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歌姬
作者:红桃j
文案
房间里是欢爱后的味道。他迅速入睡。
她拼命咬住嘴唇,提醒自己不能睡着。
她连一句话都没跟他说过。
她要做的事,还没开始。
1本文关于娱乐圈的部分元素,参考日剧和日漫nana,部分角色原型参考某些摇滚艺人,至于角色故事情节来自原创;
2女主是那种眼中只有家人与音乐,不擅与人交往的内向小孩,绝不是冷漠清高圣母型;
唱片公司老板制作人偶像粉丝娱记嫩模多角恋相爱相杀的故事,含小部分校园及商业元素;
有“偶像与粉丝一夜情”的支线情节
戳中雷点者,请慎入;
保证完坑,欢迎跳坑
内容标签:娱乐圈 豪门世家 春风一度
搜索关键字:主角:席羚,萧纪友,裴彦行 ┃ 配角:司晋,琉里 ┃ 其它:
再见,童 贞
很疼。
他缓缓地从她的身上抽离时,席羚松开一直牢抓住被单的手指。身体依然疼痛,就像身体被无形的巨刃劈成两半,又像美人鱼化身成人时所遭受的罪。
他几乎全身乏力虚脱,半长的头发丝丝缕缕地披拂在她的身上。他趴在她身上,吐出的气体呵在她白皙的脖项间,很痒。
两人的身体都已经被汗水濡湿,散发着灼人的闪亮光泽。
他的半张脸埋入枕头中,眼睛闭合之际,见到少女脸上的泪痕。那是因为在咬唇忍耐过程中的疼痛时,不知不觉划过脸颊的液体。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指尖抚过她的泪痕。
“不要哭,这是快乐的事。”他的声音像他的外貌一样迷惑人,带一点笑意,软软的,浅浅的,是渗了蜜的毒。
她才不会哭。
席羚知道,此时此刻的他,只是个没有灵魂的男子,说出一句没有灵魂的话。就像他曾经跟其他女子说过的一样。
他很快合上双眼。
席羚看着这俊美的男子像虚脱一般,迅速陷入睡眠。他光洁的肌肤渗着细密的汗珠,散发着欲望满足后的气息。
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上,是否也沾染上了他的味道。
她只是在心里告诫自己,必须清醒。绝对不能,绝对不能让他比自己更早醒来。她睁着双眼,盯着昏暗房间中的天花板。房间里是欢 爱过后的气味。
她脑子里乱轰轰的,睁大眼眸盯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思绪纷乱,身体却疲乏无比。原来一个人可以被劈开两半,一半灵魂一半肉体。
困意袭来。席羚拼命咬住嘴唇,再次提醒自己不能入睡。
她连一句话都没跟他说过。
她要做的事,还没开始。
日光照在眼皮上。席羚猛地睁开双眼。
她转过脸,只见凌乱的床铺,掉在地上的衣物。床上早已没有了对方的身影。她心头一紧,开始恨起自己来。
却已于事无补了。
隔着浅色窗帘,外面世界的日光有所保留地透入房中。她一秒也不愿留在这儿了。她弯身,蹲在床边捡起衣物,脑袋套入衣服中,拉上拉链,手上抓起书包,往套间的客厅走去。
走到门边,她顿住了脚步。
她以为已经死别了的那个男子,昨晚那个肆意地进入自己身体,沉湎中的男子,已经穿戴整齐,一身浅色暗条纹衬衣,坐在客厅中的褐色实木小圆桌前,边看电视新闻边吃早餐。
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脸来,礼貌地对她说:“早上好。”
在他身后不远处,电视上正播映着昨夜ck j乐队巡回演唱会的盛况。屏幕上,出现了吉他手兼乐队经纪人萧纪友的脸。线条冷峻俊美,嘴角却不时着一抹玩味
人间的笑意,像把一切看在眼里。舞台下的男女粉丝持续地高声尖叫。
电视上萧纪友的那张脸,跟席羚眼前这张礼貌地与你保持一定距离的脸,重合起来。席羚忽然觉得眼前的一切,开始不真实起来。
她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电视上那张脸。
屏幕上画面一转,出现了萧纪友手指捏住拨片,灵巧地刮奏银白色吉他的特写。不知为何,席羚脑中蓦然浮现出昨夜,他用同样的手指,有技巧地探入她体内。
耳边,只听萧纪友礼貌地邀请她:“坐下吃早餐吧。”他喝了一口咖啡,看了眼眼前这少女。只见她将半长的头发扎起到脑后,露出一张精致白皙的脸孔,眼睑下现出休息不足引起的淡淡黑眼圈,清澈的双眼直直地看向自己。
萧纪友注意到,这少女穿着校服。
如果不是昨夜喝醉酒,他是不会跟女歌迷更何况,还是个学生他并非操守高洁,只是讨厌麻烦。女歌迷会对这种事情沾沾自喜,女学生更是麻烦中的麻烦,她们不仅会告诉闺中密友,甚至还会在自己的博客上暗示或明示。万一她们趁着自己熟睡时拍下照片,卖给媒体
他似乎想多了。
不过在圈中,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有过。
他脸上只是不动声色,眼睛扫向她的校服:“诚暨中学”
她点点头,心底却懊悔自己没有多带一套衣服出来。
“很好的学校。”他并非客套。像这种学校的高材生,不像是那种会疯狂到跟踪偶像,甚至跟偶像上床的人。
但他明白,这跟智商没有关系。无论多聪明的女人,在感情中都是白痴。
席羚没有答话。
萧纪友做了个手势,示意她坐。
她坐下来,看着放在眼前小篮子中的长面包和纸盒牛奶,以及玻璃罐中的谷类早餐,忽然感到有点饿。她抬头看了萧纪友一眼,见对方嘴角带笑地看着自己,便不再犹豫,打开纸盒牛奶,一口一口地喝着,嘴角留下淡淡的白色牛奶印痕。
两人之间再没有交谈,像陌生人一样。
是的,昨晚之前,他们本就素未谋面。今早以后,也不会再相见。
至少,对萧纪友来说是这样的。
席羚用纸巾擦去嘴角的牛奶印。
萧纪友将端起的咖啡杯放下,用餐巾按了按嘴角,站起身来。他点燃一支烟,平静地对席羚说:“昨晚的事,请你忘掉。”
这少女忽然抬起脸来看着他,目光有点复杂。萧纪友想着,自己遇上了最难缠的歌迷不尖叫不流泪,但是默默地跟着你,像无声却有毒的蛇,可怕。
不过,跟蛇打交道,他有足够的经验。
只见这女学生睁着眼睛看着自己,他听到她问:
“你经常这样对女歌迷”
他几乎失笑:“你是第一个。”他抬眼看着她,“普通女歌迷根本没法接近我。你很幸运。”
这个男人足够自恋的。
席羚在心里默默地想。他永远不会知道,这不是运气。他永远不会知道,她怎样想办法支开他身边的人。在他喝醉之后,接近毫无戒备的他身边。
萧纪友见她不说话,以为她在考虑封口费。他掏出钱包,翻看着里面的卡:皇冠酒店的美食,假日广场的华服,时代新街口的娱乐广告商平时给的这些东西,现在或许能派上用场。
在一夜情后留下金钱的男人是恶心的他们需要将金钱转换成其他形式的东西。
萧纪友相信,没有人是不能被买下的。
他像玩弄棋牌一般,无聊地摆弄着手中的卡片,眼睛始终漠漠地盯着她,等着对方开口。她却忽然一言不发地走开,走到衣帽架上,将自己的挂包取下。萧纪友看着这古怪的少女从挂包里掏出一张cd,递到他跟前。
他没有接过,看着她。
少女扬了扬眉,不以为然。萧纪友忽然发现,她的每粒扣子都扣得齐整,身体刻意跟自己保持一定距离,眉目间神态疏离。
他的脑中忽然闪过这样一个念头这个少女,感兴趣的并非是自己。
只听她说:“请听这个。”
萧纪友明白过来:她另有目的。他打量着这少女,只见她身材修长,骨架匀称,神态疏离,眼底有不知因何而来的热忱,有种与她的年纪不相符的美。
他漠漠一笑。只可惜,又是一个想要走成名捷径的人。
只听她又道:“我希望你能够听一下。”
“不然,你要将这件事扬出去”萧纪友唰地把手中的卡片掷下,调整了一下坐姿,脸上现出玩味之意。他无心再维持偶像那高高在上的姿态,不再顾忌,从烟盒中抖落一支长长的烟,点燃,而后定定地看着对方。
他在用自己的方式告诉她i dont care。你尽管做吧。
席羚却一言不发地低下脑袋,解开书包的扣子,从里面抽出一条薄荷色的小内裤,能够看到上面的红色。
她将内裤放在掌心上,直视他:“这上面,还有你的和我的鲜血。我只知道,媒体对它会很感兴趣。”
萧纪友忽然从胸腔中,迸发出一阵激烈的笑声。他捂住胸口,像是听到了最有趣的事情。良久,他慢慢止住了笑,看着席羚:“你可知道,我是摇滚乐队的吉他手不是什么把正面形象粉丝名利视作生命的流行偶像。”
“我知道你是音乐人,我很仰慕你的才华。”席羚将小内裤塞回书包内,语气一本正经地,
“所以我才会向你提出这个要求。”
萧纪友已经失去耐性。他用笔在支票簿背面写下一个数字,撕下那一页,丢到桌面上。“这是一个选秀节目负责人的电话。我能帮到你的,只是这些。”
说着,他不再看她一眼,径直往外走去。席羚在他身后喊住他:“我知道,作为经纪人和核心人物,你正在将乐队往商业化的道路上带。你需要新鲜的血液。”
萧纪友推开桌子,站起身来:“小女孩,你还是先到酒吧里锻炼一下再说吧。”
“我已经”
他面无表情,看也不看她,开始往门边走去。
“为什么你这种既得利益者,总爱阻止新人成长这样只会让整个音乐环境越发地不健康”她在身后大声地喊。
萧纪友停下脚步,回过头,见少女正望向自己:“我所需要的,不过是你听一下。”
他看着她头发稍微凌乱,脖项上眼圈中,还带着昨夜的印记。她的肌肤上,依然残留着自己的气味。他忽然想起,昨天夜里她在自己怀中疼痛难耐的表情。
“值得么”他开口,“成名就这么重要值得你对一个没感情的人付出初夜”
她摇摇脑袋,只是再度重复那句话:“我所需要的,不过是你听一下。”
萧纪友看着她那张仍显青涩的脸,拥有比同龄人早熟的眼神。他漠然地:“当你长大,你会后悔。”
“为了音乐不。”
席羚的表情认真,眼神清澈,萧纪友竟有一刹那失神。少顷,他轻声失笑:“有些人会把什么为梦想付出,什么不会后悔之类的话挂在嘴边。类似的话,我在不少女明星小歌星那里听到过。”他的声音充满讥讽。
席羚低下脑袋,看着手中捏着的cd。“我不介意你怎样说我。我想要的,只是你听一下这张cd,别无他求,仅此而已。”她手指的动作,暴露了她仍显紧张的内心。但显然,她克制得很好,表面看起来十分冷静。
萧纪友看着她那张青涩而果决的脸。他以为她接下来会央求他帮自己进入艺坛,恳求他包装自己,将她打造成一颗新星。最起码,为自己引荐。但她没有。
他不再看她,转身朝门口方向走去,丢下淡淡的一句:“我会联系你。”
她追上去,拦在他身前,“不,我会跟你联系。”她从挂包中掏出笔和纸,递给他。她的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丝毫停顿犹豫。
他有点啼笑皆非。想不懂,自己为何会为一个一本正经的小女孩留住脚步。但他仍是拿起笔,潦草地写下自己的号码,递给她。
席羚拿过那张纸,从身上掏出手机,认真地逐个按下数字,等待,直到他的手机在大衣口袋中响起。
他一笑:“何必多此一举,难不成你怕我跑了”他看了看她的书包,那里面还塞着她的小内裤,“你书包里还装着那所谓的证据。那是最好的利器。”他语气嘲讽。
席羚认真地:“只是避免你写错,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真是可爱的女孩子,还长着一张能够混饭吃的脸,只可惜过于执着了。
萧纪友不再说话,他的手已经放在房门的金属把手上。“你留在这里吃早餐,在我离开后的半小时内再出来。”说着便转身离开,不再看她一眼。
再见,童 贞二
车子驶上环形高速公路,经过玻璃外墙的大楼时,萧纪友可以清晰看见大屏幕上,ck j乐队新单曲青空发行的片子。
主唱弥嘉穿着藏青色鱼形礼服,从水底浮上来,目光穿透镜头。那样的目光,一如她的声音一般惊艳。
拍摄这支mv那天,她一直泡在水里,直到导演感到满意为止才肯出来。鼓手乐戈发现她嘴唇发青,一问,才知道她那天本就发着烧。
萧纪友说她没必要这样拼搏,她只是淡淡地应道:“在这个圈子里,如果不能一直让人印象深刻,只会慢慢褪色。”
这么想着时,萧纪友的手机忽然响起。他右手依旧搭在方向盘上,左手接过电话,将它贴在左耳上,“喂”
“你另外那个号码怎么关机了”电话那头传来弥嘉的声音,颇有点质问的意味。
“那个不用了。”萧纪友的声音懒懒的,不愿过多解释。
但是即使不解释,熟悉他的人也都知道怎么回事。
像他们这样的人,总有好几个号码:一个是用于留给普通同行媒体或是极个别歌迷的,一旦遇上讨厌的人,这个号码便随时丢弃;一个是经纪人核心朋友圈子才知道的;一个则留给家人。
不过对于萧纪友来说,只有前两个号码。因为他没有家人。
至于头一个号码每次在他结束某段绯闻的时候,这个号码便会换掉。在他更年少时,也曾因为一夜情而换掉号码。但是现今二十六岁的他,已经在圈子里打滚了近十年,不再轻易以理智让步于情感,更不会让露水感情毁掉他的前程。
别人都以为他是大唱片公司老板的养子,获得一切是很自然的事情。谁也不知道,他是怎样走到今天这里的。
耳边,弥嘉的声音软软的,“我刚上完一个通告,你过来公司接我一下”
“你没开车”
“坏了。”
“那些观音兵呢”
“我才不让他们送我回家。”
“叫保姆车。”
“不来接我就算了。”
萧纪友抬起手腕,看了看表,“等我二十分钟。”
二十分钟后,萧纪友的车刚到达公司时,天空竟渐渐下起了雨。
席羚转了两趟车,但此时距离她那位于郊区的住所还远得很。她想快点回家,却不想雨越下越大,她不得已躲到唱片店内避雨。
店内各处的玻璃墙上,都贴满了最新专辑的海报。席羚扫了一眼,注意到店里最显眼的位置都贴上了ck j最新单曲青空的海报。
也许因为天降大雨,有好些人进来避雨,平日人不多的试听区里,都站满了人,戴着耳机煞有介事地听着音乐,消磨时
间。试听区里放着的音乐,也还是青空。
席羚抬起脑袋看看外面的雨势,却被玻璃墙上的巨大海报阻隔了视线。海报以主场弥嘉为中心,左边站着鼓手乐戈和贝斯手司晋,右边是身兼唱片监制队长和吉他手的萧纪友。
席羚的目光落在海报中萧纪友的脸上。
被温柔的雨声包裹着的唱片店,忽然响起了青空这首歌。尽管是新曲,但店内已有不少人跟着旋律熟悉地轻声哼唱起来。不知道是谁,由衷地说了句,“他们的新歌,还是一如既往地好听呢。”
不,作为乐队灵魂人物的萧纪友,已经面临创作瓶颈了。
席羚等到雨渐小,便走出店外。门滑开,弥嘉的声音自唱片店内逸出,被雨声稀释了情感,空余疏疏落落的音符。
再见,童 贞三
萧纪友背着一把吉他,拎着一只装着各种录音设备的大箱子,坐电梯来到地下车库。他那辆银色奥迪就停在ck j乐队专用的停车区域内。车上放着好几包白色的登喜路,一只吉他匣,一个中型旅行袋。他打开车尾箱,将吉他和大箱子放进去,合上车尾,坐进驾驶席上,从一包登喜路里抖出一条香烟,将它点燃。
弥嘉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将这些东西放上车。“乐戈和司晋的东西,放在我这儿也行。不急着拿到你那儿啊。”
“他们明晚到我家练歌。”
弥嘉听他这么一说,便走到车旁,俯来,将手肘搭在降下来的车窗上。不过是简单的姿态,却如同在每个镜头前一样,千娇百媚,无懈可击。她问:“今晚不录音了”
萧纪友低下脑袋,吐出烟,缓缓地说:“状态不好。回家写歌。”
“状态不好还能写歌”
他别过脸笑:“状态不好的时候写歌,状态好的时候在录音棚,状态大好的时候在床上。”
弥嘉作势要打他,他只是笑着避过。只听她忽然又问:“昨晚又到哪里去了演唱会的庆功宴上喝得醉醺醺的,一扭头就不见人了。”
“不记得了。”萧纪友以为她不再提这事。
“可是又跟哪个女明星厮混去了”弥嘉看进他眼睛。
萧纪友偏着头一笑,“你注意到昨晚庆功宴上诚暨南中学那些表演合唱的小妹妹没有其中一个就是。”
弥嘉哭笑不得,用玉葱似的手指点一点他的前额,“看你就爱乱说话。”
“我说实话你偏不相信。”萧纪友将手往左右一摊,装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弥嘉见他仍是笑着,趁他不备,忽地夺过他手上的香烟,递到自己唇边,缓缓吸了一口。
萧纪友伸手按住她的手背,“你抽烟太凶。再这么下去,声音要被毁的。”
弥嘉将香烟掷到地上,用脚踩灭,昂着脖子说,“那么,你大可以为ck j另外找一个主唱呢。一个更年轻漂亮的。”
萧纪友不愿继续这个话题,只是朝她摆摆手,“上车吧。”
车子开出没多久,萧纪友的手机响动。弥嘉径自瞄了一眼,“是你的妹妹喔。”又故意说,“不对,是养父的女儿。”
萧纪友没理会她,只拿起电话放在耳边
“昨天晚上父亲想约你在庆功宴后见的,但你一直没接电话。”
“喔,我昨晚喝醉了。”难道要告诉你,我和未成年少女上床了
“是吗”
然后便是一阵沉默。
似乎从三年前她中学毕业开始,乔希汶已经不再叫自己做哥哥。作为养父的独生女,她对自己始终是疏离而有礼的。在这种礼貌中,藏匿着一种秘密,每个十几岁的少女都会
偷偷拥有的秘密。
萧纪友善于从女人的眼角眉梢,一颦一笑中察觉这种秘密。但他从不说破,从来只是佯作不知。
只听乔希汶说:“父亲问,你什么时候过来”
“我会打给他。”
又是一阵沉默。萧纪友在这股沉默中,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残酷,对一个二十岁出头年轻美丽女子的残酷。他将音调放轻放软,笑笑,“你最近怎样现在正在放暑假”
乔希汶的声音淡淡的:“是。还有一个学期,就要结束英国那边的课程。父亲让我回来帮忙。”
“那很好。”
电话又是一阵沉默。萧纪友擅长与女人交谈,这种沉默是让他难以忍受的。但是乔希汶不一样,她是自己养父的独生女,她是乔杜唱片帝国的唯一合法继承人。萧纪友可以跟随便哪个女人说句不轻不重的话,唯独乔希汶除外。他在她跟前,合理地维持着兄长与下属的微妙身份。
即使他们两人之间的对话,充满了持久沉默的空白,他也不能以廉价的调情来填补这空间。
在下一个红绿灯前,他停下车子,修长的手指握着方向盘的边缘,微笑着打破这诡异的沉默:“还有别的事我在开车。”红灯的影子映在他脸上,眼角一片绯红。弥嘉戴上了太阳镜,看不清表情。
“没有了。那么再见。”乔希汶的语气仍是淡淡。跟年纪轻轻已有名媛风度的世家女不同,她既是爹地的甜心安琪儿,又是貌美而自持的高材生,在伦敦ucluniversity college of london读经济,良好地与外界保持着一定距离,是乔杜唱片帝国的一张底牌。
这种女人,萧纪友不会碰。
他敛住在弥嘉她们跟前的嬉笑怒骂,礼貌地跟她道再见。
弥嘉摘下太阳镜,“只有在乔家的人面前,你才一本正经。”
萧纪友微笑不语。
在小时候的萧纪友的眼中,乔希汶的父亲乔杜是个重感情,敢于担当的男子。他将死党的私生子萧纪友纳为养子,对外宣传他是一名圈外好友的遗腹子。当年的狗仔队也并不发达,无人怀疑或是追究萧纪友的身世,他因此得以在乔家自由成长。他继承了那个浪荡摇滚乐手生父的音乐天赋,加上自小对乔家的音乐产业耳濡目染,接触大量顶尖音乐人。
对于音乐而言,那是最好的时代。各种音乐赛事中总有大量新人涌现,人们只为理想,不为钱财。众多年轻人,白天当搬运工餐馆小弟影院售票生,晚上到酒吧唱歌,或是在窄小的咖啡馆里激烈地讨论着最近听到的好音乐,到处搜寻音乐比赛的信息,争取从一轮又一轮严苛的海选晋级赛中,挣扎翻腾出新的人生。
乔家
,俨然一个音乐沙龙,是这个圈子中位于金字塔顶端的人才能进入的世界。它是所有怀着音乐梦想的年轻人最终的目标。
萧纪友便是在这样一个环境成长的。
他是天生的巨星。只是他对幕前的工作不太感冒,倒是对作曲监制等工作充满兴趣。由他监制的几部作品,捧红了好几个新人。当媒体采访这个“史上最年轻的歌曲监制”时,资深的娱记在他的脸上,看到了二十年前那位摇滚传奇的影子。一时间,关于萧纪友身世和谁是他生母的各类传闻甚嚣尘上,连篇累牍地占据着娱乐版头条。
乔杜感到机会终于来临,顺势找了几个充满潜力的新人,和萧纪友组成一支乐队,将不情不愿的他推到了前台。
萧纪友终于意识到,乔杜跟其他人不一样。他不是音乐人,他是个生意人。
这支吸金能力极强的乐队,俨然是乔杜唱片帝国最强大的一台印钞机器,从音乐定位到舞台形象,无不要按照他的构思去运作。萧纪友能够决定的,只有下游乐曲创作包装和发行等部分。
也许,两人之间的裂痕,便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再见,童 贞四
萧纪友回到公寓,将装有录音设备的大箱子和吉他堆到屋子的一角,便将整个身子陷入沙发中。他无意识地按下电视机遥控器按键,屏幕上正播放着昨晚演唱会上的盛况。
他着一身银色衣服,戴着同色眼罩,手中银白色的吉他灼灼生光。正是他吉他solo的片段,镜头横扫过去,台下粉丝尖叫成一团,镜头拉近,只见人们泪流满面,激动得几乎要昏眩过去。
他关掉电视。
没有人知道,他已经陷入创作瓶颈期了。除了乔杜。
萧纪友曾尝试着提出短暂离开乐坛,到外充电,乔杜激烈反对。乔杜认为只需沿革过去的曲风即可,在高人气的基础上,只要加大宣传力度,未来唱片的销量演唱会的上座率代言广告的费用,只会有增无减。
昨夜是他们首次举办巡回演唱会的最后一场,媒体都称之为“极大的成功”。只有萧纪友知道,高处不胜寒。他仿佛站在制高点,一只脚再往前踏出一步,就要掉下深渊。
他心神不宁,却见手机不住振动,上面显示着乔杜的名字。他觉得烦透了,不去听它,索性钻入录音室,从袋子里随意抽出一张cd,塞入唱机中,而后点燃一支烟,推开录音室通往露台的门,伫立着凝视外面的景色。
cd中传来杂乱的声音,似乎录音环境相当不好。
他无心留意。
十年前以作曲者制作人身份刚踏足乐坛时,他便想要有自己的公寓兼工作室。他当年不过十六岁,边若有似无地念着书,边在家里咖啡馆里朋友住处写着歌,为赋新词强说愁,在旋律中装点出苍凉落寞的意境,打动了都市人空寂的灵魂。由他提供曲子的那几个新人,年龄都在二十岁之上,却仰仗着一个小男生的才华,初尝成功滋味。唱片大卖,萧纪友凭借版税赚到的钱,拥有了自己的第一套物业。然后逐渐更换,直到此时住在这套市区的公寓中,放眼望去,整个傍海的城市都被踩在自己脚下。
他不爱海景,只爱这城市的每个细节,每个侧面,每个棱角都不放过。因此,才得以源源不断地涌现灵感,用音符挑动这城市中人寂寞的内心。
身后,从唱机中传出的杂音空空茫茫,仿佛是在一片辽阔大海的海底,因窒息而久久未能发声。终于,自海平面上升腾起来第一个音符
开头是一段摇滚糅合弦乐,游走在小众与主流之间,充满爆发力,但忧伤。
很好。在唱片行业,忧伤是最畅销的商品。大家靠着消费他人的忧伤,把自己身上的伤痕狠狠揭起,重新反复检视。
像海面上爆破了的泡沫,一个女孩子的声音传入他耳中兼具柔情和爆发力,像是耐不住寂寞似的,要将自己最好的
一面展示出来。
竟是昨夜那少女留下的cd demo。
他以为自己已经把它拉在车上,却竟然鬼使神差地,终究落入他耳中。
那音乐仿佛液体般,渐渐流入他心上。
萧纪友慢慢吸入那支香烟,任由白色烟雾连同那cd中仅有的三首歌,不住缭绕着他的肺部。
他无声地坐在椅子上,像是被人用魔法固定住一样。指间的烟,灰白色的烟尾,簌簌地掉在地上,他却也浑然不觉,似乎回到了年少时,因为在黄昏的异国街头听到了动人的旋律而激动不已。
他一遍一遍地听下去。
从歌曲概念到编曲方式,从唱腔水准到副歌走向。他的脑中仿佛有一把手术刀,细细地切开这一个个音符。
在这柄极为单薄的刀刃尽头,是那个身着制服的少女,抿紧了嘴唇,定定地看向自己。她很是安静,只是不住强调:“我希望你能够听一下。”
她的态度如此生硬而稚嫩,让人难以相信,就是这同样一个人,处心积虑地接近自己尽管以一种拙劣的方式,只为了将自己的创作灌入对方耳中。
手上的烟早已燃尽,他急急将烟尾往烟灰缸中一塞,从露台上回身到录音室中,伸手在唱机上取过cd封套。
词曲弹唱都写着一个人的名字,以黑色的油性笔,认真地书写着
席羚。
一笔一划,似乎那就是她的梦想所汇聚成的了。
是她吗他这才想起来,他根本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也根本不在乎。
他只是没有想过,那因为过于年轻而美丽得近乎稚嫩的身体,竟藏有如此巨大的音乐潜能。
他开始在乎。
萧纪友捻灭手中那支香烟,拨了个号码给他的助手。“rocky,有件事要拜托你一下我昨天用的另外一部手机,好像被我丢在公司里了。麻烦你来的时候,顺便给我带过来。”
“好的。你放在哪里”rocky是个十八岁的年轻人,充满活力,连话筒中传来的声音都像一股清风。
萧纪友却想不起来自己把它丢在哪里了。他想了想,“你在我工作室的桌面上翻一下吧。”
“好的。”rocky的声音依然充满活力,“还有什么别的事吗”
“没有了。”
再见,童 贞五
整整一个星期,这个给席羚留下号码的手机一直保持畅通,但萧纪友始终没有接到过她的电话。
将车子停靠在楼下,萧纪友看了看这座公屋大楼外层浅黄色外墙早已污渍斑斑,共用部分因年久失修,也已破落不堪。多少户人家的窗户,不是黑糊糊便是灰扑扑,充满人间烟火气味。倒是大楼外的公共空间,有不少十几岁的少年在打篮球,生机勃勃。
他的车子驶过来时,有不少在场边看少年打球的女孩子,开始将脸转向他。
是日,萧纪友只着白色polo衫,卡其色球鞋,身上没有一件多余的首饰。他将席羚的房间号默念了一遍,戴上太阳镜,才步下车来,往大楼走去。
4楼。403房间,闸门半开着,可见里面有人。
他将闸门全部拉开,手腕反转,在门上扣了三下。
里面没有动静。
他再扣了三下。
这时他听到有脚步声传来,接近门边。
然而又等了好一会儿,门终于开了。
他见到那个女学生的脸浸没在室内橘色灯光的氤氲中,因着室温高的缘故,脸上似有胭脂红,只是一双眼睛熠熠地亮,一如当日通澈。
她逆着光,没认出他来,只觉一高大人影挡住她视线,眼中露出狐疑,简明地,“你找错地方了。”二话不说,便要将门关上。
他一把伸手抵住门,然后将太阳镜摘下。
她一怔。
萧纪友笑笑:“还不让我进来走廊上热死了。”
席羚的脸上却闪过片刻犹豫,而后把门拉开。
一个狭窄拥挤的空间呈现在他面前。屋内放着大柜,折叠形方桌,几张凳子,从窄小的客厅里可以见到厨房和睡房。书和唱片都堆在柜顶沙发和墙角边。
席羚将沙发上的书和唱片抱起来,将它搁在墙边。她看着萧纪友,指着沙发,“你坐。”又将落地风扇从屋子一角使劲移过来,朝向沙发的位置,才蹲子按下开关键。那风热热的,扑到她脸上,拂起她脸颊两边的头发。
“不好意思,我刚刚在煲粥,没听见有人敲门。”她说话温婉有礼,跟上次那个固执的少女大为不同。她边说边走到厨房里调节火候。萧纪友只见到她的大半张脸,微微低垂,因着厨房的格外闷热及不通风,让她两颊看上去绯红绯红。细密的汗珠布满在她的前额上,沿着白皙高挺的鼻梁缓缓往下滴,她飞快地抬手拭去。
“你的吉他呢”萧纪友问。到现在为止,他都难以将眼前这个女孩和上次在酒店所见那个视为同一人。
“在房间里。”
“把你的其他作品演奏给我听吧。”
席羚抬起头,那双乌黑的眼珠从厨房那头直看着他。她说,好,便擦擦手,往房间里走去。萧纪友走
在她身后,“你一直没有联系我。”
“我家里有点事。”她没有回头。
“你这个星期都没上学,是因为这原因”
席羚没料到他知道得这样多,似乎有点惊讶,转过脸看了看他,又垂下睫毛,“是。”
两人已走入房中。萧纪友看到角落两边各放着两张小床,其中一张床上方的墙壁上贴着the queenpink floyedguns & rosesradiohead等乐队的海报,床边放着一把木吉他。
“你不玩电吉他”
“玩。但是之前有点事,我把那柄吉他卖了。”
“你的歌在哪里录”
席羚看了看他,又转过脸去,用手指了指前方,“这里。”
说着她撩开面前的布帘,萧纪友这才发现这墙其实是一道厚实的门。她用力推开门,里面露出一个简陋的控制室,陈旧的长条木桌上,搁着一台残破的电脑及主要设备。她站在这里,回头看萧纪友,“就是在这里。我自己搭的简陋录音棚。”
他上前几步,伸手推开通往录音室的门。那厚重的门发出砰吱的怪声。随着门被推开,映入萧纪友视野的是一个四壁垂着红色的吸音幕布的房间,木地板上,孤伶伶地伫着两支麦克风。房间一隅,放着卷起来的灰绿色旧地毯。
萧纪友伸手摸了摸墙壁,手上触到幕布后的海绵软包。他问,“你自己弄的录音棚”
“是。”席羚的样子却有点不自在。
这个少女也有自己古怪的自尊,不愿在专业音乐人面前,显出自己的窘迫。她说:“就是这里了。”接着便转身退出去。
萧纪友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将录音棚的门关上,又问他,“现在,你还要听吗”
他走到书桌前,取过她的吉他,不客气地坐在床沿上,开始慢慢调弦。未几,他将吉他递给她,“唱一首。”
席羚接过,抬头看了他一眼,开始边弹边唱起来
“草原上没有鱼,海洋里没有牛,
你端着一杯清水和一杯牛奶,到底要去哪里”
清风从席羚身后的小窗扑入,挥去这室内的闷热。窗帘像被无形的手扑打着,不住扑到席羚的手臂上,像是在附和着她的节拍。
萧纪友只是定定地看着她。
受到乐器的限制,这首歌是拙朴的,不似她demo中的其他作品般华丽,歌词还显得有点无厘头。但此时此刻在这简陋的公屋一隅,由这穿着纯色短袖上衣短裤的女孩子演奏来,却别有一番民谣风。不远处的厨房,传来肉粥翻腾的咕嘟咕嘟声响,还飘来阵阵香气。
萧纪友从床沿上立起,向她走来。席羚注意到他的走动,抬起眼来。她的手上仍自弹奏着音符,只是不再吟唱
。
萧纪友用手按住她的,乐声停下。
她怀里紧紧抱着吉他,盯着他的眼神,竟有点少女特有的紧张。不知是因为这将决定自己前程的时刻,还是因为这个年轻俊美男子身上散发的成熟气息。
他这才发现,她原是如此的青涩。那一夜在她身上,并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萧纪友微笑:“你还有其他作品”
席羚点点头,丢开怀中的吉他,将它轻轻放倒在床上,站到屋角处,打开衣柜,从里面翻找着她的东西。萧纪友见到她的衣柜里,只有校服和运动衫两种款式,除却校裙以外,连女孩子应该穿的裙子也没有,他此刻突然意识到,自己踏入了一个从未进入过的世界。他又想起刚才经过的那片公共社区,那些孩子们看着自己和车辆的目光。
席羚拿起一叠demo带和乐谱,刚回过身,手机恰在此时响起。她将东西放到一边,接过电话。
萧纪友见到她的神色变得紧张起来。
“好的,我马上到。”
挂掉电话,她抬头看他,正要说话,他已经开口,“我的车在楼下。我送你去。”
“谢谢。北区医院。”
萧纪友一边为她拉开闸门,一边问,“是和你一起住的那人”
“是,”席羚点点头,“我的外婆。”
两人来到楼下,这时已近傍晚,先前在场上打球的少年,此刻在场边喝着汽水逗女孩子聊天。在场上打球的,已是换了另一些人了。
萧纪友为席羚拉开车门,她无声地钻进车厢,像一只毛色纯净的小猫。
这时,不仅场边的人,连场上正打球的人都停止奔跑,纷纷转过头来着他们。
“那个是谁”
“住在四楼的,长得很好看,就是个性乖僻,从来不跟我们来往。”
“废话我知道她我问的是旁边那男的”
“我怎么觉得像萧纪友啊”
没等他们看清楚,他们的车已经飞快驶离了他们的视野,只留下大伙儿争论一番,毫无结果,最终大部分人的结论是:住在公屋的人,怎可能认识萧纪友那种人很快,他们又将这事抛在脑后了。
赶到医院时,医生说席羚外婆的病情突然反复,需要马上动手术。“你是她的唯一亲属,需要你为她签字,手术才能够开始。”
席羚简单地扫视一下,依旧是医院关于免责声明的惯例条文,飞快提笔在文件上签名。
护士向她展了个手势,“请到前面收费处交费。”
席羚的脸上忽然现出欲言又止的神情。她此刻只穿着最家常的单色衬衣裤子,头发简单地束在脑后,细小美好,俨然一个初中生的模样。萧纪友简直难以相信,这个女孩子在不久前跟自己曾有过纵情欢愉。
他将
一张英俊的脸转向那护士:“收费处在哪里”
对方一时觉得呼吸不稳,微笑道:“沿着走廊过去,左转后就可见到。”
他回头向着席羚:“把东西给我。”
她抬头,眼神中闪过讶然,只听他说,“是我借给你的,日后在你的薪水中扣除。”
“什么”席羚听得“薪水”二字,惊讶地抬起头来,眼睛直盯着他。
“我会买下你的作品。”
再见,童 贞六
这座希腊风格的独栋别墅,楼高五层,尽管位置低调,但是仍不时出现在娱乐杂志上。因为这里是乐坛名人乔杜的家。
“萧少爷,喝茶。”乔家的佣人将沏好的龙井递上,驾轻就熟地称呼他。萧纪友却一时不适应。
自从十八岁搬离了乔宅后,整整八年的时间,萧纪友像客人一样,只在某些时候回来。他和乔杜之间的关系,也越来越倾向于相谈公事,而非私事。
“现在ck j已经风头一时无两了。单曲专辑统统热卖,演唱会一票难求,好评如潮。你有什么打算”此时此刻,乔杜坐在沙发这头打量着萧纪友。他保养得至为年轻,穿着滚银边的丝质睡袍,脖项间一条细细的项链上,挂着泰国求得的四面佛坠子。
萧纪友知道,每次乔杜问别人有何打算时,自是他本人已有打算了。
他只作不知,作出一副慵懒之姿,“哪有什么打算继续写歌,继续享受这当大众偶像的光荣。”
却哪里敌得过乔杜老奸巨猾,及时捉住这条尾巴,“你看,与其跟另外三人共分一羹,不如独放异彩。”
哦,他明白了,原是作推心置腹状,建议他单飞。
这时传来清脆利落的脚步声,有少女喊了声“爹地”,便将白玉似的手臂环住乔杜的脖子,在他脸颊上重重地吻了吻。乔杜脸上泛起了笑,问:“不是说和朋友看音乐剧这样早便回来”
少女的手仍环绕在慈爱老爸的脖项间,声音带着笑,“不看了,她们都忙着要约会,便都散了。”一张脸抬起,脸上淡淡的脂粉,美丽异常的双眼看向萧纪友。他只朝她微笑。
不得不感谢她,这个时候回来,恰好中止了刚才的谈话。
“坐下。”乔杜拉过女儿的手臂,引她到沙发上,坐在他身边,“我正跟你哥哥谈论他单飞的事呢。你可有什么意见”
乔希汶的目光定定地看着萧纪友,像从他的脸上看出对方的想法。他却只是一径的微笑。良久,她一笑,“爹地,你想将一台吸金机器拆分成四台”
“是不是四台,得看他们各自的能耐。我对纪友毫不担心,作为主音的弥嘉自是人气高企,司晋则是个大受欢迎的美少年,至于乐戈”乔杜的眼中似乎流过哗哗的铜银色泽,音符落在他耳中,都成为钱币掉下来的声音,“作为偶像,他们的生命力取决于人气的强度与长度。”
萧纪友不语。
当年他屈服于乔杜的压力,答应走到幕前,是因为他答应过他,尽管他会将他们包装成偶像,但乐队成员人选音乐定位上的事情,全由他自己控制。
佣人忽然递过电话:“老爷,是影业公司的韩先生。”
乔杜马上端正身子,拿过电话,边热情
洋溢地交谈着边步出露台。
是的,乔杜的野心,怎仅仅限于乐坛呢。
乔杜的大宅在山顶的另一边,三十几个房间,除了佣人和司机用的房间外,其余房间都可以清晰看见海景。女儿乔希汶出生后,他还找了相熟的建筑设计师,为女儿住的那几个房间设计了空中花园。
他们所在的客厅,正对着空中花园的景色,可见一勾弯月冷洁。夜风拂过果树,飘进来甜香的味道。乔杜说话的声音隐隐传来,不时荡过来爽朗的笑声,却反衬得这客厅更形安静。
乔希汶先开得口:“你怎么想的”
萧纪友微笑:“我这人向来没有任何想法。”他将身子软软地瘫在沙发上,像是喝醉了酒一般。
“我知道你向来不喜做幕前。一旦单飞,压力就更大了。”
萧纪友只是一径微笑,眼睛注视着杯中的茶叶,琥珀色的茶水中,柔嫩淡绿的叶子舒卷自如,载浮载沉。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怎样结束这段谈话,怎样离开乔家。车子兜兜转转,驶过纷繁嘈杂的街道,像在灯红酒绿的荒原中驰骋,空气中都是香水的味道。
今天晚上他不想回家。
蓝色的夜晚,夜店里浑浊的空气亦是蓝色。他从身上抽出一包白色登喜路搁在桌面上,就着烛台上那小小的橘色光芯,点燃。从露台看出去,人群拥挤,男人女人几乎身体贴着身体,脸颊贴着脸颊。有颜色的玻璃折射出各色人物,他看见酒保艰难地跨过一对对痴男怨女,终究安全地为他送来一杯酒。
他看着女孩子穿着曼妙的小礼服,她们的高跟鞋与笑容一般诱人。男人的目光四处流连,以不同语言与人交流。他的心里闪过那句话
无论在哪里,夜店都是一样的。男人想认识女孩,女孩想认识男人。
这时,忽然有人在他耳边道:“excuse me; may i sit down”
是一个褐色头发雪白肌肤的混血儿,身材高挑。
他一笑,眼神散漫而诱人,“请坐。”
为何要陷入那一张张网中,作茧自缚回归到男女情 爱,瞬间他又是那头危险的兽。
外面的声浪,这么近那么远,角落中的人再也听不到。
在这寂静中,他见到那女子将一张脸凑近了,细细地说:“你们的演唱会,我也去了。很震撼呀”
萧纪友一下清醒。
在这座城市里,没有人不清楚他的身份。
喔,谁说这附近就没有人埋伏在侧,等待着他和陌生女子在夜店拥吻,而后将照片卖给八卦周刊,又是一期好故事。若是这女子心机再深一重,在床上拍照留下什么证据
他不若普通偶像般看重这些,他只是讨厌被人要挟。
他对自己
的身份不予置否,站起,微笑欠身,示意要上洗手间,便穿过拥挤的人群,那层层叠叠的手臂,漫过耳膜的声浪,离开这里。
车子在城市中穿行,最后在公司外面停下。他笑自己:什么时候起,开始变得这样职业病了
工作室中,没开灯。
也是,除了他,谁还会这个时候出现在这儿呢。
蓝色的夜晚,推开门,扑面而来的也是蓝色的空气。他摸索到开关,灯亮了,看着乐器设备以及有6000多个按钮的器材,他一时感到安心。
只有在音乐的世界里,才是安全的。
身后却有响动。
他回过头来,见到墙角一架折叠小床的毯子下,拱起一个人影。原是席羚和衣睡在这里。
“怎么像只小野猫似的”他嘴角笑笑。席羚看着他,发现他眼底却没有多少笑意。
“我住的地方,离工作室医院和学校都太远了。刚刚在这里写歌,后来太累了,索性就在这里躺下了。”席羚边说边抱起枕头被褥,要将它们一一放好。
她看得出来,萧纪友心情不好。她不愿意在什么地方犯着他的忌。
“不要这么拼搏,身体要紧。等你拿到第一个月的薪水,就可以搬出来住,带上你的外婆。”萧纪友脱下烟灰色的外套,信手扔在沙发上,“她现在怎样”
“手术很顺利,她身体没有什么问题,只是清醒的时间不多。”席羚用力将折叠床合上,“谢谢。”
萧纪友坐在沙发上,随手拿过一把吉他开始调试。修长的手指轻轻滑过琴弦,像是在享受由音符带给自己的阵阵快感。他试着弹了青空中的一段,然后停下来。
抬头,见席羚正看着自己。
两人的目光接触的刹那,她迅速移开眼光。
萧纪友心念一动:无论环境怎样将她逼成大人,她终究是个孩子。从目光到动作,都是青涩的。
他忽然想起来,便问她:“你还有多久满十八岁”
席羚正背对着他,要将卷起来的被褥放到里间,听他这么一问,便顿住脚步,回过头来:“三个月后。”
她看着他的目光有点紧巴巴,动作拘谨,生怕因为自己未满十八岁,签约的事情就会有变动。
萧纪友只随意地倚着沙发,神情放松:“没什么,随口问问。你知道,你必须年满十八岁才能签约。”
席羚点点头。这个她是知道的。当天他就已经跟她说清楚。
作为席羚唯一合法监护人的外婆,如果处在清醒状态的话,也能够替她签下公司的合同。但现在,必须要等到席羚满十八周岁以后了。
萧纪友拿过随意丢在沙发上的外套,从口袋中翻出来烟盒,抖落一支。掏出打火机的时候,忽然抬头看了她一眼:“介意
”
席羚摇摇头。
他点燃一支烟,说:“你话不多。这样的人在乐坛发展,很吃亏的。”他想起乔杜跟他说,乐戈如果不是依附在如日中天的ck j乐团中,他这样的人是混不下去的。当时,自己只是笑着,顾左右而言他。
只听席羚说:“我不打算当幕前。”
萧纪友挑起眉头看她,很是意外。
谁不想当幕前尤其是她这样年轻的女孩子,长着一张极是好看的脸。不爱说话,但是有让男人心动的气质。他依稀记得,演唱会庆功宴那个晚上,她在走廊上拦住喝得醉醺醺的自己,肤色白皙,目光清澈,对他说“请等一等。”
他当真为她留下了脚步。
已经记不清楚当时她对自己说了些什么,也许她当时就已经递出了demo。只是当时他已醉酣,笑着搂过她,吻住她的唇。
后来的事情,他再也想不起来了。
他只知道,那是这个女孩子的第一次。
多少人为了成名,付出类似的代价。然而她对自己说:“我不打算当幕前。”
“为什么”
“因为家里的缘故”
家里什么缘故是因为钱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她避而不谈。
他细细看着她的脸,依然明净。她却被他瞧得不好意思,别过目光,“你今晚要留在这里工作那我回家去”
萧纪友看看表,“现在这个时间,没有车没有地铁,打的也危险。”
“有夜行巴士。”
“你还挺大胆的。”
席羚摸不着他的用意,索性不说话。
萧纪友问:“你明天还要上学”
“是。”
他站起身来,取过外套,“你到我那里休息。”
见席羚神情犹豫,萧纪友笑笑,“别这么看着我,那里不止一间房,我对你也没什么其他想法。”
再见,童 贞七
车子从华庭道拐过来,只见不远处文化中心前的一排排清凉石凳,有海风拂过的清新气息。已是夜深,这里早已没有平日的如织游客,也不用担心会有狗仔队萧纪友已经很久没有绯闻了。
萧纪友的公寓干净整洁,一径的冷色调。乳白微灰地板,白石餐桌面,棉布料白沙发,白玻璃纤维椅,透明的玻璃门,铝银色圆凳,白棉麻床单枕褥。只有露台外直面的那片蔚蓝海,会生出些蓝与白的意致。
他脱下外套,挂在衣帽架上,向她伸出手来。她一怔,把手袋递给他,交由他放好。
席羚窥到了他的另一面:跟他放浪形骸的私生活不同,他的个人习惯规整有序。
萧纪友走到敞开式厨房里,从冰柜中取出一瓶矿泉水,放在桌上。自己则打开一罐啤酒,喝了起来。“你学校在哪”
“基立下道。”
“哦对,你是诚暨中学的。”萧纪友想起来,“离这里不远。”
他搁下那罐啤酒,转身走到一侧的房间中,只听到他打开衣柜翻找衣物的声音。席羚站在这白色客厅中,也不坐下,只在打量他的客厅。小饭厅一侧是照片墙,全是ck j乐队出道至今的专辑封面,全以黑白素描的手法重新绘制,挂在墙壁上。
席羚一径看过去。为了看清楚最下面的几张,她蹲子。
萧纪友的脚步声在身后传来,“你该洗澡睡觉了。”
她站起,转过身,见他手上拿着宽大的男式衬衣。他瞄了她一眼:“你穿上吧,长度应该到你膝盖。”说着,他也不再管她,只径直斜坐沙发上,对着露台外那片蔚蓝海,接着喝他的啤酒。
浴室也是一味的白色。纯白浴帘,净白古典浴盆。银白色水龙头打开,暖热的水流从中奔涌流出。席羚像一只白色小猫,脱下衣物,摘下手腕上的佛珠,将自己身子整个没入温水中,只露出两只眼睛,看着水面上腾起的热气。
身体的疲累,从四肢百骸,沿着水流而流失。
她隐约听到外面传来的乐声,似乎是勃拉姆斯的钢琴曲。她觉得异常舒服,竟渐渐睡着。梦中,她见到一列火车轰轰然前行,直通往前面白光所指之处,但是她看不到前方是什么。她转头看车厢中,只见对面赫然坐着外婆。
整个车厢中,空荡荡的,只有她和外婆两人。
火车声轰隆轰隆,响彻耳边。她只得冲着外婆大声喊:“我们这是要去哪”
外婆却定定地看着自己,脸上没有表情,忽然问了句:“席羚,你还记得答应过我的事情”
她只觉得肩头一动,又低低地:“记得。”
周遭那火车声响忽然停下。她只听到似乎有人在敲门,却不知道这声音从哪儿传来,有人在喊她
的名字,席羚席羚,一遍遍地喊着。她四处张望,却见不到出处。
外婆仍在盯着自己。她问:“你说,你答应过我什么”
那叫着席羚的声音越发大起来。她只得捂住耳朵,大声地:“我记得我答应过你,永远不要进入音乐产业这个圈子”
火车似乎在此时赫然停下。然后是一阵剧烈的震荡。她在一片烟雾蒸腾中猛然睁眼,外婆已经消失不见。
席羚擦干头发和身子,换上萧纪友那件宽大的男式衬衣,长度及膝。她赤着双足,踩在绵软的灰色地毯上,慢慢往外走。
萧纪友正坐在沙发上听音乐。音箱中播放的是原始敲击乐。他沉浸在其中,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她走了出来。
萧纪友用手指了指放在茶几上的矿泉水,“口渴的话,拿来喝。”又说,“牙刷毛巾什么的,我已经放在浴室了。”
看着席羚疑惑的表情,他微笑解释,“这里离公司近,常有同事过来借宿。几乎变成时钟酒店了。”又指了指自己身旁的沙发,示意她坐下。“你头发还湿,先不要睡。”
电吹风呢席羚用手指做了个吹头发的动作。
“没有。”
席羚在沙发的另一侧坐下,他倾过身子,用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你头发很短,很快干。”
她下意识地偏过脑袋,躲开他的掌心,像一只躲避陌生人的猫。
他并没在意,只是边喝着啤酒边听着音乐,神态轻松。席羚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正指向两点十五分。她问:“你不睡觉”
“晚上才是我的工作时间。”
“工作”
“是这样的。对你来说,听音乐也许是兴趣,但一旦成为职业音乐人,这就是工作的一部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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