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洗得很快,冲刷掉半天的疲惫,换上麻绳上已干爽的衣物。
“怎么会这么香?”这衣物还是早些时候下河搓洗的,陈平穿后嗅了嗅,不光是有股阳光的味道,还带着清香。
离睡的时间还早,陈平进了堂屋,灶台前的米缸里的抱出一个小罐子。
解开罐口系的麻绳,陈平捡起一颗鸭蛋,在手中转动了数下,而后放在一边的竹篮中。
“怎的还不去歇息,是肚子饿了吗?”刘氏从东间出来,以为是陈平没吃好,“我再去给你煮几个鸭蛋。”
这些鸭蛋都是平白得来的,能让儿子吃饱,刘氏就很开心了,倒不会在意这般的用度是否稍显奢侈。
“我不饿。”这是实话,虽然饭菜不合口,可是陈平依旧是将碗中的饭吃光,只是那菜没动几口罢了,“这些鸭蛋中有一窝能孵出小鸭。”
“小鸭?”刘氏坐在陈平身边,“那是坏掉的,扔了吧。”
“不能扔,等过些时候,这鸭蛋就会孵化。”陈平道,“娘,那两只野鸭你可别杀了。”
这大概也是为何陈平靠近那一窝鸭蛋,两只野鸭不肯离去的原因。
才一会的功夫,陈平就从百来颗的鸭蛋中挑出了九颗鸭蛋。这手艺虽然是换了具身体,可还在,家禽的臭味算是没有白闻,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真能行?”刘氏见儿子说的神秘,也不知是不是该信,这样随便一拣挑,就能孵出小鸭?
“肯定能成。”陈平把握还是相当大的,能为家里添些家禽,就意味着生活会得到改善,陈平现在是挖着心思想要脱贫。
当然,步子不能迈得太大,否则容易扯着蛋。毕竟这个时代不同后世,即便是在后世,只要是有些赚钱的项目,哪一方不想着插一脚?
遇上惹不起的角色,多数人会选择卖些股份出去,可是在这里,陈平不敢保证仅是一些“股份”是否会让某些人满足。
怕就怕连皮带骨的被人吃个渣不剩,那真的是亏大发了,是故某些东西陈平还不打算拿出来。
鸡笼就在堂屋里,现在这里已经是被一公母两只野鸭占据,可怜的原住民只能是缩在墙角。
“娘,家里有厚一些的衣物吗?”鸡笼里就简单的铺了些干草,陈平觉得还是弄些干燥的棉絮物做个窝比较有保障。
“啊?恩,有的,有的,我去找找。”刘氏似乎在走神,大儿病好后,她走神的次数多了许多,匆匆的进了东间。
屋里传来陈父询问的声响,似乎还带着低骂,刘氏和陈平都在其间。
一阵翻箱倒柜,刘氏出来,手里拿着一件夹袄:“你看这能行吗?”
“可以。”夹袄应是刘氏的旧袄,陈平没有多说,接过夹袄铺在鸡笼里,而后将九个鸭蛋小心的放在窝状的夹袄上,扑腾着翅膀,引着脖子长叫的两只野鸭居然安静下来。
“还真行。”刘氏见状,笑了起来,“同你王婶家的母鸡一般。”
陈平家虽说有一公母两只鸡,可是鸡蛋刚落就被捡起,或是给自家人补充营养,或是去县城卖掉,也有还人情的时候。
这么些鸡蛋,就是没有抱过小鸡。
“用不了十天,就能孵出小鸭来。”陈平道。
刘氏点点头,直夸陈平,声响弄得大了些,东间里的陈父吼了两句,刘氏嘱咐陈平早睡,就进了屋。
天黑了,夜生活自是没有的,陈平检查了一遍鸡笼-现在应该是鸭笼,而后摸索着回了自己的房间。
“大兄,你明天还下河吗?”黑暗里,陈平刚进屋,床上陈安一个挺尸就坐了起来。
陈平合衣上床,平躺在床面,双手抱着脑袋,做起了仰卧起坐。
“大兄?”
“呼……”
“大兄?”
“呼……”
“糟了,大兄你不是鬼上身了?”陈安腾地一下缩到床角,“别害我,我是你弟弟。”
“滚犊子。”一连做了十来个,陈平就觉得腰板有些酸,这是下午割稻子留下的后遗症,陈平稍微歇息了下,接着来。
“什么意思?”陈安见大兄说话利落,放下心来,靠近过来,求知欲很强。
“就是翻滚吧牛宝宝的意思。”陈平道。
“哦。”陈安拖了个尾音,肯定是没听懂到这里面的关联,不过他关心的可不是这个,“大兄,我们明天一同下河,怎么样?”
“你要不怕腿被打断,你去。”陈平道,“再说,明天还要割稻子,哪有时间。”
“那等稻子割完再去。”
“再说吧。”
陈安顿感无趣,躺了下来,嘴里嘀咕着那一颗颗的鸭蛋,放在芦苇荡里面不放心。
陈平换了个姿势,做起了俯卧撑,这一次,还未到五个,就直接是趴了下去。
哐啷一声响,床榻了。
隔着堂屋的东边,陈父和刘氏听到了声响。
“我过去看看。”刘氏不放心,掀开被角要过去。
“看什么看,又不是第一次,让他们自己弄。”陈父拉住刘氏,“这两小子,迟早要把这个家给拆了。”
“那床板都朽坏了,你看是不是过两天去县城买一张新的?”刘氏想了想,还是没去西间,看了眼床头摇车里蜷缩着的陈贞,“小娘大了。”
“就你娘几个用钱厉害。”陈父又抱怨了一句,不过声音压得很低,显然也是怕吵着熟睡的小娘,“哪里来的钱?”
“不是还有鸭蛋吗?拿到县城去卖掉,换些钱用。”刘氏道。
“那他大伯的人情就不用还了?还有胡医师就不准备谢礼?他王婶同样也是出了力的。”陈父一一的数着哪些人情需要还,夫妻两人小声的嘀咕计算着,一家要备上多少鸭蛋才成。
他大伯家带上个十五六颗,胡医师那至少要准备二十多颗,至于王氏那里同样也不能少,陈平寒病那会,她没少往这送吃食,至少得要个十颗。
“恩,我算算。十五,二十,十,总计是多少来着?”陈父掰着手指头,算了片刻,最后是将刘氏的手掌借过来用,才得出了一个数字,“四十五颗。”
“剩下的呢?”鸭蛋全部留下来自己吃显得太过奢侈,刘氏道,“我看是不是能送大儿上乡学?”
刘氏所的乡学在村南那条河--也就是涂水,上游的一个村子里。村名与南面的河水名很贴切,就叫上涂村,比白土村要大,有百余户人家,自成一里,与白土村同属一乡。
上涂村里白土村不远,走上四五里路,半个时辰就能到。寻常时候除了村里几个家境还算殷实的村童外,也没人会去。
“能读书的都是有学问的,他能行吗?”陈父对自己的儿子评价不高,很正常的忽视了一个逻辑错误,“再则,夫子是要收束脩的。”
“不是还有剩下的鸭蛋吗?”刘氏道,“大儿最近变得不一样了,晚上那一番话,寻常人能说出来吗?”
“那不是胡医师告诉他的吗?”陈父回道。
“你信?胡医师来的时候,他都在床上躺着昏迷不醒,哪能同胡医师说上话?”刘氏在陈平发烧昏迷时一直在身旁照顾,最是清楚不过,“也不知他哪里学来,却是不与我们讲。”
“恩,如若束脩合适,倒也不是不行。”江南之地的扬州,文教兴盛,虽说是在乡野村中,陈父对儿子能进学还是不反感的,虽说家中会少了一个劳力,可是如若儿子真学有所成,那可是光宗耀祖的大事。
“我明天去问问铁匠,他儿子不是在乡学待过吗?肯定是知道的。”刘氏立刻就将事情定了下来。
“恩。”陈父似有心思,含糊了一声。
“是累着了?”陈父可是家中的主劳力,也是这个家的顶梁柱,刘氏担心的问道。
“没事。”陈父干咳了声,在被子里扭捏了阵,终于是道,“你说那芦苇荡里真能拾这么许多的野鸭蛋?”
原来是这个事,刘氏松了口气,男人没病没痛就好,万一真有什么事,就如同儿王氏那般年轻轻守了寡,一个妇人撑起一个家,难啊。
“肯定是有的,我前些天去那洗衣时还见有野鸭在飞,吵闹得厉害。不成想原来是在里面做了窝,下了如此多的蛋。”家中虽有水井,刘氏还是喜欢去河边搓洗衣物被褥。
陈父翻了个身,对着刘氏:“你看我明天下河去如何?”
“你不是说下河危险吗?”刘氏哪能不明白丈夫的意思,笑道,“还要打大儿,看看现在,自己却想着要下河弄鸭蛋。”
“谁说我下河就是去弄鸭蛋?家里的房顶都破得不成样,我去弄些芦苇做屋顶难道不行?”陈父道,“再说,就算是去弄鸭蛋又怎么了?我泡水的时间比那两小子下的年龄都大,空手摸鱼,捉一两只野鸭,摸点鸭蛋难道还成问题?”
“小点声。”摇床里的小娘动了动身子,竹床吱呀,刘氏赶忙道,“别吵着小娘。你要下河就下河,不过得先将田里的稻子收了,眼看就要交租,可不能耽误了。”
“这个我自然知道。”田地才能让人踏实,那十亩的稻子不收割,陈父自是没有心思做别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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