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临风没有回答,只是笑了笑,重新掰开一个包子,递到他的嘴边。
吃过早餐,黎箫将要拿到医院给周子璋的物品收拾出来,又从厨房拿出一个保温桶和一束鲜艳的大波斯菊来。江临风见了说:“别给他送这些,林正浩早让人堆满他的病房了,你送过去也是浪费。”
黎箫撇嘴,说:“这是街坊托我的,我管林正浩呢。”
江临风笑了说:“林总也是一片痴心,你就别见天挤兑他了。”
黎箫横了江临风一眼,说:“江总,你跟林总倒是哥俩好啊,我这几句话受不了,周老师还躺医院呢,他就受得了了?”
江临风笑着摇摇头,上前帮他拎了东西,两人出门,坐上了江临风的车,开往医院。
两人去了医院,还没进周子璋的病房,就看到门口站了几个身材高大,显然是保镖一类的人,林正浩领着另外几个西装革履的下属,站在门外一脸落寞,眼神复杂,盯着周子璋的病房。黎箫一见,笑着对江临风说:“你看,林总又被周老师贬为门神了。”
江临风摇摇头说:“有其他人来了,你这个周老师,还真是不简单啊。”
黎箫疑惑不解,走到门口,正准备推门进去,两个保镖伸手拦住:“对不起,我们少爷在跟周先生谈话,不便打扰,请稍候。”
黎箫转头看看江临风,问:“少爷?里面还有谁?”
江临风摇头,看向林正浩,戏谑地说:“看来,连堂堂林总都要退避三舍,这个少爷,来头不小啊。”
林正浩正一肚子闷气,闻言不屑地哼了一声,说:“霍家的小子,还不至于要我给他让道。”
江临风笑得幸灾乐祸说:“霍家?‘洪葵’霍氏少东?这事情真是,越来越有意思啊。”
林正浩眼神阴沉下来,说:“还能有谁,有没有意思,大伙走着瞧吧。”
黎箫很担心,扯扯江临风的袖子小声说:“是什么人啊,周老师会不会有危险?”
江临风笑着说:“放心,林总站在这,里面的人不敢怎么样的。”
话音刚落,却隐约听到门里周子璋冷清而疲惫的声音:“你我言尽与此,不要再来了,也别——住手,你干什么——”
林正浩和黎箫吓了一跳,立即就要不顾一切冲进去。门外的保镖正拦着他们,林正浩的手下早上前隔开他们。门口乱成一团,江临风护着黎箫不要让人撞到,顺便抬腿一下踹开了病房门。众人一窝蜂拥了进去,只见一面目俊朗,身材硕健的年轻男人牢牢将周子璋圈在臂弯里,周子璋拼命挣扎,脸色苍白,嘴唇却肿起一角,显然是被人强吻。
黎箫看呆了,从没见过这样的周子璋,荏弱当中带着致命的性感,他还没反应过来,身边早有个男人大踏步走了过去,全身散发着骇人的冰冷气势,一言不发,上来就拨开年轻男人的手,将气喘吁吁的周子璋搂进自己怀中,厉声说:“霍斯予,你再敢动他一下,我不会对你客气!”
“林正浩,我他妈还不会对你客气呢,你才要滚开,子璋是我的!”年轻男人破口大骂,冲上来拉周子璋。
“笑话,周子璋本就是我的恋人,这件事人尽皆知,他与你有什么关系?充其量不过是校友!别以为外头还跟你在霍家做小霸王似的,再这么纠缠不清,我先代霍老爷子教训你!”
“放屁,我认识子璋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呢。你算个屁恋人,我才是爱他那个,你他妈给我放开!”
两人都态度强硬,坚决不放手,周子璋被左右拉扯着,疼白了一张脸,忍无可忍喊了一声:“都给我放手。”
两人忙松了手,周子璋挣开他们,脸色苍白地走开,颤巍巍走到黎箫身边,黎箫忙伸手扶住了他,一摸他的手,冰凉入骨。黎箫担心得不得了,摩挲着他的手,徒劳想要弄暖它们,着急地叫:“周老师,周老师。”
“没事,对不起,让你看笑话了。”周子璋勉强朝他笑了笑,对江临风点点头表示歉意,再对那两个男人说:“我只有几句话说,你们从没听过我说的话,这一次,就当看在往日的,情份上,听一次好吗?”
“子璋,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想要令你为难,我只是——”林正浩痛苦地想解释。
“子璋,你不用管这个老男人。”年轻的霍斯予急急打断他。
“你们聋了吗?没看见周老师要你们听而不是说啊。”黎箫着急地骂了一句,撑住周子璋有些发软下滑的身体。
两人尴尬地住了嘴。
周子璋疲惫地叹了口气,黯淡地说:“我这辈子,早已从内里腐烂发臭,活到今天,也不过是活着而已,曾经在意的事,在那几年里,都渐渐磨没有了。在意的人,”他轻轻停顿了一下,看着林正浩:“从我离开你那天,也没有了。黎箫他们,算是意外,但有江临风先生在,应该能够很好保护他们吧。”
“我身无长物,茕茕孑立,再也没有可以让你们威胁的东西,也再也没有什么可以让你们索求的东西了。”周子璋自嘲地笑了笑:“如果你们想的只是这张脸,我呆会就找块玻璃毁了它,如果你们想要我的命,也行,我自行了断就好,对我而言,这些真的根本没有什么大不了。”
他语调平静,带着看透世情的超然和冷漠,反倒令那林正浩与霍斯予手足无措。霍斯予到底沉不住气,连忙说:“别,别这样,子璋,子璋,大不了我不来了,我不逼你了还不行吗?”
周子璋闭了闭眼睛,说:“请你们出去吧,如果还想我活着,就别再来纠缠不清,如果想要我死,只需说一声就是,反正,这么漫长而无尽的路,我真是走累了。箫箫,”他低低地唤黎箫:“麻烦你扶我到床上躺下好吗?我站不住了。”
“嗯,老师,你小心点。”黎箫应了一声,不再理那两个呆若木鸡的男人,将他小心地扶到床边躺下,给他盖上被子。周子璋白到透明的脸上露出一丝微弱的笑容,低声说:“谢谢。”
“嗯哼。”江临风轻咳嗽了一声,戏谑地笑笑说:“林总,霍少,周子璋老师看来需要休息了,您二位是不是——”
两人对看一眼,又不舍地看看闭眼休息的周子璋,两人均是审时度势的高手,意乱情迷之后,也知道今天实在做得难看,再纠缠下去,不但讨不到好,还会给对方机会。霍斯予先抬脚走了出去,林正浩眉头紧锁,随即也跟着走出病房。
“宝贝,我们也该——”江临风未说完的话,在看到黎箫含泪的眼眶后自动消音,上前摸摸他的头发,柔声说:“担心他?”
“嗯。”黎箫点点头,低声说:“哀莫大于心死,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这样?”
江临风吻吻他的头发,说:“不知道,你想为他做什么?告诉我,我来做就行。”
“我,你能派几个人保护他吗?在医院这几天,别让外面那两个人再来骚扰他了。”黎箫问。
“好。”江临风点点头,看着黎箫美丽的脸庞,说:“通过这个,我更坚定一件事了。”
“什么事?”
“等我做了,再告诉你。”江临风笑了笑,揽着他的肩膀,走出了病房。
江临风当即打电话让david带了几个人过去,将林正浩也好,霍斯予也好,全都拦到走廊外面去。他自己拉着黎箫的手回去,黎箫一路低头不知想什么,愣愣地任他拉着手,也没有反抗。走到车子前,几个手拿相机的男子忽然冲到两人面前,按着快门“咔咔咔”地拍了一大串。黎箫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江临风已经一把揽过他,将他的头按在胸前,护着他赶紧上车。江临风迅速发动车子,一踩油门箭一样飞驰开去,身后的几名男子仿佛还锲而不舍地按动快门,江临风脸上阴沉,黎箫惴惴不安地问:“临风,那些,是记者吗?为什么要拍我们,难道说——”
江临风说:“没事,我会处理。”
黎箫稍微一想这可能带来的后果,脸色不禁有些发白,他看着江临风严峻的脸色,眼底全是冷冷的冰渣子,全没有刚刚的柔情和温存,仿佛往日那个高高在上,不怒而威的江临风又回来了。黎箫不敢开口,心里却是一阵又一阵强烈的不安。他知道,江临风这样的人,与女明星闹点绯闻叫作风流,说出去不但不丢脸,反而是增加自身魅力的筹码。但与一个普通男孩闹绯闻,就不是风流可说的了,在这样一个尚称保守的社会,一个企业总裁,江家掌门人闹同性恋,这绝对是一种道德上的瑕疵,进而会影响别人对他的其他判断。那么,他到底在想什么?决定什么?要放开自己了吗?
江临风一路上面沉如水,车开得飞快,全然没有以往顾及黎箫身体开得平稳的体贴。很快,车就开回黎箫的店,一个紧急刹车,江临风打开中央控锁,对黎箫淡淡地说:“先回去,我还有事,就不陪你了。”
黎箫咬了嘴唇,打开车门下了车,说:“谢谢你送我。”
江临风没有回答,再一踩油门,宾士被他开得宛若跑车,霎时间又飞驰而去。
黎箫愣愣地站在路旁,就这么迫不及待要走了吗?他仰起头,脸上骤然间有些湿意,抹抹脸,自嘲地笑笑,走回了店里。
黎箫这晚上睡不好,翻来覆去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梦。醒来后看闹钟吓了一跳,已经早上十一点,将近中午了。他忙跳起来穿好衣服,急急忙忙洗漱完下了楼。他刚想出门上医院看周子璋,正看见黎珂从外面回来,手里拿着一份报纸和几分周刊杂志。
“珂珂,你这时候,怎么回来了。”黎箫诧异地问。
“箫箫,这些天别出门。”黎珂把手里的东西往他眼前一推,说:“你看这个。”
黎箫接过去一看,娱乐版篇幅满满,俱是玉女明星张璐钰为情消瘦,不成人形的模样。另一篇幅则指与抛弃张璐钰的江姓富豪,日前被人多次目睹与一漂亮男孩亲密接触,更拍到两人十指紧扣的照片。底下是各种版本的猜测,有传该男孩为江临风包养数年之久的男宠;有传该男孩是专门供富人亵玩的b;有的则编出一段凄美浪漫的同□故事,暗喻江临风与张璐钰的绯闻不过掩人耳目,实际上是中国版的“断背山”等等,附图的正是昨日两人在停车场被偷拍的镜头。
黎箫手指发抖,脸色越看越白,黎珂一把夺过他手里的东西,说:“别看了,多想也没用,姓江的呢?他怎么说?”
黎箫摇摇头,说:“他,还没表示过。”
黎珂没有说话,过了一会,揽住黎箫的肩膀,安慰说:“他可能真的被这些事缠住了,别怕,我们小老百姓的,过日子嘛,谁管你同不同性恋。爸妈反正不在了,要在的话,他们那么疼你,肯定也不舍得责怪你,嗯?”
黎箫笑了笑,问:“开店吗?”
“别开了,混进来一两个记者,天知道会怎么乱写。”
一连三天,黎箫没有等来江临风,也没有接到他的一言片语。他的心越发沉了下去,沉到底了,忽然又浮出一些空落落的无所谓来。这几天,他没敢开店,撩开窗帘,总可以看见若干采访车守在外面,店里电话响个不停,接了全都是采访的,却没有一个来自江临风。他没有出门,却也能想见,“风流浪子原是同性恋”这样的话题,该给人们提供多少饭后的谈资。从没想过,单调如自己,原来有一天也可以如此娱乐大家的生活。他淡淡地笑了,捂着总在发疼的心脏,慢慢地坐回自己的床。
原本这样的炒作,虽然自己也甚为桃色主人公,可人们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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