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的记忆,静谧在梦里的最深处,等待着属于自己的流离之人,将其拼凑完整。{
2011.5.3am6.00
凌司辰梦醒,揉了揉有些难受的双眼,白色的天花板,方形的吊灯,被踢下床的被子,墙角的电脑桌上摆放整齐的高达和各种手办。
恩…还在这里,还在这个属于自己的房间。
凌司辰起身坐了起来,看着桌上的手办,有些出神……
“六点,还早,再睡会吧。”又看了下时间,准备睡个回笼觉。再次触及枕头的时候,脸颊感受到上面些湿润。
“又是这个梦么,真讨厌啊,这种感觉。明明醒过来了,却什么都不记得,还真是个自私的梦。”凌司辰叹了口气。
“也是个让人难过的梦,又是迷宫么?”再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了。打开窗户,天有些阴,凌司辰心里有些打鼓,虽然雨天是他最喜欢的,这个季节的天又是最爱下雨的,但起码今天,不希望下雨,今天是难遇的仙女座流星雨,凌司辰所在的兴城是国内少数能观赏到的地区之一,而作为一个天文社的追“星”少年,这样难得的机会,怎么能够错过。
心情被天气搞得更加抑郁了,愤愤然到洗漱台收拾自己,一直熬夜晚睡加上好些天在“别人的梦”里折腾,最近又一直做着这无忆的不知梦,每次醒过来的感觉,比跑完一个五公里还要累。凌司辰都觉得自己又瘦了不少,有时看着镜子里有些苍白的脸,居然会有些陌生。
凌司辰对着镜子收拾,其实他的五官一般,但摆在一起还算是清秀,加之有些惨白的脸色,总给人一种病怏怏的感觉,即便如此,还是平凡,不像哥哥那样,哪里都会发光。用秦思思的话说,“凌司辰这种草鸡,摆在人群里,大概就是连连看吧,和谁都差不多。”如果非要在这张脸上找个亮点,只能是眼睛了,凌司辰有对深邃的双眼,不过总是被过眉的刘海淹没,也就没人注意了。
凌司辰有个堂哥,凌司南,与他同岁大之三月,在市内最好的私立高中,简而言之,多金且帅,重要的是人好,学绩完美,品味更是没说,唯一的缺点就是冷,少言寡语,整天都是一个面瘫的表情,太难亲近。这一点,本性闷骚的凌司辰倒是学的很像,但换来的却是同学们“自闭症吧。”“好闷骚啊!”“他一定是个有故事的男人!”等等之类的言语,总之,哥哥是凌司辰最羡慕,最想变成和他一样的人。
他看了看表,时间不早了,急忙收拾完下楼准备早餐。
匆匆吃完早饭,拿起提包就跑了出来。天还是阴沉着,周围的蜻蜓也抑郁的在低处张望,这种天,蝉都叫不动了。
又是夏天了,衰小孩凌司辰将满18岁,一个没什么追求,无所长的高中三年级。很平凡,也很特别。
凌司辰十岁的时候,找不到自己的梦了。他一直,做着“别人的梦”,并不是梦到别人,而是做着和别人一样的梦,有时是以别人的角度,或是一个旁观者。这些梦大都没什么联系,唯一相同的,是这些梦里,都没有凌司辰,这样的梦,他做了17年。
这是凌司辰的秘密,这些梦里,他可以看到很多平日里看不到,看不透的。梦里的人,往往最真实。若是以他人的视角,凌司辰甚至能在梦里拥有那个人的记忆片段。醒来后要记起还是有些困难的。
虽然如此,凌司辰并不能主动控制做谁的梦,他一度想要去主任梦里看看考题是什么,但他连班主任都没有梦到过。哪怕是抓到点什么把柄也好,能杀杀她的威风。
事实证明,这些梦并不能给他任何便利,带来的,只有他人的烦恼。亏凌司辰曾幻想,他可能是个什么特殊角色。
如果可以,他更希望自己的梦,有自己,够普通。
他唯一记得自己的梦,是迷宫,一个他永远都走不完的迷宫,那年他还小,在这个梦里,他只是一个旁观者,看着迷宫中的自己,无能为力。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迷宫中,为什么会被这所迷宫困住,他看着自己向着前方伸手,想入握住什么,却每次都落了空,偌大的迷宫,只有他一个人。这样的梦,他做了整整一个月,迷宫,没有出口,也许是自己还没有找到。这一个月,凌司辰几乎都是哭着被妈妈叫醒的,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这并不是令人悲伤的梦。每次醒来之后,妈妈都会耐心的哄着他继续睡觉,再睡之后,就没再做过梦。
迷宫之梦的最后,可怕的事情发生了,可能影响了凌司辰的一生,他的父母,都走了。这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迷宫,可能自己,就是迷失在了那里。这唯一的梦,也变成了他最不愿去回想的。
凌司辰的高中离家很近,直线距离还不到500米,学校的塑胶跑道都比这长。但这中间有田野,新建小区的阻挡,虽是新区,但还是有没开发的地方的,凌司辰家前面隔了不到百米的地方,还都是那种郊区自建的二楼小房,跟后面的小洋房群一起,画面略显违和。他去学校就得从前面绕三个小巷才能到大路上,再往右行百米,就到了。
一路上都是二高的学生,因为学校处在新区,学校宿舍又紧张,很多离远点的学生都选择在附近租房。走到校门口的报刊亭,凌司辰突然想起来隔壁桌的张泽要他帮忙带最新的游戏报,张泽是班里的体重担当,标准游戏宅,和凌司辰等人一起,是班级的“后排保卫者”。
对于一个已经高三的学生来说,凌司辰每天的生活已经是轻松愉快,他就是标准的三点一线,家、学校和网吧,这跟把它们串联起来的线,大概就是生活吧,凌司辰是这么理解的,现在有了用兼职换来的新电脑,更是连网吧都不用去了,每天除了学校上课,就是回家游戏追番。其实,大部分人,都是这样吧,所谓的“宅学家”。这一点上,凌司辰倒是有些无师自通。唯一能让他觉得有意义的,是每晚深夜,躺在自家屋顶,戴上耳机,循环着日本歌手aimer的歌,仰望星空。这个时候的凌司辰是最安静的,有时什么也不想,就这么一直看着,也不会觉得厌,有些时候,又会想到很多。周围的世界,在这个时候却才刚热闹起来,新城区才刚开发几年,进度却快的火热,周围遍布着酒吧,ktv这些娱乐场所,凌司辰所在的市二高夹杂在中间反而突兀。他并不怀念以前的旧城区,那样太安静了,无声的世界总让人觉得心慌,现在热闹起来,反倒更让人心安。
这样的生活持续到高三也没有变化,是有些不知味了。其实凌司辰自己也知道,高三的意义,也许就是他人生的新起点。
“那一天,人们回想起被他们所支配的恐惧!”一进教室,就听见王永帅在四处安利他看的新番,凌司辰有些语塞,同样是追新番,打游戏,人家是课代表,自己是吊车尾,这就是别人家的孩子吧,人与人的差距,真是莫名其妙。
“喏,你的游戏报。”凌司辰把报纸拍在张泽桌上,开始收拾自己座位。
“哈,真是我的好战友,放学请你吃学校门口最好吃的李记臭豆腐”,张泽的胖手一把勾住隔壁凌司辰的脖子,凌司辰一口气卡在喉咙没上来,急忙挣脱开开始咳嗽。
“还是算了吧,今晚我有事要出去,下次吧”。
“诶?”张泽惊讶的表情很是浮夸,“你不是全年级最闲的凌司辰么,你居然说你晚上有事!”
“我还是有自己的事的好嘛,别搞得我好像个无业游民一样。”凌司辰没好气的回答。
“哦~”张泽故意提高了声调,“能让你这个家里蹲大晚上还出洞的事情,难不成你…你恋爱了!我的天呐,你要脱离组织了么,夭寿啦!凌司辰脱团了!”
凌司辰听不下去了,赶忙一把捂住了张泽的肥唇,却被张泽一个转身顺势躲过。
没想到…他是个灵活的胖子。
“凌司辰啊凌司辰,你忘记我们这么久的革命友谊了么,忘记当初我们是怎么宣誓的了么?现在你却为了一个异性抛弃我们这么久的感情么?太可怕了,我受到了成吨的伤害。司辰,我不会忘记你的,下次看见你们,我绝对会在你们头上浇满神圣的汽油,用正义的业火焚烧你们肮脏的肉体与灵魂的!”张泽边说边挥舞着双臂。
真得佩服他的演技了。凌司辰满脸黑线,谁和你宣过誓啊喂!别说那些让人误会的话啊魂淡!我只想做一个安静的男子!
“我说你们啊,真是闹够了,都高三了,还不收收心,快回座位,一会老师来了,看见可不好,快回去自习,张泽你真是,这种玩笑可是会给司辰带来困扰的哦。王永帅你也是,一点没个课代表的样子。不过看见司辰你这样还是蛮好的,因为你最近总是闷闷不乐的,也不爱说话,给人感觉太阴郁啦,就应该这样嘛。不过不管怎么样,任何事,都不能成为你们不来晚自习的理由哦!”班长程雪看不过去赶紧过来控制了下场面,一本正经的说道。
程雪回位的时候,泽胖在一边起哄。这次凌司辰到不反应。看着她的背影有些呆滞。
就算是恋爱,也得是班长这样子的人啊,知性,性格又好,体贴,最重要的是带上眼镜都这么好看。凌司辰这么想着。
凌司辰是有些喜欢班长的,旁人也看的出来,他太僵硬了,每次程雪一有动静,立马就跟上节奏,不管是社团还是学生会。
为什么会喜欢程雪这个问题,凌司辰也不是很清楚。还记得第一次看见程雪,那时候刚开学,学校刚刚兴起的社团招新,凌司辰凑热闹的过去瞧了瞧,操场上人挤人,好不容易挤上前拿到一张社团单。本想报个动漫社想着可以看到妹子们的cosplay,却被眼前的长队打消了念头,凌司辰蔫着头在操场上瞎晃悠,晃累了就在篮球架下坐着,盯着鞋带就开始不着边际的神游。也就是这时候,程雪出现了,在他无助神游的时候。
“这位同学,请问我能帮你什么么?哦,忘了介绍了,我是二年级的程雪,你好。”
凌司辰吓了一跳,抬头看着她,白皙的面颊上精致的五官,小巧的鼻子上一架圆框眼镜,长发在脑后扎成了股辫。一身白色的套裙,双手扶膝,弯腰在他面前看着他。对视的瞬间凌司辰有些慌张的错开目光。“怎…怎么了么?”
“哦哦!你是新生吧,我是看同学你一脸困扰的样子,想是不是有什么可以帮你的,你手上握着动漫社的宣传单,是在烦恼这个么,没关系的,动漫社的社长是我的朋友哦,我可以帮你报名的。”程雪歪头对愣着的凌司辰笑。
当时凌司辰就觉得自己被攻略了,一颗悸动的骚年之心砰然起跳。刚才偷瞄的时候,就注意到程雪胸前的小牌了,“追星社”,凌司辰小心思一动。
“额…不是的,我并没有想入动漫社的,其实我是想去追星社,但一直没找到,所以有些困扰,额,呵呵…”太假了,自己都看不下去的凌司辰挠头对着程雪傻笑。
“哈?真巧,我就是追星社的社长,真是帮上忙了,你等会啊,我去给你拿报名表。”程雪转身就钻到了人群里,长股辫在后面调皮的摇来摇去,摇得凌司辰直荡漾。
凌司辰心里直叫计划通,满心欢喜的等着学姐的报名表,这时有人拍了拍他的后背,一个甜美雀跃的声音传来,“同学,请问你需要报社团吗?”
凌司辰还在荡漾,头也不回的说“不用了,我刚已经报完了,诶,我告诉你哦,刚才那个程雪学姐好美的,绝对气质型,又知性,比那个什么传说中的最美新生秦思思好看多了!”凌司辰还不忘贱兮兮的八卦一下。
“哦?是嘛,那你见过秦思思嘛?”刚刚还甜美雀跃的声音一下子变得阴沉了。
“没,管她呢,反正肯定没有学姐好看”。
“那我现在就让你看看!”。话没说完,一双纤细的小手,“啪”一声拍在了凌司辰的脸上,带着些劲道把他的脑袋往后扭,连带着整个人,一起转了过来。他这才反应过来对方是个妹子,而且还很好看的那种,不过现在这张好看的脸,鼓着嘴,瞪着双大眼睛狠狠的盯着凌司辰,这才想起刚才她说的话。
“不出意外的话,你就是大名鼎鼎的小美女秦思思吧哈,哈哈。”凌司辰尴尬的笑笑。
“恩…哼!”秦思思松开凌司辰的脑袋,甩头就走,长长的马尾甩了他一脸。“刚开学就得罪了新校花,还真是倒霉呀,啊哈哈”。凌司辰讪讪摸了摸脸,嗅了嗅鼻子,“啊哈,原来校花用的洗发露味道和我同款啊!”这时候程雪也已经远远的跑了过来。
凌司辰就是个坦白的人,他觉得程雪好看,就说了,还不忘与周围的人分享,就是有些后知后觉。
“抱歉啊,报名单发完了,不过没关系,我是社长,你告诉我名字就行了,
“凌司辰,学姐好。”凌司辰从小就有流手汗的毛病,赶紧在腿上擦了擦手心的汗,手还是湿,犹豫着不要去握手的时候,程雪一把抓住他的手。
“那好!以后我们就不止是同学了,多指教”。程雪歪头对发愣的他笑笑。“凌司辰是吧,你很喜欢发呆呢。”
之后就是去社团处理些琐事了,本以为的追星社是对偶像性质的那种追星,到了才知道,原来是追“星”,其实就是天文社,平时就是几个人凑一块讨论讨论宇宙维度之类的,彰显逼格,程雪在的话偶尔会给他们讲讲一些星星的故事,带他们去天台认识一些常见的星座。这下更对了凌司辰的口味了。不过来报名的社员大都是男生,凌司辰心底觉得这些人一定是图谋不轨,奔着学姐去的,思想一点不纯洁。他倒是忽略了自己的目的。不过学姐兼顾着学生会,加之会考和升入高三,几乎是不怎么来社团的,渐渐的,那群人也就散了,只剩下一个凌司辰,偶尔能遇到几次程雪。他倒是喜欢,得了清净。那时候的他,也就是远远看着。原本程雪是要留学出外的,未此凌司辰还黯然神伤了段时间,但后来意外发生了,程雪的家庭出了点状况,她的父母离婚,大致原因就是婚外情这样,程雪跟妈妈一起。那段时间,一直处理家事,耽误了原计划的留学,程雪选择复读,想在本地考一所学校,好陪着妈妈。
这些都是她自己告诉凌司辰的,别人不知道。凌司辰不爱上晚自习,每次都以社团活动为借口跑路,鬼都猜到他只是想偷跑,但他真的是去了社团,追星社在5号楼的最上面一层,连带着天台都是他们的空间。程雪走后,社团基本都是空着的,这就变成了凌司辰的个人空间,每晚自习,凌司辰总是准时的到社团来。打扫下卫生,开个窗透透风,给窗台上的盆栽浇点水,再一个人躺在天台上,看着天空中的星星发呆,神游。
程雪高三下学期的时候就把社长交接给凌司辰了。
那天,凌司辰跟往常一样翘掉晚自习来社团,让他奇怪的是一路上门都没有锁,推开门,一阵清凉的夜风拂来,他惊讶的发现窗被人打开了,窗台上的小花也被浇过了水,在夜风中摇曳。凌司辰不疑惑了,这社团的钥匙除了主任,就两把,一把在他手上,还有一把自然是前社长保管,主任肯定不会好心到来帮他照顾社团,那么只剩一个人了,可她现在应该在忙着留学的事啊。凌司辰心里还是喜欢的,这种时候她还能想到这。想必还是有些不舍吧。
今晚的风有些喧嚣,凌司辰稍微合上了点窗,避免把几个小盆栽给吹倒。收拾得差不多了,就准备和以往一样去天台打发时间,可天台的门也没锁。心里有着某种期待,小心的推开门…
天台之上,一个有些陌生的侧影坐倒在那个他熟悉的位置,风吹动裙摆,于夜空中摇曳,凌司辰小心翼翼的接近着,生怕惊到了这一刻的宁静。回头,是她,程雪。
不同以往的程雪。没有用丝绳扎起的长发海藻般漂浮在风中,本就白皙的脸颊显得更为苍白,眼镜被放在一边,穿着凌司辰第一次见到她时的裙,裙子上的飘带被风吹起,美得像一朵花开在凌司辰心上。
程雪侧头看他,歪着脑袋对凌司辰笑,只是这笑容,看的凌司辰心都快碎了。他从来没有见过程雪难过的样子,好像每次看到她,她总是在忙碌,像是没有时间做别的事情一样,偶尔在图书馆见到,她又是那么安静,让人不忍心去打扰,除了这些,凌司辰只见过她笑,印象里的程雪,总爱歪着头对他笑,可现在,她却笑得这么难过,明明都快哭出来了,还要笑给他看。
凌司辰递了张面纸给程雪,坐在她旁边,不知道说些什么,最后程雪打破了沉默。
“你介意听一些难过的话么?”
“怎么会呢。”
就是这晚,程雪对他倾诉了那些,凌司辰不会安慰别人,他觉得人难过的时候,如果听到比自己更惨的事,可能会觉得平衡点,所以他想跟程雪讲述自己的经历。可直到程雪在他肩上睡着,他也只是一直在说,“没关系的,没关系,没事的哦,哭出来也没关系,这样就好了,不用逞强的。”
凌司辰难过的时候,也只想有个人对他说,“没关系的,没关系哦。”
第二天,凌司辰请了假,送她回去休息。大概就是那个时候,开始担心在意这个人的,凌司辰没有喜欢过人,他自己也不清楚这种感情是什么,但他就是一个敏感,容易感动的人。
至于程雪是不是喜欢他,他不确定,但起码在她心里,凌司辰觉得自己还是有些特别的,就像她称呼别人总是全名,提到他,就免姓了。当然这只是凌司辰片面的想法,他并不去想更多,凌司辰太自卑了,尤其是那晚之后,他更加的觉得自己卑微。程雪对于他来说,就像今晚即将来临的流星雨,你期待着,它就来了,带给你最美感受的同时转瞬即逝,终究只是路过你的眼前,它们的目的地并不在这。凌司辰有自知之明。
回过神来,已经快上课了,凌司辰百无聊赖,对着窗外发呆。他并不是很在意毕业,对他而言,能考个野鸡大学的专科就已经很满足了,只要能出城。所以压力越大,凌司辰越懒,大概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意思。
窗外阴暗的天空让凌司辰看的出神,如果非要给自己人生设定一个颜色的话,肯定跟这天空一样,是阴暗的灰色,单调且阴郁。凌司辰总是这么悲观,就连老师也总爱拿他做反面教材,有次历史老师布置了道“历代王朝为何覆灭”的思考论题,别人都在翻阅课本资料,长篇大论的,而他的回答只有四个字,“命运注定”。
“命运注定”!“我的天,凌司辰,亏你想的出来,你脑子里装的都是啥?我不信你
其实凌司辰想象力可丰富了,毕竟这么多年的动漫不是白看的,凌司辰坐着动漫里主角标准的靠窗座,发呆的时候,他总幻想自己就是某个主角,这时天上会掉下来一个黑色的小本子,哦不,一颗流星,正中操场,接着会从烟雾中走出一队身着科技重甲的人马,向着围观群众走来,跪在他的面前,用电子一般沉重的声音说“王子殿下,请停止周游宇宙的计划吧,母星正受到虫族的威胁,我们需要你的带领,回来吧,拯救我们。”而凌司辰会在众人羡慕惊讶的目光中穿上专属的帅气战袍,走到程雪面前,用低沉的声音说“别怕,等我平息了母星的战乱,就回来收复这肮脏的地球,等我凯旋之日,你便是我的王后。”然后再亲吻一下她的脸颊,潇洒离去。或者幻想自己其实有某种隐藏血统,被寄养在凡尘,等待某一天的到来等等,这些幻想的重点并不在于他将以何种形式去拯救母星或是自己,而在于他会如何亮瞎别人的双眼。
这种感觉,超叼的。
凌司辰顶多也就自己yy,说实话,他自己想完也觉得挺羞的,毕竟让别人知道自己中二病这么严重不是件好事。他能做的,只有梦。
凌司辰的悲观主义也是日积月累下来的,他很喜欢一款叫“limbo”的游戏,内容讲述了一个自闭症男孩与姐姐发生了车祸,姐姐不幸身亡,弱小自闭的男孩为了找回姐姐支身前往地狱的边境,漫长的途中,各种困难的关卡,度过冥界之河,穿越寂寥荒野,跳过深远沟壑,无数机关陷阱,更有巨大的蜘蛛阻拦,男孩很脆弱,连血条都没有,高一点的地方跳下就会摔死,接着读档重来,凌司辰每次都被虐的够呛。他真正被吸引的,是这款游戏的画风和营造出来的气氛,至于深度与寓意,他并不是很在意,这个游戏只有黑白两个颜色,没有bgm,偶尔会有一两声虫叫或鸟鸣,孩子是不会说话的,凌司辰觉得自己生活的环境就和他一样,令人窒息。小孩穿越重重险阻,是因为心中有着信念,他的姐姐在等着他,可凌司辰的心里,空荡荡的。游戏的结局,男孩飞过电锯,穿越生死的边境来到女孩的身后,女孩一直在地上翻着什么,在他们的眼前有一架完好的吊梯,女孩回头的时候,白色的字幕弹出,接着回到刚才的场景,两个人都不见了,剩下坏了一半的吊梯,和两边的飞虫。凌司辰盯着屏幕看了好久,好像有什么在心里纠了一下。
字幕出现的那段空白时间里,男孩牵着女孩的手爬上吊梯,男孩很快到了上方,他伸手再去去拉女孩的时候,吊梯断了,男孩太弱小了,他拉不动女孩上来,女孩不想连累他,甩开手摔了下去,可男孩没有离开,他跟着也跳了下去,草丛掩埋了他们的尸体,也许女孩一开始挖掘的,就是自己的坟墓,女孩回头的时候,脸上可能带着的是亡国的狰狞,可男孩不在乎。这是凌司辰心里的结局,在他看来,主角就是个傻孩子,明明是已死之人还幻想把她带出地狱,却没发现自己进入边境的一刻也已经是个死人了。早知道是这样子的结局,当初还会不顾一切的选择迈出第一步么。凌司辰想了很多…
心中的信念会允许么?也许从一开始,就只是想去陪她吧…
老师迟迟不到,凌司辰就一直盯着窗外发呆,风吹的眼睛都干了,他翻了翻眼珠子,用力的眨了眨,决定先小睡会,跟泽胖安排好老师来了叫醒他之后,就枕着手,会周公去了。
潮湿的风从半开的窗吹进,带着这个季节专属的温度,轻抚着少年安静的脸颊。
“嘿,快醒醒了,班主任来啦,赶紧的。”张泽够着手推了推凌司辰。
一个夹着厚书,戴黑框眼镜的中年妇女走到黑板前,挥起粉笔,将左上角的高考倒计时减去了一天。
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凌司辰假装看着窗外的风景,这样的嘲讽,他听多了,每次他都会以四处看风景来回避班主任那扎针般的目光,却也不经意的回避了另一个关切的眼神。并不是对他一个人,班主任平时是说后排的所有人,都是自信份子,不过最近他缺课的次数越来越多,难免遭针对。
这些说完,就开始上课了。
“诶,凌司辰,你猜我前天梦到啥了?”张泽边在桌下翻着游戏报,边小声的跟凌司辰闲吹。
“你该不会梦到自己变身东马,去单刷寂静岭了吧,啊~”他显还没睡够,哈欠连天。
“卧槽,兄弟,神了,这都能猜到,真不愧是白学家,莫不是和你连上机了,不对啊,我记得我是单刷啊,你也做过这种梦么?”泽胖神经大条,没控制好音量,被班主任听了去。本来后排几乎属于三不管地带,你闲吹就吹了,声音这么嚣张就是你不对了,说罢,泽胖被班主任赶出教室罚站。临走还不忘损他一下。
“司辰,你算计我!”
凌司辰苦笑,前天他就是做了他的梦,也真是服了这泽胖,能做出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手无缚鸡之力的东马要单刷寂静岭这种恐怖的鬼地方,若不是凌司辰有操作,加之多年恐怖游戏磨练出来的心理素质,这就变成个噩梦了。
不过,真的好想做一次程雪的梦啊,不知道在她那里,我是什么样的呢。凌司辰看着窗外,又开始不着边际的神游。
阴沉的天上连浮云都不愿停留,跟着风一起逃离,单调,重复,灰暗毫无色彩。凌司辰颇有些黛玉葬花的忧愁,他确实太容易伤感了,总觉得自己的人生无趣,甚至有些凄凉,可除了做梦,还能做什么呢。今晚看见流星,一定要好好许个愿望。如果,真的有神明的话。毕竟靠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啊…
记忆,于梦境的最深处分崩离析,破碎成沙。名叫命运的沙漏,此刻倾倒。
“可以的哦~小司辰,只要你想,什么都可以做到哦~”远方,一个奇怪的声音抑扬顿挫的说着。
“还有半节课的时间,留给你们做卷子,一会我发下去。”班主任退了推眼镜,开始倒纸袋。
凌司辰不禁感慨,“现在的老师啊,一言不合就发卷子。”虽说也发了凌司辰的份,倒也是浪费,给他也是鬼画符。
同学们开始闷着头做题,班主任也搬个椅子坐在讲台看起杂志。大家都很安静,凌司辰也很安静,看着同学们埋着头专心的样子,再看看身旁空荡的座位,他突然有种孤立感,莫名的心悸。大概是为自己的以后,感到茫然。
教室后墙的挂钟定格在了8.45。
“咔咔咔”一阵仿佛冰面开裂的声音突然传来,把他拉了回来。像只受惊的猫鼬一般,凌司辰拉长着脖子四下看了看,大家都还闷着头,做劵的做劵,看书的看书。
“看来是要减少熬夜的次数了,都出现幻听了。”揉了揉太阳穴。,凌司辰打算再补会觉。
“咔”裂变的声音再次传来,他警觉的察看,大家,还是没有反应。
“这么…专心?不会是真的幻听了吧。”
“咔咔咔…”仿佛冰裂般的声响不间断的愈发激烈,不同于之前,这次的响声没有突然停止,它来源于…天空。
不会错的,就是天空发出的声音。凌司辰慌忙站起身,望向天空的刹那,眼前的景象让他震惊了。
太阳失去了生命般暗淡空洞,散发着无力的白光,而原本灰色的天空被无数的裂痕所占据,像是一面破碎的镜子,镜子里的碎片逐渐染上了不同的颜色,在白光的反射下,艳丽了世界。
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斑斓无比,连光线,都是缤纷的,艳丽的让人,恶心…
绚烂的光线刺疼了他的双眼,这才反应过来,凌司辰回头,大家,还是埋着头。在光的照耀下,所有人都变得五彩斑斓,像是,一朵朵待放的鲜花。
花?凌司辰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想,也来不及去想,太安静了,大家,世界,一切都太安静了,心悸,心慌得厉害,凌司辰快喘不过气了,他不可能看错,他没有问题,可大家一点反应都没有,太奇怪了不是么?
“不可能的,不会是错觉,我相信自己的眼睛。”
喂,看看窗外啊,别写那什么扯淡的卷子了,你们学傻了么,看看世界啊,老师!凌司辰把憋着的话似是用尽全力般大喊出来。
脑子炸开了,他觉得浑身发冷,神经快崩溃了。刚刚,他没有听见任何声音,并不是没听见大家的回应,而是,自己叫喊的声音,但他因为紧张动到了桌子,课桌与地面摩擦的声音,他听得到。除了他,所有人无动于衷。
恐惧占据了凌司辰的全身,他被禁声了,所有人,都被禁声了。
那艳丽的色彩继续侵蚀着世界,同时侵蚀着眼前的人。能够感觉到有某种不详即将降临,凌司辰颤抖了,身体因为恐惧而僵硬着,脑海一片空白。
人声,乐声,一阵大提琴的起调突然打破了宁静,伴
乐声愈发清晰,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也愈发强烈,凌司辰强压着心中的恐惧,想要恢复镇静,可紧接着一阵秒针跳动的声音伴
“嗒.嗒.嗒.嗒…”如时间流逝,或如心跳一般的声音,每跳动一下都在击垮着凌司辰心中最后的防线。
“嗒.嗒.嗒.喀.咔嚓…”一个奇怪的声音终止了时针跳动,伴
“喀.咔嚓?”
可恶啊,到底是什么,喀,咔嚓,好耳熟可就是想不到。与此同时,小提琴与吟唱声突然高起了一个音调。
对了,想起来了,这是…
绞尽脑汁终于想了出来,凌司辰难免有些兴奋,可答案出现脑海的瞬间,心惊了。“喀,喀嚓”这是,子弹上膛的声音啊!
“嘭~”答案出现,小提琴,吟唱提调的瞬间,远处枪响,震音回荡。
一面玻璃
一朵花,一朵巨大的,绚烂缤纷的莲花绽放于胸口,她的颜色在花瓣中交织融合。
乐声传来,莲花之上,缤纷闪耀,妖艳之至。
凌司辰不敢相信,但这触感如此真实,如何怀疑。莲花之后,一个黑色的人睁着白洞的双眼,了无生机。一切都发生的太过突然,凌司辰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每当想要冷静思考的时候,总会被再一次击溃。
“嗒嗒嗒…”时针跳动的声音再次于乐声中响起,似提醒着凌司辰,没时间了。
不行,一定要把大家叫醒。凌司辰不想坐以待毙,就这么死去,太莫名其妙了啊。起身奔跑的瞬间,乐声起调。
“喀,喀嚓…”
“嘭~”
玻璃破碎,连带着玻璃的碎渣从凌司辰的前额疾风而过,超音速撕裂空气的声音让他眩晕,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周围的一切都变得缓慢,一个名字出现在他的眼前,好似有了能支撑自己的信念,“不能倒下。”
音爆产生的眩晕还没有消退,眼前都是重影,所有的景象重叠在一起,凌司辰扶住桌角作为支撑勉强站着。视线之内逐渐清晰…
所有重影开始回位,眼前绚烂的色彩好似褪去了。
“回归,正常了么?”凌司辰提着心缓缓定睛…
“不,不是这样的,不…”入眼的景象接受不能,本能的恐惧驱使着他后退,双腿无法着力,整个人重心后仰摔倒在地,他几乎是匍匐在地,直至没有退路。凌司辰蜷缩在墙角,紧紧抱住自己,止不住的颤抖。晕倒之际,他想到了程雪,不管怎么样,都要带她离开,但再次入眼的景象…
凌司辰找不到程雪,太过凌乱,所有人都一样,交错在一起,他们都变成了黑色,斑斓艳丽的莲花于胸口的白洞中绽放,那些颜色在花瓣流转,最终交融成透亮的白,百花齐放。只一声,便绽放了所有人。那些颜色交融,世界只剩黑白。
自始,乐声从未停止。
“程雪…”还是发不出声,凌司辰扶着墙想要站起,所有人都死了,凌司辰想哭,恐惧根本不给他悲伤的时间。不对,不是所有人,还有他!张泽还在教室外边,大家死了,接下来肯定是他和自己,凌司辰决定和张泽一逃离这里。
逃生的本能给了他信念,他要出去!教室的门被从外锁上了,凌司辰用力的拍打着却没得到回应。“张泽也被?”突然一只手拍在了门中的玻璃上,手上沾满了白色透亮的液体。
是血,张泽,你没事吧,快开门啊,我们一起逃走啊!凌司辰无声呼喊,击拍着门。玻璃外的手突然开始挪动,他用一根手指缓缓的书写着…
“凌司辰,你要带我逃走么,你想救我?”血手在玻璃上写到。
“当然了,你在想什么啊,快开门啊,来不及了。”凌司辰“回应”到。
“为什么?”血手抹掉原先所写,接着写到。
“为什么?什么为什么,你是我的同学啊,这种时候就别跟我玩什么文字游戏了啊,快开门啊!”乐声不断变换着音调,凌司辰不明白为什么这时候张泽还要跟他说这些。
“同学?那为什么,你不救他们呢,他们,不是你的同学么?他们都死了哦。”血手加快了书写的速度。
凌司辰被触动了,是的,他们都死了,可他是要去救他们的,但他怎么可能快的过子弹。如果不是想起程雪和他,他大概会一个人蹲在角落,等待自己的那朵花绽放,他本来就是个消极的人啊,比起自己,别人肯定更加重要啊,但他做不到,能怎么办呢。
“你没有救他们是事实,为什么呢?因为你太软弱了,你被恐惧击垮了,你的身体太过脆弱,你的心更是如此,因此你什么都保护不了,就像那时的你放弃我一样,凌.司.辰…”。血手所写的每一个字都在流血,深深地刻在凌司辰心里。
远处的乐声由缓变急,时针转动的声音再次想起。“嗒.嗒.嗒…”
沉默着,凌司辰的眼神忽变,变得冷漠淡然,他向后退了几步,微微抬头“他的”声音回来了,“你说我脆弱,你不是问我为什么不救他们么?可这些人凭什么呢?”他昂起头,抬手指向后方,“看看这些人吧,他们才是最弱小的存在,可他们居然存在怜悯之心,因为他们可笑的优越感么?我不救他们,是因为他们没有活下去的理由,软弱狂妄且无自知之明的人最该死,就像那时的他们,看看现在,他们是多么的不堪一击。”他停顿了片刻,“那时不一样,是因为他们夺走了我该有的东西,那些背叛我的,就让他们去死!这千年结束了,我定会从黑暗的最深处归来,夺回原本属于我的世界。”终言之际,身后所有的黑色转身,用白洞的双眼紧盯着他。毫无触动,此刻的他,恐惧不侵。
“嗒.嗒.嗒…”乐声之中,逐渐清晰。
玻璃之外的血手悬空停留了一会,突然猛地拍了上来,张泽,张泽满脸鲜血的在门外呼喊,大概是想带凌司辰逃走。显然,与刚才不是一个人。凌司辰只是站着,看着门外微笑,张泽有些惊讶,凌司辰忽然转身,略过那些空洞的双眼,看向窗外的天空,接着闭上双眼,张开双臂。
“嗒.嗒.嗒…”
“嘭~”
远方,至高的殿堂,流金溢彩,穹顶天窗,光被时间的尘沙打碎,跌落在正中的渊池,池底璀璨星光,有人踱步于旁,光尘飞扬,她伸手入池,却握起为沙,脱去面具,光过影现,冷艳之极。沙从指缝逝落,池中却不见流沙,她拿捏着,以沙绘字…
终了沙尽,摩擦了手指,她戴起面具,走向背光的深暗。光逝之间,她仰面大笑,又哽咽抽泣,双手交织胸前,兴奋,窒息般深吸,轻和…
“这份答卷,我该给你多少分呢?真让人焦灼啊,嘛,就让我看看,你和他到底有多像。去吧,去夺回原本属于我们的,剩下的时间可不多了,别让我失望哦,小.司.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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