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老大另一只手里在争抢着什么东西,撕扯之中传来几声清脆的指骨折断声,欧阳锐心头一紧,从嗓子里逼出嘶哑的叫声:「韩恺……韩恺……」
他费力地转过身体,发疯一样转动着手臂,想要从牢固的捆绑中脱离出来,被军用绳索磨得手臂鲜血淋漓也毫不退缩,忽然,禁锢住他的绳索一下松开,他的双手一旦重获自由,冲动地一拳挥出去,被人一把接住,温热的呼吸喷在颈后:「小混蛋,是我。」
「韩恺……」他的力气一下子泻掉,扭头看见熟悉的脸,正冲着自己坏坏地笑,一颗心顿时放了下来,他用力眨了眨眼,强力抑制住拥抱这个男人的**,带着小小的抽气声抱怨了一句:「他抓着我……」
韩恺笑了笑,深深地望了他一眼,吃力地抬起身体,转向他的双腿去解救他的脚,老大抓得很紧,手指深深陷入欧阳锐的脚踝,尽管死了也毫不放松,他费了半天的劲才把尸体的手指给折断,轻轻的,温柔得像对待一个易碎品一样把欧阳锐的脚给抽了出来,然后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
「快走……他安了炸弹……我没能阻止引爆,水银制动的,拆不掉……还有五分钟……」他仰面朝天,喃喃地说,客厅里的灯灭了,只有门厅的灯光洒进来,勉强可以看见老大的身子旁边,一个方形盒子上的红色数字刺目地闪烁着,每闪一下,时间就过去一秒钟。
欧阳锐惊诧地看着他,窗外一道闪电如金蛇狂舞划过夜空,嗤啦一声照亮了室内,他清楚地看见,一汪鲜血从韩恺的身下,慢慢地蔓延了开来……
「韩恺!韩恺!」他发疯一般地扑了上去,抱住韩恺的身体,触手肋下是一片湿熟的感觉,他什么时候中枪了?
他猛地想起刚才自己被军刺胁持的时候,半昏迷的情况下听到的,那不是一声枪响,是两声!老大一直把枪口瞄准自己,第一枪是韩恺打死了军刺,同时响起的第二枪是老大对着自己开的,但是……
韩恺扑下来的时候替自己挡去了这一枪……
「快……快走……」韩恺睁着无神的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欧阳锐的脸,什么东西掉在自己脸上……小孩儿哭了吗?
你别哭啊……小锐,我喜欢你,我爱你,你天生就适合开朗地笑着,并不适合哭得稀里哗啦的啊……
「快……快走啊……」他举起手,颤抖着想摸摸欧阳锐的脸,在半空中又放下,改为推着他的肩膀让他离开,「快啊……」
炸弹就要爆炸了,而他,却已经到了强弩之末,连带着欧阳锐离开都做不到,还要他一个人费力地爬出去,小孩儿的腿不能动,这短短几十米的距离,他该爬得多艰难?多伤他自尊?
「对不起啊……小锐……」他翕动着嘴唇,贪恋地看着欧阳锐泪流满面的脸,不能陪你过一辈子了,还答应过要给你做好吃的,帮你推拿复健,照顾你一生一世呢……
原来,我也是个骗小孩儿的坏人啊……
定时装置滴滴答答的声音在房间里冷酷地响着,死神的脚步一秒一秒地接近。欧阳锐咬了咬牙,伸出手臂穿过韩恺的腋下,试图拖动他的身体一起离开,但他自己的双腿都不能动,又怎么能挪动韩恺这么一个大男人,刚爬出一米不到,已经耗尽了他仅剩的力气。
「韩恺!你这个混蛋!你以为你把命还给我,这就算补偿我了吗?」欧阳锐嘶哑地吼着,手指扯住他的衣服,指节痉挛到发白,「我不稀罕!就算我活下去,也不会记得你的,我早就不喜欢你了!无论你为我做什么,我都不会再爱你的!」
「好……你活下去……再爱上别人……」韩恺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血流得太多了,他感到很冷,只有欧阳锐抱着自己的地方传来小孩儿的体温,在这种时候他居然还笑得出来,「忘了我吧……」
「你别以为这样我就欠你的……我谁也不欠!就像你也不欠我的!」
韩恺还在微笑,温柔地承认:「对……你不欠我的。」
绝望地闭上眼睛,欧阳锐放弃了一切行动,伏在韩恺身上,紧紧抱住他,疯狂地亲吻着他失温的脸颊,寻找着他的嘴唇,暗哑地说:「要死我们一起死……也值了……」
他说的什么,韩恺已经听不见了,随着失血过多,他的神智渐渐不清,只有脸上传来温热的触感,在他陷入昏迷的时候,感觉到一个温暖的东西压上了自己的嘴唇,狠狠地吮吸着。
原来,这就是小孩儿的味道啊……他最后这么想着。
欧阳锐正死死抱住失去知觉的韩恺,绝望地等着死亡来临的时候,忽然,前门被一脚踢开,一个浑身湿淋淋的黑衣男子闯了进来。
「大哥?!」欧阳锐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是不是他出现幻觉了,欧阳勤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几步跨过地上的尸体,欧阳勤看了一眼还在闪烁着红光固执地走向00:00的炸弹,简单地吐出一个字:「拆。」
从客厅通往后门的走廊阴影中,悄无声息地走出一个同样一身黑衣的男子,默不作声地走近老大的尸体,一脚踢开,蹲下身来从腰带里抽出一个小工具袋,展开,熟练地开始行动。
「大哥……」欧阳锐激动得都快哭出声来了,费力地抬起身体抓住欧阳勤的衣角,「叫救护车……救救他……」
「死不了的。」欧阳勤轻轻拨开弟弟紧抱着韩恺不放的右臂,扯开一个急救包,用止血喷雾洒在韩恺伤口上,然后用绷带紧紧缠绕住,所有的一切花了不到半分钟,打结的时候声音严厉地指责:「冰点,你技术退步了,拆个破水银炸弹要几分钟?你想我们大家都死在这里是不是?」
「咔」的一声轻响,滴滴答答的定时器声音嘎然而止,然后叫冰点的黑衣男子像来时一样无声无息地又消失在黑暗中。
欧阳勤的手指动作停了一秒,扭头看看,发现人已经不见的时候眉头微微一皱,也不出声询问,彷佛习以为常。
处理好了韩恺的伤口,他抬手揽住弟弟,让他靠在自己肩头,安慰地轻拍:「没事了。」
这三个字让欧阳锐彻底崩溃,哇地一声大哭起来,挣扎着坚持要求:「叫救护车……他快死了……」
抬手狠狠揉乱弟弟的头发,欧阳勤口气很不耐烦:「我说不会死就不会死,你不相信大哥?」
「叫救护车……」欧阳锐执拗地重复。
「好吧好吧……你什么眼光啊?自己都弄成这副惨样的人,我怎么放心把你交给他。」欧阳勤长叹一声,终于说出了心里话。
「他是为了救我!」欧阳锐怒了。
「你分得清感激和爱吗,小家伙?」欧阳勤明知故问,果然看到弟弟的脸色一下子变了,但他的好心情只维持了几秒钟,欧阳锐看来是想通了,脸上焕发出前所末有的光彩:「当然!我已经错过一次了!」
被担架抬上救护车的时候,韩恺模模糊糊被警笛给吵醒了,他睁开眼就看见悬挂在自己头上的输液袋,暗红的血一滴一滴往下输入自己的血管。
自己是得救了吗?那欧阳锐呢?
「头儿?韩恺?你醒了?!」欧阳锐就坐在他旁边,裹着毛毯坐在简易轮椅上,狼狈不堪,黑亮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嘶哑到几乎破碎的声音掩不住话里的惊喜。
韩恺想对他笑一个,但头昏昏沉沉的,什么表情也做不出来,他轻轻动了动嘴唇,欧阳锐立刻把耳朵凑了过来:「你想说什么?你说,我听着呢。」
「接吻的……滋味不错……等我好了……再来一次吧?」
小孩儿咧嘴笑了,是他最爱看的那种开朗又愉快的笑:「遵命,头儿。」
尾声
韩恺不知道自己到底昏迷了多久,从黑暗中重新回到现实的感觉并不太好,他微微抬起眼皮,映人视野的是欧阳锐趴在自己床头入睡的侧脸,离得这么近,长而浓密的睫毛几乎根根可以数清,他几乎是贪婪地看着,想伸出手在他脸上戳一戳以证明自己不是在做梦,可惜刚醒过来的身体还不能应付这样的活动,手臂抬到一半就无力地落了下来。
欧阳锐没有被惊醒,依旧趴着睡得很香,脸色因为失血而苍白,眼睛下面淡淡的黑圈,肩头的病号服被伤口缠的绷带弄得突起了一块,韩恺的目光落在他的手上,才发现小孩儿睡觉也不老实,手指紧紧抓住自己盖的被子一角,好像怕自己突然跑掉一样。
房门被人推开,欧阳勤的声音响了起来:「小锐?小锐,我就知道你又跑这里来了,啊,韩警官。」
他的态度陡然变得有一些生硬,向床上睁着眼睛的韩恺点了点头:「醒过来了?我去叫医生过来。」
「别,我没事。」韩恺微笑着看了看坐着轮椅趴在自己床边睡得昏天黑地的欧阳锐,「他这样睡太不舒服了,先带他回房间吧。」
欧阳勤冷哼了一声,大步走过来:「一睁眼就又跑到你这里来,自己还是病人呢。」
他一边抱怨一边伸手去扶欧阳锐,忽然又停住了,思索的目光上下打量着韩恺,发现对方不但没有被自己弄得志忑不安,反而更加悠然自得地伸出手去按在欧阳锐的手臂上,间接宣布所有权之后,悻悻然地把目光移开:「对不起,把你牵扯到这件事情里来,还差点丢了命。」
「你多虑了,欧阳警官。」韩恺态度非常自然地说,「这本来就是我份内之事,那两个歹徒是我办的案子里的嫌犯,而欧阳锐是我的人——我的属下。」
他不得不临时改词,不然双眼陡然冒出怒火的欧阳勤恐怕要使用暴力了,韩恺小心地缩了缩脖子,他可不想刚醒过来又晕过去:「欧阳警官,我能请问一下你是怎么知道那两个歹徒会去别墅袭击他的吗?事后的行动报告我得写上去。」
欧阳勤的脸色阴沈了一下:「我一直在注意他们的可能动向,但是同时也在跟我自己的一个案子,就迟了一步……」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目光阴晴不定,过了好一会才平复下来,「他们的死亡可以了结很多案子,这是个很凶残的惯匪集团,很多人都会感谢你的。还有,无论如何,谢谢你救了小锐。」
「唔……」欧阳锐终于被耳边的声音吵醒了,发出一声模糊的呻吟,韩恺急忙示意欧阳勤低声,但小孩儿还是醒了,睁开眼睛第一个动作就是抬头去看韩恺,看见对方脸上的微笑的时候还有点反应不过来,揉揉眼睛凑过去,不确定地问:「头儿?」
他的眼睛黑亮黑亮的,没有了过去的调皮飞扬,也没有了后来的淡漠疏远,天真的,清澈的,不设防的,就这么呆呆地看着韩恺,然后『啊』地一声叫了起来,努力地伸着手去构韩恺床头的呼叫铃:「医生!医生!」
韩恺敏捷地一把抓住他的手,虽然这个动作让他牵扯到了伤口,疼得冷汗直冒,还是尽量挤出一个笑容抚慰欧阳锐:「别叫别叫,当警察的还没看过受伤啊,这么大惊小怪的,你自己肩膀上不也给人戳了个洞,疼吗?」
欧阳锐失笑:「头儿,咱们俩到底谁是重病号,你可是在重症观察室里躺了三天了,昨天才转过来。怎么样,死里逃生的感觉如何?」
他一边说一边不露痕迹地想把手抽回来,韩恺却没有放开,还皱起眉头倒吸冷气,做出一副『我很疼』的样子,吓得欧阳锐不敢动了,小心翼翼地看着他:「是不是还疼?」
「死里逃生的感觉我没尝到,不过英雄救美的感觉,挺好。」韩恺笑着说。
果然,小孩儿拧起了眉毛,刚要生气,大概又想起韩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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