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也没有多长吧,很快就回来了。”
“这个剧本你看过以后,再考虑要不要推掉。”
“不是我不想接,是时间不够。我想专心拍好《巴塞罗那的时廊》。”
“你先把剧本收着,等取景回来慢慢看了再决定。”他又把剧本推回来,白净的脸庞上有着异常的坚定。
“好。”那就回来再推好了。
她心怀鬼胎,站起身打算撤退。但他忽然拉住她的手:“你走之前,我想找你要个东西。”
“什么……”
他把她往自己的方向一拽,她重心不稳,直接坐在他的腿上。然后,他捧着她后脑勺,直接就亲了过来。她吓了一跳,赶紧朝右别开脸。他跟着凑到了右边,但还是没亲到。
“阿松,别闹了!”
她推开他,想要再度站起来。可他直接把她按倒在沙发上,压住了她,像哄婴儿一样温柔地说道:“就亲一下,一下就好。轻轻的,我不会做别的坏事。”
他的声音是安静的,却又有着显而易见的热情。然后,他的头埋了下来,刘海像是暗金色的丝绒,软软地覆盖在她的黑发上。
但是在两人嘴唇快碰到一起的前一秒,他吻到的是她的手背。
她实在无处可逃了,只能用手挡住嘴巴。
看见他没辙地笑了,她捂着嘴,迷茫地问道:“为什么一定要亲?喜欢你的女孩子很多,找她们去不好吗?”
“因为我喜欢你。”
他回答得这样快,让她一时间都无法反应。他认真地看着她,低声说:“雅莉姐,我一直喜欢你。”
成长真的会伴随着失去。
年少空气般透明的告白,在她听来,却是沉甸甸的包袱。
……“你不是跟那高三的男生天天在一起么,别来和我说话了。”
……“我偏要。”
……“走开,别拉着我。”
……“不走。”
……“申雅莉,你这样缠着我到底是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你。”
永远都不会忘记的,说出这句话之后你的表情。是错愕,是惊诧,是长久的停滞,像是时间也不会再走。
告白其实原本是很美好的事。是将自己的爱意传达给了暗恋的人。
可是,为什么告白之后反而会哭泣,反而会令对方震惊?
这个问题现在才想明白了。
原来,恋爱痛苦是多过幸福的。告白其实是在问“你愿意接受我的痛苦吗”。是一个将沉重负荷递给对方的过程。成为恋人,如果走向幸福的结局,这个负荷就会因平分而减半。如果走向了分离的悲剧,那它只会继续压在无法散场的人肩上,越来越沉,越来越沉,直到再也扛不住,被它深深地埋在泥土里。
************
那一年,黑夜里下着雨,校园里的灯如同被浇了雨的炉火一盏盏熄灭。孤零零的图书馆还通宵达旦地亮着灯,灯光自窗口打出来,勉强为云朵镀上了一层淡淡的边。
她在校门口逮住希城,经过一番争执,她终于对他说出“我喜欢你”。
雨雾模糊了街景的阴影,他惊愕地看着她。而说出那句话以后,她立刻就哭了出来。
年少时的自己是脆弱得多么可笑,那么害怕自己赤裸裸交出去的心被对方当成废弃物扔掉。在喜欢的人面前哆嗦着肩膀,恨不得立刻消失不见。
随着时间的延迟,心中的害怕越多,身体就抖得越来越厉害。想要逃跑,不敢再面对下去了。甚至不想再见他。
其实她等的并不久,只是太害怕了。他很快给了回答——
“……我也喜欢你。”
心像一下被掏空。世界也变成了空白。她低头试图思考可是做不到,只能晃晃充血的脑袋,然后抬头惊讶地看着他:
“真……真的?”
“真的。”他顿了顿,似乎也有些不自然,“我有事想告诉你,把眼睛闭上。”
“哦,好……”
她呆呆地闭上眼睛,然后把耳朵凑过去:“你说。”
其实不是那么傻的,她猜过下面会发生什么。可是,还是不大愿意相信这样的事可以发生在他们之间。因为……因为他是顾希城啊,他是那么冷漠又干净的男生,她怎么都想象不出来如果他……
但事情还是发生了。
他的声音并没有在她凑过去的耳边响起。而是呼吸近了,嘴唇上传来温热松软的触感。那一瞬间,浑身的血都冲到了脑中,她差一点就跪在了地上。他含住她的下嘴唇,用舌尖辅助着轻轻吸吮。
可是,她却除了腿软和脑中嗡嗡乱响,什么都看不到,听不到,感觉不到。
最后这个吻被她打断了。浑身哆嗦的程度比告白时严重十倍,甚至完全站不稳,身子摇了一下,直接往地上蹲下去。
这太尴尬了,别人的初吻都是以唯美的对望结束,她的初吻却是下蹲着完成。
他也蹲下来,担心地看着她:“怎么了?”
“你,你,你……”她双手握在胸前,缩成一小团,却再也说不出其他字。
那时候的希城也是第一次接吻,完全不知道该立刻给她一个紧紧的拥抱,反而是笨笨地蹲在她身边,自责地看着她,在纷乱的雨声中小声说着“对不起”。
************
“对不起。”看见她的表情,李展松渐渐松开了手,“我没有强迫你的意思,对不起。”
“没事,不是你的问题。”
申雅莉迅速站起来,走出办公室,按了电梯按钮。
就连在十六岁那么单纯的年华,就连在那个与他献给彼此初吻的雨夜,她都不曾觉得,以后自己会再也无法亲吻他以外的人。
她颓废地将头靠在电梯里的玻璃壁上,闭上了眼睛。
真是空长了年龄,心却越活越倒回去。
刚一打开电梯门,阿凛和几个保镖已经在等她。那三个孩子居然还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等他们的姐姐。见她出来,他们总算找到了点乐子,围在一起偷笑着窃窃私语,不时向她投来轻蔑的眼神。
申雅莉朝自己的两个墨镜保镖勾了勾手指头,直面朝他们走过去,反倒吓了他们一跳。
“你们三个给我听好,如果借了钱就是包养,那你们姐夫确实包养了我。”
她站在两个一米九的大男人中间,却丝毫不显得娇弱,反而变成了世界的中心。
三个孩子抬头瞪大眼看着她,不知为什么,对着她这句明显是她错的话却不敢多说一个字。
她两根十指交叉,沉声对他们说道:
“但是,我出了十倍的价格,把你们姐夫又‘包’回来了。我敢承认的事,他敢承认么?你们姐姐找也是个被女人包养的男人,你们是在骄傲什么,得意什么?”
她说话极有气势,几乎每说一个字,那三个孩子的神经就绷紧一些。
“以后要再看见你们在我面前晃悠,说一些不三不四的东西……”
她没再说下去,只是抱着胳膊俯瞰着他们,一双漂亮的眼睛慵懒地半睁着,不带半点情绪。
两个黑衣男面无表情地站在她身后,像是两尊黑白的雕塑。
在她眼下的三个孩子像是身体失去某一部分一样,出现了重大缺陷,和贝类一样需要外壳来保护,只要轻轻碰触他们的身体,就可以让他们缩到壳里去。
然而,她只是对保镖扬扬下巴,冷笑了一声,转身走了。
伴随着她高跟鞋在空旷大厅咚咚的声响,三个孩子坐在沙发上,已经变成了被抽出壳的软体动物,全然任人宰割的样子。
“她,她吓唬谁啊……”只有最傲慢的女孩打着抖说了这一句。
李展松乘了另一边的电梯追着她下楼,正巧看见这一幕。他高挑的身影在大厅中挪动,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雅莉姐,等等,剧本你忘记拿了!”
“谢了。”
申雅莉接过剧本,可是他又跟了上来。她对他摇了摇手指,把超大号的黑超架在脸上:“你如果真想我接这部剧,就别跟着我,让我自己回去看剧本。”
他只能停止脚步。
而随着她和几个黑衣男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前,那三个孩子也慢慢死尸复生,全部站了起来。
“李太子?居然真的是李太子……”
“哇,我见到本人了。”
“太子你知道吗,在我们这圈子里你可是真有名,我在国外就听过很多关于你的……”
李展松头也没回,朝门口的警卫挥挥手:“把他们撵出去。”
申雅莉上车以后,坐在前排的阿凛叹了一口气,转过头来说:“雅莉你做人越来越不厚道了,居然对小孩子发脾气,真是……”
“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没结婚么?”申雅莉抬起架着巨大蛤蟆镜的小脸,“因为我没什么同情心,心情不好,对婴儿都能发脾气。”
“啧啧,真可怕。”阿凛摇摇头。
申雅莉皱着眉指了指手表:“害怕就赶紧开车,十一点我有采访。”
很多时候,我们会觉得自己是没有自由的囚徒。但让人无能为力的是,这座监狱是整个世界。
既然逃不出去,就在监狱里称王称霸好了。
15.
周六的晚上,高空中的窗子灯光穿透云雾,在一片漆黑中点亮了一点银白。写字楼擎天而立,仿佛是空旷黑海中的灯塔,正在向周围的摩天大厦叫嚣着“我们最高最富有,但我们的员工还是会有愉快的周末”这样挑衅的信号。
唯一亮着的房间,是faste总建筑师的办公室。
在一楼前台值班小姐点头哈腰的注目礼下,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带着一个娇小的亚裔女秘书,大步走入电梯,直接送达那个办公室。
听见房门被推开,坐在办公桌前的dante头也不抬地说:“我说过,工作的时候不欢迎打扰。”
男人没有出去,只是笑着看了一眼墙上的巨大地图。
那张地图受到了原装名画的待遇,在厚厚的玻璃下真空中密封着。它和faste在巴塞罗那总部总裁办公室里那张地图一模一样,只不过颜色褪得更厉害一些——它曾经和无数个克鲁兹家族御用首席建筑师走遍全球各地,也曾经亲眼目睹他们坐在办公室前,绘制出一幅幅名扬世界建筑的草图。
地图以巴塞罗那为,像是血管细胞一样,向五大洲四大洋扩散了无数红点,连地中海的克里特岛都没有漏下。每一个红点都是一栋建筑,较大的红点是由首席建筑师所设计的标志性建筑。其中,欧洲西南部和美洲是红点最密集的地方,而东亚地区则像是一条注入新血的大动脉,随着首席建筑师的调职,开始在这里扎实生根、茁壮成长,向四面八方的版图上打上一个个十字军东征般的标记。
等了半天没听见关门声,dante下意识抬头看了看他,而后露出愕然的神情,用西班牙语说道:“你不是在蒙特卡洛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如何,看见老朋友不开心么。”
男人笑得更爽朗了,这才有如故意炫耀一般,在秘书屁股上拍一下,把她哄出门去。他把一个黑色盒子丢在dante的办公桌前,大马金刀地往沙发上一坐,两条腿搭在闪闪发亮的茶几上。
“比起那种灯红酒绿的地方,还是来这里寻找励志动力比较有意思啊。”他低下头,神清气爽地点燃一支烟。
dante失去了多问的兴趣,埋头在图纸上绘制新建筑的雏形。
嘴里含着烟,男人却一直把玩旋转着打火机,不时嚓嚓地擦亮它:“你不是会用cad么,怎么还老是手绘,这样多浪费时间。”
“草稿要用手画,这是习惯,改不掉。”dante漫不经心地说道。
“你不看看我给你的见面礼?”
“晚点再看。”
“dante,你还是老样子。”男人向四周看了看,“不爱出门,缺乏好奇心。我倒是很想知道,你这otaku哪里得来那么多灵感设计建筑?”
dante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
这男人观察力敏锐,大致扫了一下这个房间,就看出了自己很少来办公室。
他天生有着过人的智商,十四岁起投资的项目从来都赚翻几番,从未失败。他的父亲像是珍宝一样把他栽培长大,怀着满腔的热忱指望他传播克鲁兹家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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