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想着竟然坐过了站,我急急忙忙地下了车,打车去的火车站。也许,我真的无法再适应原本那最简单的上班族的生活了……
有句话说得好: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而我,原来也终究只是凡人一个罢了……
乘着高铁回了家后,爸妈很高兴,不过还是有些惊诧地看着我。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突然回来了?”
看着他们惊喜的样子,我忽然觉得有些对不住他们,鼻头塞得慌。压了压情绪后,我故作平静地道:“没什么,想你们了就回来看看……”
老人家显然很高兴,又是忙活这个又是忙活那个的。
我在家待了几天,哪里也没去。爸妈也乐得看见我这样待在家,岁数大了总是希望孩子常回家看看。我心底觉得有些过意不去,这几年陪他们的时候真是少得可怜。不得不说,相对于父母的无私,孩子总是显得有些自私的。
几天之后,我又回到了公司,按部就班地工作着。
下班铃声一响,我拿起包往外走,刚走两步就被张郁冉追了上来。
“念锦,你和……”她看着我欲言又止,支支吾吾了半天也还是没有说出来,最后干脆摇摇头,“算了,不说这个了,换个事儿说,明天陪我去给我男人选个生日礼物吧。”
“你男人?”我呆住了,“你什么时候有男人了?”
她冲我眨了眨眼,脸上浮现出几抹小女儿的娇羞。看她现在这副小女人的样儿,说实话,真有些诡异。
“刚有的。”她道,竟然连声音都变得温柔了很多,女人果然是不能缺乏爱情滋润的生物。
她忽然转过头看向我,道:“你呢?你人长得比我漂亮得多,又有气质,皮肤更是好得能去做广告了,你的爱情在哪里?”她这话说得虽然平常,但话里话外怎么着都让人觉得严肃。
我低下头,把包拎得紧了些,淡淡道:“那东西对我来说太奢侈,我……”似是轻声地喟叹,“早就过了那样的情怀……”
“少扯。你才多大啊,至少比我还小个几岁不是?苏念锦,我跟你说,你这是在变相地说我老。”
“真没这意思。大概是心境的关系,反正现在我对这个词提不起来劲儿。”
“你曾爱过?”
“嗯,爱过。”我的声音忽然闷了起来。
张郁冉的表情也跟着凝重起来,“跟谁?秦子阳还是许莫然,又或者……”她抬起头看向我,“是钟子林……?”
我没答,继续跟她往前走,临出公司大门口时我才站定,看向她,低声道:“是谁都已经无所谓了,反正,过去了。”
说完我转移话题道:“你那位人怎么样?改明儿可得请吃饭,我好帮你鉴定鉴定。”
其实对于张郁冉我一直是很有好感的,即使是上次钟子林那件事我也没过多问她什么,毕竟人都有些不想说的秘密,那样强挖出来也没有意义。
“你鉴定?”她半眯着眼,犹豫了一会儿才看向我,“那可不行。”这话说得真够坚定。
“为什么?”我一时有些蒙,没理由拒绝得如此坚定不是,只不过是个场面话而已。
没想到张郁冉忽然一本正经道:“就凭你身边站的那些男人,个个拿出来都不一般,我家男人平凡得很,让你见了还不得给埋汰得一无是处,到时候肯定影响咱俩感情。”
我乐了乐,没说什么。这乐不只是在嘴里,难得的是到了心里。挺久没和张郁冉这样说过话了。之前她八卦,有事没事就来我这唠叨,自从上次的事之后,她面对我时就拘谨了很多,总有着隐隐的歉意,这是我们第一次恢复到以前的那种氛围。
不过这种氛围只持续了几分钟,当我走出来看见站在车旁的男人时,脚步顿时一僵。
那身影斜靠在车旁,地上都是烟头,也不知来了多久。他回过头看向我。眼神中有着一抹沉郁。
我的心瞬间被揪得有些疼。再仔细看看他,却不仅仅是疼了。
我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了过去,眼看就到他身前时却又停了下来。连我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但就是无法再往前一步。或许是因为他那双眼,离得越是近,越让人觉得像是一块磁铁,能把人整个给吸进去,但吸进去之后却什么都没了,黑黑的,如同深井一般,幽深晦暗。
“莫然……”我低声叫他,连我自己都没想到我说出话时竟然显得这般心虚。
“为什么没来?”他开口道,声音低低哑哑的。
“呵呵,工作排得太满。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休了那么长时间,怎么都得把以前的活补上。”
他沉默不语,那张脸越发沉得像是刀割过一般,只可惜少了一丝灵魂,显得冷冰冰的,僵硬得很。
许莫然一动不动地看着我,最后把烟凑到嘴边深吸了一口。可能动作太猛,他不住地咳嗽起来,起初还只是小咳嗽,后来越发止不住,弯下腰,狼狈地喘息着。
这时我才发现他的脸色真是难看得吓人,不只是没有血色,还是蜡黄的,看起来比苍白的脸色还显得憔悴。
我再看向他的腿。
“医生不是说了这段日子不让你再戴假肢吗?”此刻我也顾不得什么,忙走过去拍着他的背,厉声道。
他转过身,腿脚有些踉跄地退后一步,我的手落了空。
第一次,这是第一次许莫然避开了我的手。
他仍是弯着腰,低低地咳嗽着,蜡黄的脸也被咳得涨红。
最后他捂住嘴,强行抑制住咳嗽后,抬起头,目光如刀一般锋利地划过我的脸,虽不至于留下口子,却也被那锐利的刀锋掠过,我顿时感觉到一股凉意由头顶一直蔓延到脚底。
“不要碰我……”他道。眉头紧皱着,身子好似要倒了一般,似乎我轻轻一碰就随时有倒下去的可能。
“别逞强……”我走过去要扶住他,却被他再次甩开。
“许莫然……”我低喊他的名字。
他不吱声,也不看我,表情有些痛苦,那张脸上更是不住地往下淌着大滴的汗。最后他直起腰,嘴角噙着一抹苦涩的笑,道:“苏念锦,我要的是一个机会,仅是一个机会。”
我的手僵在那儿,心蓦地一紧,涩然道:“其实我又何尝不知这样的关怀于你是一把刀,只是许莫然,算我拜托你,拜托你稍微疼惜自己一点。还是说,你是故意这样不爱惜自己给我看的?你知道这样没有意义。如你所说,你要的是机会,不是这种近乎于同情的关怀。那么就拜托你,多怜惜自己一点,哪怕是一点……”
“为什么?为什么你就不能答应我,就不能给我一次机会?我都说了不在乎结果,我只要一个开始,难道这样也不行,也不行吗?”许莫然突然冲过来,拖着他那条腿。看来他已经疼到无法顺利走路了,却还是撑着过来。他那惨白到毫无血色的脸上青筋陡跳,眼中也充满了怒火,面部的表情甚至可以称之为狰狞。这样的许莫然我从未见过,他总是那般隐忍克制,可是这一刻,他终于受不了了一般摇着我的胳膊,大声冲我咆哮着。他的双手在颤抖,透过这一摇,我清晰地感觉到他在颤抖。
“不要这样,莫然。如果此时我答应你,那么于你于我而言都是一个悲剧。我最了解我自己,这里……”我指着自己的心口,“这里面还伤着,它现在没有能力去承受你的爱。如果是一个陌生人我都有可能答应,但换成是你就不行,你知不知道?你不行,因为我心疼你,所以你不行。”
他颓然地放下双手,那抹笑更是苦涩到了骨子里。这次我看他的神色更是不忍,他的嘴不是紧紧地抿着,而是在颤抖,颤抖着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又说不出来,最后剩下的仍是那份苍凉。
良久之后,他才说话,声音很轻,带着一抹自嘲,“竟然是因为心疼……因为心疼呵……”许莫然边说边退,那笑也越扯越大。他弯下腰,笑得莫名,让人听着却又觉得比哭还要难过,心里紧紧地拧成一团。我走过去伸出手,想要扶起他,可是这手伸了半天却也没有真正落到他身上。
最后他抬起头,看向我,低声道:“苏念锦,你爱秦子阳的那份勇气若是分出十分之一对我就够了。”他喟叹似的摇了摇头,身子有些摇晃地走回车里,坐入后面的位置。
他的背影是那样寥落,却仍是挺得比任何人都直。这就是许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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