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此时已经回神,见他身着薄衣站在窗前吹风,吓得急忙跑来。快速关好窗,她伸手扶住他的手臂,却被触到的冰凉吓坏了,惊道:“少爷,您的手好冰啊,要不要奴婢给您熬碗姜汤暖暖身子?”
见他没搭理自己,她心下不安说道:“少爷,您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
司徒景轩默不作声,只将视线落在她扶着自己的手背上,默了好一会,才道:“杜小小,你最好记得你说过的,也最好记得我说过的。”
“我说的?”杜小小被他这答非所问弄得迷糊,“少爷,奴婢有说过什么吗?”
她话一落,司徒景轩甩开她的搀扶,面容清淡如水,语气没有一丝波动,“你不记得了?”
杜小小咽咽口水,一股无形的压迫感袭来,一点头脑都摸不着,“少爷,奴婢应该要记得什么?”
黑眸里原有的温度一点点冷却下来,司徒景轩一个拂袖,冷道:“出去。”随后转身回到床边。
杜小小惶恐不已,猜不透自己哪里又得罪他了,明明刚才还好好的,怎么说变脸就变恋脸。
“少爷,您知道奴婢笨,经常忘东忘西的,奴婢实在记不起说过什么,您能不能别生气,能不能再和奴婢说一次,奴婢保证这次一定谨记在心。”话到最后,她说得是欲哭无泪。
司徒景轩缓了神色,语气却依旧生冷,“你那些愚蠢的话,我不想重复第二次。我累了,你出去吧。”
“可是……”杜小小咬了咬唇,急着还想再问。
“怎么?还想我送你出去?”司徒景轩的脸上带着一种疏离的清淡,反问她。
“奴婢不敢,奴婢马上就走。”杜小小慌了神,急急忙忙地转过身,快步离开。
见人走了,司徒景轩才放松下表情,脸上竟是一副自嘲的神情。
你以为三少爷会在意?
杜小小站在门外的过道上,静静地想了半晌。
少爷让她记得什么啊?她说过好多话,骂过他是奴隶主,也骂他病老三。除却这些,她是当真想不起还说过什么。
难不成少爷是让她记得她讲过他坏话,他随时会报复?
这样一想,杜小小身上忍不住起了疙瘩,也不知是被这想法吓得,还是被夜风吹的身上起寒。
眼前的景色是夜夏尽染,几片被夜风吹落的散叶飘然而下,连带的她原本平静的思绪也如落叶般散散乱乱。
努力半会,杜小小实在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便只好放弃,转身回了下人房。
而另一头,房内烛火却是亮到天明。
次日,临近天明,房外甚是热闹,来来回回的脚步声显得是那么的频繁且匆忙。
杜小小艰难爬起来,有些心不在焉地坐在床边发呆。
怎么办!她想了一晚上,还是毫无头绪,万一少爷等会又问起,她该怎么答好啊……
杜小小拍拍脸,心下很是不安。
胖胖见了,二话不说拉着人走,“你嘀咕了一晚上还不够啊,一大早就发呆,等会让华嬷嬷看见,有你被念的。”
“可是……胖胖,我很烦啊。”杜小小顺从地被她拉着走。
“没什么好烦的,你在这一晚上睡不好,三少爷那兴许压根不计较这事了,何必呀你。”
“你怎么知道三少爷不计较?”杜小小皱皱鼻子。
胖胖瞥了她一眼,一副‘你这都不清楚’的表情,说道:“三少爷什么性子啊,他若有心计较,大半夜你还回得来么你。”
杜小小微愣,没一会就明白过来,欢喜道:“也是,他没让我大半夜卷包袱走路,就说明不会罚我了。”
“还算你聪明。”胖胖点头,“做下人的,最先要学会的就是察言观色。你跟了三少爷那么久,若是连他性子都摸不清,回头被赶走,我可不会帮你求情。”严格说来,小小能待这么久,她都已经很是诧异了。
杜小小猛地点头,没半点不高兴,“胖胖,难怪张管事一直说你最聪明,让我好好跟着你。。”
“那是,这些话对象是你,我才说的。换了旁人……求我说,我都不说。”胖胖哼了声,神情很是得意。
这么笨的棋子,本是不该留,可如…
杜小小噗嗤一笑,挽起她的手往外走,“那回头我若是有机会出府就帮你买些零嘴,算是报答你对我的好。”
“你说得噢,那我要梅干肉和鲜梅子,你只需买点来,我打算做梅子酒。”胖胖顿时兴奋,眉眼带笑。
“梅子?好吃吗?”杜小小好奇问她。
“自然是好吃的,而且梅子酒很酸很解渴,有了它,我们夏天就不愁没清凉了。”
“真的?那可以做梅子糕么?”
“可以啊,这些小糕点很简单的……”
谈笑间,两道圆润身影走远,显得很是灵动有趣。
过了一早的府训,杜小小有些不安地来到兰轩阁。
房内,司徒景轩还在睡,她等了好一阵,直到听到动静,才轻声轻脚地进去。
如胖胖所料,少爷并未对昨晚的事情有所提及,杜小小松了口气,忐忑的心算是半放下来。
之后三天,她如以前一样,早上伺候他早起后就安分地站在他身边不动,小心伺候。
战战兢兢地又过了两天,这天是放榜的日子,司徒府一早派人出去等消息。
司徒景轩安静地坐在房内看书,为下场会试做准备。杜小小急得和热锅上的蚂蚁般,翘首盼着家丁快点回来报告消息。
司徒景轩放下朱笔,对着身旁一直探着头的杜小小道:“那日赌坊的收据可还在你身上?”
“啊……”杜小小回神,忙道:“在,奴婢收在荷包里了,一直放在身上。”
司徒景轩恩了一声,又道:“你去准备准备,我们等会出府。”
“可是……等会就放榜了,少爷不再等等么?”杜小小不解问他。
“没这个必要。你先去让管事备好马车,今日银子也无须带,我们等会便出去。”司徒景轩合起书,起身回内室,准备换身衣服出去。
杜小小自是不好再跟,应了声变转身出去。
就在这时,家丁敲敲打打地进来,一脸喜庆。
“三少爷,成绩出来啦……”
悲剧了,她怎么就这么不长记性
杜小小欣喜,正要问家丁,一旁的声音快了一步。
“恭喜三弟贺喜三弟,乡试第二,中了亚元啊。”
“二少爷,您怎么来了?”杜小小看见来人,不觉诧异,往常这个时候二少爷不是没起来就是早早出去了啊。
司徒景烈笑如春风,“自然是道喜来了。”随后话一顿,往四周扫了眼,道:“你家少爷呢?”
“少爷在里头换衣服呢。”杜小小回答,随后不解又道:“二少爷,您是不是听错了,我家少爷怎么会是第二?”在她眼里,少爷那是要考状元的人,怎么会输给别人。
“自然是第二,若不是才真是错了。”司徒景烈凑近,特意压低了声音。
杜小小皱皱眉,有点云里雾里,“二少爷,您能说些奴婢听得懂的话吗?”
司徒景烈挑眉一笑,手上的扇子习惯性的落在了她额头,“自己笨还敢埋怨主子,你胆子最近是越来越大了啊。”
杜小小瘪嘴,对着他哼了声,压根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二少爷就是这样,老逗着她玩,其实脾气好着呢,从没见过他生气。
司徒景烈啧啧一声,“竟敢有恃无恐,敢情是我最近对你太好了……”说着又使扇子要敲她,杜小小头一偏,躲开了。末了,还冲他得意的笑。
司徒景轩披上外套出来,见到的就是这幕,两人默契谈笑,宛如没有外人。
“三弟,可是打算要出去?”司徒景烈看见人,收了扇子,表情正经了些。
“闷在府里几天,想出去走走。”司徒景轩一点点拧起眉,避重就轻回答。
司徒景烈点点头,随后笑道:“忘了恭喜三弟,乡试第二,中了举人啊。”
司徒景轩没有多大表情,只略微勾着唇,似笑非笑,“不过是个亚元,有何好恭喜的。”
司徒景烈微微一笑,拿扇子敲着手心,不甚在意说道:“那好,那我这句恭喜就留待日后你也成了状元再说。”说完,他识相不再继续这话题,转了个口,“我劝三弟还是晚些出去好,这会不少考子都聚在县衙口看榜子,堵了大路。”
“看榜子?”杜小小不解问道。
“是啊。”司徒景烈点头,“三弟那张卷子下面围了不少人,现在县衙门前被挤得水泄不通。”
肯定是全冲着少爷去的。杜小小皱脸,脱口说道:“我敢肯定还有不少千金小姐躲在府外呢。”
两人微愣,司徒景烈率先反应回来,哈哈一笑,“还真让你猜准了,我刚回来的时候差点熏出一身胭脂味来。”
杜小小脸红,被取笑得不自在。她心里暗恼,自己怎么就这么不长记性,老忘了规矩和分寸。抬眼偷偷看自家主子,见他没什么表情,她心下又是放心又是失落,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解元的卷子,必定是字字珠玑
“竟然如此,那就走后门吧。”司徒景轩沉了一声,后又对杜小小吩咐,“去让管事将轿子准备在后门,顺便派人引开那些闲杂人等。”
“是,奴婢这就去。”杜小小得了令,急忙退下。
房内剩余两人,家丁也早被挥下。
“三弟就不好奇这头名解元是何人物?”司徒景烈自动自发的在房内找到张椅子坐下,紧接着翻了个杯子给自己倒茶。
“哦?是何人?”司徒景轩随口应了声,视线从房外收回看着他道。
“杀出了个人物,叫骆流云。”司徒景烈合了合杯子,茶一入口,暗叹,极品啊。
司徒景轩听后明显一愣,“那个赵文广呢?”
“有这名么?”司徒景烈摸摸下巴,没一会恍然过来,“有点印象,好象是名列第三,得了个举人。”
司徒景轩应了声,有点心不在焉。
“不过三弟怎么知道这人的?”司徒景烈合上茶,抬眼看他,似在琢磨笑道:“这人不过是个穷苦学子,在今天之前也没什么名气,三弟足不出户,竟能唤得出那人名来,真让人意外啊。”
司徒景轩表情微动,只淡然说道:“在考场耳闻此人名讳,便记下了。”
看的出他坚决不会提及那日赌坊一事,司徒景烈只点点头,没再说话。
没一会,杜小小快跑回来,行礼说一切准备就绪。
司徒景烈闲着无事,便说什么都要一起出去瞧个热闹。
司徒景轩皱眉,但并未拒绝。之后杜小小扶着人小心翼翼出了兰轩阁,三人来到了司徒府的后门口。
门外头,张管事已安排好一切,一辆轻便的马车,加几个身手矫健的府卫。
杜小小扶司徒景轩上了马车,又等司徒景烈也上去后,便识相地坐在外头与赶车人一起。
司徒景烈本想拉她进来,手刚伸出去便立马察觉到一抹打探目光,不禁怔怔收回动作,摇着扇子,笑而不语。
马车行驶到府衙前果然过不去,司徒景轩掀开窗布一看,见黑压压一片人挤在榜单下不时地指着上头的卷子议论什么,心里顿时有点费解。
“三弟用不用下去也看看,我想解元的卷子,必定是字字珠玑,不同一般。”司徒景烈收着扇子看他。
司徒景轩并没什么兴趣,但见前面人多,马车也过不去,便点头答应。
三人下了马车,司徒景轩命赶车人去一旁等候后,就在杜小小的搀扶下挤入人群。
这又是哪家的小姐看上少爷了
说是挤,其实半点没废力气。几名府卫张开双手,用了自身内力,逼得旁人不得不退开,这样开出了条路。
府衙边上的青砖墙下,不少人围着翘首注视,墙上有一张金榜,前三甲的名字单独写在一排,第一个就是赫然三个大字——赵文广。
前三甲的名字下面,贴着他们试卷的手抄份,张贴出来供所有文人考生品评。
每份卷子下的人都不少,意外的是,司徒景轩的那张卷子下面站着的人最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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