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汉奇侠传

第二章 相濡以沫

石敬瑭有了杜重威近十万兵马的支持,野心逐渐膨胀起来,竟然不顾石重贵、刘知远、胥元非等亲信的强烈反对,以“燕云十六州”为条件,请求契丹军队出兵,一举攻入中原灭了大唐,李从珂和耶律倍都身死洛阳兵变之中。<
石敬瑭的政变对耶律德光无疑是一个天大好事,不仅假人之手除掉了心腹大患耶律倍,还轻而易举夺得了“燕云十六州”的地盘。所为“燕云十六州”,是指在黄河以北的朔州、云州、幽州、顺州、儒州、檀州、蓟州、涿州、瀛州、莫州、新州、妫州、武州、蔚州、应州和寰州十六个州县。“燕云十六州”自古以来是中原北部的门户。唐朝末年,皇帝昏庸无能,藩镇四处割据,加之王仙芝、黄巢农民起义,唐廷无暇他顾,契丹势力屡次涉足北部边关。唐朝灭亡以后,历后梁、后唐,契丹终于在晋国初年得到“燕云十六州”。
一晃十四年过去了,如今已是石敬瑭的侄儿石重贵做皇帝。石重贵不堪契丹人的欺凌,有意违抗契丹的旨意,结果引得耶律德光亲自领兵南侵晋国,又分兵一路到西北边境侵扰,牵制驻扎在河东的十万晋朝军队。
这日下午,晋国西北边境风和日丽,乐异扬正与好友令狐城在草原上谈天说地,突然间前方冲来一队黑压压的兵马,大约有数十人。两人认得这是契丹的军队,急忙跑回村中报信。两人哪跑得过契丹的骏马,说话之间,已有五骑将两人团团围住。
乐异扬用契丹话问道:“你们为何到我大晋国土上来?”其中一人答道:“今日我们要将这片夷为平地。”说完挥刀在砍乐异扬。乐异扬不会武功,这时急忙卧倒在马腹之下躲过,那人在地上刺了两次,竟然没能伤及乐异扬一毫。那人恼羞成怒,对周围四人嘀里咕噜几句,其他几人都挥刀来伤乐异扬。
令狐城见乐异扬有性命之忧,此时顾不了太多,拔出背上的细刀飞身挡过,,对乐异扬说道:“扬弟,好汉不吃眼前亏,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乐异扬点点头,用力递了马腿一下,只见那马长鸣一声,举起前脚叫那个契丹士兵摔倒地上,两人乘机夺过马儿,挥鞭朝村中赶去。
这些契丹士兵气愤之极,连忙追赶。乐异扬与令狐城刚到村中,来不及告诉其他人,这群契丹士兵已经接踵而至。他们到了村里,见物就抢,遇人就杀。乐异扬和令狐城都恨得咬牙切齿,站出来挡住来人的去路。那些契丹士兵一惊,见二人正是刚才那两人,于是挥刀杀来。令狐城举刀刺落一人,那人伸手给乐异扬背后一掌,乐异扬向前一个啷呛,扑倒在地。令狐城回刀将那人击毙,上前扶起乐异扬,不过一眨眼功夫,已经被契丹士兵围在中央。
那些契丹骑兵扬起大刀,口中念着的哇啦哇啦的言语,围着乐异扬与令狐城身边奔跑,眼看二人有性命之忧,突然射来两支冷箭,领头的两名契丹士兵应声倒地。其余人等见状大惊,都扬起大刀,又呼呼射出十余之利箭,契丹士兵倒地一片。这时,从大道上出来一名三十余岁的中年男子,说道:“契丹狗忒嚣张,打草谷也不看地方!”
那些契丹人中间有一两个听得懂汉语,见此人连杀十余名同伴,又轻语辱骂,向其他人低估几句,飞马上来取他性命。那人望着冲来的数十骑兵马,却不惊慌,等到契丹骑兵临近,才举刀刺地,身体横扫马腿,顷刻之间已有五六匹马坠地,后方士兵来不及停马,纷纷被扬起后抛落地面,一时间地上哀嚎不断。那人说道:“回去告诉耶律德光,如果契丹胆敢来犯,小心他项上的人头。”这群契丹士兵吃了哑巴亏,虽然心有不甘,但见此人正气凛然,武艺远在众人之上,一个一个灰头土脸地返回契丹军营。
乐异扬见契丹士兵走远,方才与令狐城出来。那人说道:“扬儿,城儿,如今边境不稳,下次不可再独自出去。”两人唯唯诺诺答应,然后各自回家。刚才说话之人正是乐异扬的养父乐天藏。
原来那日乐天藏与巧娘带着乐异扬逃到边境,选择一处水草丰盛的地方做了牧民。两人暗生情愫,结为夫妻,不过没过半年,巧娘因为水土不服,得了怪病逝去。乐天藏只得孤身一人,一面抚养乐异扬,一面寻找林含胭的下落。如今乐异扬已经是十七岁的小伙子,但他的母亲林含胭仍然下落不明。
乐天藏虽然一身俊秀武功,但从未教过乐异扬一分一毫。乐异扬心中不解,问道:“父亲,我要是能有令狐大哥那样的身手,就不怕契丹鞑子了。”乐天藏答道:“你是金贵之身,还是多些读书为好,成天打打杀杀成何体统。”乐异扬心想:“我就是一个牧民的儿子,何来金贵之说,父亲太爱惜我了。”
乐天藏见他无语,笑着说道:“你以后会明白。读书可以增长见识,增进智慧。胸中点墨有时胜过百万雄师。今日你险些被契丹鞑子打死,为父看看你背后的伤势。”乐异扬此时也感觉背部隐痛,于是脱了衣服,与父亲前后而坐。乐天藏说道:“扬儿,我来替你疗伤。”说完双手掌心抵住他的后背,乐异扬感觉一股热流进入自己的背心,头上热气渐渐升起,额头大汉淋漓。一直到傍晚,乐天藏才放下双掌,乐异扬感觉浑身无力,倒头就睡了。
乐天藏坐在床边,看着熟睡中的乐异扬,仿佛又回到十几年前的那个晚上。突然,外面想起了马蹄犬吠的声音,乐天藏起身来到窗户前,见外面大队契丹士兵,每个人手中拿着火把。乐天藏心中一惊,想到这些契丹人是为了白天的事情前来寻仇,替乐异扬盖好被子,拿上长剑,飞身出屋。
那些契丹人见乐天藏出来,想起日间的羞辱,分兵八百余骑飞马前去追赶,只留下百余骑则在村中大肆杀掠。令狐城听见吵闹声,起身带剑护住家人,一口气杀了十几名契丹士兵。边境之人平时都学些武艺防身,这时与契丹士兵周旋,倒也游刃有余。那些契丹士兵抢了一些东西,见自己人也死伤不少,再战下去也无便宜可占,于是纷纷撤到边境外的契丹大营。
那八百骑追赶乐天藏的契丹士兵却无一人返回。原来乐天藏杀了二三十个契丹士兵,逐渐体力不支,想到是日间替乐异扬疗伤时耗出内力过多。但见这些契丹士兵猖狂至极,于是又杀了一阵,将他们引入死亡谷。
这死亡谷在代州是远近周知,凡人进入之后无一可以幸免。乐天藏有意与这些契丹士兵同归于尽,一路杀将而去,到了谷口,留下一封书信,径直走进去。那些契丹士兵不知死亡谷这回事,全都鱼贯而入,八百契丹士兵连人带马杳无踪迹。
乐异扬醒来之后,发现床的周围都是人。乐异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悄悄探出头来,问道:“各位叔伯,发生什么事了?”
众人听了,顿时雅雀无声。乐异扬见大家故作沉默不语,知道事情不妙。过了半柱香的时间,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站出来说道:“扬儿,事已至此,我们也不隐瞒。昨晚契丹一个千人队到村中打草谷,你父亲独自一人将八百契丹士兵引入死亡谷同归于尽”
乐异扬听罢,觉得两脚发软,刚要倒下,身旁的人便都围过去扶住他:“乐异扬,你父亲是个大英雄。我们都以他为自豪。契丹狗贼杀我同胞,这笔血海深仇一定要报。”
乐异扬想到父亲尸骨未寒,心中痛苦万分。乐异扬本来想去京城开封府参加大晋的科举考试,中榜之后回来好好孝敬父亲,不料这时竟发生了契丹士兵入境掠杀的事情。
乐异扬久久不能平静,心中想到:“报仇是需要真本事,但我于武功经略一窍不通,何时才能为父亲报仇?”他站起身来眺望远处的大地。这时太阳已经升起来,灿烂的阳光照在这片土地上,与破碎的房屋,燃烧过旌旗,以及四处觅食的野狗的惨象格格不入。一个时辰过去了,空气中仍然弥漫着浓厚的血腥味,夹杂着烧焦的布匹气味。
匆匆吃过早餐,大伙决定远离边境向太原进发。乐异扬也收拾好行李与他们一同前往。刚走出村口,远远望见一队身穿黑色服饰人马朝这边飞奔而来。大伙见状,急忙分散到大路两旁的草丛中。乐异扬也被一个人拉着趴到了草地上。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好友令狐城。在今天的这次激战中,十九岁的令狐城连杀十几名契丹士兵,现在已经成为边境的小英雄了。
话不及说,这对人马已经来到路中间,仔细观察他们的服饰,原来是他们是党项的士兵。其实不奇怪,这里本来是个无人过问的地带,各国士兵都畅通无阻。只是很少出现早晨那样的场面。这队人马停止了前进。一个将军模样的男子走下马来,抚摸着长长的大胡子,指着两边高高的杂草说道“你们看,这真是一个设伏好地方。”其他士兵听完都欢呼起来。
那人又说道:“晋国自认为得华夏之正统,而我们跟契丹总是处于不利的位置,今日若能生擒晋国的北平王,则可以节制晋国。到那时,连契丹也不敢小瞧我们。我党项一定可以统一中原,传万世而不亡也。”其他人应和道:“将军所见明智,我等皆愿为党项的千秋万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众将士皆都信誓旦旦的举起长狼刀。那个大胡子大声道:“众将士听令,今日务必生擒晋国北平王,如遇阻拦,出北平王之外都可杀之!”安排妥当之后,党项士兵也藏到路旁,与晋国百姓相距不过百步之遥。
乐异扬与令狐城隐隐约约听见他们说的话,心中大惊。乐异扬见这群党项士兵来势汹汹,一时也没想出应对之策。他熟读诗书,对党项族的历史了解一二。党项族本是西羌族的一支。汉朝时,羌族大量内迁至河陇及关中一带。隋朝时,部分党项羌开始内附,追
乐异扬想到这里,不由得心头大怒说道:“如今北平王有难,我等岂能袖手旁观?”人群中顿时议论开来,一人说道:“话虽如此,我等人微兵少,才脱离危机,现在自身相保都难啊!”另一人也应道:“当今之际,最好能够悄悄向北边移动,避开那群党项士兵,这才是安身之计。”
乐异扬见大家有意自保,心中不免愤然,说道:“诸位皆我所尊重之人,平时也教导我做一个忠君爱国之人。而今北平王即将蒙难,我等坐而不就救,是为不仁;将军如遭不测,我们对大晋则为不忠。且党项若将王爷生擒回去,最终遭殃的还是我大晋的百姓。若我等能够保将军于危难之中,今后党项定无节制我们的理由。则我大晋百姓还可以过安稳的日子。且我常听太原过境的客商念及王爷之贤,若王爷真有不幸,则是国家的损失啊。”
令狐城默默不语,若有所思。隔了一会,令狐城握着乐异扬得手,说道:“扬弟说得对,我们不能袖手旁观。”大家见乐异扬与令狐城这一文一武的好友坚持要救北平王,也不再说什么,各自拿出平时防身的兵器准备与党项士兵搏斗。
这北平王正是河东节度使刘知远,晋高祖石敬瑭即为之后,刘知远官职连年上升,最后回到太原做起河东节度使。石敬瑭死后,新皇石重贵念及刘知远为大晋殚精竭虑的功劳,又封他为北平王。近年契丹大军数次发兵南侵,刘知远审时度势,早在两年之前就向石重贵提出回到太原练兵备战。
太原地处晋国、契丹、党项之间,地理位置险要,历来是中原王朝必争之地。李渊、李存勖、石敬瑭皆发迹于太原,继而取得帝位。控制了太原,边境便可无忧。皇上将刘知远的封地定在国家的咽喉地方,可谓用心良苦。
但刘知远本来应该在太原,今日怎会出现在代州。原来,契丹士兵沿着西北边境四处掠夺,企图挑起大规模战争。刘知远前几日便得到情报,一面将紧急军情快马加鞭报送京城,一面马不停蹄到边境四处查看。按照日程,今日正好路过乐异扬住的这个小村庄。
话不及说,刘知远一行人已经到达,人数大约七八个,看来他的大部分护卫已经调到其他需要的地方去了。刘知远骑着一匹青骢马,看起来年龄大约五十来岁。他身穿深红色王爷服饰,腰间别着一块汉白玉佩,胯带藏着一把西域宝剑。刘知远等人正欲穿过草地去边境查看情况,突然从草丛中蹦出二十余个党项士兵把他们团团围住。
刘知远与护卫都临危不乱,其中一个护卫大声问道:“你们是何人?竟敢阻拦王爷?”党项士兵大笑,异口同声道:“我们等得就是你们王爷。”
刘知远见状,正襟微笑道:“哦,不知是哪位将军?”这时,躲在草丛中的大胡子将军走了出来,说道:“王爷果然是气度不凡,如此情景竟毫无慌张之情,令在下佩服不已。”刘知远看他的样子不像契丹人,心中放下顾虑,问道:“你是?”
“在下党项左将军独孤定,恭候王爷多时了。”
说罢向左右士兵眨眨眼,这些党项士兵心领神会,正准备拔刀动武。这时,藏在草丛中的乐异扬大声吼道:“且慢!”这边的两路人马都吃了一惊,又听到乐异扬道:“在下乐异扬、令狐城,路过此地,打扰王爷和孤独将军大人,还望赎罪。”
说罢,早已做好准备的边境百姓从草丛中冲了出来。独孤定一行人见四周都是晋国的人,知道阴谋已经泄露,恨不能立刻逃走。但想到那样便正是与晋国为敌,就仍然待在原地,俯首道。
“王爷,我党项一向与中原历朝历代都友好,今天听说贵国边境受到契丹的侵扰,便带着
刘知远见状,喜形于色,忙下马扶起独孤定。道:“将军请起,您乃夏国公的得力门生,是党项的大英雄。今日竟然身临险境,为我国刺探敌情,确实难能可贵。夏国公如今已经是大晋的契丹西南面招讨使,所谓唇亡齿寒,希望我们可以共同防御契丹的南侵。”
“好,那在下就先告辞。”
独孤定说完,再次向刘知远行礼后即带着他的人马离开边境。
看着独孤定那群身穿异族服饰的士兵换换朝边境走去,乐异扬等人都很气愤。独孤定却非有勇无谋之辈,在行凶的阴谋被揭穿后竟还能够自圆其说。但奇怪的是,王爷并未责罚他,反而让其安然无恙的回到他的大本营。
刘知远见众人脸上充满疑惑和愤怒,上前解释道:“今日多谢各位的相助,现在国家有难,还望各位以大局为重,勿在轻起不必要的纷争。我今日尚有军务在身,他日若能再见,必当重谢,请各位保重!”又走到乐异扬和令狐城身边,轻声同他们说道:“多谢二位壮士相救,二位必非凡人,有勇有谋,希望以后可以报效朝廷,为苍生谋福。”
刘知远与乐异扬目光相接,心中不觉一惊,发现眼前之人似曾相似,正欲开口问询,却听令狐城答道:“王爷之言,我等定当谨记。”刘知远笑着对令狐城点点头,驱马离去,半路上回过头又望了乐异扬几眼,摇摇头感叹了几声。
原来在十四年前,乐援一家在代州遇难的消息传到太原时,乐祯娴当即晕死过去,从此再未醒来。刘知远沉痛万分,好生安葬妻子之后,又亲自去了潞州宽慰岳母张氏。张氏一月之间连着逝去三个亲人,心中自然悲恸不已,每隔几天,就到城外清虚观出家了。
刘知远一年之后又娶了太原农家李氏的小女儿续舷。李氏娇美贤惠,又善解人意,深得刘知远的喜爱。不过刘知远的心中仍对乐祯娴念念不忘。乐异扬眉清目秀,相貌与父亲乐援和姑姑乐祯娴有几分相似。刘知远今日乍然见到他,仿佛看到了结发妻子的身影,因此才会有前面那样惊讶。
等到刘知远一行人走远,乡亲们上前围住乐异扬和令狐城说道:“扬儿、城儿,你两人去太原吧,将来可以做更大的事业。我们就留在边境,边境总有边境的活路。只是希望以后尽量少打仗。这里有些盘缠,应该可以够你们走到太原。”乐异扬拜谢道:“你们的大恩大德,来日定当报答,请多保重!”
令狐城也向父母辞别,与乐异扬一同上路。一路上,鸟儿向不停的从乱草中飞出。他们的心自然也不能平静。以后的路,两人谁也不知道会怎样。就这样一直走了七八天,终于到了太原。
乐异扬和令狐城刚到城门,便看见一大群人围在城墙边看告示。两人走近一看,原来是大晋国招兵的公文。令狐城兴奋不已,当即记下招兵的地方,与乐异扬分别。
乐异扬对当兵和打仗的兴趣不大。他在城中转了几圈,没有找到合适的谋生的路子。到了午时,他已经觉得饥肠难耐,便去了城南的一家食店。
店小二见有人来,忙弓着腰打招呼:“客官,您身体好!今天准备吃点什么?”乐异扬见他这么客气,就点了一碗白米饭和一个炒白菜。店小二笑着说:“客官,想必你不是本地人。我们店可是太原有名的,来几个招牌菜吧?本店有上好的青花酒,要不也来一壶?”乐异扬道:“不用了,我吃了饭还要赶路。”店小二打量了乐异扬一番,见他的穿着,估计也没什么钱,便摇着头走下去了。
乐异扬看着店小二的背影,想到,“这里的人这么势利,确实不如边境民众的淳朴。”又想到,“若是找不到事情做,这几日过后,可能连吃饭都困难。”这时,他的心头就突然涌上了一股莫名的凄凉,心想:“不知道令狐兄现在怎样了?”
乐异扬正吃着饭,屋外来了四五个头上扎着金色布带,腰间配剑的士兵。店小二急忙出来应酬:“各位军爷,今日那阵风把你们给吹来了?真是我们的荣幸啊?”其中一个领头的道,“少废话,叫你们掌柜的出来!”店小二诚惶诚恐,颤抖的道:“我家掌柜的刚好有事出城了,要到下午才回来。”
其中一个当兵听完后大笑道:“不早不晚,偏偏这个时候出城,难道是有意避开我们?告诉你,今天不是我们找你有事,是北平王离城前亲自发的口谕,已经张贴到太原的各条街上。凡在此开业满一年的店铺,都要上交五十两白银当做军费。这个你们不会不知道吧?”店小二苦笑回答道。然后指了指乐异扬说道:“各位军爷,我们不是不知道,只是小店确实经营不善,一则没有这么多现银,二则当家的确是不在店中,我只是一个做事的,也想不出什么辙啊?”“实不相瞒,今日从开门到现在,还只有他一人光顾。”
士兵们仔细看着乐异扬和他桌上菜,对店小二道:“现在国家有难,每个人都有一份为国分忧的心,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北平王平时对你们有多好,你们应该知道。太原是一个好地方,也是一个不好的地方,两国开市以来,你们挣了多少银子,我们心中还是有数的。明日一定要凑齐银子。”
带头的哪位军士临走时又补充道,“现在连北平王都已经去了前线视察军情。他老人家已经发话,将士们在边疆浴血奋战,谁都不能寒了他们的心。否则,等到北平王回来,必将严惩不怠!”
店小二见这些士兵走了,方才长舒了一口气,说道:“可恨的契丹鞑子,又要打仗了。”店小二给乐异扬倒茶时,又说道:“现在生意越来越不好做,两国互市算是完了。过几日我们店也要关门,到时客官想吃饭也不容易了。”
店小二的话让乐异扬想起了家乡前几天发生的事情。他从怀里掏出一块碎银子递给他,然后走出食店。乐异扬形单影子,落魄地走在宽敞的大街上,偶尔遇见几个行色匆匆的人,他们都大包小包,携妻带子,乘着自家的牛车朝内地赶去。乐异扬见状,心中不免有多了几分凄凉。如果后面要与契丹长期作战,太原几十年的繁华便将灰飞烟灭。
来到太原的第一天晚上,乐异扬在城里找了一家便宜的客栈休息。第二天天一大早,他便收好行李出发了。
乐异扬一边慢慢赶路,一边思考着今后的事情。接下来我该怎么办,我要去哪里?他真的不知道。盘缠快要花完,兵荒马乱也难找到事情做。如果向令狐城哪像习得一招半式,他自然也去从军。可是自己只背得四书五经,在边境毫无用武之地。如今边境不安宁,只能去京城谋生路。有了这个主意,乐异扬打起精神,很快就出了太原城。
出城约走了三个时辰,乐异扬看到前方有一座大山。此山高入云霄,绵延数百里,是太行山的一支余脉。太行山以北便是属于契丹的“幽云十六州”,以南便是中原诸州。太行山历来是兵家常争之地。早在东汉元初元年,汉安帝为防外敌侵犯洛阳,下诏在太行南端三十六处要冲屯兵。晋太元十九年,后燕慕容垂进伐西燕,西燕慕容永令全部人马前去堵塞太行山口,慕容垂引兵自滏口进入,灭了西燕。隋朝末年,李世民与窦建德相争,李世民进据虎牢,使窦建德不能越过太行,李世民乘机占领上党,尽收河东之地。
大山上林木茂盛,隐约可看见楼阁的脊梁。走近一看,原来这里藏着太原的千年宝刹----归贤寺。乐异扬小时候听父亲说过,归贤寺是当年士绅为了纪念契丹退兵捐资重新修葺而成。归贤寺平时香火很旺,鼎盛时期每天都有各族人近千人前来烧香祈福。现在临近天黑,寺里仍然人头攒动,似乎让人忘了战争已经悄悄地向无辜的百姓走来。
乐异扬赶了一天的路,此刻感到有点累了。昨日在太原买的干粮已经吃尽,
进入大门,边见前方立有两块石碑。石碑高约三丈,宽约五尺。左边是功德碑,记录的是边疆将士的英勇事迹及太原士绅的乐善之举;右边是恩泽碑,记录的是高祖石敬瑭衣锦还乡临幸归贤寺所做诗文。
乐异扬读罢功德碑文,顿时对边疆将士的事迹敬仰不已。然后他走到恩泽碑前,仔细读着前人写下的诗文。这里誊抄数句如下:
“山顶平阔说道出群芳。美景云列,撩人心怀。乱石腾空,繁花生树,杂然前陈,应接不暇。循罗汉街以西,得石阶百五十步,尽而宝刹出焉。“归贤寺”三字呈余前。寺颇古,内宽亮。虚步入堂,渐临佳境。”
又,“登而环视,天高地阔。江山之外,第见飞鹤斑斑。俯望西北诸山,连绵起伏,宛如粒粒碧玉珠;近瞰晋城,楼舍依山而构,栉比鳞次,覆压数十里。顾视归贤,林木殷盛,庙宇成群,青烟萦绕,若回东都。”
正当乐异扬离开石碑进入寺院前庭的时候,他被一群和尚拦住了,领头的一个年轻和尚道:“主持大师有旨,今夜寺内有大事商议,闲杂人等不可入内。”
乐异扬见天色已晚,寺周已经没有其他住处,于是道:“这位师父,在下只是路过贵寺,想在贵寺暂住一晚,明天清晨便赶往京城。”那和尚却不依不饶地回应道:“不行不行,倘若让主持知道了,我们都得挨罚,你还是快走吧。”乐异扬还想解释,和尚们早就不依不饶,一个劲地将他推向门口。
这时,一个老和尚出来了。他身穿紫色袈裟,头戴毗卢冠,手中握着漆黑的佛珠,后面还跟了两个小沙弥。乐异扬虔诚地鞠了鞠躬,老和尚对他笑了笑,便招手叫那个和尚过去了解情况。这个年轻和尚便走上前,在老和尚的耳边咕噜咕噜说了半天。老和尚听了之后,点头同意后回到了佛堂里。
有了慧行法师的旨意,那个年轻和尚态度立刻转变了,热情地为他安排了寺院前庭的东厢,并给他准备了今晚的斋饭。乐异扬这时知道了这个和尚叫度悔,今年刚满二十岁,太原东南人士。还从他口中得知那个老和尚便是太原有名的慧行法师,现在代理归贤寺主持。归贤寺真正的主持是慧空法师,如今正在后山闭关修炼,过几天便要出山。听说乐异扬要去京城,慧行主持便答应让他在寺里暂住。
乐异扬心中很感激慧行法师。吃过晚饭正准备去拜访他。这时,寺院突然进来三个太原的士兵。领头那人约莫四十多岁,英姿勃勃,手中握着一柄长剑,径直走进门来。乐异扬见状马上回避开。
只听到那人叫到:“慧空主持在吗?”度悔和尚走出门,看见来人,微笑着问候道:“郭将军,好久不见,主持闭关了。您先到西厢房休息,我这就去叫慧行代理主持出来。”那人大声道:“好,快去快回,北平王紧急军情,郭威不敢耽误。”说完去了西厢房。
乐异扬心中纳闷,军情与和尚有什么联系。他并非有意想偷听这里的私密,只是很好奇,于是趁他们不备,偷偷地藏到西厢房外的树丛中。
不一会,便见到慧行法师的身影。这次他是一个人,小沙弥都在大堂等候。他走到西厢门口,环顾了四周,见没人跟着,便走进房去了。这时,在西厢院里,只剩下乐异扬三人。
郭威本来在房间里焦急地踱着步之,见慧行法师进来。忙迎过去,双手作揖道:
“慧行法师,这么晚来打扰,还望恕罪。”
“岂敢岂敢!”慧行寒暄道:“郭将军深夜造访,必有不可耽搁之事。”
“在下确有重要军情与大师们商量,只是不知道慧空法师什么时候可以出山。”
慧行见此事尚需与主持商议,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便不敢怠慢,立刻指派人去后山请主持出山。
在等待的过程中,郭威在房中不停地喝着斋茶,想着临走时收到地来自前线的军报,愈发焦急万分。慧行见状,知道当兵的习惯,不便强加安慰,只是默默地滑动着手中的佛珠。过了一炷香的时辰,西厢院门被推开了,一个五十多岁的和尚大步跨了进来,他满身褴褛,连大胡子上面都是灰尘。他一进房间,乐异扬便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气流向他涌来,这时,门窗自动关闭了。
乐异扬正诧异中,便听到房里人轻声在地交谈什么。他立刻打起精神,两耳透过空气几乎直接贴在墙壁上。
“郭将军,深夜找鄙人何事?刘知远为何不亲自来?”慧空问道。
“慧空法师,您还不知道,契丹前段时间四处在边界挑衅,我们太原边界有五个县被掠夺。现在军费严重不足。两国互市终结让商人损失很大。我们军费得不到补充,前线将士已经怨声载道。虽然北平王前几日就去前线抚慰将士,但长此下去,仍难免兵变发生啊。”
郭威焦心地道,
“今日下午收到北平王的军报,要我马上来找您,必须是当面见到您。我也不知道王爷是怎么想的。不知如今贵寺能否支援一二?”
慧空抬头望了一眼慧行。平时寺里支出全由慧行负责记录,他自然是知道还有多少家底。
“国家有难,按理我们本来应该出手相助。不过我们现在确实有心无力。平日香客供奉虽多,但都用在修建阁楼之上,目前库存所剩无几。”慧空淡淡地答道。
郭威低下头,心中盘算着,归贤寺每年收入都超过上百万两白银,其他捐赠不算在内。当然,每年寺里也会举行赈灾会,但也只是收入的冰山一角。大部分钱都用在修葺寺院,扩建台楼上面。更可笑的是,每年冬天军中还要派人来寺院当差,美其名曰归贤轮值。实在令人气愤至极!
“郭将军,主持所言不虚,我们目前只有一千三百两银子,尚需购买今年冬天御寒的棉衣和预备明年赈济边民的粮食。”慧行连忙应和道。
“如此就算将这一千三百两全拿去做军费,也坚持不了几天。难道是天要灭我太原?”郭威失望的道。
“此事我等也无可奈何。郭将军,你还是请回吧!”慧空摇着头,起身送客。
正当郭威准备离去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了刘知远曾经告诉他的一句话。他便转过头来,对慧空道:
“主持还记得当年与北平王的情谊吗?”
慧空听后一震,没想到郭威竟会问出这个问题。他示意郭威坐下,并对慧行道:
“你先下去休息吧,我有些话想和郭将军说说。”
慧行诺了一声,便离开西厢回自己房间。
慧空坐在茶几旁,沉默了好一阵。乐异扬在门外站的腰酸腿麻,正准备回房间休息。这时,慧空开始说话了。
“郭将军,提起与你们北平王刘知远的情谊,还不得不说起一个人,那就是已故的高祖皇帝石敬瑭。”
“那得从十年前说起,当时还是后唐末帝李从珂的统治中原的最后时刻。我的俗名本叫胥元非,与刘知远一起是石敬瑭手下的军校。后唐末年,朝廷腐败,军纪涣散,民不聊生。中原各地义军风起云涌,大唐军队节节败退。而此时,地处我国北部的契丹族却已经立国二世,皇帝耶律德光见大唐内乱,于是令胞弟耶律李胡趁南下进攻代州。没想到石敬瑭竟背着朝廷与契丹结盟,割让“幽云十六州”借契丹之兵攻灭大唐。刘知远和我得知情况后,认为“幽云十六州”一失,以后中原就再无宁日,于是冒死力谏,石敬瑭不听我们劝告,一意孤行,结果换来向耶律德光屈称“儿皇帝”的屈辱结果。我一气之下离开太原,在此处居住十四年了。
大约一个时辰过去,慧空终于讲完了整个事情。郭威知道了事情的原委,想到这个慧空可能见死不救,仍抱有一线希望地道:
“主持与王爷都不主张将土地割让给契丹,而今契丹皇帝耶律德光又御驾亲征,是想倾全国之力灭掉我大晋。如今军费问题不能解决,在下这就回去向王爷请罪。”
言毕,郭威起身向慧空告辞。慧空也起身示意他坐下,然后对他道:
“郭将军,鄙人虽无钱粮相助,但念及刘知远为人宽厚贤能,倒有一句话想由你转告他。契丹如今兵锋正盛,希望他能够韬光养晦,暗中积蓄力量,切莫与契丹正面冲突。这不光是为了太原的百姓,更是为了整个大晋国”。
“主持的意思,在下一定会转告王爷。”郭威答应道。
待郭威离开归贤寺,乐异扬也回到东厢。他躺在床板上,仔细回想慧空与郭威的对话,觉得很多地方都很蹊跷。契丹都打到家门口了,再不抵抗,则跟十年前的后唐军队有什么分别。乐异扬的父亲是行伍出身,有一段时间在代州当差,如果父亲还在世上,一定不会坐以待毙。唉,如今父亲已经去世,想这些还有什么用。乐异扬心中顿时惆怅万分,辗转难以入眠。
夜深了,慧空去了偏殿。那里早就挤满了几十位身穿各式服装的人,这些人年龄大都在五十岁左右。大伙见到主持,都行了礼,然后变成整齐的队列。这时,只听慧行道:
“各位弟兄,今晚主持有重要事情和大家商议,所以将大家都请了过来。”
大家很安静,眼神中充满了期待。慧空看着眼前这些人,缓缓道:
“十四年了,大家还能再次一聚,鄙人深感欣慰。如今边境再起烽火,一场大战似乎就要到来。就在今晚,刘知远还派人过来询问军饷的事情。据鄙人在契丹内线的情报,这次契丹是想一举攻灭晋国,中原百姓岌岌可危,我们应该有所作为了。”
大家听完,明白慧空的意思。“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只要除掉耶律德光,契丹大军便群龙无首,只得乖乖退兵。
“不深入虎穴,焉得虎子?”大伙慷慨激扬的说到,纷纷要求前去。
“好,鄙人待天下苍生谢过大家!把酒来,鄙人今晚与各位弟兄喝过痛快。”这时,慧空已经管不了出家人的那套规矩。在太原隐伏十余年之后,终于要出手了。
各人离开归贤寺后,做好准备之后,便兵分几路,越过太行山,陆续向中原契丹军营方向进发。
乐异扬在归贤寺待了几日后,便准备启程前往京城。突然想起在这里打扰了这么久,应该前去向慧行大师亲自辞行。路上刚好碰到度悔挑水回来,便向他问了慧行大师的行踪。得知慧行此时正在大殿同一班和尚听慧空主持讲颂经词。乐异扬便到大殿门口静静地等待。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和尚们终于出来了。慧行陪同慧空走出大殿,见到乐异扬,忙招手让他过去,然后向慧空介绍道:
“师兄,这边是我向你提及的乐施主。”
乐异扬走上前向慧空行礼说道:
“久仰主持大名,今日得见,实乃三生有幸。”
慧空见眼前这个少年不过十七岁,长着一副修长的身子,披着黝黑的头发,言谈举止间已显不凡,便道:
“施主小小年纪,竟能独创江湖,实在难得。”
“主持大师,在下长期在边境生活,但一直学习诗文,未成习武,此次出来。实在情非得已。”
慧空见有难言之隐,也就不便继续问下去。便关心地道:
“老衲看施主的底子不差,以后应该可以有大作为。老衲送你一句话,希望对你有帮助:江湖险恶,行事要忍为先,心中无物胜于有物,出家人常说,无无是有。”
“在下一定谨记主持教诲。在贵寺打扰了这么久,今日准备启程去京城,特来向两位大师告别。”
“施主生逢乱世,确实不幸,请多保重。”慧行道。
“多谢主持的教诲。两位大师,后会有期。”乐异扬答应道。
“后会有期!”
离开归贤寺,乐异扬发现包袱里多出了一大袋绳子和五十两白银。原来慧行早就安排人将银子放到他的行李中了。乐异扬对归贤寺心存感激,便加快了行进的步伐。他白天赶路,夜晚就用包袱里的绳子在大树中间编织出一张简易的吊床用作休息。这太行山绵延五百余里,由北向南分出几支山脉,是太原与潞州的界山。乐异扬足足走了半个月才走出太行山。太行山以南便是潞州境内。潞州以南是卫州,再往南便是大晋国的京城开封府。
乐异扬一路风餐露宿,这日未时,总算在潞州界找到一家小客栈。这家客栈就在道路旁边,四周再无其他客栈。此地离州城还有两百里路。于是他走进客栈,见到里面到处是人,大部分人的服饰和他一样。这潞州虽然与太原临界,但风土人情与太原大为不同。太原是各族人杂居,潞州则大部分人是汉族。看来这些人也是从太原过来的。
乐异扬径直走到柜台,对店小二道:
“给我来一间最小的房间。”
“客官,不好意思。小店今日已经客满,没有房间了。”店小二笑着道。
“怎么会这样?”乐异扬忙问道。
“客官,你也见到了,此地荒郊野外,只有我们一家客栈,自然每天都是人满为患。客官远程而来,小的就实话告诉你,现在连马厩都住满人了。”店小二无奈的道,“不过,再往前走三十里,就有一个悠云山庄,庄子里房间很多,只是……”
乐异扬见天快黑了,如果再找不到住的地方,就得在客栈外面睡一晚,便忙问道:
“只是什么?你但说无妨。”
“悠云山庄很神秘,小的只见过进去的人,没见过出来的人。”店小二轻声道。
“世上还有这回事?”乐异扬纳闷道,“此地不可久留,倒不如去哪悠云山庄住上一晚,明天一早就离开。”想着想着便走出了客栈。
潞州地势较太原平坦,虽说三十里路,乐异扬半个时辰就到了。此时天色已经暗下来,远望见前面有一个湖泊,湖泊旁边是一片竹林,竹林深处似乎有许多房屋。乐异扬走到竹林边上,只听见乌鸦的叫声,心中不免一阵寒栗。他深吸了一口气,大步走了进去。
走了大概百步左右,便见到一个石门。石门上方刻着四个大字,悠云山庄。走过石门,便来到了一片开阔地。眼前的一切让乐异扬大为惊叹。精致的庭院连成一片。庭院外面有凉亭和假山,一直练到竹林外的大湖泊。
“这分明是一个私人园林。”乐异扬想道,“可是园林主人在何处?”
他一边想着,一边朝庭院里走去。
庭院里有五棵大树,每棵树约有五围大小。树枝相互交通,树梢上只剩几片枯叶在寒风中摇曳。穿过大树,便到了庭院正堂外面。乐异扬看了看四周,大声问道:
“有人在吗?”
几只鸟儿被他的声音惊起飞走了。
“在下今晚路过贵庄,想在此留宿一晚,明早就走。”他接着道。
乐异扬等了一会,屋内仍然没人回应。乐异扬觉得不对劲,想起客栈店小二对他说的话,不免冷汗冒上额间。于是准备尽快离开此地。
他刚出庭院,便碰到一人背对着门口。乐异扬一惊,急忙退了两步。只见这个人慢慢转过身来,用眼睛瞪着乐异扬。原来是一个女孩子,她一身紧束打扮,手中紧握着一把长剑。从容貌上看,她的年龄应该在十五六岁左右。不过,她柔弱的身体里仍然透露出一股邪气。
“知道此地叫什么地方吗?”她用阴沉的语音问道。
“悠云山庄。”乐异扬小心翼翼的答道。
“知道悠云山庄还敢来,胆子可不小。”她厉声道。
“在下非有意冒犯姑娘,只是天色已晚,太行山下客栈已经住满了人,所以原想在贵庄结束一晚。”乐异扬见她的话里充满杀气,想尽快脱身离开此地。
“想走?”女孩冷冷的笑了一下,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说罢拔出手中的剑。
乐异扬听罢,知道今天这件事是躲也躲不了了。这时,他想到了慧空主持前几天给他说的话,心里便平静下来。道:
“看来一切都是上天的安排。”
听了他的话,女孩心中吃了一惊。几年来,她见过好多向乐异扬这样擅闯悠云山庄的人,从来没见过向他这样镇定的。看来这个小子必非凡品,先问清楚他的来头再说。她心里想到。
乐异扬以为今天逃不过此劫,见那个女孩正用一双眼睛正盯着他,便道:
“看来在下今晚是走不出悠云山庄了。”
“你是何人,来自何地,将要去何处?”
那个女人将剑慢慢插回剑鞘里,没有回答乐异扬的问题,反而连问了他三个问题,似乎是想了解他的身世。
“在下乐异扬,太原人氏,准备去京城。”乐异扬如实回答道。
“太原至京城有两千余里,你独自一人,难道不害怕吗?”这时,女孩的语气变得柔和起来。
“如今边界烽烟再起,契丹四处侵掠,大敌临头,哪能顾得自身的安危?我此番进京,只为寻找一位故人。今晚冒昧打扰,还望姑娘赎罪。”
“原来如此,看来你并非坏人。”女孩看着乐异扬,缓缓地道。
“姑娘为何独自在此?”乐异扬看见女孩也孤苦一人,不免关心地问道。
“住嘴,不该问的不要问!”女孩道,连忙示意乐异扬离开。
这时,突然听见门口一阵“哈哈”的笑声。只见一个身穿黄色服饰,头盖金冠的男子走了进来。他不到二十岁,身后跟后两个
“乐公子远道而来,今晚暂且住在我庄上。如果有哪里招待不周,还望多多包涵。”
乐异扬见他如此挽留,便答应留下来。
那个男子走到门口,回过头对女孩道,“纪云,乐公子就交给你了,明早天仙阁早宴,一定请乐公子过去。”说完便走了。原来这个女孩芳名来纪云,是悠云山庄的二小姐。
乐异扬见这家主人这么客气,忙向女孩谢道:
“来姑娘,这位公子太客气,不知怎么感谢他。”
来纪云看了看乐异扬,将他拉到角落,关上门,轻轻对他道:
“明天早上天仙阁早宴,务必多加小心。这里正如外界传说中的那样。我从来没见到过活人离开悠云山庄的大门。”
乐异扬听罢,知道大事不妙,心中焦急万分,对着来纪云说,
“那该怎么办?”
“我见你人不坏,就告诉你一些事情。”来纪云走到窗外,望了四周,然后将窗户关上,转身对乐异扬道。
“刚刚那位是我师兄,名叫陆之诚,今年二十一岁。他本名致治,是后唐末年义军首领陆官琰的儿子,后来未避朝廷追杀才改名至诚。师兄八岁那年,他的父亲在与敌军的围攻中不幸身亡,师兄被我的师父冒死送到潞州,并长期隐居在此。这么多年了,师兄一直都没放弃为他父亲报仇的念头。而杀他父亲的人,虽然已经去世,但他的后代还在开封府养尊处优。”
“原来如此,听说我要去京城,所以就留我下来。看来明天是凶多吉少。”乐异扬忧虑地道。
“未必如此悲观,”来纪云道,“我在师兄身边多年,你是我见到的为数不多被邀请参加天仙阁早宴的人。其他擅闯悠云山庄人都没能活着离开。”
“看来我差点也杀掉”,乐异扬心中掠过一丝寒意,惊魂甫定后,方问道:
“来姑娘刚刚为何救我?”
“并非我救了你,只是你自己救了自己。”来纪云望着乐异扬,轻轻地回答道。
“来姑娘此话怎讲?”乐异扬诧异道。
来纪云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而是走到乐异扬跟前,问道,
“从你进庄到我师兄出现,大概过了多久?”
“半个时辰左右吧。”乐异扬犹豫地道。
“半个时辰就足以取你项上人头。”来纪云淡淡地道,
乐异扬听完她说的话,感觉自己的心几乎跳要出来。他没想到来纪云会这么说,心中是一惊一寒。
“在下仍然不懂,还望来姑娘明示。”他回答道。
“我师兄想办的事情,从来不需要等上半个时辰。”来纪云道。
“原来如此。”乐异扬心中总算一个石头掉在了地上。要不是他刚刚沉着冷静,现在早就成了这丫头的刀下之鬼。
“现在天色不早,云儿这就安排公子就寝。”说着便引着他出了中庭。此时,屋外已经月色朦胧。乐异扬跟着来纪云身后,提着灯笼,走在弯曲的小路上。寒风从草间吹来,阴冷袭人。谈话间,两人已经来到后院。
“今晚太仓促,就委屈公子在这里小住一晚。”来纪云指着南边的一见屋子,对乐异扬道。
“多谢来姑娘。”乐异扬向来纪云微笑道。
“公子早点休息。”来纪云回礼后就走开了。
乐异扬待来纪云走远,才小心翼翼地走进屋里。他将行李放在桌上,提着灯笼仔细打量了房屋一番。这间房屋甚是普通,只是床单上有一层厚厚地灰尘。看来这里多日不曾有人住过,乐异扬心中想到。经过一天的折腾,乐异扬早已经疲惫不堪,也顾不了这么多,躺在床上就睡着了。
第二天,乐异扬起了一个大早。他一想到陆之诚的身世和今日天仙阁的宴会,心里又不免一阵紧张。乐异扬努力使自己平静了下来。这时,屋外传来了来纪云的声音。乐异扬急忙开门。
“这么早过来,打扰公子休息了。”来纪云在门口道。
乐异扬一看,此时的来纪云已经穿着紫色的长裙,头上戴着金色的发簪,一双水灵的大眼睛让人看着不觉心动。
“哪里哪里,我早就起来了。”乐异扬看着来纪云,缓缓道。
来纪云见状,忙低下头,轻轻地道,
“天仙阁宴会辰时开始,请乐公子
“来姑娘,在下并非什么公子,以后直接称呼我名字即可。”乐异扬坦诚地道。
来纪云忙摇头道:
“公子谦虚了。”
就真样,两人寒暄到竹林旁的湖泊旁边。这湖泊方圆约十里,四周的景色倒影在湖面,
“这里是汇景湖,前面就是天仙阁了。“来纪云指着湖泊中央道。
乐异扬顺着来纪云的手指望过去,只见一高三层的楼阁,环水而建,装饰得金碧辉煌,颇有皇宫别院的风格。
“果然有一番风味。只是不知怎么过去。”乐异扬转过头问道。
来纪云见状说道,
“公子,你有所不知,凡赴天仙阁宴会之人,都是我师兄倚重的江湖豪杰。所以,自然会有人前来迎接。”
话闭,湖面果然迎来了一只小舟,载着两人向天仙阁驶去。
乐异扬和来纪云登上天仙阁的台阶,门口早已等候数名身穿铠甲的
进了天仙阁,两人沿着盘旋的楼梯向三楼走去。乐异扬在路上小心地问道,
“来姑娘,刚刚是怎么回事?”
来纪云答道,“这是我师父早年定下的规矩,凡进天仙阁,一律不准带兵器。”
“原来如此,敢问师父如今身在何处?”
“待会自会相见。”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达第三层。门口有两位身穿白色长裙的侍女,见到客人已经到来,笑着道,
“小姐,公子与盟主已经恭候多时了。”话闭,便推开雕有金色麒麟图案的大门,拉开门口的珠帘。
“公子请。”来纪云道,然后
这时,房里两侧早已坐满了参加早宴的人。陆之诚与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坐在主台上,此人乃当今武林盟主显允焕,陆之诚的师父。乐异扬一边走着,一边留意着这些人。他们大多数端坐在坐位上,静静地注视着他。
走到台前,乐异扬向陆之诚鞠了鞠躬说道:
“在下太原乐异扬,见过陆公子。”
“乐公子不必客气,快快上座,快快上座。”陆之诚忙道,然后指了指左侧第一排的位置。
待乐异扬坐下后,陆之诚道,
“今日众位掌门能够来我天仙阁宴会,实乃羽三生之幸。”
众人忙道:
“陆公子身怀绝世武功,胸有万邦之气,真乃人杰。”
只听陆之诚道:
“在下不才,全耐师父悉心教导方有今日。”说罢,起身给亲自给师父上茶。
显允焕接过茶,放在嘴边蘸了一口,略微点点头,然后对众人道。
“诚儿尚年少,希望以后你们可以多帮帮他。”
众人回应道,
“江湖上早有传闻,说陆公子与盟主情深义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既然盟主已经发话,我等岂有不遵的道理?”
“今日我与师父邀请众位来,是想谈谈家国大事。”陆之诚道,“想必大家对最近发生的事情都略有耳闻吧?”
台下之人顿时议论纷纷。座上一人道,
“敢问陆公子,是两国边境上的事吗?”
陆之诚点点头。
“我等都是江湖人士,此等事情本应是朝中那些当官的烦恼,公子又何必往自己身上揽?”
“只因其中有一段故事,所以羽想探个究竟。”陆之诚回答道。
众位掌门见此时蹊跷,便等陆之诚慢慢道来。
这时,陆之诚却不说破。他走到乐异扬身边,介绍道:
“这位是来自太原边境的乐公子。昨日路过小舍,特邀请他参加今天的早宴。”
乐异扬连忙起身,向众人拱手道:
“在下乐异扬,路过宝地,还望众位侠士多多指教。”
众位掌门见乐异扬仪表堂堂,举止得当,又有陆公子亲自介绍,都以为他必武功不凡。
陆之诚举杯祝酒道,
“且饮此杯酒。”
众人皆满饮一杯。其中一人笑着道:
“悠云山庄的美酒,就像来姑娘一样温柔”。
众位掌门都大笑道。
“云儿这丫头不懂事,难道又在外面闯祸了。”显盟主道。
“来姑娘常年居在悠云山庄,被陆公子看得严严实实的,我等只是臆测,哪有机会一睹芳颜?”
陆之诚忙道,
“我这个师妹向来特立独行,师父都管不住,我哪能管得住她?”
众人都笑了,这时,乐异扬故意举起茶杯,慢慢品尝着香茗,想起了昨天发生的事情。
来纪云在里屋将这一切看得明明白白,台下之人,除了乐异扬,其他皆是轻浮粗野的江湖汉子。来纪云一直盯着乐异扬,心中不免生出阵阵爱意。
这时天仙阁里诸人觥筹交互,好不热闹。乐异扬都看在眼里,心中却想着来纪云。他向四周望去,没见到来纪云,心中有点失落。这时,忽然听见陆之诚的声音,
“众位掌门请静一静,师父有话要说。”
大家顿时安静下来。
显允焕端起酒杯,将里面的酒一饮而下。放下酒杯,他看着台下所有的人,然后道:
“老夫身居武林盟主的位置十余载,现在年事已高,早已感到力不从心。今日决定将这盟主的位置让出来,众位意向如何?”
众人忙道,
“有盟主坐镇潞州,江湖才这么平静,若换新盟主,恐江湖会再起风涛。”
显允焕看众人如此挽留,心中倍感欣慰说道:
“你们的心意我领了,但新盟主之事,得尽早定下来,以免夜长梦多。”
此时,在座的各门派掌门人才明白今日赴宴的缘由。武林盟主需是德才兼备之人才能任之。陆之诚深的显盟主厚爱,平生所学早就可以独当一面。又有这么大一个悠云山庄,经过几年之经营,已经威震一方。如果没猜错,新盟主之位非陆之诚莫属。
众人答道,
“此事全凭盟主安排。”
显允焕见人心已定,于是往下道,
“武林盟主当以天下苍生为重。只有胸怀大志,方能有所作为。如果众位没有异议,我便推举陆之诚为新任武林盟主。”
众位掌门皆道,
“盟主为大伙想得周到,陆公子文韬武略,实乃武林之福。”
又向陆之诚道贺。陆之诚忙举杯道,
“以后还望诸位前辈多多指导。”
整个早宴一直持续到未时方结束。众人酒足饭饱后便离开天仙阁。在汇景湖的另一边,齐齐的站满了各门派的弟子。他们见到掌门人安然无恙的归来,方才长舒一口气,然后陆续离开悠云山庄。
陆之诚与显允焕站在天仙阁上,将这一切看得明明白白。陆之诚道:
“师父,看来江湖上对我悠云山庄成见很深啊。今日要不是你老人家亲自到来,我想这些人是不会来这么齐的。”
显允焕抬起头,望着四周美好的山湖景象,疑惑的问道,
“诚儿,江湖上皆传言悠云山庄神秘难测,只有活人进,没有活人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之诚答道,
“不瞒师父,悠云山庄里有一个密云洞,里面机关重重,十几年来,不断有人试图进去,但都没能够活着出来。徒儿虽在此居住多年,也不敢贸然进去。不知何时,江湖上开始有此传言。请师父明察。”
“人只要不是你杀的,就不需要畏惧这些传言。今日天仙阁早宴之后,这些传言就自然不攻自破了。”显允焕抚了抚发白的长须说道。
“徒儿这些年倒是抓了几个擅闯山庄的人,不过没过多久就会将他们释放。可是奇怪的是,他们未出悠云山庄的大门,便都一个一个死掉了。徒儿至今仍然百思不得其解。”
“难怪江湖会有此传言。”显盟主道,
“你平时都将这些人关在何处?”
“徒儿将他们关在里密云洞三里外的碧水涧附近,以防止他们趁我庄中不备,偷偷进洞寻找宝藏。”
“哦,即然如此,改天可带我前去一探究竟。”
乐异扬这几日住在客房中,陆之诚每天都会派人过来伺候饮食。来纪云也会隔天过来嘘寒问暖。来纪云有时会同她聊一些江湖上刀光剑影的事情。从她的嘴里,他得知了显允焕年轻时便已在中原武林名声大震,朝廷为防止习武之人聚众起事,便四处追杀武林中人。显允焕也隐居在卫州的深山中暂避锋芒。没过多久,朝廷在国内实行的暴虐行为都到了各地豪杰的反抗。一时中原大地义军突起。举国陷入了混乱之中。其中一支义军到处施行仁义之举,逐渐壮大起来。其他各路义军为了争夺联盟首领之位,不断对之发出攻击。后来大唐朝廷趁他们内讧之时,在卫州大败义军联盟。首领陆官琰在突围过程中不幸战死。陆官琰与显允焕是莫逆之交。早在从卫州撤退前,陆官琰便托显允焕将自己八岁的儿子陆之诚接到他在潞州的别苑悠云山庄。后来,显允焕又在悠云山庄千行剑法教授陆之诚武功,并将自己的武功独学千形剑法传给了他。
来纪云是显允焕的关门弟子。她本是潞州富商的女儿。来氏一共有两个女儿,来纪云是他的大女儿。来氏平时乐善好施,显允焕落难时曾经受过她家的恩惠。后来,来纪云家在潞州兵乱时家道中落,五岁的小女儿也不知所终。她的父亲在临死前将六岁的大女儿托付给显允焕。显允焕见她孤苦无依,就将她带到悠云山庄,有空的时候就教她学剑。显允焕身居武林盟主之位,大部分时间都在江湖上行走,平时很少到悠云山庄,大多数时候都由陆之诚代替他照顾来纪云。所以,陆之诚与来纪云两人就情同兄妹。
乐异扬也会同来纪云提及太原边境上的事情。来纪云每次都耐心听着他的话语。两人越聊越投机,只恨不能早点相识。
过了几天,显允焕吃过午饭,在庄里漫步,突然想起上次与陆之诚说的事情,便让陆之诚安排去碧水涧和密云洞探个究竟。
“可带上云儿和太原来的那位公子一同前往。”
陆之诚只得遵旨,派人分别去请来纪云和乐异扬。
陆之诚带着一队侍从,陪同显允焕等人一块出了汇景湖,向西行八里路,便到了碧水涧。这里散布着几间茅草屋,皆临水而建。走进后,才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陆之诚解释道:
“至从江湖传言兴起后,这里就在也没住过人了。”
显允焕沿着房屋反复走了几圈,然后对众人道:
“你们可看出了什么不寻常的地方出来?”
陆之诚与来纪云都摇了摇头。这时,只听乐异扬答道,
“此处临水而建,必然较他处蛇多。倘若被毒蛇咬伤,又得不到及时救治,快则不到一个时辰,慢则迁延数个月,必毒发身亡。”
显允焕不做声,确从草丛中捡起了一块蛇皮。众人忙向后退,只听乐异扬道,
“大家不必惊慌,现在深秋时节,蛇已经入洞休眠。”
显允焕笑着问道,
“乐公子常年在太原边境生活,想必知道这种是什么蛇吧?”
乐异扬走近后仔细观察了蛇匹的花纹,然后道,
“此蛇并非产于潞州,乃党项红头蛇,俗称七日倒。被此蛇咬伤,七日之内,若无解药,便会毒发身亡。”
陆之诚听罢,不解道:
“党项离潞州八百里,这里怎么会有这种蛇?”
“难道是有人故意将此蛇带到潞州?”来纪云问道。
这时,陆之诚道:
“如果果真被这七日倒咬伤,我潞州确并此类解药,那我们岂不是白等着蛇毒发作而无能为力。”
“陆公子此言差异。这类蛇毒的解药并非难以获得。只需将这红头蛇拿去啮咬老鼠,然后将老鼠的血收集起来,放在烈日下晒干,磨成粉末以备不时之需即可。”
显允焕点点头说道,“乐公子不愧是人中豪杰,片语之间就救我潞州无数百姓。”
来纪云也向乐异扬投去赞许的目光。
乐异扬见状,谦虚地道,“在下只是在太原耳濡目染多年,才略懂其中一二。”
陆之诚见乐异扬确实胸有才华,又发现众人对他的印象都不错。于是道;
“乐公子为人俊爽,这次能够在潞州相识,确实是我的荣幸。如果乐公子不嫌弃,还望能在寒舍多留几日,羽稍后还有要事同公子商议。”
“多谢陆公子盛意,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乐异扬答道。
正当两人对话的时候,显允焕提议再去密云洞探个究竟。于是陆之诚又带着众人朝密云洞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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