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容洗漱特别快,他出来后将镇妖剑先挂好,然后便在床上躺了下来,少林寺的床与他在蜀山的床一样坚硬,在冬日里也是冷冰冰,毫无一丝温暖可言,步容自从上山之后长这么大就再也没有睡过柔软的大床,也没有睡过一个满觉。
透过屋顶,步容能依稀地看到天上的一轮圆月,转眼已经是接近元宵节了,他想蜀山上的小师妹玉灵了,等到三月,京城的桃花就要开满了,本是约好了几年后,可是多想马上就见到她。
步容紧紧地攥着自己脖子上挂着的那枚银色项链。
‘那,仙儿怎么办呢?’在步容的心中,慕容仙已经是他的仙儿了,这短短的数日里,他已经忘不掉慕容仙了。
步容特别疲惫,他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他现在已经身负奇功‘无求渡’,内功深厚,再看看那挂在墙上的镇妖剑,‘蜀山剑法’陪了他将近二十年,他无一日不练,早已是炉火纯青。
自打他入江湖开始,多日的奔波,水路与陆路,接连的战斗,金刀王家、无极门与少林寺,步容有点吃不消,难道这就是江湖吗?并不是他想的那样。
步容幸运自己遇到了陆游原和慕容仙,可是却失去了父母,他不敢想象若有一天余川真的入主了中土武林,那将有多少的江湖人士死于非命,多少的黎民百姓惨遭屠戮,想到这里,整个大夏都会动荡不安!
步容不知道从何时起,竟然渐渐地开始胸怀天下,他怀疑自己是被陆游原传染的。
就这样,想着想着,步容慢慢地闭上他那已经像灌了铅一般重的眼皮,进入了梦乡。
‘大哥大哥,醒一醒。’步容刚合眼迷迷糊糊没睡了多久,就听到陆游原的呼喊声,他明明能听到却就是起不来,在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身子像是被什么压住了,生生地动弹不得。
‘慕容姑娘,你快来看看,大哥这是怎么了?’这时候慕容仙也洗好走了进来,此时的她就是美人出浴的一支出水芙蓉,她一身洁白的大毛巾裹着,那胸口的水滴还未擦尽,黑长的秀发披在细肩上,更不用说那张完美无瑕的脸了,身上樱花般的香气沁人心脾,那是一种妩媚,就连陆游原这样的正人君子,都不免有了动心。
慕容仙也不说话,就是抬起那又长又细的玉腿,上去就是从高向下狠狠地劈下,一脚踹在了步容的肚子上。
‘啊!’步容一下子痛得从床上跳了起来,大口大口地喘气,他一只手直捂着肚子,显然他是被慕容仙踢得不轻,另一只手指着陆游原,气道,‘陆游原,你干什么!’
陆游原懵了,他指了指旁边的慕容仙,示意步容向她看去,步容起先只听到陆游原的呼喊声,并不知道慕容仙也进来了,这下被陆游原一提醒,才向慕容仙望去。
步容呆了,那双眼睛都没了神,就直勾勾地盯着慕容仙,一瞬间就被眼前的美人吸了去,他的魂都没了。
‘呆子!你在看什么!’慕容仙一声怒吼,柳眼都瞪得老大。
‘哈哈哈,看来大哥是迷上你了。’陆游原在旁边看着步容与慕容仙二人,捧腹笑得不行。
‘没啥没啥。’步容被慕容仙这么一喊,才从沉醉中缓过神来,他想把自己的双眼从慕容仙的身上挪开,可就是怎么都没力量去动自己的头。
‘你这个呆子,再看我将你的眼珠子给挖了!’慕容仙嗔道,这时候她已经坐在了步容的床边,将他的被单掀起披在了自己的身上。
真的是调整了很久,步容才把自己的心神调好,他暗暗庆幸还好自己有了这‘无求渡’,不然万难这么快的从慕容仙的身上拔出心神。
‘言归正传,我们明天怎么办?’陆游原还是站在那,他见步容与慕容仙二人不再闹了,便先开门见山地引出话题。
‘我不要留在少林寺了!’步容受够了少林寺的斋饭,他实在是吃不下,‘我想去无极门把余川那老贼杀了!’
‘我们肯定是要下山的,主要不知道接下来去哪里,余川为人老辣狡猾,现在深受重伤定怕仇家杀上门来,所以他是不会回无极门的。’陆游原给步容捋了思路,的确,余川不可能留在无极门等步容杀上门来。
‘但是易筋经可能还在无极门,不过也可能在他的身上。’慕容仙冷冷地说道,其实她一点不比步容少恨余川半分,那余川与慧智和尚两个老贼将她打得不清,女人最为记恨。
‘也就是说,当务之急我们必须要趁余川大伤之际找到他,如果等他伤好了,就是他来找我们报仇了。’陆游原一刀见血地说出了他们三人现在的处境。
步容听不明白他们二人说的,但是‘余川’这两个字他是听得清清楚楚,他气道,‘那我们能怎么办?中土这么大,去哪里找他?’
‘我们再去一趟蓬莱岛吧,不论他在不在,我们先将无极门闹个天翻地覆再说!’陆游原想了良久,实无良计,心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他在心中暗暗惊讶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以前的他都是沉着冷静地,没有最好的计划绝不行动,现在他却变得有点像步容。
‘如此甚好!’步容听陆游原这么一说,不由得兴奋地拍掌。
‘这怕是不妥吧,’慕容仙担忧道,她不想那日在蓬莱岛的悲剧再发生,她玉手指着步容说道,‘这次余川可以已经有了地图,我再没有办法就你这个呆子出来了。’
‘你,’步容被她这么一说,像是戳中了自己的要害,他理直气壮地说道,‘他深受重伤,蓬莱岛再无人可挡住我们三人!’
‘不要忘了,我们上次前去的时候,无极门少主并未在岛上,这次保不齐他已经回来了!’慕容仙与步容他们二人的想法不敢苟同,的确她想得非常周到。
‘这一点我没考虑到,’陆游原被慕容仙这么一说,陷入了沉思之中,‘还有,慕容姑娘,你确定余川那血遁之术伤了他自己吗?’
‘这是肯定的,血遁之术用的是人之血精,纵使是余川也要伤上百日。’慕容仙肯定地答道。
‘你这是在怕我保护不了你吗?’步容突然怒道,他感觉到慕容仙上一句话是认为他不是无极门少主的对手,他最恨别人瞧不起他,‘我打不过老子,难道连儿子也打不过吗?’
陆游原与慕容仙二人被步容一惊,慕容仙也是气来了,‘我这是为你好!你跟我叫什么?’
‘我要去杀了无极门的所有人!’步容气得跳了起来,就要去取墙上的镇妖剑。
‘大哥,你冷静一下,慕容姑娘是关心你,你气什么。’陆游原忙上前拦住步容。
‘让他走!大不了一拍两散!他也不知道我对他的心意!’这时候他们的身后传来慕容仙所说的话。
‘你说什么?’步容听到之后就停下了脚步,那一刻即使他再笨,也能听到慕容仙对他的心意,他立刻就妥协了,‘那听你们的吧。’
接下来陆游原与慕容仙二人所有的话步容都没有听进去,他脑子里只有刚才慕容仙的心意。
步容他们三人直商讨至深夜,才各自散了睡去,他们最后还是决定再去闯无极门一趟。
半天楼上开窗户,万螃丛中望少林。云际梵音常缥缈,松悄塔影自森沈。
欣于所遇何空色,乐在其中足古今。笑我闲愁经半岁,何妨一晌空尘心。
深冬少林寺的清晨美景,步容他们三人是没有见过的,昨日的这个时候步容被关在漆黑一片的岩洞之中,陆游原与慕容仙二人已经在罗汉堂中与慧智慧聪和尚斡旋了,哪有心情赏着嵩山冬日早景。
不过今日不同,他们趁着吃早饭的时间得空偷闲,相对于蜀山的绝峭、武当山的灵秀,嵩山更显雄厚的气质,步容他们三人手里端着热腾腾的早茶,站在知客堂的窗户前,向着眼前的整片嵩山望去,松柏依旧清脆,可是天上落下的雪却慢慢将它们染白。
‘真美。’慕容仙发自内心的赞叹道,今日的她穿着一身雪白色的鹅毛棉衣,下身芙蓉祥云百花褶裙,身披淡红色的樱花衫,在这窗外冰雪上反射过来的强光照射下,更显得她柔美如玉。
慕容仙虽是练武之人,但是在如此美景之前并未用内力抵御寒冷的侵袭,只见她将手中的茶杯捧在自己的面前,不时用嘴巴对着热水呼气,那腾腾的热气将她的脸蒸得通红,娇滴得很,如果别人夸她是国色天香,一点也不为之过,此时的她人如其名,当真是比九天的仙子还美。
‘慕容姑娘是说这雪景美,还是夸自己美?’陆游原在旁打趣道,他早已经脱了一身袈裟,慧信方丈昨晚连夜派弟子下山替他们三人寻了好衣裳,陆游原酷爱黑色披风,不论穿什么都要黑色披风罩一下,他身上的其他也都是如以往的打扮,不得不说,他生得俊俏,穿什么都是人中潘安。
步容望了望身旁的两个人,再看了看自己,普普通通,不由得觉得有点惭愧,他知道自己缺了点什么,他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都美,哈哈。’慕容仙笑道,柳眼轻皱,点绛唇扬起,腮边的单单一小梨涡微微陷下。
‘慕容姑娘谦虚了,’陆游原也笑道,他爱品茶,他用茶盖划了划茶水的水面,将茶叶捋到一边,随后又细细地抿了一口,闭上双眼让舌尖感受到茶的美味,良久之后才缓缓睁开双眼,深沉地说道,‘无忧持一碗,寄与爱茶人!好茶好茶,慧信方丈果真大方,竟将这珍藏老茶拿与我们品尝。若是天天都能这么悠闲地赏着美景,喝着好茶,那该多好!’
‘我没喝出什么,茶不都是一个味道吗?’听到陆游原的感叹,步容甚是疑惑。
‘这是西湖的最好龙井,滋味甘甜醇和,香气优雅清高,汤色碧绿黄莹。’陆游原盯着杯中茶水自言自语道,他知道步容不懂这些,随即便笑而不语了。
在陆游原心中,人生就是饮一杯茶,年少青涩稚嫩,品不出茶中味,只有年老时才会清澈明白,茶的清香悠远是回味无穷的,就像做人,经历多了才能明白人生的真滴。
‘不过这样的日子甚美,最好还是天天都能喝上陈年的好酒,我们三人围坐一桌,再加上几碟老卤的牛肉!’步容虽然听不懂陆游原说的话,便也不再深究,但是他却很向往陆游原说的那种悠闲生活。
‘等把黄冢御龙诀这事处理好了,我们三人一醉方休!’慕容仙这时候背过身来倚在窗户上,对着步容与陆游原二人说道。
‘好!’步容与陆游原二人异口同声道。
不多时,慧信方丈与慧勇住持二人来了知客堂,见步容他们三人正在收拾行李。
‘阿弥陀佛,三位施主当真不多留几日吗?’慧信方丈双手合十,鞠躬问道。
‘这就不了,多谢方丈与住持这两日的招待,实在给少林寺添麻烦了,’陆游原作揖回了礼,然后客气地答道,‘我们必须要去将易筋经找回来。’
‘多谢三位施主了,没想到还要你们为我们少林寺的事奔波,老衲却无以为报,惭愧惭愧,’慧信方丈心中甚是感激,他没想到眼前三位青年竟是这样的有情有义,为了少林寺这等明大义,不过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步容他们三人是自己有所图谋。
‘老衲羞愧,少林寺这次遭此大难,若不是你们三位站出来,后果真的不堪设想,这份恩情我们少林寺上上下下所有人都不会忘记!日后三位若有用得着老衲及少林寺的地方,尽管开口!’说罢慧信方丈又咳了两声,随后他与慧勇住持二人又深深地鞠了一躬。
‘方丈、住持,可不能折煞了我们这些小辈!’陆游原忙扶起这两位高僧,‘我们都是中土武林的正义人士,维护江湖安定乃是本分,况且我们与余川也是不死不休的大仇!’
‘我定要杀了那老贼!’步容在旁咬着牙说道,他现在对余川已经是恨之入骨了。
‘小王爷,以后定要多来少林寺坐坐!’慧信方丈对步容说道,他们少林寺之前已经欠了步渊亭很大的人情,如今又欠了步容的人情。
‘呃,好!’步容尴尬地回答了,对他来说这少林寺与剑阁一样甚是无聊,加上被无名和尚莫名地绑架,他再也不想来第二次了,不过他还说道,‘方丈,您应该也知道了我父亲母亲遇害之事了,您乃江湖顶端的人,如果发现有凶手的痕迹一定要跟我说啊!’
‘阿弥陀佛,这事老衲怎会不知?在你父母遇害的第二天,德昭女皇的皇榜就已经传到嵩山来了,若有凶手的踪迹,老衲定会替你报仇!’慧信方丈一脸严肃地说道,同时也夹杂着丝丝惋惜,他当年与步渊亭可是英雄惜英雄,那英雄剑的所有也是他率先举荐步渊亭的。
步容双手合十向慧信方丈与慧勇和尚二人微微鞠躬,表示感谢。
‘方丈,我们边走边说,’陆游原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他们三人与两位高僧便迈步出了知客堂,天上的雪花下得又大又密,刚才在窗户看时还未这般雪白,转眼到了这堂外已经是白雪皑皑了,陆游原边走边说道,‘方丈、住持,想必我师弟前些天已经来少林寺送了英雄帖,家师预感中土武林有大事要发生,二位大师务必要来武当啊!’
‘这是一定的,老衲与善虚道长乃是多年交情,更何况事关江湖的安危,于公于私,于情于理,老衲与师弟定会前取赴会!’慧信方丈回答得非常肯定,慧勇住持也做了个点头的姿势,脸上笑意浓浓。
‘老秃驴,这次我在你们蜀山受了伤,下次我来的时候定要给我招待好了!’慕容仙见不得慧勇住持笑,用手故作拔刀的姿势恐吓他。
慧勇和尚给她这么一说顿时脸上笑意全无,连连点头道,‘那是那是。’
慕容仙这才将长刀入鞘作罢。
‘好了,方丈、住持,就送到此吧,外面天寒地冻的,你们请回吧!’到了少林寺的大门口,步容想到了前日的那位扫地和尚,这时陆游原止住了脚步,转过身对慧信方丈与慧勇住持二人说道。
‘也罢,终有一别,这两日的相处,老衲与你们三位小辈算是忘年之交了,倘若有一天你们在江湖有难,只要派人来嵩山传一声话,少林寺必定会解囊相助!’慧信方丈单掌立于胸前,认真地说道。
‘多谢二位大师!’陆游原双手抱拳,他发自内心地敬佩眼前这两位老者,步容与慕容仙二人随后也做抱拳状,‘那我们下山了!’说罢步容他们三人转身便离去。
望着步容他们三个离去的背影,慧信方丈所想甚是复杂,他将落在白胡子上的雪花缓缓地扫下,不由感叹道,‘我们老了啊。’
‘是的啊,几十年匆匆就过去了。’慧勇住持赞同了慧信方丈的说法。
‘阿弥陀佛,当真是后生可畏啊,’慧信方丈喃喃自语道,‘只可惜他们生在了这乱世。’
‘可是哪一位江湖儿女不是活在乱世中呢?’慧勇和尚不解。
‘老衲昨日昏迷之际,感受到了老方丈的托梦,他说自黄帝蚩尤以后最大的乱世要来了,可能无人能幸免,’慧信方丈见步容他们三人的身影彻底地消失在茫茫雪色之中,便转过身去,‘看来善虚道长可能是与老衲察觉到了相同的征兆,罢了,走一步算一步吧,外面天冷,你我回去吧。’
‘师兄,你何出此言?’慧勇和尚又摸不着头脑了,他不懂慧信方丈说的什么,问罢他便跟着慧信方丈往回走。
‘对了,慧聪葬了吗?’慧信方丈一直不提起慧聪这块心头的痛,毕竟他是自己从小看到的小师弟。
‘葬了,葬在后山的树林中,按照少林寺的规矩,他严重违反戒律,试图谋害他人,所以没有资格进那少林冢中。’
‘善哉善哉,也只得如此了,希望佛祖能够洗刷他的罪孽。’慧信方丈深深叹了一声,便再也不说话了。
嵩山上下的雪越来越大,夹杂着狂风直涌进步容他们三人的口腔中,他们的脸被刮得生疼,路边上不少松柏都被压弯了腰,山路上也是一步一个脚印,或深或浅,行得艰难。
‘这该死的雪天!真耽误下山的功夫!’步容非常地不满意这糟糕的天气,他拔出背后的镇妖剑,用‘无求渡’御剑,帮他们三人抵御着暴雪。
‘往年不曾见雪这么大过,怎么今年竟下得如此之大!’陆游原感叹道,他背后的黑色披风已经是被风雪撕开了巨大的裂口,他甚是心疼。
‘呆子,你背我下去,我走不动了。’慕容仙突然停了下来,她因为这些天太过虚弱,所以已经没了力气。
‘这。’步容犹豫道,不过他心中是十分愿意的,只是有点不好意思。
‘不行我就不走了!’慕容仙撅嘴道。
‘行!’步容肯定地答道,然后便弯下腰,慕容仙一下子跳到了他的背后,双手牢牢地勒着步容的脖子,把头稳稳地贴在他宽实的后背之上,她很轻,慕容仙身上的迷谷幽兰,她很香。
陆游原在旁见此,笑得不怀好意。
就这样,冒着风雪,步容他们三人在晌午时分,到了嵩山脚下。
‘我去拉马!’慕容仙自告奋勇道,她松开双手也不管步容,便从他身上挣脱了下来。
‘这么冷的天,也不知道我们的马怎么样了!’陆游原担忧道,这大风大雪人都难以承受,更别说马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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