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夫记

章节7

第二日更是忙碌,雪茵实在顾不过来,指派着大雷打扫院子贴春联,大雷倒也都听,夜里两人都累了,倒头就睡,初一总算闲下来,放鞭炮窜门子吃饺子,大雷玩闹在行,逗得雪茵露了笑颜,不巧夜里雪茵来了奎水,大雷只能咬牙忍耐。
初二明生娘知道大雷回来了,就接了灵儿到自家去,想着小夫妻半年没见,也让他们好好亲热几天,初六再送回来,初五夜里大雷厮缠上来,雪茵说没彻底干净呢,大雷不干,一把扯了她衣衫:“灵儿明日就回来了,以前都是过了头三日就行了,管它干净不干净。”
说着大手握住她腰就要挺身,雪茵身子一颤,想起坐小月子的苦楚,屈膝顶了上去,大雷吃痛缩回去,惊疑看着雪茵,雪茵淡淡说道:“你走后有一阵子身子不好,如墨嘱咐过,奎水干净前不可同房。”
大雷只顾护着命根子委屈赌气,竟没想起问问为何身子不好,夫妻二人就这么冷淡着,灵儿回来后大雷若是缠得急了,雪茵就总把灵儿掐醒,大雷心中疑心越来越重。
很快过了二月二,如墨回来了,甫一进门雪茵就三步并作两步迎了上去,热络得嘘寒问暖,吃饭时饭桌上都是如墨爱吃的,雪茵不时给如墨夹菜,大雷心中疑惑落更深,夜里拎着酒壶闹着跟如墨喝酒。
如墨长途劳顿,却也不忍拂了老友美意,一番推杯换盏后,大雷红着眼睛问如墨:“我出门半年,雪茵变心了,兄弟可知道她看上了谁?”
如墨笑道:“哪里有的事,大雷兄何时成了疑神疑鬼的人,既不放心,当时为何偷偷就走了?”
大雷咬牙道:“我回来一个多月,她一次不肯与我同房,不是变心,还有别的可能吗?”
如墨惊讶看着他,继而沉吟道:“大雷刚走,雪茵就落胎了,落胎原因是大雷走前那一夜太鲁莽了,大雷可知此事?”
大雷手中酒杯掉在地上,蹬蹬蹬回屋去了,进了屋看着雪茵,认错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话到嘴边变成了:“雪茵,那件事如墨告诉我了,孩子没了还能怀上不是?雪茵也不是那种婆婆妈妈的女子。”
雪茵猛得扬起手,狠狠掴在大雷脸上,咬牙说道:“洪大雷,你给我滚,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大雷捂着脸瞪着眼:“雪茵你也太过分了,打人不打脸知道吗?”
雪茵没在理他,自顾到床边躺下了,大雷走过去:“雪茵,我就问你一句话,你是不是变心了,要不也不至于小产就赶我走。”
雪茵点点头,声音冷得象冰:“没错,我确实是变心了。”
大雷咬牙切齿:“奸夫是谁?”
雪茵凄然一笑:“没有奸夫,是我对如墨一厢情愿。”
大雷跌跌撞撞出了门,之后一年多没有音讯……
作者有话要说:
夫妻年少,误会重重……
9 无猜
如墨一走数月,新老病人听说他回家,络绎不绝前来,或拜访或问诊,雪茵自大雷出走,又气又恨又愧疚,躲在屋中数日不出,灵儿自然也是伤怀的,不过只过半日,发觉爹和师娘都顾不上管她,就蹦蹦跳跳到药铺里找明生。
明生此时十三,身子结实浓眉大眼,颇得如墨真传,脾气温和举止有礼,说话也轻声慢语的,头上方巾端端正正,青色衣衫黑色布鞋,整洁得不染一丝灰尘,药铺里总是收拾得井井有条。如墨人虽斯文,写的字却是狂草不羁,只有明生能认得,每有人前来,接过药方拿起小秤,一丝不苟将药秤好了,用纸包得方方正正,再利索用纸绳绑好了,双手递到来人手里,仔细嘱咐如何煎药,多大火候几个时辰,再有如何服用,一日几次饭前饭后,说两遍不放心,还要让对方口述一遍才许人家离去。
灵儿咯咯笑着说他啰嗦,写下来不就行了,明生认真说道:“那可不行,纸张容易丢弃,记在心里则不会忘,再有若是病人住得偏僻,走上几里没个认字的,即便认字,写的东西容易解出歧义。”
灵儿扎着眼睛似懂非懂,明生就说:“是魏郎中教给我的。”
灵儿点点头:“我爹说的,那准没错。”
雪茵在屋里足不出户,如墨想着大雷那夜说过的话,大抵猜到夫妻二人生了嫌隙,若是大雷在家还能问几句,跟雪茵就只能三缄其口了,每日忙碌之余还要准备家里三口人的饭菜。半月后雪茵总算肯出屋门,出来后就笑着跟如墨道歉,说是一时想不开,害得如墨做家务琐事,日后还是跟以前一样,家务琐事交给她,如墨自管忙去。
笑容里多了些无奈,而且不肯再教灵儿功夫,只肯教她下厨做饭,又在邻舍中找来手巧的小媳妇,教灵儿女红,灵儿赖着不肯学,急了就哭闹,故意捅雪茵痛处:“师娘再不教我,我也离家出走……”
雪茵叹口气:“不是师娘不肯教你,只是女儿家学了这些,长大后为人妇也会被人说粗鄙,就因我有些功夫,你师父他认为我落胎只是小事一桩,我若是计较就是婆婆妈妈,这天下男子大抵都喜欢娇气弱小的女子,保护着宠爱着……”
灵儿依然是听不太懂,只是看出了师娘的伤心,也就不敢再提,厨艺和女红上都是敷衍,学字时倒认真,因为答应过爹爹,也用心背诵了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如墨空闲了背给他听,如墨笑着连声说好,雪茵在旁说要不要再学些《女诫》、《内训》,如墨摇摇头:“那些东西不读也罢。”
雪茵认真问为何?如墨不说话,他向来不会说人是非,只是做到心中有数,雪茵在大雷走后,虽认为大雷有错,同时也一直反省自己不够贤淑,想着读一下女四书,以为天下男子都如此要求女子,如墨一句话,她非要追问个究竟,如墨在追问下淡淡说道:“熟读女四书的女子见过不少,不是面目可憎,就是委屈隐忍,鲜少幸福快乐的。”
雪茵愣住,如墨看看她斟酌说道:“嫂子还是找找大雷吧,嫂子的娘家哥哥江湖朋友众多,找着他应该不是难事,大雷这个人万事不往心里去,可一旦在意了,心里的结十二分难解,嫂子比我了解大雷,我这些日子也在四处打听,只是我认识的人都不出方圆几十里,大雷又性喜游荡。”
雪茵咬牙说道:“我是有错,不过我错在小他错在大,为何是我去找他?我只在这儿等他回来,就足对得起他了。”
如墨听出雪茵的恨意,不好再说什么……
转眼两度石榴花开,灵儿过了十岁生日,如含苞待放的亭亭小荷一般惹人喜爱,只是依然心性简单,性子热情爽朗,少有小女儿心思,她的女红没怎么学会,雪茵倒是精进了,比乔大嫂手艺还要好些,总把灵儿装扮得干净漂亮,走在街上慢慢有少年人搭讪吹口哨,灵儿总是毫不客气拔剑伺候。
雪茵知道后,本要约束些灵儿,如墨却摇头:“生来就是那样的性子,嫂子要约束她,她总得想方设法反抗,折腾得鸡犬不宁四邻不安,不如顺其自然,大是大非上教导她就行了。”
雪茵发愁说长大嫁不出去,如墨笑笑:“挑个简单殷实的人家,嫁得远些就是,她这些顽劣旧事那么远不见得会打听,就算打听,街坊四邻冲着我也不会说她坏话,她爹再不济也是郎中,且小有名气,郎中的女儿别人总归会看重的,定亲后教她一两年,学着做些家务,懂得孝敬公婆,知道怎样夫妻和睦就是。”
雪茵低头苦笑:“家务事不难教,孝敬公婆也不难,怎样夫妻和睦,我是教不好的……”
如墨看看她,雪茵幽幽说道:“早就听了如墨的劝,托哥哥四处寻找,说是端午节的时候在武当山下远远看见了,身旁簇拥着一群鲜衣怒马的人,哥哥一喊他的名字,他竟假装不认识,匆匆忙忙走了。看来,他是不会回来了……”
如墨劝慰道:“大雷去天山半年就能打个来回,由此可见多在意嫂子,怎么会一赌气一年多不回来,定是有什么牵绊住了,说不定是又碰上了武林高手,陷了进去,等着迷的劲头过去,也就回来了。”
雪茵点点头,心里说但愿是吧,趁机又跟如墨说道:“灵儿都十岁了,我呢又不是细腻女子,许多事教导起她来力不从心,如墨也该说一门亲事,灵儿也说了,只要她和你都喜欢就成。”
如墨笑笑:“如今这样就挺好,过几年再说吧。”
雪茵看他今日不恼,也不若两年前说要一个人过一辈子,趁机问道:“如墨,你跟嫂子说说,你是不是心里装着一个人?求之不可得,却怎么也忘不掉?”
如墨摇摇头避过了话题,起身叫灵儿过来,温和笑着说道:“灵儿啊,日后不可轻易动刀动剑,功夫防身即可,不可伤人,那些少年人也是喜爱你才会跟你说话。”
灵儿一仰头:“他们喜爱我,我不准许……不过爹爹既然说了,不再拔剑就是,施以拳脚也是一样。”
如墨依然笑容和煦:“再说一遍,功夫防身即可不可伤人,若有再犯的话,嗯,就罚你三日不出屋门。”
三日不出屋门,对活泼爱闹的灵儿来说,是天大的惩罚,她只能赌咒发誓答应了,过去靠着师娘撒娇,雪茵正搂着她说话,明生带进来一位游方僧人,对着雪茵双手合什拜了下去,雪茵慌忙回礼,僧人站直身子看着雪茵一脸悲悯,低低宣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女施主节哀顺变。”
然后将手中包袱递过来,雪茵颤着手打开,里面是一个白色的瓷坛,如墨呆愣一下,忙让明生带着灵儿到前面练字去。
明生站在灵儿身后,手把着手教她写字,这些年一直习惯如此,近日却总是走神,正眼看灵儿发辫乌亮脖颈白皙,侧眼看长而卷的睫毛扑闪着,腮帮白里透着粉,似乎能掐出水来,好不容易稳住心神看着字帖,鼻子里钻进几丝馨香,惹得他咽了下口水,心里怦怦跳个不停。
灵儿往后靠了靠:“咦?明生哥,还真是你的心跳声,我以为外面有人敲鼓呢。”
明生窘得满脸通红,慌忙放开她手,看着灵儿想起前几日,娘亲说要为他寻一门亲,又说他在药铺已有些年头,在乡邻中口碑极好,好几个张罗着给他说亲的,还说托了魏郎中的福,本来家境贫寒,担心儿子长大不好结亲,当年求了魏郎中,跟着他学抓药,为家里添了家用不说,还博了好名声,一到十四就有媒人登门,都是些不错的姑娘,就等着明生挑。
明生犹自出神,灵儿去百子柜中拿了几片山楂,嚼得满口都是酸水,看明生发呆,起了捉弄之心,知道明生喜甜怕酸,踮起脚尖塞两片山楂到他嘴里,明生嚼着憨笑道:“真甜啊……”
灵儿歪头看着他:“明生哥今日怎么怪怪的?”
明生咽下嘴里的山楂,又连咽几口唾沫,结结巴巴说道:“灵儿,我娘要给我说亲,我想来想去,我想娶灵儿,灵儿,你愿意吗?”
灵儿稍微想了想,点头说道:“愿意,嫁给明生哥,我还能守着爹爹和师娘,要是师父也能回来就好了,明生哥还能天天教我写字,还能让我踩着肩膀摘果子,这样最好了……明生哥,你真好,我怎么就想不到?”
明生高兴得脸红扑扑的,搓着手觉得有千言万语,终究只说了句,我告诉娘亲去,就蹬蹬蹬飞快跑了,灵儿追出去嚷着也要去他们家玩耍,哪里还有明生的身影……
作者有话要说:
女四书:中国古代对妇女进行教育所用的《女诫》﹑《内训》﹑《女论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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