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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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是不是方才在会议室受了惊吓的缘故，元谷现下觉得严旭的气息似乎没有多么可怕。元谷甚至觉得，在这个全然陌生的环境，唯一能让他感受到“窝”的气息的，就只有严旭而已。
元谷在严旭的手掌里发了会儿呆，慢慢地往严旭的手心蹭了蹭。
严旭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元谷突然表现得这样温驯，但是这是他的兔子第一次主动愿意接近他。严旭有些得意地弯了弯眼睛，一下一下的给元谷顺着毛。
元谷闭了闭眼，在严旭的抚摸下渐渐瘫软成一张兔饼。他绷紧的神经慢慢放松了下来，靠在严旭的手心逐渐睡了过去。
严旭捏了捏元谷前爪柔软的肉垫，觉得有些奇妙。
无论是在丛林中，还是在人类社会，严旭都从未停止过战斗。
他所接触的到的人和兽，无论是敌是友无一例外都是睿智而强大的。说到底，人类社会和丛林法则并无区别，同样只有吞噬下层、淘汰同级才能不断地向上爬。而半兽们更是早在没有灵智的时期就已经懂得怎样不顾一切地站在金字塔顶端了，这也正是他们比普通的人类更容易成为人上人的原因。
半兽所经历过的，是比人类的名誉和权力之战更加惨烈的生存战争。
但是元谷是不同的。他无论是作为人还是兽，都实在是太过弱小。
严旭从未这样近地接触到这样柔软无害的生命。他的手掌覆盖着元谷细软的绒毛，感受着他沉睡时细细的呼吸。
严旭盯着元谷看了一会儿，轻轻地将熟睡的兔子放在了他的衣服上。
元谷咂了咂嘴，似是无意识地蹬了几下后腿，鼻尖翕动着，歪着脑袋睡了过去。
严旭把灰兔卷在方才元谷脱落的衣服里，团巴团巴摆在桌子上，自己就在元谷边上办公，工作累了就戳戳元谷毛绒绒的屁股。来办公室汇报工作的员工虽然不清楚严旭为什么要把一堆衣服放在手边，但也都没有发现严总监在公司里养兔子。
到了下班时间，严旭把元谷装进大衣口袋便出了办公室。躲在暗处蹲小兔子的半兽们一直等到熄灯，连根兔子毛也没见到，面面相觑地陆续离开了公司。
严旭一路开车回到家，又忘记自己已经是一位铲屎官了。他顺手把大衣挂在衣架上，便去忙自己的事。
在回家的路上已经醒来的元谷有些着急地看着严旭径直上了二楼，他探出大衣口袋看了看，发现自己离地面实在太高。他怕自己跳下去被摔坏，想变成人形又担心撑坏了严旭的大衣，只好又滑回口袋深处，无可奈何地又睡了过去。
到了睡觉时间，严旭才想起元谷还在大衣口袋里。他下楼去把元谷抱上来，并没有让他回元谷的卧室，而是直接抱到了自己的房间。
迷迷糊糊的元谷一下子陷进盈满严旭气息的被子里，他猛地清醒过来，坐起来就要往床下蹿。
严旭一把按住他：“就睡这里。”
元谷茫然地看着严旭。
“我上午说过了，除了去学校，你都要在我身边。”严旭道，“包括睡觉。”
元谷只好趴了下来。他闭上眼，忽然觉得严旭放在自己身上的手触感发生了变化。元谷一抬头，发现严旭已然变成了一只豹，他打哈欠时露出的獠牙映入元谷的视线，元谷一震，整只兔缩成皱巴巴的一团。
严旭低头看着他被吓得动弹不得的兔子。他低下头，顺着元谷的毛舔了舔。他的本意是想安抚元谷，但豹舔舐的力度对幼小的灰兔来说实在太大，元谷硬生生地被严旭掀得在床上翻了个跟头。
灰兔沉默地站稳。
他觉得严旭可能讨厌自己。
严旭把元谷叼到自己的前肢臂弯里，尾巴在床单上一下一下地甩动着。待到元谷逐渐适应了严旭的兽态逐渐安定下来，严旭这才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一夜无梦。
第6章06.
06.
最近一段时间，元谷每天晚上都会被严旭抓到他的卧室去睡觉。
即使他变成兔子缩在衣柜里，严旭也会在十点半准时出现，刨开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叼着他回到自己的床上。如果严旭来找元谷时发现他在露台上偷偷地啃花，还很有可能被严旭在屁股上重重地咬一口。
元谷发现严旭总是喜欢变成豹入眠。确切地说，只要严旭不做饭不办公，一般都是以豹的形态在家里活动。严旭没有娱乐，只要脱离了工作，他连手机也不会碰一下。
在了解这一切以前，元谷想看电视时，甚至思考了片刻自己究竟能不能打开它。他抱着腿坐在沙发上，看着豹斜躺在地板上玩家里的扫地机器人，犹犹豫豫地开口道：“严旭。”
那只豹仰着脖子看向他。
“你那个电视，是坏了吗？”他说道，“我从来没见你看过。”
不看也不代表就坏了啊。
严旭翻了个白眼，坐起来用爪划拉开茶几的抽屉，从里面叼出电视遥控器放在元谷的手边。
“我可以看？”元谷问道。
……当然可以啊。
严旭莫名其妙地点了点头，又像没骨头似的瘫回地板上，尾巴一挑一挑地逗扫地机器人玩。
元谷盯着严旭边上那台带着爪痕的扫地机器人，突然觉得严旭也没有多么可怕。
严旭一周会去两次超市。一次在周末，一次在不怎么忙碌的工作日。
这天下午三点开完会，严旭和元谷就走出了办公室。电梯在负一层的停车场打开时，柏晏正站在外面。
柏晏好奇道：“你们俩去哪？”
“什么去哪？”严旭莫名其妙，“我早退。”
“早退你还这么理直气壮？！”柏晏愤怒道，“那你带着兔子干嘛？”
“他是我的助理，我都下班了他还在办公室干嘛？磕草啊？”严旭按着元谷的后颈将他往自己身边一带，不耐烦地绕开柏晏径直朝外走去。
柏晏不敢惹严旭，在他俩身后小声又用力地说：“元谷这个月工资扣一半！”
“你试试？”严旭头也不回地说，“谁给你的本事扣我的人的工资？”
柏晏站在电梯里，非常用力地戳了一下关门键。
“去哪？”元谷仰起头问。
“超市。”严旭道。他边走边看了眼元谷道：“喜欢去超市？”
“没。”元谷搓了搓脸。
严旭的脑子里一下子浮现出一只兔子蹲着用爪子在脸上蹭来蹭去的样子。
蹭得再用力一点的话，搞不好还能看见兔板牙和舌头。
“还没？”严旭捏了捏元谷的后颈道：“每次带你去超市，你都恨不得蹦着走，生怕别人看不出你是兔子。”
“……嗯。”元谷有些不好意思地仰头飞快地瞟了严旭一眼解释道，“因为以前没有人和我一起逛街买东西。”
“是么。”严旭又捏了捏元谷的后颈，“那以后一周出去三次。”
元谷看着严旭绕到驾驶室那边去开车门，很重地嗯了一声。
严旭一边发动车子一边扭过头来看了元谷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