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较结束后,马钰将孟寻真单独唤入房中,微笑道:“这次丘师弟却是全靠小师弟你的周全,才没在众师弟妹和诸弟子面前失了颜面。”
孟寻真摇头笑道:“早知瞒不过大师兄。”
马钰秉性冲和淡泊,心境空明澄澈,眼力见识远胜同侪,又占了旁观者清的便利,看出了孟寻真在与丘处机比剑时留了情面。
原来两人最后硬拼了一记后,表面看来两柄长剑同时碎裂,似是平分秋色之局。其实孟寻真的长剑只有前段的三分之一碎裂,在内力修为上已胜过丘处机一筹。但他不欲折损师兄颜面,便又暗运内力将余下的一段剑身震碎。事情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他行事又极为隐秘,除了马钰之外,余者皆未发现他动了手脚。
马钰见孟寻真面色淡然,丝毫不以此事为意,赞许的点一点头,旋又叹道:“难得你小小年纪,便明白了道家抑己从人的至理。反观丘师弟,虽为修道练性之人,却偏爱与人赌强争胜,大违道家清净无为的道理,不是出家人所当为。”
孟寻真心中一动,已猜到马钰言中所指,问道:“大师兄说的可是丘师哥与江南七怪的十八年之约?”
马钰点头道:“那江南七侠只为一言之诺,便远赴大漠苦寒之地,十数年不归故里,更因此折损了一个五侠张阿生,如此崇诺重信,实在可亲可敬。我多次劝说丘师弟主动认输,与七侠一笑泯恩仇,大家从此便是好朋友。怎奈丘师弟执意不肯,还说什么他与七侠十余年来肝胆相照,虽未明言,彼此却已默契于心,互将对方视作生死之交。但朋友归朋友,赌约却不可不履行。这不仅是信守诺言,更是对朋友的尊重。若是主动认输,只会是对江南七侠的侮辱。”
孟寻真笑道:“丘师哥说的也不无道理。而且我猜度他的心思,多半还是盼着那郭家的后人比武获胜。到时丘师哥爽快服输,令江南七侠名扬天下,以酬其十八年辛苦之功。”
“丘师弟便有此心,只怕也难以实现。”马钰苦笑道,“不久前志平奉丘师弟之命赴大漠给江南七侠送信,我仔细问过他,那郭家少年资质略嫌……咳,略嫌寻常,七侠教授弟子又不甚得法,恐怕不是丘师弟教授的杨家后人对手。小师弟你即将下山行道,为兄想请你走一趟大漠,代我做一件事。”
孟寻真的面色有些怪异,问道:“大师兄之意是……”
马钰道:“你寻到那郭家少年后,可将我全真教内功心法酌情传授。待他有了内功根基,再学他几位师傅的武艺自然事半功倍。只是此事却要瞒过江南七侠。他们都是光明磊落的好汉,绝不肯在赌赛中偷占便宜。”
“大师兄差遣,小弟自当从命。”孟寻真略一沉吟,确实想去见一见那个身为这个世界主角的傻小子,便点头答应,接下了这个本属于马钰的任务。
大较之后便是除夕,孟寻真在山上又过了半月,过完新年和元宵后,便准备下山了。他正自己房里收拾行装,刚将几件平日换洗的衣服放入包裹,却见清净散人孙不二捧着一个青布包裹推门进来。
“孙师姐。”孟寻真打个招呼。
孙不二看看桌上孟寻真收拾了一半的包袱,摇头道:“小师弟,这些旧衣服就不用带了。这两天我已为你赶制出两身新衣,又准备了五十两银子,都放在这个包裹里。出门在外,万事都不如家中方便。衣食住行,师弟你都要多加留意。”
孟寻真今世由孙不二抚养成人,两人名义上是师姐弟的班辈,论情分却与母子无异。如今孟寻真要下山远行,孙不二自然要代他操一份心。
看着孙不二双目中隐隐现出血丝,孟寻真知道她定是为了给自己缝制衣服而连熬了几晚。他接过包裹打开,见里面整整齐齐叠放着两袭青色布袍,针脚细密匀称,清晰地显示出缝制之人耗费的精力心血。此情此景,使孟寻真忽地想起唐代诗人孟郊那首脍炙人口的《游子吟》:“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谢谢孙师姐!”孟寻真心中虽有千言万语,但涌到喉头,说出来的却只是这简简单单一句微带哽咽的话语。
“傻孩子!一家人说这些客气话做什么?”孙不二轻轻一笑,踮着脚抬手摸摸孟寻真的头顶,随即将背上背着的一口古朴斑斓的长剑摘下来也放到孟寻真手里,“你的剑在与丘师哥比斗时已经毁了,此次下山便将我这口剑带去防身罢。”
“清霜剑!”孟寻真吃了一惊。他手握剑柄,将长剑抽出鞘外少许,见那剑清冷如一泓秋水,隔着数尺便觉一股寒气扑面。
孙不二在全真七子中武功最弱,故此王重阳临终时将全真教这柄镇教神兵传给了她,希望以此利器弥补其武功之不足。孙不二自得此剑后,素来将其珍逾性命,轻易不再人前展示。
孟寻真熟知孙不二性情,知她既将宝剑送出,便绝无收回之理。当即将长剑还鞘双手高举,向着孙不二躬身行了一礼,肃然道:“请孙师姐放心,小弟定然不会令此剑蒙羞!”
第二天一早,孟寻真与全真七子告别后,背了长剑行囊下山而去。他取道北上,一路免不了饥餐渴饮,晓行夜宿,这一天来到太原府地界。这太原自靖康之祸时被宋钦宗下诏割让给金国,数十年来饱受异族荼毒,直弄得民生凋敝,好不凄凉。进了太原城之后,孟寻真看看日近正午,感到腹中饥饿,便在街边寻了一个小酒店用饭。他入店就坐,随便点了一壶酒和几道菜肴,不紧不慢地吃喝起来。
“真是作孽,花朵一般的姑娘便生生被人祸害了!”
临座传来的一声叹息引起了孟寻真的注意。他侧目看去,见临座坐的是两个商贾模样的中年人。
却听其中一人愤然道:“那杀千刀的采花贼简直没有半点人性,不仅毁人清白,还要杀人虐尸!算上刘员外家的小姐,前后已经有六个姑娘遭了毒手,其中年纪最小的王家小姐才十三岁。听人说那王小姐的尸体被凌虐得不成人形,连肠子都被抽出来缠在颈上。她父母见到女儿尸体的惨象后,当场便晕厥了过去。”
孟寻真听到此处时,不由自主地从心底腾起的一股怒气填塞胸口。他前生活到了三十来岁,曾经的少年意气早被那个物欲横流、人情冷漠的世界消磨殆尽。因此,今世的他虽修成一身武功,却从没想过要扮演正义使者的角色,到处去行侠仗义。但即使是一个普通人,心中也会有自己的底线。在这一刻,孟寻真便觉得那个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的采花贼的所作所为,已远远超出了自己所能容忍的底线。
用完酒饭,孟寻真没有继续赶路,而是在附近寻了一家客栈住下来。整个下午,他在客房中调息运气,养精蓄锐。到傍晚时分,孟寻真用过晚饭,又在房间里打了一套拳法舒展开筋骨。看看天色完全黑了下来,他带好长剑,悄悄打开窗户,纵身跃出。人在空中,向后翻了一个筋斗,落足在屋顶之上。他站在屋顶辨认一下方向,将身法展开,穿房越脊向着日间看定的一座高楼急掠而去。
今夜正是十五月圆之夜,站在这座高有三层的楼舍顶端,大半个月光笼罩下的太原城都收入眼底。孟寻真在楼定上聚拢眼神,运足耳力,凝神观察四周的情况。
空中那轮圆月渐渐偏移,孟寻真听到下方传来四更的梆子声。就在他以为今夜将不会有什么收获之时,左侧远处的屋顶上忽地有一道身影一掠而过。孟寻真精神一振,双臂一张身如苍鹰从楼顶上扑下,奔着在那道身影急追了过去。
前面那人的轻功造诣甚是不俗,孟寻真不欲被对方发现,便保持距离远远的坠在后面。
两人一前一后在城内各种建筑的顶上飞掠一阵,孟寻真看到那身影翻过一堵高墙,潜进了一处规模甚是宏大的宅院。他加快身法略到墙边,先攀着墙头向里观看,见那身影直奔后院,摸进了一幢建构精巧别致、显然是供女眷居住的小楼。孟寻真见到二楼的一个房间忽地透出隐隐灯火,便蹑足来到楼下,飞身跃上楼顶,用了一个“倒卷珠帘”的功夫,足尖勾住飞檐,身躯倒挂,从一扇窗子的缝隙中向内望去。
在房中站着一个身披红袍、相貌甚是丑恶的番僧。番僧的脚边倒着两个丫鬟装束的女孩,看她们的脑袋都呈怪异的角度歪在一边,显然已备人以重手法这段了颈骨。一个容貌清秀少女蜷缩在墙边的一张绣榻上,面色苍白,身子瑟瑟做抖。
孟寻真大怒,他未料到自己只是晚到一步,这番僧便伤了两条人命。又见番僧双目中充斥着灼灼的欲焰,丑恶的脸上满是淫笑,大步走到床边,伸出一双蒲扇般的大手去撕扯床上的女子胸口的衣服,他再不迟疑,挥出一掌将窗户击得粉碎,身随掌进扑入房中,背后的清霜剑铿然出鞘,化作一道凛冽的青芒射向番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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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角开始打怪拣宝,大家是否猜到即将爆出的宝物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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