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世小农民

王四化不紧不慢地拉开抽屉，拿出方瑜的批示传真，“啪”地一声拍到桌面上，朝刘处长那边一推，“自己看看，如果还需要我再解释什么，你再说话。”
刘处长，探着脑袋错过去，还是看不太清，便把传真直接拿过来，瞧了个仔细。“王社长，原来是这么回事。”刘处长面色缓解开来，“这样就好了，上面有人在呛，跟我们下面的就没什么大关系了，我回去只管把问题如实反映上去就是。”
“那也不对啊。”王四化意味深长地说道，“小刘处长，上面的人在呛，下面的人反而更要小心，这关系到如何站队的问题。”
“哦？！”刘处长一听，眉头皱了起来，“王社长，这话说得可真是有分量！”
“有没有分量你自己掂量。”王四化道，“整个事情，你明白了吗？其实我也无奈啊，你说我能怎么做？没好办法，反正谁来板子我就把脸凑上去。”
“知道了。”刘处长起身告辞。
王四化没有送远，出了办公室门口就折回，他得把事情跟马小乐说说，让该准备的要有所准备，否则梁本国行动起来，弄不好他会被办掉。
“马局长，今天的报纸看了没？”王四化坐回办公桌前，很是得意地问道。
“看了，很好。”马小乐道，“我正在去市政府的路上，得把事情向方市长汇报一下，有些事我可是知道的，你这么一搞，梁本国那边肯定是坐不住的，弄不好要动你，所以我得找方市长，把事情说说，该保护的时候一定得跟上，要不尽是自己人吃亏呐！”
“哎呀马局长，你可真是……”王四化实在没想到，马小乐能说出这番话来，简直让他有些不敢相信，对马小乐的敬佩，油然而生，果然这个年轻人与众不同。
“别真是假是了。”马小乐笑道，“王社长，你放心，我不会让自己人吃亏的，现在你做的是，继续把报道给我顶上，如果条件许可，可以召集一个读者研讨会，专门就拆迁补偿标准提高一事展开讨论，然后形成内参上报到方市长那里。”
“那当然没问题。”王四化高兴地说道，“马局长，那方市长那里，你就多美言几句了，说实话，我真是怕梁本国打击报复，他那人，做事不上套路，一言堂太厉害，把宣传部看成自己家一样，随便整人的现象很普遍。”
“王社长你放心，这次你不会有事。”马小乐道，“私下里跟你说一句，既然方市长支持这事，她能坐视不管？”
的确如此，方瑜这次态度相当明确，在马小乐汇报完之后说道，“你可以以私人身份跟王四化透露，他不会有事。以前梁本国在常委会上提出要撤谁提谁，我从来不说话，其他常委也不说，大家都明白，所以他每次都能逞强。这次我会发言的，梁本国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嚣张。”
梁本国是没有那么傻的。
刘处长把事情跟他的秘书说了，秘书又绘声绘色地向他转达了一番，其中利害关系，梁本国当然能辨得清。很显然，王四化是依靠了方瑜。
“还是忍一忍。”梁本国对自己不断重复这句话，他知道不忍也没办法，因为王四化本身并没有犯什么错误，工作各方面都算是平稳，而且他也没到年龄，实在是没有什么正当理由提出要他下台。这种情况下，如果在常委会上提出要换报社的一把手，只要有人提出疑义，事情就不好办。尤其是方瑜，她肯定会提出反对意见，在她的带动下，至少还会有三四个常委站过去。
梁本国不可能自找难看，他不打算提出什么，一切都蛰伏下来。
但是汤静虹这边是个麻烦，梁本国越来越觉得她就跟苍蝇一样恼人，“嗡嗡”地闹个不停。不管梁本国对汤静虹有如此看法，的确汤静虹是有些过了，当她知道报纸在继续讨论拆迁补偿标准提高时，简直有些怒不可遏，打电话给梁本国很不客气，“你这个副书记是怎么当的，还分管宣传部呢，连小小的报社都搞不定！你不是说没事的嘛，现在怎么了？我看事情还大了呢！”
梁本国拿着电话咬牙切齿，不过说起话来的时候还是很轻柔，“静红，事情有些复杂，方瑜参与进来了，得慢慢解决。”
“慢慢解决？”汤静虹质问的语气不减，“等解决了一切也都完了，拆迁补偿标准提上去了，我们去喝西北风吧！”
汤静虹这话说得也在情理之中，当初梁本国拉她搞老城区改造，其实汤静虹还不太愿意，总觉得难度太大，但梁本国拍着胸脯保证，说自从合作以来，什么时候出过岔子？他想汤静虹保证，最多也就是两三年时间，老城区改造就会见分晓，多了不能保证，半个亿的赚头是可以保证的。汤静虹被这么一说，动了心，便把光大公司全投了进来。
然而实际并非如此，老城区改造困难重重，进展很不顺利。跟方瑜那边的几次交锋之后，汤静虹看出了苗头，梁本国有些不靠谱。商人就是商人，看重的是利益，梁本国的花言巧语起不了多大作用，什么捞取政治资本、几年后肯定大赚之类的话，对汤静虹渐渐失去的信任度。在越来越不相信梁本国的基础上，汤静虹也思考了很多。然而女人总喜欢把事情往坏处想，汤静虹觉得，照这么下去，她的光大公司会栽在梁本国手里，然而要撤出来也不太可能，所以她认为唯一的办法就是让梁本国强硬起来，一定要让靠山稳当起来，但实际并不是那么回事，好像梁本国越来越羸弱。
所以，汤静虹的转变也可以理解。从一个算是有涵养的女人，变成一个不太理喻的女人，那也是没法子的事，好好的一个光大公司在她手里，不着急是假的。
梁本国其实也理解汤静虹的浮躁，所以总能压住怒火不对她吼叫，但每次汤静虹气呼呼地离开或者挂掉电话之后，他都会大骂几句解气。
人人都需要一个出气口，要不生活的烦恼带来的郁胀之气，会把人给鼓坏的。
【788】 谁安排
于梁本国那边偃旗息鼓的状态不同，方瑜开始高调行事，在常委会上提出了要组建投资公司的议题。
本来梁本国可以提出些反对意见，但因为处于低谷期，思维不敏捷不说，也缺少些斗志，甚至说有点麻木。这对方瑜来说是一个好机会，原本已经做好准备跟梁本国口腔舌战一番，没想到梁本国只是用眼神表示了反对。
胜利来得太容易，有点让人不敢相信。方瑜在散会后问做会议记录的卜博，梁本国是不是真的没说什么。
“可能梁本国还没有意识到组建投资公司的用途。”卜博道，“还真没说什么。”
“也许他认为也就是普普通通的一个小决策而已。”方瑜道，“这样也好，趁热打铁，要不梁本国缓过神来也许要捣鼓点事情来。”
“据我所了解，这段时间梁本国被拆迁补偿价格的相关报道弄得有些焦头烂额。”卜博道，“方市长，马小乐的主意，有时真的出人意料，尤其是达到的效果，总会令人眼前一亮。”
“可早之才。”方瑜点点头，“不过这样的人要好好引导，小范围的势力角逐可以任其发挥，可一旦到了重要位置，要时刻主意起动向，那样会害了他自己。”
“这倒不必担心。”卜博道，“方市长跟他可能还没有什么较深层次的接触，马小乐为人说得过去，本质很好，应该不会出现你担心的那种情况。”
“你能肯定？”
“肯定。”卜博道，“看人我一般不走眼。”
“那就好。”方瑜道，“这样的年轻人才，的确要好好培养。这样，你抽个空跟他说说，要他准备准备，投资公司的事应该很快就有眉目。”
“好。”卜博退出办公室，随即掏出手机联系马小乐。
马小乐此刻正在王四化的办公室，商讨如何讲报道深入推进。卜博的电话打来，马小乐不能不接。为了显示坦诚，马小乐并没有回避王四化，反正有什么事可以哼哈，不会让王四化听出什么来。不过当听到卜博一说投资公司马上就要眉目的时候，多少有些难以自控，当即露出无限得意来，“真的卜秘书！”
“这事骗你有意思嘛。”卜博笑道，“你小子就等好吧，有些事你要准备了，别到时慌了手脚。”
“那肯定不会。”马小乐满脸笑容，“卜秘书，这事是好事，要不中午一起坐坐，好久都没叙了。”
“中午算了，弄不巧下午还有事。”卜博道，“晚上得了，到时还放得开。”
“那就晚上。”马小乐道，“到时再联系。”
电话打完，马小乐才发现，王四化一直在用欣赏的眼神看他。“哟，王社长，真是不好意思，失态了。”马小乐笑道，“接电话太投入。”
“哪里失态，很正常嘛。”王四化笑道，“马局长，什么喜事啊，看你春风满面。”
“也没啥。”马小乐稍稍琢磨了下，“市里要组建个投资公司，到时我可能要过去。”
“哦，恭喜啊！”王四化眼睛一闪，“马局长这次可高升了。”王四化说马小乐高升，不用猜就知道，按照马小乐如今在方瑜***里得势的情况看，位置变动肯定是升迁。
“高升啥啊，到企业去了。”马小乐道，“离开行政部门了。”
“国企嘛，还不一样？”王四化道，“而且还更有优势，到时更可以得到重用，毕竟有那经历在，现在你看那些党政干部，哪有那机会。”
“话也不能那么说。”马小乐道，“欸，王社长，你咋知道就是国企的呢？”
“不是国企你能过去？”王四化笑道，“入行这么多年，这点推算还是有的。”
“哦。”马小乐点点头，“王社长，晚上没事吧，要不一起过去坐坐？”
“成！”王四化当然不会拒绝，“如此接近方瑜的权势***，是他求之不得的。”
“那正好，到时顺便再把报道的事谈谈。”马小乐道，“一定要深入、持久，最后见成效！”
“没问题。”王四化道，“刚好让卜秘书也参谋参谋。”
“嗯，是，卜秘书往往能就老问题提出新意来。”马小乐道，“王社长，今后咱们有啥事就真不要见外了。”
“好，不多说不多说！”王四化很刚正地站起来，握住马小乐的手道，“以行动来证明！”
“爽快！”马小乐摇了摇手，“王社长，如果你觉得在报社干得不舒坦，我抽个时间可以在方市长面前提提，换个也不是不可以。”
“想倒是想，不过不能。”王四化道，“不过那不是证明自己无能嘛，我还是留在报社，毕竟多少年都从事这个，有感情了。而且，在报社比较容易打入梁本国***内部，可能会获取更多有用的消息。”
“远见，真是远见！”马小乐笑道，“王社长，生姜还是老的辣，以后还要多多指教。”
“这话可让我担待不起，长江后浪推前浪，你们年轻人闯劲大，我们的思想太保守，会绊住你们的。”
“那倒不是。”马小乐笑道，“不管闯劲咋样大，但还是需要清醒的头脑和清晰的思维，否则不就是误打误撞了嘛，那成功率就可想而知了，干不了大事的。”
“就凭你说这话，我赌你百分之一百成功！”王四化边说边为马小乐倒了杯水，“小老弟，晚上的事我来安排如何？”
“不行，那可不行。”马小乐道，“是我请你和卜博两位老哥坐坐，咋能让你来安排。”
“看不起我们报社这清水衙门是不是？”王四化道，“我们单位是穷了点，但吃顿饭还是有能力的，别不给面子嘛，我这就安排下去。”
王四化这么说，还真让马小乐难以拒绝。可说实话，马小乐真不想让王四化安排这场子，很显然，王四化安排请客，不说别人，党办主任肯定会带上，到时好付账。弄不好还要带上个把两个副总编。这个普遍规律，马小乐早已摸透，一般单位都这样，领导请客，带几个陪酒的，再带个付账的。当然，这仅限于一般性的宴请。马小乐相信，随着王四化和他们的加深，往后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晚上的酒席安排得还可以，在银龙国际酒店。超大豪华包间，***堂皇，隆重大气。
马小乐突然想到一个人，这个场合应该来。
【789】 成立剪彩
甄有为。
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他了。自从上次霍生的事情发生以来，就没接洽过。马小乐记得很清楚，当时好像弄得很不愉快，虽然后来看似平和了，其实心里还是很不痛快的。
这需要一个场合，或者是一件事情来打磨一下。马小乐不想得罪甄有为，他不是省油的灯，如果真要逼急了他，恐怕自己会很难受。不过好歹手里还有张底牌，就是他的女儿甄小珍，以甄有为的爱女之心，应该会很老实。
不过什么事都要以防万一，能有机会增加把握的，就不要放过。
“甄队，这段时间忙啥呢？”马小乐打通甄有为的电话，很自然地乐呵着，就跟长时间未见的老友一样。
“哟，是老弟啊，是你最近忙了吧，把老哥都给忘了吧。”甄有为对马小乐已经产生了一定的畏惧感，不是他本身不敢和马小乐赤身肉搏，而是担心女儿甄小珍，所以他宁愿选择敬而远之，只要马小乐不招他，他绝对不会去唤马小乐，即使马小乐不兑现助升他副局长的诺言也无所谓。但是，如果马小乐主动找他，也得有热情。
“最近是忙了些，刚好今天有时间，约了几个老哥出来坐坐，有没有时间？”马小乐笑呵呵地说道，“可别说要值班啊，到时我可要去查岗哦！”
甄有为心里一惊，马小乐这东西，玩笑有时就是预防针，接下来会当真事办，不能大意了，要不到时可会出丑。“怎么会呢，别说不值班，就是值班也要调个班啊。”甄有为笑道，“什么地点？”
“银龙国际。”
“哦。”甄有为答应着，寻思了下，“还都有谁？”
“报社王四化社长，还有市政府卜博秘书。”
甄有为一听，档次还可以，那得过去。“哟，都是头面人啊，我马上就过去。”甄有为道，“老弟，现在都是谈笑有鸿儒啊。”
“啥啊。”马小乐道，“都是谈得来的人，就跟你我一样，要不这场合能喊你这样的大老交？”
甄有为听了，不知道是啥滋味，他真是对马小乐佩服得要命。
酒席之中，气氛融洽，唯一遗憾的是马小乐没找到机会跟卜博谈有关投资公司的事情，因为酒桌上王四化太热情了，根本就不给私下里交流的机会，反正就是喝酒。刚好，王四化带去了两个副总编都是大酒量，异常活跃。马小乐有些后悔没把范枣妮带来，要不非把两人给放倒不可。
一箱梦之蓝没了，七个人，几乎一人一瓶，还很不尽兴。
“开！”王四化很豪爽地一挥手，党办主任乖巧地溜了出去，他没怎么喝，主要任务是服务，因为服务员被差遣走了，留在房里碍事，弄不巧有些话会被传出去。
这次没开多，两瓶，不过也够了。王四化心里有数，呆会还有自由活动时间，要和马小乐、卜博在一起聊聊。
凭这一点，马小乐断定王四化是大事不糊涂的人，可以结交。
三人在茶座坐下，两个主题，一投资公司的事，这个话题相对简短，时间几乎都花在了另一个主题上，拆迁补偿费用的系列报道。
“一定要发挥媒体的舆论引导作用。”卜博道，“不要再遮遮掩掩了，就旗帜鲜明地说出来，适当再赔上评论，要大张旗鼓地搞！”
“现在时机成熟嘛？”王四化问。
“成熟的时机不是等来的，是创造出来的。”卜博脸上完全没了酒意，“凡事要争取，不能坐等。”
“对，王社长，就得这么搞。”马小乐跟道，“刚好趁梁本国还没什么反应，赶紧下手。”
“不必担心梁本国了。”卜博道，“根据我对他的了解，在这件事上，他多是会选择沉默。”
“他能忍得住？”王四化问。
“不是能不能忍得住的问题，而是他根本就没这个自信。”卜博道，“因为方市长的批示，他不能再下命令对报道阻三挡四了。”
“恐怕过些日子要对我下手。”王四化道，“梁本国的为人，我实在是太清楚了，这次我顶了他，估计他要气个半死。”
“也不会把你怎样。”卜博道，“对你下不下手，不是他个人行为，如果他要有什么动作，只要方市长不赞成，也没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