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您就是我们太守府的贵客,谁与您过不去便是与太守府过不去,定然不会轻饶您看,这天色也不早了,不如移往偏厅用个便饭”
人家的团圆饭,自个儿为何去凑那个热闹吃不舒坦还吵闹得很,不如找个落脚地歇一歇。思及此,有姝自谦几句便准备离开。太守忙把他拦住,说老太爷和老夫人年纪大了,百病缠身,让他也帮忙看一看。
老年病大多是治不好的,除非服下长生不老丹,否则难逃一死。有姝只得开了几张固本培元的药方,让二老按照方子来养生。吴太守捧着宣纸如获至宝,即刻命仆役去医馆抓药,然后把一个沉甸甸的小匣子塞给宋大夫,让车夫送他还家。回到内院,儿子还泡在漂满柚子叶的浴桶里,他一再追问,“果真好了没有哪里不舒服”
“好了,肚子一点儿不疼,就是饿得慌”吴少爷在棺材里躺了三天,自是饿得前胸贴后背,却还记着死后那些事,小声道,“爹,我都到了阎罗殿,堂上坐着阎罗王,正准备审我,忽然一道金光穿破穹顶,如钟声鼓荡般喝道吴子轩,即刻还魂阎罗王大惊,连忙命鬼差将我锁住,那金光却直接斩断锁链,将我吸出了阎罗殿,隐隐约约儿子还听见阎罗王高声大喊莫追,莫追,那是冥主敕令没过多久儿子便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灵堂里。”
“冥主敕令”吴太守又惊又骇,沉吟道,“莫非那敕令就是宋先生画的符箓嘶”他倒抽一口凉气,越发觉得宋大夫高深莫测。这位果然是真神,竟能从阎罗王手里抢人,若是与他交好,不说长生不死,总能多几条性命。
吴少爷也与父亲想到一处,不免露出敬畏的表情。
恰在此时,太守夫人在外边儿敲门,语气有些冲,“夫君,你出来一下,妾身有话与你说。”
太守心下一凛,忙出去了。夫妇二人来到偏厅,对坐无言,直过了许久,太守夫人才徐徐开口,“听说儿子已经大好了,仿佛从未得过病一般。当初夫君定要去沧州请那周神医,是妾身拦住了,后来儿子病亡,你说妾身头发长见识短,是害死儿子的罪魁祸首,差点把妾身休掉,夫君可还记得”
“嗐,事过境迁,你还说它干嘛”吴太守有些不自在,端起茶杯装模作样地啜饮。
太守夫人冷笑两声,“哼,你之前也派人打听过的吧被周神医治好的人莫不被剖开肚子,割掉肠子,躺在床上好几个月下不了地,末了还会留下一道半尺长的刀疤,可怖得很你再瞧瞧咱儿子,有没有少一根头发”
吴太守见她颇有些咄咄逼人,连忙告饶,“好好好,是你慧眼识珠请了宋大夫,救了咱们儿子,这总行了吧”
太守夫人怒目而视,“我要与你理论的可不是这件事宋大夫那般神异的医术,岂会把咱们儿子治死你就没怀疑过吗不巧,妾身方才抓到一个可疑的丫头,你猜她招了什么”
吴太守额头直冒冷汗,心道完了,还是让夫人抓住这要命的把柄了却原来吴太守的夫人林氏乃承恩公府的嫡小姐,家中权势滔天,把寒门出身的吴太守压得喘不过气来。他不敢纳妾,不敢有通房,临到三十大几才得了吴子轩这一根独苗,心里自然很是不平,便在外面养了个外室。月前,外室怀孕了,死赖活赖要进太守府的大门,给儿子一个尊贵的身份。
倘若吴子轩死了,最终得利的唯有这名外室。不但宋夫人怀疑儿子的死乃歹人从中作梗,连吴太守也颇有疑虑,这才显得心神不宁。
当太守夫人清理门户时,有姝已被车夫送回“宋有姝”的家。饿死鬼也跟了来,神秘兮兮地道,“大人,那吴子轩分明是之前的宋有姝治死的,却没料他递上去的两颗泥丸竟被吴太守的外室掉了包,换成两颗面粉丸子。如今太守夫人已把换药的丫头抓住了,正在审呢,您差点治死人的事已经有人背锅,名声总算是保住了,这可真是阴差阳错,错有错着啊”
“治死人的是宋有姝,不是我。”有姝在屋里慢慢转悠,打量一应摆设。
“但在外人看来,他就是您,您就是他,不都一样吗”饿死鬼挠头。
“倒也是。”有姝扔一张阴阳元气符过去,吩咐道,“家里太乱,喊几个小鬼帮我打扫打扫,我用元气符当报酬。”
“好嘞,小这就去”饿死鬼遁入地底,很快喊了许多孤魂野鬼过来,将乱糟糟的小院打扫得干干净净,又留下几个当仆役使唤。
“宋有姝”虽然学识不足,心却不小,总想着学好医术后衣锦还乡,把折辱他的庶母和兄长踩到泥里,故而专门腾出一间屋子当书房,里面摆满了不知从哪儿淘换来的医书。有姝对书籍最是上心,一本一本阅览,然后分门别类。
想也知道,一个无依无靠、没权没势的穷小子,哪能得到价值连城的孤本、绝本。这几百本医书中十之八九都是些浮于表面的浅显介绍,还有一些干脆就是胡编乱造,有姝仅瞥一眼就丢开手,再无一丝兴趣。
他正准备把书放回箱子里,却发觉箱子底部略微松动,仿佛有一个夹层,用匕首将之划开,得到一本泛黄的羊皮书。
“难怪”仔细翻看内容后,有姝暗暗点头。这是一本有关于中草药的书,配有文字和栩栩如生的图片,什么断魂草、还魂草、鹿衔草、续骨草、生骨草等等,都是些极为神异的药材,不说吃了以后长生不老,但起死回生却轻而易举。
有姝曾得到一门道家传承,除了制符、奇门遁甲等术,也包括炼丹术,但炼丹术只配有丹方,并未详细介绍所需药材长什么样,且药名极为奇异,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令他只能望洋兴叹。但现在,无意中得到的这本书却正合了那炼丹之术,竟把略有缺失的道家传承给补全了。
有姝翻到被“宋有姝”着重标出来的鹿衔草那一页,心中不免唏嘘有了丹方,有了索引,找不到这些神药也是白搭。“宋有姝”是运气好才偶然得到一株鹿衔草,若是刻意去山中搜寻,怕是几年、几十年也不一定能有所斩获。一切全凭运气,又何苦浪费时间
这样一想,有姝也就放下了,命鬼仆赶紧去煮饭。
有姝治好吴公子只为脱困,并非为了扬名,故而曾再三告诫吴太守一家切莫将他的事传扬出去。吴太守为了独占好处自是答应了。
从地宫里拿出一袋金叶子、两颗夜明珠,又得了太守府给的一千两诊金,现在的有姝好歹也算有钱人,将家产归置归置,这便准备去找主子。六百年过去,当初被主子统一的东大陆又分裂成好几个国家,此处乃魏国,五大强国之首。国主刚及冠,却已经登基五年,因太上皇日前还活得好好的,因此并不敢擅动众位兄弟,便划了地盘将他们分封出去,来个眼不见为净。
有姝本想直接进京,看看国主是不是自家主子,却又怕主子投胎成别人,白白耽误时间,便在地图上画了一条路线,按照由近及远的规律一个藩地一个藩地地寻过去,免得错过。
冀州属于郕王的地盘,而郕王府则设立在沧州,坐船三天就到。有姝使唤鬼仆去打听郕王的情况,得知对方深居简出,行为低调,却是太上皇最疼爱的孩子。若非他得了心疾,众位太医一致断定无药可救,太上皇绝对会禅位给他,而非现在的国主。
国主嫉恨郕王,本想将他打发到苦寒之地就藩,却没料太上皇竟把最富庶的两江划出来,尽数给了郕王,令国主及太后差点吐血。总的来说,这位郕王能力不显,名声不显,但在太上皇心中却极有分量,有可能是主子,也有可能不是主子。
嗐,这不是一句废话吗思及此,有姝拍打脑门,决定亲眼去看看。
这日,他正准备出发,却收到一封家书,竟是庶母方氏写来的,让他赶紧回去一趟。“宋有姝”的老家也在沧州,本是一路,为了偿还占用对方身份的因果,有姝无论如何也得回去看看。
“叫几个死鬼去宋家打听打听。”临上船时,有姝扔给饿死鬼一枚阴阳元气符。
不出两个时辰,几只小鬼就带来了确切消息,原来“宋有姝”的胞兄宋忍冬因医术高超被郕王看重,一直在王府里当差,且专门负责调理郕王的身体。王府的药房均受他管制,所需药材全部来自于宋家开的仁心堂,一年少说也能赚几百两银子。但宋忍冬却犹觉不足,竟短斤少两,以次充好,从中谋取暴利。
能在王爷跟前当差的太医一般都极受信任,轻易不会换人,免得着了暗算。故此,宋忍冬很是有恃无恐,一年贪墨的银钱少说也有几千两,除了王爷的用药,其余药材均是劣品甚至假货。偏他运气不好,竟叫王爷遇见了医术通神的周大夫,周大夫三两下缓解了王爷的心疾之症,并告诉他该如何调理,月下来已颇具成效。
郕王常常邀请周大夫过府一叙,令宋忍冬又妒又恨,然后开始使绊子针对周大夫,反被对方将了一军,查出调换药材,贪墨银钱等罪行。事关自己身体,郕王岂能轻饶,使人把宋忍冬拉出去杖毙。
宋家人丁凋敝,到“宋有姝”这一代只两个男嗣,另有一个幼妹便是方氏所出的庶女。宋忍冬成婚多年,膝下却没有子嗣,他这一去,宋家就断了顶梁柱,且还坏了名声,叫本就眼红他的族人觑见机会,纷纷跳出来要分割家产。
方氏出身寒微,见识短浅,否则也不会撺掇儿子调换王府药材。她哪里是族老们的对手,没几天就被压得抬不起头来,这才想起宋家还有一个男丁,凭什么要把产业分给外人宋有姝早已被养废,弄回来好好调教便成了她操控家业的傀儡,再不怕族人说三道四。如此,这封信才到了有姝手上。
“无事便任由你自生自灭,有事就叫你回去背锅,你说你想怎么办吧。”这毕竟是“宋有姝”的家事,有姝不能擅自做主,便烧了一张召魂符,把原主叫上来询问。
“启禀大人,小的生前总对家产念念不忘,死后才知金银财宝不过是过眼云烟,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得没得手又有何意义那家产小的不要了,族人爱分便分,随他们去吧。”已淡成一缕青烟的鬼魂深深作揖。
这话说得漂亮,却难掩落井下石之心。如果“宋有姝”主动放弃家产,方氏及其幼女该怎么过活除非改嫁或者放下身段去依附有姝,否则没有别的选择。改嫁不能带上女儿,不改嫁又得寄人篱下,摇尾乞怜,无论方氏怎么选都是莫大的折磨与羞辱。曾经她赢得多么漂亮风光,现在就输得多么凄惨狼狈,这就是所谓的“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有姝不是什么大善人,并不觉得原主的做法欠妥当,家产丢就丢了,与他毫无干系,于是顺嘴儿答应下来。“宋有姝”仿似了却一件重大心愿,顷刻间化为光点消散了。
三天后,乌篷船缓缓靠在沧州岸边,有姝在两名家丁地带领下回到宋家大宅。宋忍冬的尸体早已下葬,廊下却还处处挂着白幡,显得极为冷清。瘦了一大圈的方氏主动来到仪门处迎接,把不情不愿,满眼敌意的幼女宋丁香推上前,低声吩咐,“快喊哥哥。”
“他才不是我哥哥他是野种”宋丁香今年十二岁,从小骄纵惯了,且对大哥极为崇敬,对二哥恨入骨髓,哪里肯改口
方氏露出尴尬的表情,本想解释几句,却见有姝摆手,“算了,不用叫了,把族老们都请来,今儿就把家产的事解决。”
方氏在信里写得含含糊糊,原打算先把人诓回来再慢慢商量,哪料他竟早就打听清楚了,心里不免生出几分忐忑之意,转念一想又放宽了心宋有姝本就对家产虎视眈眈,这一趟回来怕早就迫不及待了,先把家产给了他,反正自己的人手早已安插进去,将他架空不过是早晚。他现在颐指气使,日后就该知道在这宋家,还是我方氏说了算,他一个傀儡,无论做出什么决策都得看我方氏的眼色。
心中千回百转,方氏的表情也从不安变成轻蔑,立刻让仆役去请人。族老们闻讯赶来,本还目露不善,却在有姝开口的下一瞬变成错愕与惊喜。
“侄孙,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族长一再追问。
“知道,这家产我不要了,全部捐给族里。我有手有脚,还怕养不活自己吗”有姝平淡开口。
“偌大一份家产,你说不要就不要了你是不是疯了”方氏气得七窍生烟,几欲吐血。
“魏国律令有言,家产本该由嫡子继承,庶长子可分得十之一二,其余庶子没有继承权。这家产本该是我的,却被你和宋忍冬谋夺去,还将我发配冀州自生自灭。如今他死了,你们又想起我来,是不是有些太晚这么些年过去,我早就习惯了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