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皇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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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他是受到唐皇召见，特地来太极殿面圣的。
乌斯藏之战，虽然仅靠三十架车弩就威慑了乌斯藏，直接奠定了胜利的基础，但李太乙知道，这只是胜在了第一次使用车弩的出其不意。
更别说，在与乌斯藏的后续战争中，李太乙充分体会了大唐兵种太少的短板。
于是在凯旋回京后，李太乙第一时间就上了一张关于大唐兵种训练的折子，建议武将们都把自己训练新兵种的想法说出来，以此来补充大唐兵种的不足。
没想到折子递到唐皇那里后，得到了唐皇极大的重视，这次来太极殿就是和此事有关。
“他不是应该早就离开了吗？怎么到现在才出来？”
李太乙心中暗暗道，深深皱起了眉头。
从得到大皇子回京的消息起，他就一直在思考，并且刻意回避，按照他的计算，正常情况，大皇子李玄图入宫后，面见唐皇，应该很快就会离开。
即便他受到唐皇召见，彼此也会错开。
但不知为什么，大皇子那边似乎被什么耽搁了，延迟了出殿的时间，才导致了现在的情况。
“是李成义和李隆范吗？”
李太乙心中跳了一下，想起之前隐隐看到李成义和李隆范从中门离开。刹那间，李太乙眉宇间掠过一丝深深的阴霾。
那两人在那个时候出现，显然绝非善事。
不过李太乙已经无暇去思考，因为大唐的这位太子殿下，已经朝着自己走了过来。
“三弟。”
出乎预料，第一个开口打破平静的不是李太乙，而是白玉丹墀上迎面而来的大皇子。
他的神色淡漠，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一双凌厉的眼眸在说话的时候，仔细审视打量着李太乙，似乎想要看透他的五脏六腑。
从大皇子的目光中，李太乙立即感觉到了一股淡淡的敌意，瞬间心中一凛，升起一种隐隐的危机感。
自己在陇西的表现，再加上二皇子和四皇子的添油加醋，只怕已经引起这位大皇兄的注意。
“参见大皇兄。”
李太乙连忙躬身行了一礼，神色落落大方，并无半分失礼之处。
眼下他羽翼未丰，手下也只聚集了王海兵、王九龄寥寥几个部下，相比之下，大皇子正是如日中天，眼下远远不到和大皇子正面冲突的时候。
李太乙还没察觉出什么，但对面台阶上，李玄图脸上不动声色，眼中却微微波动了一下。
自己这个三弟，在宫中一向顽劣不化，就连在父皇面前都是本性难收，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恭敬了？
这还是当初那个当街杀人，强抢民女，聚众赌博的玄皇子吗？
几乎是下意识的，李玄图居高临下，陡然看向了李太乙，仔细打量了起来。
眼前的李太乙，一身玄色窄袖蟒袍，衣边镶绣金线祥云，腰间挂玉，头正紫冠，气度逼人，颜如舜华，卓然不群。
虽然样貌没有变化，但是和以往给人的感觉相比，却多了一丝稳重，少了一丝狷狂，就仿佛和以前的他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人。
刹那间，李玄图的眼中掠过一丝深深的阴霾。
陇西之事，他本来并不在意，因为历朝历代，这种皇子驾临边陲，捞取战功的事情不知凡几，这种事情三分真七分假。
他原本以为是陇西大将军郭定国在替三皇子大肆吹嘘，将自己的功劳按在三皇子身上，但是现在看来，一切似乎并不是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李玄图不说话，但李太乙心中的危机感，却是直线上升，他能清楚感觉到，大皇子落在自己身上仔细审视的目光。
在这位传奇的大皇兄面前，李太乙感觉到了一股庞大的，重如山岳般的沉重压力。
不管修为、地位、势力、党羽，还是朝野的声望，眼前的大皇兄都要远远超过现在的自己。
“皇兄应该已经见过父皇了吧？突厥到京师足有数千里之遥，皇兄舟车劳顿，臣弟就不耽搁皇兄休息了。”
李太乙不动声色道。
这种时候，他还不愿意和自己这位大皇兄有过多接触。
“嗯。”
李玄图微微颔首，很快便收回了目光：
“你去吧，父皇还在里面等着。”
李玄图衣袖一拂，似于对李太乙不在留意，很快便和李太乙，走下了白玉丹墀。
在李玄图走过的刹那，李太乙表面不动声色，心中却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样，终于过了这一关。
“三弟——”
出乎预料，就在这个时候，身后突然传来李玄图的声音：
“以后，太极殿不要来得太勤快了，兵法战策，练兵之道……还不是你现在该染指的东西！”
李玄图的声音平平淡淡，就好像叙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东西，但李太乙却是浑身陡然一震，冷汗涔涔而下。
他手中的折子！
尽管他已经合上折子，极力的遮掩起来，但是刚刚那一刹，不经意见，大皇子李玄图似乎早已看得清清楚楚。
“呼！”
气流涌动，一阵破空声传来，没有给李太乙，说完这句话，李玄图很快消失在身后的方向。
李太乙怔怔的站在那里，久久说不出话来。
“唉！”
一声轻叹，李太乙眼眸中闪过一丝沉重的神色，很快踏入了太极殿中。
而远处，阴暗道，没有多少人注意到，一道身影一直默默的注视着这一切，看到两人离开，那人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很快向着二皇子府邸的方向而去。
……
仅仅只是片刻之后。
寒阳宫，二皇子的宫殿。
“二哥，刚刚收到消息，大哥那边突然有动静了。他手下的人收集了大量三哥的消息，全部送到东宫去了。”
四皇子李隆范突然兴冲冲的推开殿门，闯了进来。
“好！”
书桌后，李成义陡的站起身，眼中迸发出一股惊人的亮光：
“看来一切都和我们预料得差不多，皇兄终于开始对他重视了！”
论权势，所有皇室诸子中，没有能够超过太子的，只要能够引得太子出手，李太乙必然会陷入极其不利的被动地位。
两虎相争，他寒阳宫自然坐收渔翁之利。
“不过二哥，大哥一向孤傲，这一次为什么突然被我们说动，对三哥下手了。”
李隆范突然开口道。
大皇子李玄图目光如炬，绝不是那种他们能够摆布的人，在此之前，他们其实半点把握都没有。
“嘿嘿，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三弟一直想要藏拙，但是藏得住吗？至于大皇兄那边，任何人只要威胁到了他的地位，大皇兄都不可能坐视不理，我们如此，三弟又岂能例外。”
“接下来有的好戏看了。”
李成义阴阴一笑道。
……
时间缓缓过去，接连两场胜利让京师中一片平静，然而对于李太乙来说，却没有时间让他享受安宁。
因为他知道，距离那场大唐与突厥的命运之战没有多久了！
不管是训练新的军队还是扩建车弩部队，所有一切都在李太乙的安排下，有条不紊的进行。
正常情况，李太乙很快就能获得一支自己想要的，强大的部队，并且一步步的改造大唐。
只可惜，这种平静并没有能够持续多久。
“报！”
午时刚过，一名玉龙宫侍卫立即匆匆闯了进来：
“不好了，殿下，刚刚收到消息，突厥再次寇边了！”
“嗡！”
大殿里，李太乙和王海宾正在查看各种新兵训练的消息，听到传报，两人眼皮一跳，齐齐抬起头来。
“怎么回事？之前大皇子出征，不是已经平复了北部突厥动乱吗？怎么突厥人再次卷土重来了？”
王海宾眉头紧皱，一脸不解道。
“根据得到的消息，因为之前大败，突厥大草原上似乎发生了兵变，原来的突厥可汗被杀，原本一直盘踞在北面的突厥狼主和楼兰人、大食人勾结，突然介入了这场战争，现在已经全面接管了突厥大草原！”
那名玉龙宫侍卫单膝跪地，恭声道。
一旁的李太乙微微皱了皱眉，但很快就恢复正常。
突厥人寇边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虽然这一次多了楼兰人和大食人的介入，但是按照以往的情况，楼兰人最多掌控西域的兵马，而大食人这很少真正派兵进入东部世界。
而且大唐在北部的兵力还在，要想击败突厥人，并不会太难，至少防守方面没有问题。
“看来大皇兄又得出征了！”
李太乙心中暗暗道。
按照以往惯例，北部突厥属于大皇兄李玄图的“势力范围”，现在北方出事，父皇应该很快就会派出大皇子。
不过让他真正关心的并不是这个。
“你刚刚说不好了是怎么回事？”
李太乙皱着眉头道。
正常情况，北部出事，突厥入侵，和他关系不大，还轮不到他来关心。
李太乙总感觉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殿下，王九龄大人那里传来消息，太和殿廷议的时候，二皇子李成义出列，已经向陛下进言，主动推荐殿下，领军出征，平复这次的突厥叛乱！”
殿下的侍卫沉声道：
“大皇子那边也已经同意！”
“什么？！”
听到最后一句话，李太乙和王海宾齐齐变了脸色。
李成义会举荐李太乙出征，虽然让人惊讶，但联系他平常的作风，却并不让人意外。
李太乙原本以为这样的事情，大皇子绝对会否决，毕竟那里本来就是他的地盘，而且作为太子，回京之后，他本身就有参政议政的权力，事情发生的时候，他必然就在太和殿上。
但是李太乙万万没有想到，大皇子竟然会首肯。
“这——”
一旁，王海宾也呆住了：
“看来大皇子和二皇子已经联合起来，在对付殿下这一点上，达成一致！”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眼下这种情况对于三皇子来说，极其不利。
大皇子和二皇子都是皇室中最杰出的皇子，地位极高，在群臣中都有很高声望，并且全部具备参政议政的权力。
这两人达成一致，只怕李太乙出征的事情已经板上钉钉。
而一切也和预料的差不多，仅仅两天，朝廷里便有了决议，——大皇子刚刚从北部归来，特命三皇子统领大军，前往北部，暂代大皇子主持对抗突厥人的大局。
时间紧迫，李太乙没有太多时间去准备，三天之后，北部校场。
“殿下，这次出征，凶险重重，请多加保重。”
高力士站在校场上，看着前方的三皇子李太乙，依依不舍。
“殿下，真的就没有办法，转圜了吗？”
王海宾一身戎装，带着最后一丝希冀道。
“圣命难违，朝廷那边已经达成一致了。”
李太乙平静道。
“北部是大皇子的地盘，所有士兵武将都忠于大皇子，我们到了那里恐怕步步艰难！”
王海宾沉声道。
突厥人和乌斯藏人不同，他们的人数更多，兵马更强，也更具侵略性，而且对于大唐，远比乌斯藏人更为了解。
这和陇西一战根本不是一码事，更不用说大皇子李玄图在北部多年经营，留下了大量心腹兵马，这些人必定对李太乙等人处处掣肘。
“内忧外患”，在这种情况下，要想击败北部大军逼近的突厥，绝非易事。
王海宾甚至能够想象得到，东宫那边早就死死盯着，只要众人这边失败，大皇子李玄图就会再次披挂上阵，出征北方。
如此一来，三皇子在陇西好不容易建立的声望和形象立即就会荡然无存。
甚至在唐皇那里，恐怕对于三皇子也不复之前的信任。
李太乙至今的努力也会付诸东流。
“呵，放心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无论如何，我们一定会胜利。”
出乎预料，李太乙拍了拍王海宾的肩膀，一脸微笑道。
在他身上不但看不出任何沉重，反而一脸轻松。
危机危机，即是危险，同样也伴随着机遇。
这次北部突厥之行，虽然挑战重重，但若是成功，他就能彻底崛起，真正获得唐皇和朝臣的重视。
——突厥是大唐最大的威胁，同样也是建立军功最佳的地方。
大皇子能有今日地位，也和这脱不了干系。
最重要的是，对于李太乙来说，在他的计划中，下一步本来就是要前往北部突厥边境的。
大皇子和二皇子的发难虽然突然，但另一方面，这倒是省去了他自荐去突厥的麻烦。
“王大人，这次就辛苦你和我一起同行了。”
李太乙转过身，望着身旁的王九龄道。
“嗯。”
后者没有多说，只是点了点头。
与之前不同的是，这一次出征北部突厥，李太乙还特意向唐皇请命，调来王九龄，随自己出征。
虽然是文官，但在王九龄身上有着惊人的兵法天赋，这一方面，甚至比王海宾还要厉害。
这也是这次行动，李太乙特意将他带上的原因。
时间紧迫，一行数万人的军队，在众目期待下，浩浩荡荡，很快出征了。
和第一次相比，李太乙的车弩数量庞大了不少，就连新训练的兵种，——枪骑兵、弓骑兵、重骑兵等也随军出征了。
而随着大军出征，朝野内外，包括周边诸国，所有目光都落在李太乙以及大唐北部边界上。
然而这一场大战，远比很多人想象得惨烈得多，持续的时间和规模也远远超过以往任何一场大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