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公公开口道:“楚大人,这可是皇恩浩荡,好多人求不来的,您该高兴才是。”
楚郢一面走一面回道:“那公公的意思,我这还是皇上给开的后门。”
张公公一听,笑了笑,“楚大人真是风趣,皇上想做什么难道还需要一个理由?”
这话倒说的楚郢哑口无言。
张公公看了眼面前的屋子,停下了步子,欠了欠身,“楚大人,到了。”
“嗯。”楚郢应了一声,却在抬头看到那屋子上悬挂的匾额时吓了一跳,“净身房?”
张公公见他脸色铁青,忙笑了笑,“楚大人不必担心,此净身非彼净身。”
楚郢一听,呼了口气,侧头问道:“总不会是洗浴的地方?”
那张公公听了,又是咯咯一笑,“楚大人要这么理解也可以,这是宫里的规矩。”
楚郢忍不住一声嗤笑,“这规矩果然与众不同。”
言罢,不理张公公,径直抬腿而入。
还好,里头备着的不是阉人的刀具火盆,而真的是一个装着水的大木桶,只是桶中装的水却是黑乎乎的,一股子的药材味儿。
宫里的规矩多,楚郢不是不知道,但是却不知道这众多规矩里居然还有这么一条。
凡靠近皇上之人都得泡一桶药浴祛除杂味。
那一桶黑乎乎的水装在大木桶内,一股子冲鼻的药味,要在里头泡澡,楚郢不禁在想,这是不是那位没有见过面的皇上给自己找的麻烦。
不过张公公的解释倒是让楚郢断了这个念头。
因为,皇上原来还是个病号。
皇上有很严重的鼻炎故而不能闻一些气味,但凡贴身伺候的都要泡此浴。
听了张公公这个解释,楚郢只能宽衣解带了,只是挑着嘴角斜眼看向张公公,“皇上该让太医好好调理才是,难道来一个人便泡一次药浴么。”
张公公并不答话,只挂着一个标准笑脸看着楚郢。
楚郢也不再多问,自己进宫可是有很多事要做的,想着,楚郢已踏进了木桶中。
被药浴浸过全身,楚郢便舒服的靠着木桶壁,将胳膊搭在木桶边缘。
这木桶中放的也不知是哪些药材,泡着竟使人有一种飘飘然的感觉,好似身子都已翩飞起来一般。
那张公公见楚郢这般享受,一直挂起的笑脸,渐渐收敛了起来,紧接着,眸中竟起了一丝杀意。
而木桶中的楚郢却不知什么时候已昏睡了过去。
楚郢不是没有防备,虽然成叔说皇上与爹不合,此番召自己进宫,怕也有些威胁爹的意味。
只是楚郢怎么也想不到,皇上真的敢对自己下手,谁会威胁一个人,在目的还没达成就撕票的?
不过显然,这么想是误会了皇上。
张公公确定人昏睡了过去,杀意顿起的眸子里,渐渐的含着惋惜,“三公子,对不住了,老奴一会儿就下去陪您。”
那张公公话才一说完,一个小太监便将一碗黑乎乎的药端了过来。
小太监捏开楚郢的嘴,正欲给他喝下,房门却被人一脚踹开。
张公公扭头一看,忙噗通跪倒在地,惊诧道:“皇上。”
来人着了一件灰色常服,目光穿过张公公等所有外人,直直的看向靠在木桶边缘似乎还睡的极好的楚郢。
他不理众人,只一步步的朝楚郢走去,只是,不过区区几步路,他却觉的隔了几千里一般。
待走至楚郢面前时,他那双漂亮的如湛蓝深海的杏仁眼里笼罩了一层相见不如怀念的薄雾。
“你来了。”
☆、迷雾
再次睁眼,楚郢本想唤一声张公公,却被面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楚郢在原地走了走,确定自己所处的位置是一座无人行至的深山老林时,一向不羁的他,这才严阵以待起来。
难道皇上将自己召进宫,就是为了把自己丢在这儿自生自灭不成?
想着,楚郢那双时时刻刻都泛着笑意的眼里露出了莫名且愤怒的神色。
但想想又觉的说不通,皇上把自己召到身边是因为忌惮爹,这样对自己,就不怕爹翻脸么。
爹是先皇亲命的辅政大臣,不仅如此,手中还握着兵符,自己的两位兄长又是大将军,手下全是精兵,而边防手握七十万大军的骠骑大将军周武都是爹的徒弟,爹不可谓是权倾朝野,连亲王等见了他都要问安。
所以,皇上忌惮爹,楚郢还是能理解,只是理解不代表赞同以自己为质啊。
现下,将自己放到这样的地方,皇上打算彻底与爹撕破脸了么?
自恢复记忆回到家中来,楚郢这还是第一次分析朝中局势,只是没想到是在这样的地方这样的环境下。
正想着去找出口离开,突然,一声凄厉慌乱的呼救声打断了楚郢。
而楚郢竟想也不想的立马朝那呼救声传过来的方向而去,好似有什么力量在牵引他一般。
那声音源源不断,一直延续到山谷的尽头,楚郢跑了许久也没有找到目的地。
正当自己停下来喘气时,周围茂密的林子上空却突然笼罩了一层浓雾,将面前的事物悉数遮住。
楚郢眉目深锁,戒备的看着四周,但除了这不知从哪儿吹过来的浓雾外,其余的什么都没有。
楚郢正放下戒备,耳里却听到了说话声,且好像就在前方。
楚郢侧身聚目,下意识的抬起手往那雾中挥了挥,没想到那雾被他轻轻抬手一挥竟真的在眼前散了开来,令他的视野一下子明了。
可当面前的景象出现时,楚郢的呼吸不免一窒。
面前既不是什么仇敌也不是什么残狼虎豹,简单的说还是一幅极其温馨的画面。
只是,眼前突然出现一座深不见底的山崖,以及崖边大石旁还依偎的坐着两个小男孩。
这画面,平地而起,怎样都有些诡异。
楚郢一身的防备都凝聚了起来,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可他却听见了那看着极远处的二人的对话声。
“谢谢你救了我,要不是你拼命拉住我,我就摔成一滩烂泥了。”说这话的孩子约莫七八岁,眉目生的很俊,穿着一件墨色锦缎袍服,瞧着十分华贵。
“我就只是拉你一把。”回答的是另一个男孩儿。
这个孩子看上去比那墨衣男孩儿还要小些,约莫只有六岁,着了一件十分素朴的灰色长衫,但他的面容却生的极为漂亮,尤其是那双杏仁眼,亮晶晶的,仿佛会说话一般。
“什么叫只是拉了我一把,要不是你拼了命的拉住我,我就掉下去了。”
那墨衣男孩儿呼着气后怕的说着,然后一把拉过那灰衫男孩儿的右臂,将他的袖管撸了上去。
果不其然,由于大力的摩擦,右臂外侧已磨掉了一层皮,一片模糊的鲜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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