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亲孩子复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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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单亲孩子复仇记
作者:子默子不语
晋江14。03。21完结
非v章节总点击数:84764 总书评数:498 当前被收藏数:231 文章积分:13;664;078
文案:
单亲孩子的复仇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虐恋情深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然 ┃ 配角:林楚 ┃ 其它:
1
林然十四岁那一年,林楚把自己的女朋友带到女儿面前,温情款款的介绍说:“孩子,这是你苏阿姨。”
十四的岁的林然身量颇高,约有一米六,肤白貌美,鼻梁挺直,嘴唇嫣红,一双眼如秋水般明丽妍艳,在春日的阳光下,柔长的双眉微微上挑,做了个困惑不解的姿势,声音软软糯糯的问:“苏阿姨,哪个苏阿姨,是在超市里卖冰冻馄饨的那个苏阿姨吗”
苏涵立刻就不喜欢这个孩子。但是苏涵脾性好,特别是在久别重逢再燃爱火的初恋情人面前,尤其要刻意表现出大度温柔体贴的一面。
苏涵是什么人哪上市公司的董秘,见过的老板,看过的场面,真是比林然吃过的米饭还要多上几粒。照苏涵boss的说法,苏涵如今的身手,当真是打得了流氓,斗得了雅痞。对付象林然这样毛都没长全的小女生,更是小菜一碟完全不在话下。
面对林然话中带刺的挑衅和林楚面上的无奈,苏涵微微一笑说:“小然所说的苏阿姨我认识啊,上周我还和苏阿姨的大股东坐在一起吃饭。小然喜欢苏阿姨的哪种口味,要不要我带你去那家公司参观参观”
林然也笑,“谢谢苏阿姨的好意,只是我是个居家宝。自小吃惯了我爸擀的皮,我妈调的馅。别人家的东西,我不想不贪不占。我这点小毛病啊,知道的说我家教好,懂廉耻。不知道的就批我娇生惯养。”林然说到这里,耸耸肩,满脸轻松的看着苏涵渐变的脸色,接着说道:“有什么办法呢,就算是毛病也是爹妈惯出来的。你说是不是,爸”
林楚窘得满脸通红,有心要训斥女儿两句,但自幼把女儿宠惯了,连片指甲也舍不得弹,更别提当着外人的面责骂。
虽然苏涵不是外人。确切点说,苏涵是林然未来弟妹的妈妈。
林楚看着苏涵以手掩盖的小腹,期期艾艾开口说:“小然,你,”
林然抢白:“我,我什么啊,告诉苏阿姨一句实话吧。我就是心高气傲,不愿学街上那叫花子的派头,伸着手乞求别人施舍自己一碗半盏的残羹剩菜。我拥有的,必得来自于我的双手,不做欺心暗事,不怕半夜敲门。”
林然逼进一步,双眼有森然之意,直盯着苏涵的小腹。
林楚再迟钝也知道什么是危机来临,立刻上前抢先一步护在苏涵面前,凛然呵道:“小然,别胡来。”
林然再强硬也只是个十四岁的孩子,这晴天丽日的,早上出门的时候,家里的门墙之内还上演一家三口合家欢,母慈父怜那一幕。万没料到这早上的课刚上完,还没吃中饭呢,就被林楚从学校接出来见小三。
林然能顶着心头的气恼痛楚震惊说完上面这番撑场面的话已经极不容易了,在这个小小的包房,林然能仰仗的无非是父亲多年的宠爱。
如今林楚这个呵护的动作,终于让十四岁的林然紧绷的神经徒然断裂。
林然潸然泪下,哽咽着问道:“是谁承诺要永远做我身后的后盾,做我的好爸爸又是谁答应我要在我结婚的时候牵着我的手进礼堂又是谁笑着说然然,爸爸将来会是最好的外公,如果有人会辜负你欺负你,爸爸拼了这条老命也不能放过那人。”
字字泣血,林楚无话可说,满心的气恼顿做烟消云散,有心要上前抱住女儿安慰,却又被林然痛苦绝望的眼神吓得止步不前。
林楚苦恼的想,然然平时不是很懂事吗心智成熟,早已超过一般同龄的小孩。就在昨晚,借着一部电视剧的情节,他还曾试探女儿说然然,这家的爸爸就不应该再寻第二春,应该守着自己孩子过一辈子才是。“
可然然是怎么回答的,然然反驳道:“爱情是不分年龄国界的,真正的爱情不应受任何约束。”
林楚唬起脸说:“小女孩家家,说什么爱情长爱情短。”
林然对牢自己的妈妈撒娇道:“妈,爸爸凶我。”
林楚的正牌老婆钟泉一贯的贤良淑德以夫为天,自然不会站在林然这边为女儿讲话,如往常一样絮絮说:“然然,要听爸爸的话。”
林然看着自家的爸爸,看着这个在外头一向以贤夫形象出现的昂藏男子。曾几何时,在林然心目中,林楚就是自己未来老公的样本。在知心的闺蜜面前,林然曾骄傲的说:“我的老公,当然要和我的爸爸一模一样。”
林然抽泣着问:“爸爸,将来如果我有了喜欢的想嫁的人,你让我如何在对方面前介绍我的家庭,介绍你如果我的老公有了外遇,我又该如何处理难道,我就要坐在那里,听那个男人轻蔑的说你爸爸不也是有第三者吗为什么你爸爸可以做的事,我却不可以”
林然大哭起来,素白的一张脸上全是晶莹的泪。
林然央求道:“爸,求你,别让我将来受这样的羞辱。求你,爸,我求你。”
林然自小就是个倔强的孩子。这种脾气一小半是因为天性,另一大半却是因为家境优越人又受宠,骄纵而成的。
林然从不曾在人前,特别是在自己仇人的面前,这般低声下气的哀求哭诉。
从前,只要她略微蹙起眉色,面露不愉。号称二十四孝的火山老爸林楚心里便有仟般计量,也会早早举手投降,对爱女百依仟顺。
林楚对林然的这种骄纵,连钟泉也有几分不满。
钟泉曾委婉的对林楚说:“然然将来始终是要有婆家的。”
意思是换一个家庭,谁能对她仟宠万爱。
林楚却振振有词说道:“是啊,正是因为女儿始终是要嫁人,和父母相处的时间日短,所以我们才更要对她多多宠爱才是。”林楚一脸怅然,“否则日后纵是有心也是无力,疼个女儿也要到别人家里,看人眼色。”
就是这样的爸爸,这样的林楚。
如今面对女儿的眼泪,痛苦,央求,竟无半点动容。反而蹙着眉反复说:“然然,你是大孩子了,不该如此任性的。”
林然听了这话,不由得全身冰凉。她心火大盛,胡乱用餐巾抹了把脸,刷的一声站起来,把林楚用力一推,扑到苏涵面前伸手就抓肚子。
苏涵吓得尖叫起来,面色如土,“楚,楚楚。”
m的,身为林楚的亲身女儿,林然竟不知道,自家老爹有这样雷人的昵称。
林然出手如电,没挨上苏涵的肚子,立刻反手一掌,轻松刮辣的就朝苏涵脸上扔了一掌。
苏涵半边脸立刻紫涨。五根指印鲜红可辨。
林楚这才反应过来,抢上来护住苏涵指着女儿怒骂:“你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活脱脱一副泼妇样。”
十四岁的女生,声音又尖又利,字字句句,直刺人心。
“我泼妇,那又是谁无耻下流jj流氓。做爸爸不为自己女儿做个榜样也就算了。居然在婚姻存续期间,勾搭第三者。勾搭也就算了,弄大人肚皮居然还好意思拖着情妇来见自己的亲生女儿。呀呸,公狗发骚还讲什么道义节操啊。瞧瞧你们俩这一脸的褶子,加起来近七八十的人了。装什么纯情知jj情至上。”
林然这一嗓子,把相邻七八个包厢的食客都震得抖上三抖。少年仲家成手里拿着一只酒瓶跑到林家包厢门口,隔着众人的肩膀从门缝里把林然看了个七七八八。
仲家成后来对朋友叹道:“如果我有这个女孩一半的勇气,是不是我的家就不会散,我也不会成为失去妈妈的单亲孩子”
仲家成又说,“以这个女孩的烈性辣气,必定是护家成功的。你没看见那个中年男人被自家女儿训得脸色青灰,连那个老三也是一脸惴惴捧着肚子一声声嚷疼。老三仰仗的,不过是肚子里的那块肉。如果流产,如果没了依靠,那男人还肯要她吗最后肯定是以回家收场啊。”
仲家成错了,仲家成猜中了开头,却没有猜中结尾。
苏涵是流产了。不但流产,而且被医生判定为不能再生。
只要林楚不别寻第三春,林然将是他唯一的孩子。
所以在离婚讼议最热烈的时候,林然有十分把握的对自己的朋友讲:“放心,我爸他舍不得我。”
可是令林然意外的是,林楚十分强硬。
自苏涵流产后,林楚就不肯回家,也不肯和林然见面。
所有讯息皆通过律师委托转达。
律师见林然与钟泉母女的第一面所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林先生愿放弃一切,包括孩子,以成全自己的心愿。
与苏涵共结连理,共渡今生。
苏涵与林楚是青梅竹马的初恋情人。如果不是钟泉这个意外,林楚如何肯辜负苏涵的一片深情。
苏涵为林楚守身如玉,年过三旬却依然是云英未嫁,待字闺中。
林楚对苏涵,既爱且愧且怜。
当苏涵珠胎暗结,林楚生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唯有娶她才是唯一正途。
林楚不是不想考虑林然的感受。
所以才带林然出来,试图向女儿解释他的不得已。
但林然的表现令林楚大失所望。
素来早彗且知书达理机灵伶俐,比木头一样的妻子更能讨得林楚欢心的女儿,私底下居然还有这样的一副面孔。
这是林楚完全没有想到的。
而正是因为这点无知无识,他甚至因此失去了再一次做父亲的机会。
对于苏涵来说,孩子更是内心永远的痛。
林楚扎着手站在苏涵面前,对着手机对律师再一次说:“不必了,我不想见她们母女中的任何一人。”
苏涵躺在床上,气息奄奄的说:“那是你的孩子,你唯一的孩子。”
林楚冷然道:“这样的孩子,不要也罢。”
林楚隔天就带苏涵飞去国外隐居起来,并通过律师传话说:“如果不签字离婚 ,那么就黄泉碧落 ,永不相见。”
作者有话要说:
2
林楚是富家子出身,承继家业并不仅限于守成,而是开疆辟土,在事业上大有所为,与钟泉婚后短短十数年,便将自家的小文化公司打理得有声有色,员工几百,经营范围也从单纯的纸质印刷扩展到电子商务甚至演艺会展。
林然的爷爷生前为此十分骄傲且欣慰。除了欣赏自家儿子能干,时常也夸奖自个儿当初眼光独到,为独生子林楚订下了钟泉这个旺夫益家的好媳妇。钟泉虽然是小家子出身,但胜在书香门弟,钟父钟母都在学校任教,斯斯文文质朴纯笃,把唯一的女儿钟泉养得是知书达理文质彬彬。而且相貌绝好,林爷爷曾在林楚与钟泉的婚礼现场,当着满堂宾客一脸红光的对着话筒大声表示“很期待很期待自己的孙辈。”
当林然出生,才一落地抱出给家人,林爷爷就惊叹道:“这样的美人,这样的小美人,我林家真是好福气啊。”
林然真正当得起眉目如画这四字,才三个月就因为却不过他人的情面,被父母抱着做了一回模特儿,从林然记事起,更是一路约请不断。若不是林楚拿定主意,绝不能让一时的虚荣毁了女儿的童年,林然或许早就是家誉户晓的大明星。
林爷爷在去世前,还拉着林然的手,念念说:“吾家掌上珍也。”满心俱是惋惜,痛苦自己没有时间没有机会看到林然出嫁生子。林爷爷临终前所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林楚,好好的爱然然。”
林然满脸是泪,把林然搂得紧紧的,哽咽着拼命点头。
如今林爷爷去世才不过一年有余。言犹在耳,林楚却已经不愿再见林然,甚至连通话也不屑。一句绝情的“黄泉碧落,永不相见。”把钟泉与林然击得一个踉跄,几乎倒地不起。
钟泉惨白了脸,林然却激愤的跳起来,尖叫道:“我不信,我不信,我爸爸不可能说这种话。一定是那个贱人在中间挑拨。那是我爸爸,我是他唯一的女儿,他怎么会,怎么可能这样对待我不信,我不信。”
律师姓胡,是林然从小就见的。中年男人,面目普通,身材弱小。手里拿着一只皮包,满脸不忍,上前一步试图安慰林然。
林然猛的抬起头,满脸是泪的问:“胡叔叔,你不能骗我。那不是我爸的原话,对不对”
林然不想听到任何答复,扭头又拉住钟泉央求道:“妈,你说句话呀。你去找找爸爸,和爸爸好好谈一谈。我不能没有家,我马上就要中考,我要考本市最好的中学。你和爸爸说过,将来要让我读清华北大,我还要出国,去哈佛或是耶鲁。妈,我已经没有爸爸了,爸爸他不要我,妈,你要保护我。你一定要保护我,这世上没有一对儿父母会舍弃自己的孩子。妈妈,妈妈。”
在林然的尖叫声里,钟泉斜斜的顺着沙发倒下去,急救车,120;呜呜的来,又呜呜的去。钟泉因突发心肌炎被送进icu。
十四岁的林然因未成年,不够资格为钟泉签署手术同意书。但是病情紧急,胡律师以朋友的身份代签了。
林然一个人守在手术室外。穿着淡蓝手术服的医生护士进了又出,出了又进。病人,象待宰的猪一车一车的伴着轰轰隆隆的铁皮轮子磨擦地板声音消失不见,又奇迹般现身。家属们,男男女女,或喜或悲,或长或幼,一拥而上。细碎或大声的问道:“好些了吗现在怎么样”
病人大多处于昏迷中,戴着氧气面罩,不可能听见,也不可能回答。
林然扎着手坐在圈外,茫然的看着这一幕。
边上有一个人轻声问:“在里面的是你什么人”
林然木呆呆的回答道:“妈妈。”
那人又问:“那你爸爸呢”
林然跳起来,语调凶狠的说:“我爸爸在国外出差,我爸爸对我妈妈可好了。如果我爸爸知道妈妈病成这样,病得这么重。爸爸会放下手中的一切工作,不顾一切飞回来的。”
仲家成没想到林然的反应这样激烈,他比林然年长四岁,刚上大一,之前又才经历了父母婚变,成了单亲孩子。自然懂得林然这番话背后的真正含义是:她的爸爸永远也不会回来了,只是她不愿意面对这个现实。
仲家成心底怜意大盛,正试图说些安慰的话。林然却象小兔子一样拼命向外奔跑。
林然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不管内心那个声音如何激烈的告诉她:林楚已心如铁石,绝不会因为钟泉的一时病重就重归家庭。
胡律师在为钟泉签字之前与签字之后,都与林楚通了电话。
从胡律师黯淡的神色与躲闪的表情里,林楚知道了一个事实:爸爸已经永远抛弃了她们母女。
胡律师是个老实人。试图把这事对林然的伤害降到最低。
胡律师拉着林然的手说:“你爸爸只是不想在事情没有结束前,就面对你的责疑。那句黄泉碧落永不相见,说是并不是你,如果你冷静一点,就能分辨。然然,你是你爸爸的孩子,这一点永远也不会改变。你爸爸也是人,他理应拥有自己想要的生活。而不是永远活在自欺与欺骗中。”
林然反问:“他这么些年都活得不幸福吗那么让我妈妈十年流产五次,子宫壁薄得象纸的男人,难道不是他,而是旁人还是说他堂堂林大老板已经饥不择食到专挑自己老婆下手现在说什么痛苦难当,这么些年,真是难为他肯做一只配种的猪。”
胡律师被这番话惊得满背冷汗,暗自庆幸自己生的是一个粗疏鲁直的男孩,而不是象林然这样伶俐机变的小女生。
作为知交好友,林楚在电话里对好友胡律诉苦说:“并不是我不想管她们母女,而是她们母女的态度实在是令人心寒。这么多年,钟泉过的俨然是贵妇生活,我不曾有半分亏待。钟泉的父亲去世时,整个丧事的规格花费和我生父毫无区别。收到的礼金通通打入钟泉的私人帐号。
如今我与钟泉分手,哪怕是一分赡养费不付,钟泉也能带着然然无忧无虑的过完一生。更何况我根本做不出这样绝情的事。苏涵的事,我至少在半年以前就和钟泉沟通过,我要求离婚,要求把这事对然然的伤害降到最低。为此我情愿付出金钱上的代价。可是钟泉呢,半年时间过去了,她有没有尝试着去处理这件事没有,钟泉什么都没做,甚至不曾试着挽回这段婚姻。她若无其事的,仿佛毫无知觉的,当整件事没有发生过,无论我对她说什么,她都置若罔闻,象一只驼鸟,拼命把头埋在沙堆里。
老胡,不是只有我一人才是然然的监护人呢,也不是只有我一人才对然然有教养的责任。钟泉除了装可怜,还会做什么呢她现在病倒,装出一副不堪一击的样子,除了在然然心中埋入仇恨的种子,不会有任何收获。至于我,”
林楚冷然道:“我厌烦这段婚姻已经长远了,我与钟泉从一开始就是错。我已是中年,不能够一错再错赔上这一生。然然将来会理解我的。”
但林楚显然高估了自家女儿的情商耐力。林然以一小时拨打五十次的频率拼命按着手机。
每一次都是失望: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林然花了一小时认清楚这个现实:昔日爱她如珠如宝的父亲,如今用关机,用沉默来表达对女儿的厌弃。
于是,她连短信也不想发了。
林然蜷缩在公园的长椅上,双手抱膝,一动不动的凝视着远方。
暮色苍茫。
风起处,有青草的芬芳。
一个孩子,咿呀学语,步履轻快的跑到林然面前,拉着她的衣袖,娇声嗲气的喊:“挤挤。”
林楚曾笑道:“我家然然最有姐姐缘,不管是大的还是小的,男的还是女的,都会追着然然姐姐跑。”
林楚说这话的时候,眼里全是渴望。他希望能有一个男孩,一个如他自己一般勇气十足果断明智的孩子,一个林楚的缩小版。
“儿女双全才是福气啊。先有女再有子,凑成一个好字。”
可惜钟泉福份不够,十年五胎,习惯性流产,不得不做了绝育手术。
从林楚脸上与话里话外,完全看不出有任何遗憾。
林楚总说“有了然然,此生足矣。”
林然低下头,看着眼前这只伏在她跟前流着口水的小豆丁。
大约一岁半,双眸黑亮,皮肤柔嫩,一只小手捏成拳头塞进嘴里,含糊不清的喊着:“挤挤,挤挤。“
孩子的妈妈站在不远处,满是骄傲的表情。大约以为林然会和世上所有人一样,亲切的温和的称赞道:“宝宝好可爱啊。”
如果苏涵的孩子生下来,是不是也会如此
可爱的无助的小婴儿,分走林楚所有的宠爱与注意。从此林楚于她,不过成为一个生理上的符号,一个精子提供者。
哪怕见面,他们父女也不会再有亲昵的拥抱,温暖的话语。林楚会无动于衷的从她身边走过,眼神冰冷,好象是一个陌生人。
林然心头一痛,恍惚的站起来。
远处传来一声尖叫,“孩子,孩子。”
那个孩子,那个挨在林然脚跟天真的喊着“挤挤”的孩子,头破血流的倒在林然面前。悲痛的母亲奋力跑过来,激愤正义的人群拥上前,推攘间,不知是谁,狠狠的打了林然一掌,让她半边脸都紫涨印满血痕。
作者有话要说:
3
林然被送进了警察局,愤怒的家长与群众要求从严惩处这个“面美心恶欠缺教养,连一岁多的小朋友都会出手伤害的未年成人。”全仗了“未成年”这几个字,林然才侥幸全须全尾的进了警局。一个年长的貌似警衔很高的阿姨训斥道:“小小年纪不学好,你家长呢那是婴幼儿你懂不懂,孩子头都磕破了,如果将来有个好歹,你拿什么去赔”
在这之前,林然从头到尾没说一个字,有人骂她就挨着,有人打她就顶着。林楚曾经教授女儿说:“无知无识处于激愤中的人群是最最可怕的,如果将来有一天,你不幸陷入那种境地,记得保全自己,切勿因冤屈就呐喊出声反而激怒对方,为自己招来大祸。直到转移到安全的所在。再有理有节的把事情说清楚,以求得对自己最为有利的解决。”
林然于是含着眼泪陈述道:“阿姨,如果真的是我有心要弄伤那个小弟弟,那么为什么是我第一时间报警事发当时,孩子的家长离我尚有一段距离,如果我有心要逃,凭我的体力,和家长当时对孩子的关切,他们哪有机会逮得到我我傻啊,才站在那里任人打骂。我之所以不走,是因为我问心无愧,从主观意识上,我没有任何有心想要伤害那位小朋友的念头。我与那孩子素不相识,无冤无仇,我有什么理由做这种令人不齿的事”
孩子已经被送进医院观察了,但孩子的妈妈紧随着警车来到派出所。那是个二十出头服饰简单眉目清秀的妈妈,因为担心孩子,两只眼睛都哭得红肿了。听见林然的这段话,妈妈的脸上现出犹疑之色。林然立刻声音软软的央求道:“姐姐,你当时是在场的,在孩子跌倒之前,你有看见我对孩子声色俱厉的呵斥吗还是我出手撵过孩子”
妈妈摇头。
林然理直气壮的说:“我那分明是无心之失,我妈妈今天在医院开刀,生死未卜。我心里烦乱,受不了这种压力,这才跑到医院附近的小公园散心。”林然的眼泪终于落下来,晶莹透明,原本娇艳的嘴唇因忧虑悲痛失了色彩变得枯白。昔日林楚最喜欢的就是逗弄女儿说:我家的公主,滴泪成珠。
林然在心头叹息,她抹抹泪,冷静的说:“我所说的都是事实,医院的信息给你们,不信你们可以去查。我心里惦记着妈妈的手术,起身急可能不留心碰到了小朋友,但我绝不是有意想要伤人。警官,关于事情的前因后果我已经讲述清楚,我希望你们能尽快澄清事实并让我去医院照顾母亲。至于小朋友这里,我所应负的责任一定不会逃避。”林然对那位妈妈深施一礼,“我向您道歉,向小朋友道歉,请您原谅我的无心之过,并给我一个弥补过错的机会。”
警官问:“那你爸爸呢。”
林然呆着一张脸,木然说道:“我父母正陷于离婚纠葛,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父亲现在正在国外陪着他的二奶。除了律师,谁也不能联系上我父亲,不管是我这个独生女儿,还是病重的妈妈。我可以提供律师与父亲的联系方式给你们。警官,我想咨询一下,象我这种情况,我是不是可以控告我父亲失于监护之责”
林然大哭,捂住整张脸,“我没有别的长辈,爷爷奶奶外公都已过世,我外婆远在仟里之外,除了我,家里没人能伴在妈妈床前。我真的很害怕,我害怕医院,害怕穿白大褂的医生,害怕医院的药水味,害怕黑黢黢的走廊,害怕有人会推着推车,跑来跟我说林然,现在送你妈妈去太平间吧。”
警官还有那个孩子的妈妈猛的一把抱住林然泪落满腮。
林然苦苦央求道:“求你们,让我爸爸回来好不好,我真的不想做单亲孩子。我不想别人对我吐口水,在背后嘲笑我,我想要一家人在一起,爸爸,妈妈,还有我。”
林然是坐着警车回医院的。
钟泉的主管医生在电话里咆哮道:“要死啦这家人,当妈的做手术,老公孩子跑得一个也不见。如果没有icu,是不是要让病人自己下床拉屎撒尿端茶倒水”
对话是开的免提。警官当机立断,一边根据林然提供的手机号码联系胡律师与林楚,一边安排车辆和护送人。
那个受伤的孩子的母亲自告奋勇说:“走,我陪你一起去。我姓宋,名佳佳,你就叫我宋姐姐好了。”
林然从善如流,虚弱的说:“姐姐对不起。”
宋佳佳在妇联上班,原本是见多这种负心老公抛妻弃女的戏码。但然今天的林然却格外让人心生怜意。
坐在警车上,宋佳佳把林然就读的学校成绩家庭环境摸了个底儿掉,带着深切的惋惜之情叹息道:“这么好的学校,这么优越的家境,这样出色的成绩,这样优异的人品。稍有怜子之情的父亲,都会为了孩子控制自我,以免误了孩子的前程。就算是爱情至上吧,至少也别做得这样难看哪。带着小老婆跑到国外,扔下重病的老婆不管,还口口声声说什么黄泉碧落,永不相见。听这措词也不象是没读过书的人哪,怎么做事这样奇突除了人渣,还真没别的词好形容。”
宋佳佳对林然保证道:“你放心,这天底下的人都不是没眼睛没良心。如果警方不能公正处理,还有咱们妇联在呢。未成年人保护法可不是白纸黑字写来哄人玩的。虐待啊,遗弃啊,随便哪个罪名都够他喝一壶。你说对吧,小周”
开车的周如成是个刚毕业的小警,神情拘谨的紧握着方向盘,不时从后视里偷觑着她们。
已经是做了妈妈的人了,宋佳佳自然不会自作多情到以为年方二十血气方刚的小伙子看的是自己。
这样的美人。
宋佳佳怜惜的摸着林然如软缎般闪着莹润光泽的一头秀发,低声安慰说:“放心,一切都会好的。”
林然低低的嗯了一声,丽色难描,眉宇间全是困惑犹豫与挣扎。
车到医院,宋佳佳听见林然说:“宋姐,那是我爸爸,你明白吗”
宋佳佳看着她如小鹿一般惊惶失措的眼神,一时之间,倒难以和刚刚那个在警局里面对窘境侃侃而谈,不惊不燥的少女联想在一起。
古语说“寒门出英才。”但在如今这世道,一个不靠谱的渣爹,能让孩子以光速成长,立刻把孩子拨苗成栋梁之才。
宋佳心头一软,叹息着点头。
进了病区,林然坚持要先去看望小朋友,然后再去探护母亲。
林然说:“妈妈现在在icu里,手术很成功。有专职的护士照看,我除了隔着玻璃望望,什么忙也帮不上。小朋友是因为我的失误所以才受了伤,宋姐。”林然言真意切,倒让宋佳佳不好拒绝。一直跟在她们身后,如同影子一样的小警周如成胆怯的说:“那我去icu探望伯母好了,你和宋姐去看望小朋友。”
小警察说这话时连看林然的勇气都没有,黑黑的脸颈染着可疑的粉红。
林然心不在焉的随口应道:“好啊,那就麻烦周警官了。”
周如成立刻喜上眉梢,轻快的说:“不麻烦,不麻烦。”
林然挽着宋佳的胳膊,快步赶到儿科门诊。
宋佳佳的老公是一个高大胖壮的男人,生着一张温和敦厚的脸,鼻梁上的眼镜片一圈又一圈的泛着涟漪。看到林然,笑嘻嘻说:“好漂亮的妹妹。”
小朋友,父母都唤做“宝宝,”头上贴着厚厚的纱布,一只手指被吮在嘴里,眼睛滴溜滚圆,正满脸兴致的到处张望。瞅见林然,立刻高兴的喊:“挤挤,漂亮的挤挤。”
这对父子。
宋佳佳一时间啼笑皆非,也不管林然与宝宝在边上如何互动,先拉着老公小声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
宋佳佳的老公童浩是做新闻传媒的,听见林楚的名字,不由得一扬眉惊奇的说:“真是林家的小姑娘林楚我认识啊,在业内名气口碑都顶顶不错的。一向形象正面,虽然林太太很少出来抛头露面,但是见过的都说是大美人。林楚有个聪彗美丽的女儿,这事连我都知道,据说林楚一向以自己女儿为荣,却因为低调想让孩子过平静幸福的生活,所以很少让孩子出来参加行内的家庭社交活动。真没想到,林楚居然会闹这么一档子事。如果这事是真的,这孩子也的确是怪可怜的。一夜之间天翻地覆,父不是父,母不是母。哎,佳佳,宝宝这事可不能全怪到林然小姑娘头上,你是家长,你也负有监护之责。反正宝宝也没大事,医药费什么的,就省省,别再管人要了。”
宋佳嗔怪的推了童浩一把,笑道:“那还用你说。我心里明白着呢,这孩子的事咱们如果能帮就帮一把。至少医药费的事就不能就和人提。”
童浩问:“帮,怎么帮非亲非故,外人两只,咱们也没立场啊。再说了,林楚是在哪一行啊文化圈。那个圈里哪个老大明里暗里没几个奶啊蜜的。不管林楚私下底是否有小动作,林楚能忍到中年才把事犯了曝光到明处,圈里的人说不定还会竖起大拇指赞一声有节操。宋大,你们妇联的观念要更新了,想要用从前秦香莲与陈世美那一套路子让男人改邪归正,是行不通的。”
童浩越说越起劲,“换句话说吧,这事怎么解决,重点得看林楚的老婆有没有实力,是占着林楚公司的股份了,还是拿捏着林楚的把柄,还是对林楚有恩有义。如果上面这三点一样也没沾边,仅仅只是凭着一个林太太的名头,那这事根本就没戏。你想想啊,林楚连女儿都能扔下,更何况区区一中年妇人,还年老色衰的。哎哟,你别掐我啊。”
童浩捏着胳膊发出一声惨叫,抹着眼泪向儿子诉苦说:“你看你妈,你妈又揍人。”
正闹着,周如成慌慌张张的赶来,老远就对林然喊:“快,快,你家是不是没交钱哪,医院说再不缴费,就要停药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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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的钱一向握在林楚手中,钟泉象是个上班族,从林楚那里按月领取生活费。
当然不是当面点数现金那样粗俗,生活费通过银行按时转帐到钟泉卡上。薪酬优厚,福利齐备,年终有双薪,假日有补贴。林然出生后,帐上的钱更是翻倍的给。林楚曾笑说:“然,理所当然也,做女儿的花老爸的钱,不是天经地义理所应当的吗”
林楚在金钱上实没有亏待过这个孩子,林然才七岁,就已经有了自己独立的银行卡。虽然是写着林楚的名字,但是这张卡一给出,林楚就鼓动女儿更改了密码。
钟泉曾小心翼翼委婉的表示自个儿大学毕业才有了独立的帐户。林楚听了没有吱声,但眉宇间闪烁的却尽是对钟泉小家子气的不满。钟泉完全不似一般的阔太,拿着卡可劲儿的消费,穿戴名牌出入豪车举止阔绰,买起东西丝毫不看价钱,月底就让银行把帐单直接送到自家老公那里去。刷过头了哎呀,正好有机会对老公撒娇。
钟泉总是朴素的,天然的,对美貌不加任何雕饰。她衣饰简朴,如果能搭公交能走路就绝不麻烦自家司机。超市发送的购物券打折卡她都会一一利用,有时为了买到廉价的食物,比如面包,钟泉甚至会特意赶到晚上八点再去消费。
但林楚的舌头有多灵啊,面包的松软脆嫩美味可口与否才放在鼻尖下就能嗅出来。
钟泉尝试着给老公讲道理,比如环保,比如低碳。却只落得林楚似笑非笑说:“你呀,真好比大象闯进了瓷器店。”
那一年林然有多大或许一岁,或许林然还没出生。当钟泉用平静自嘲的语气对着女儿说起这件往事,放在桌上共全家人享用的是钟泉自制的面包。全部采用纯天然配料,不含任何香精与添加剂。随吃随烤,花色繁多品种不一。林楚曾笑说:“然然,你妈妈可真是个倔犟的人。还好你不似她。”
倔犟这种事如果没人宠着,是会吃很多苦的。
林然很小就听林楚讲明白了这个道理,并且也听进去了。所以她很痛快的接受了自己老爸的宠爱,拿着卡自在的消费。衣与食,林然慢慢有了自己喜欢的牌子喜欢的地点。年节假日,她也会大方的请同学一齐消费。帐单一月一次送到林楚办公桌上,他会安排一个时间与女儿一齐耐心的分析支出与消费的资金分配比例。甚至计算何谓投入何谓回报。
林楚不止一次对女儿说:在你这个年纪,资金节余没有半分益处。不会花钱就不会挣钱这是一个错误的说法,否则“败家子”是从哪里来的关键是你要从花钱里看明白人心,看懂他们对你的态度是否建立在金钱的基础之上。
林然是月光。
卡里的余额还不足以够买一张电影票。
送钟泉进医院是用的医保卡。但是有很多药是必须自费支付的。一个病人若想要在医院得到良好的治疗,帐户里余额充足是重要的条件。
可是钱又在哪里呢
宋佳佳见林然一脸的茫然,忍不住提醒说:“你妈妈那里难道没有卡吗”
林然摇头,在钟泉的钱包里没有半张银行卡,甚至连信用卡也踪迹全无。只有交通卡,医保卡和不足一仟元的现金。
家里肯定是有钱的,但钱在哪里,林然完全不知道。
面对周如成焦急的目光,林然闭上眼,微微镇定了数秒,这才打电话给胡律师。
老好人胡刚飞车赶来救急。
来之前,胡刚已经收到林楚的电话,林楚不满的说:“然然在搞什么,居然让警察来找我。我这么些年在然然身上教的养气功夫她都白学了。”林楚不悦:“我会尽快赶回来,但不是为她,而是为了不让公司出现波动。”林楚失望之情溢于声色,“这孩子,”林楚叹息:“底子不好,学什么都没用。锡的踱的粉再多,也成不为金子。”
在见识了林然的快嘴利舌之后,这些话胡刚宁可烂在肚子里,也绝不会说出来。
有专业的律师出马,钟泉的事很快就得到解决。
宋佳佳与童浩夫妻俩抱着宝宝,留了手机号码给林然,语意深长的说:“有事情就尽管开口。”
林然累极了,脸上这层谦和温柔的皮几乎要粘不住脱落在地。
她嘴角努力牵动,沉默的把所有人一一送走。包括周如成,包括胡刚。
小警察十分不舍,在听见胡刚说“然然只有十四岁”时表情如受雷击。
心神恍惚,踉跄而去,说的就是周如成现在的模样。
胡刚把一切看在眼里,忍不住多嘴说:“然然,大人的事自有解决之道。你顾好你自己。不管怎样,那是你爸爸,他不会不顾念你。”
林然一张嘴闭得紧紧的,走到医院门口才客客气气说:“谢谢你胡伯伯,可我现在手上几无分文,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借点零钱用用。”
胡刚震惊,才说出“你妈妈,”三字就在林然冰冷的眼神下收了口。
现金一仟块,放在从前还不抵林然一餐饭钱。
她捏着手上那薄薄的几张纸片,象是握着一块烙铁,心里烫得几乎要喊出来。
林然呼吸,再呼吸,深呼吸,直到完全平静。
现在只有她一个人了。
林然踩着球鞋,稳稳的来到icu门口,隔着玻璃窗子向里头张望。
钟泉的床位在最里头,林然能看见的只有无数的吊瓶无数的管子和一个小小的隆起的身体。
主管医生是个中年妇女,矮胖,从镜片后崩射出两道犀利的光。
没人问林然,“你爸爸在哪里为什么不出现”
倒是林然自个儿讪讪的自言自语道:“我爸爸出差,很快就回来。”
以谎言开头的剧本总是需要无数的谎言去做修正弥补。
医生淡淡的喔了一声。却用了足足十五分钟时间跟林然讲述转入普通病房的注意事项。
林然耐心的听完。扭头就问护士长,“没有单间吗”
当然有,也不贵,一晚一仟块。
资深护士,专职医生二十四小时巡视待命。公寓式装修,住家风格,家用电器一应俱全。四壁贴满碎花的墙纸,如果不喜欢这种风格,还有卡通房间可供选择。
但林然记得当年林楚因阑尾住院开刀时订的三仟块钱一晚的顶级套房。
没理由她们母女因为一个小三的出现就平白的降低了自己的生活水准。林然轻描淡写说:“如果钱不够,请直接通知我家的专职律师。”
如果不是怕挪动对伤口不好,林然甚至立刻就想把钟泉移出来。
土豪作派的林然把一切安排完毕却走出医院来到咖啡馆要了一个包间,点份简餐充饥。
她在包间里足足等了半小时,好友彭馨才匆匆赶到。
林然与彭馨从幼儿园,小学,中学一路同行,连课桌都紧紧挨在一起。情谊深厚,彼此间向来知无不言。面对彭馨一连串的“你怎么不上学,假也不请,老朱气死了,因为你是他的得意门生,又不好自己塌台,只能死撑着面子说你家有事。到底怎么了给你电话不接,给你短信不复,现在躲到这种地方来约我见面。鬼鬼祟祟的,别是你爸有了小三”
彭馨的父母与林楚也算是在同一个圈子。
以林楚的高调,没理由一直待林然如子侄的彭爸爸彭妈妈完全听不到风声。
林然时常在彭家进出,就在前天,她还为彭妈妈按摩受伤的脚。
彭妈妈满脸是笑,一脸慈爱的说:“小然真是太懂事了。不枉我一直把你当成自己的另一个女儿来疼爱。”
真当做女儿,会忍心半点风声也不露么
林然只是笑,倒比从前更温柔更和蔼。
彭馨瞬间醒悟过来,用手捂嘴。低呼一声,“是真的然然,那女人是谁,把名字说出来,我帮你灭了她。”
灭,怎么灭啊,说得跟黑社会似的。
再说了,对于小三来说,最直接的绝杀难道不应该来自于那个所谓“她所深爱的男人”吗
正室原配自己出手,没的脏了自己。
更不用说,她林然这个大小姐。
林然看看镜中的自己,美丽,自信,才华横溢。她还有大好未来,炫丽青春,无限可能。在这个社会,林然曾语重心长对女儿说道:“光有才是不行的,那是酸儒,仅有钱的,那是土豪。女儿家,样样都齐全了,没有一个好名声也是不行。在城中,越往上走,圈子就越窄。在很多时候,手段凌厉言辞锋锐抵不上老实人四两拨仟斤。
林然一想到这里,整颗心都拧痛起来。
她做了林楚十四年的女儿,直到此刻才恍然发现,不管是衣食住行还是思维逻辑,不管是她的心还是她的头脑,她能发现,她能看见的只有林楚也唯有林楚。钟泉除了给予她生命的一半,并不曾给过她任何生活与人生未来方向的指导与建议。
如今当事态所迫,她不得不与林楚切割时,她竟不能从那个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号称是她母亲的女人那里得到任何精神的帮助与物质的资助。
所有的痛,恨,悲伤与对未来的茫然无措,她都得一个人承担,一个人想办法复原。
一个人独自把被加诸的侮辱清洗干净,甚至复仇。
林楚说:不要轻易原谅深深伤害你的人。
复仇也是最好的遗忘方式之一。
当然,你也能大步向前,假以时日,做一个居高临下的审视与鄙弃。
可若你不能。
那么孩子,你不妨狠狠的踏上一脚,先出了心头这口恶气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在一人家庭里,父母对孩子的影响力是不一样的。
在本文,很显然,林然是爸爸的孩子。
5
彭馨问:“我能为你做什么”
“钱,”林然不客气的说:“把你的卡给我。我现在几无分文,我妈现在住在医院里深度昏迷,我爸带着小老婆跑到了国外。你回到家,在伯父伯母面前为我试探着打听打听,业内有没有什么风声。你不是和丽丽她们很要好吗圈子里都给我吹吹风,看看有人是否知道那个女人的底细。”
林然把手机递到彭馨跟前。
身为上市公司的董秘,苏涵的个人资料在网上可以轻而易举的查到。
出生年月,籍贯,就读的院校,及工作经历。金灿灿一条光辉大道,才三十五六就走到了高山之上俯视苍生。
彭馨啧啧称奇,“有这样的资历,做点什么不好。偏偏要做小三。做小三也就算了,还做得这样公开嚣张。”
林然冷笑,“还不是吃定了我妈善良懦弱,以为打着爱情的名号,就能让我妈忍气吞声乖乖让位。”
钟泉倒象是能做出这种事的女人。
古典美人,温良淑德,以夫为天。
搁在从前,少不得捞只匾额在家里放放。但现在,这小三刚出场,当妈的没说跳起来劈头一掌击败强敌,反倒自己一病不起躲进医院,让十四岁的女儿在外头厮杀。
林然还没成年呢。
彭馨突的就庆幸,彭妈向来战斗力爆棚,收拾起彭爸来毫不手软,完全不在话下。
有一个彪悍的妈对人生实有重大影响。彭馨深深点头应承道:“放心,一有消息我就通知你。”
彭馨又问:“家里你还能回去吧要不要我陪你”
那是当然,事情还没坏到这个地步。至于陪,林然沉吟。“今晚就算了,待会儿我要去做一件事。”
在灯光下,林然的笑容灿然生辉。宛如精灵。
林然安慰彭馨:“放心,我不会去死,更不会去酒吧闹事。我会洁身自好,以理说理。我不会为了个把贱人就把自己拖入泥淖,弄到难堪得不能收拾的地步。我脑子没那么有病。”
她们在咖啡馆门口分手,林然打了辆车直奔会所。
林楚是此地的常客。
 . com服务,老远就有人迎出来,恭恭敬敬喊:“林小姐。”
林然做了全套的服务,从头到脚把晦气刷了个遍。连衣服都是让人送的全新。白色衫衣,黑色长裤,平跟小皮鞋,头发高高挽成马尾,脸上脂粉不施。怀里抱着一撂会所的杂志,揽镜自照,如果手里再握着一杯奶茶,那么红的或许就不是章妹妹而是她。
步出会所前,林然轻松的签单,招了辆出租就直奔本市最好的大学。
林然让司机把车停到离学校有一条街远的地方。
穿过热闹的通圆路就是大门口。
百度地图标得明白,进大门向左三百米就是综合大楼。
综合大楼a座502。
林然默念,然后在通圆路随手为自己买了一只口罩,再走到摊位前选了只书包和几本杂志。
林然对老板说:“不,不,就要这种暗色的。”
墨绿的绒面,旧旧的感觉,被几本杂志塞得满满的。
林然选了一个斜挎的姿势,镜子里,少女美丽如花,肌肤胜雪,身量高挑,恰在鲜花半开之际。
老板,在通圆路上通常还拥有另外一个身份,也就是大学的学生。期期艾艾问:“同学,明天还有更好的款式,要不要留个电话,我好通知你。”
林然轻飘飘应道:“留给你我今年初三,你大几我是要读北大清华的,你几时考到那边去”
小老板舒亮这一口气噎得,险些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与舒亮同寝室,帮忙守摊的仲家成连忙为室友拍肩摸背顺气理筋。
舒亮瞠目结舌问道:“初三,没搞错吧这身高,这胸脯,这屁股,比咱们家班花不知高出多少个等级。”
工科生,五十四个男生围着一个女生转,哪怕是只恐龙呢,也会被人捧成是朵鲜花。
舒亮叹道:“班花哪能和这个妹妹比。我才不信什么初中生的鬼话呢,家成,你跟跟看,看她是哪个学校的。或许真的不是本校的妹妹,学校若是有这样的人才,哇塞。”舒亮咽了泡口水。
仲家成坐在这里早就被蚊子给咬傻了,巴不得这一声,立刻跳下桌子,穿过人群,东张西望找寻林然的影子。
正如舒亮所说,象林然这般的人材,走到哪里都是亮点。所以她倒比别人的步伐要慢许多,因为不时有人会闪到跟前问:“同学,你喜欢吗半价起售。”
林然低着头,假装没有听见,快步闪过。
她进了大门,左转三百米,直接进了综合大楼。
在进电梯前,林然的目光与仲家成有一瞬间的对视。
对于这样的爱慕,追逐,她象是已经完全习惯,甚至于视若无物。
一个男生用敬畏的表情轻声问:“去几楼啊”
仲家成看见她嘴唇翕动,却声息全无。
电梯门闪着银质的光芒哗的一声在仲家成面前阖上。
林然戴着口罩悄无声息的闪进502教室。
在这个时间段上课的,绝不会是本科生。
有男有女,有人年轻,也有人已到中年。双眼晶亮或是浑浊,好奇或是面带不屑的打量着她。
一个中年的欧巴桑,轻声嘀咕,“闺蜜都找到这里来了,这是谁家的红烧肉啊”
林然坐得稳稳的,不为所动。
听于海青在上头,讲得口水乱喷,唾沫四溅。
于海青,上市公司董事长,五十出头,海归博士学历,事业成功,家庭幸福。闲来无事,最喜在各大院校充当“人生导师”这个角色,到处秀幸福,秀恩爱,秀成功。连其课程的名称都是“企业经营的伦理与道德。”
这是百度上公开的资料,当这份资料与苏涵的履历并在一起时,就会发现,于海青正是苏涵所服务公司的大老板。
虽然于海青在公司并不具体管营运,但却是公司的绝对大股东。身家性命事业基础乃至做人的体面都压在这间公司上头。当董秘爆出性丑闻,一个热爱在微博与课堂上炫耀企业文化中提倡的伦理道德已深入员工心怀的老板会做何反应,实在是令人玩味。
诚然,她没有能力左右媒体,更没有公关可以推动事态发展。
但这是一个自媒体时代。
无风还要掀起三尺浪供人喷喷口水,更何况她这只送上门来供人怜悯同情的小白花。
林然的眼泪成串成串的往下掉,很快就口罩濡湿。
泪落无声。
尤其是这样身姿妙曼的少女。
林然想,她恨林楚,恨林楚给了她一段童话般的开头,却又在幸福的时刻给了最烂的结尾。
林然若无其事的掩面哭了一会。
直到所有的人都望向她,包括于海青。
这是来砸场子的节奏啊。
在座的没有一个是本科生,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自然不会象本科生那样白目。
你的,他的,还是她的
直视着前方,林然温柔的问:“于教授,您刚才讲一个企业所表现出来的素质和精神面貌,实际上就是其员工的素质精神面貌的体现。现代意义上的企业已经是人格化的企业,构成企业主体的人是有伦理道德的,因此,企业的经营管理也要注重伦理道德。
可是从理论上讲,员工只有八小时之内的时间才是属于企业的。八小时之内,员工恪尽职责,忠于职业操守,换句话说,她在企业经营伦理道德之内,毫无瑕疵。完全符合企业对她的要求。但是,八小时之外,这个人却甘做小三,以怀孕逼对方的太太退让,试图拆散对方家庭。这样的人,这样表现出完美企业伦理道德的女人。是否可以说她的职业操守全是假象,道德败坏以满足私欲为己任才是她的真面目。
在这里我们姑且不讨论与之通奸的那个男的过错是非。
上市公司无私事。
更何况那位破坏我家庭和睦的女士在贵公司身居高位,常代表公司与媒体与股民直接沟通。
关于她的名字,就算我不说,相信于董也一定能查到。
她怀孕了,现在与奸夫身在国外。”
林然说到这里,快步上前。
所以人都被隔在讲台外,只能看见她的背影和一个脱下口罩的动作。
林然有学校的卡片,是常年带在身上方便出入的。
林然站在离于海青约有三米远的地方,落泪如珠。把磁卡递到于海青眼前。
“于董,我常年看您的微博,看您关于人生,关于理想的那些感悟。”整间教室都回绕着她那凄凉的语调,“我今年只有十四岁,这是我中学的学生卡,因为那位女士的无礼,我妈妈现在在医院处于深度昏迷,今天才动了手术。我身无分文,如果不是有人相助,我甚至连妈妈的医疗费都付不出。我知道,我知道,一个拍掌拍不响,那个男人,也就是我爸爸有莫大的过错。可是,那位女士已经年近四旬,她有认知,也会有能力意识到这样的行为,对一个家庭所造成的伤害,和她因个人行为的不检,引发市场与股民对企业操守上的质疑。”
林然戴上口罩,对着于海青深施一躬,步步后退,泣不成声。
“于董,我已经走头无路。迫不得已才走到这里来。”她的眼里,带着深切的茫然。让隔着一条门缝在教室外头看得津津有味的仲家成激动得几乎要跳起来。
仲家成听见林然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到这里来,为什么要把这一切公诸于众,或许是因为我只有十四岁,对人生还有天真的希望,不认为这世上的所有事都建立在利益的基础上。于董,,,,,,”
林然长长的叹息着,再鞠躬,然后离开。
教室死一般的沉寂。
不时有拍照声响起,在这个自媒体时代,新闻传播的速度超乎想像。经过今晚这一役,仲家成相信,这位十四岁的小妹妹完全有可能成为全民偶像。
与这位小妹妹相较,论坛里那些察觉家长有了第三者就冲上去打骂,或是电话警告,到营业厅打清单,到对方单位嚷架的手段都逊毙了。这个妹妹现在所做的,才是真正的高杆。
仲家成以崇拜的心情紧跟在林然后头不放,一边走一边想,当年他十四岁的时候,当他家母上有了外遇,他所做的,难道不是跟在妈妈的情人后头亲亲热热的左一声“干爸,”右一声“干爹”吗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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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园的林荫道深长幽暗,两三盏路灯洒下光芒,把隐藏在树丛间恋人们的身影拉得老长。每走一步,或许都是踏在一个吻,或是一个亲热的姿势上头。仲家成发现前面的她真的很顽皮,从不好好走路,总是特意的,甚至跳来跳去,试图给人一枪爆头。
仲家成今年只得十八岁,血气方刚却又生性迟钝。也正因为他这缓慢的性子,所以他才能在母亲与情人席卷全部钱财,抛下他与父亲之后安然若素的一边生活,一边安慰生病的爸爸说:“咱们大男人,不能和女人计较。更何况那是我妈,钱没了就算了,赶明儿我有钱了,一定买个大大的房子给你住着。”
仲家成的爸爸研究了一辈子考古,照仲家成妈妈向外人诉苦的说法,结婚了半辈子,自家老公陪伴尸体骸骨的时间远远超过了在家的时候。而且,最令人可气的是,仲妈妈说:在家也研究骨头,还放进冰箱里,有一次她做饭的时候拿错了,差点给全家做一锅人骨海带汤。
仲家成的妈妈素丽名如其人,娇艳夺目,端的是名美人。
素丽对仲家成回忆说:“当初是怎么看上你爸爸的哼,他那时多会哄人哪。他对我说,对于一个考古学家来说,红颜枯骨,其实是一回事。所以,永远不会有嫌弃你年华老去的那一天。”
说这话时他们已经决定离婚了。素丽理直气壮带走所有存款,唯一的房产,和房中的全部家电家俱甚至包括一根针。
素丽冷冷的说:“这个家没有什么是你的,你的钱都花在你自个儿的事业上了。儿子我要,但如果你实在不给,我也不强求。东西全归我,将来儿子还能有个依靠。如果落在你身上-”
仲家成看看自家书房里堆着的那些文物。
仲爸爸曾说,那些东西将来都是要捐献给国家的。甚至包括自家的遗体,做到真正的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尘归尘,土归土。
仲家成在理性上很佩服自家老爹的。
仲怀是一个真正脱离了低级趣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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