆了有一个多月了,外人看来,新帝对安王的赏赐源源不断,内人看来么……
安王府。
季怀直走了这一个月,对宫城到安王府这段路途早就驾轻就熟,而安王府的人对季怀直的到访,也早就见怪不怪,已经能颇为镇定地行礼请安了。
季怀直站在安王府的大门前,朝着他身后伸了伸手,跟他来的人,忙把牵着手里的马往前走了几步,将马缰递到季怀直手里。松手后,还颇为不放心地站在原地顿了下来。
这边,季怀直拿着马缰的姿势有点儿别扭,不过他自觉这没什么打不了的,颇为随意地向原先的牵马人摆了摆手,“辛苦啦,你先去回去罢。”
那匹马被季怀直的动作牵动,有些不安地原地踏了踏步子,随后又摇头晃脑地喷了个响鼻。
那牵马人看得心惊胆颤,这位主儿牵马的姿势别扭得很,一看就是第一回动手,早知如此,他似无论如何也不敢将马缰递过去。若是这畜生突然发疯,伤着了季怀直一星半点,不说他自己,他一家老小的命都得搭进去。
他正待开口劝阻,那头一个穿着靛色外衣的青年从王府走出,上前几步,行礼拜见。
季怀直有些奇怪,“茭白,怎么是你?皇叔呢?”
任茭白,就是随着安王来京的两人之一,虽说名叫茭白,不过这人可是一点都不白,常年在边疆风吹日晒的,想也知道是白不起来的。
“回禀陛下,殿下方才出府。不知圣驾降临,实是怠慢,还望陛下恕罪。”他一面说着,一面仔细打量季怀直的神情。
季怀直真的是愣了一瞬,这个月他时不时地往安王府里跑,安王一直都在府里头,他竟全然没意识到安王竟然还会出门。
不过,他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也没什么可奇怪的,安王又不是来坐牢的,出个门怎么了?先前那一个多月,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在府里头闷着,那才叫奇怪呢。
想着,他又释然了,他摆手笑道:“没事没事,我就来给皇叔送些东西来,东西我送到了便好,皇叔不在也无甚要紧的。”
任茭白见季怀直神色间没有半点不虞,心下一定。他就说么,陛下对王爷的态度,怎么看都不像有恶意的样子王爷和李构就是想得太多了……
这般想着,任茭白唇角微勾,左侧颊上也显出浅浅的酒窝,又忙行礼谢恩,“末将斗胆替我家王爷,谢过陛下赏赐。”
这边季怀直将手里都缰绳往前扯了扯,作势要递给任茭白,一面开口道:“你看看这马怎么样。”虽是问句,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
季怀直虽是不懂马,但也知道,能让盛产良马的永州当作贡品送来的马匹,肯定不会是凡马。
任茭白早就注意到季怀直身后的这匹马,身躯高大、四肢修长,眼眸大而有神,看起来就极通人性,更难得的是通体雪白没有一丝杂毛。
那马似乎被季怀直扯得不舒服,摇晃了几下脑袋,但到底也没有什么挣扎之举,而是顺着缰绳的力道,往前踱了几步。
先前季怀直没有提起,任茭白虽是看到这马,却不好多加关注,此刻自然是接过缰绳,眼神发亮地打量着这马,面上欢喜的意味甚浓,连声赞道:“好马!好马!……同殿下的蹑景比起来,也不遑多让!”
季怀直先听他赞“好马”之时,就忍不住弯了弯眼睛,只不过听他后半句话,面上的笑意却是一顿,几乎要怀疑任茭白是故意这么说的了。不过看了看任茭白几乎黏在那匹白马身上的眸光,他还是觉得自己大约是想多了。
想要送礼物,结果人家根本不缺怎么办?
季怀直一时犯了难。余光瞥到那马通体雪白的毛色,他忽然灵光一现,开口问道:“茭白,你可有坐骑?”
任茭白倏地转头,有些磕巴地道:“陛、陛下,您的意、意思是?”说话时,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
季怀直点了点,笑道:“你要是没有合用的坐骑,这匹马就送你如何?同你的名字也相配。”送不了安王,就送他身边的人嘛……
“没有!”任茭白斩钉截铁地摇头,随后似乎有些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竟是向季怀直行了个伏拜得大礼,“谢陛下赏赐!”这次说得可比之前情真意切地多了。
被叫起之后,他似乎也是意识到自己方才有些失态,神色略有些不自在,但面上还是兴奋居多,眼神还是不住地绕着那匹白马打转。
季怀直不大懂马,不怎么理解任茭白此时的兴奋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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