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帷幔掩住任何可能透出光线的隙缝,古铜大门深锁,在失去阳光的禁地中,所有的一切都是黑暗的。
罗伊一双异色眼眸咄咄逼人的盯着莫逐日,忽地用力按住她为挣脱捆绑而挫伤关节的脚踝,她疼得面无血色,无法抑制的呻吟脱口而出,在那一刻—罗伊笑了,他的笑声在幽深空旷的厅堂内显得格外凄厉,他的唇办重新回到她的脸庞,吻着她的同时不忘加重手上折磨的力道。
“是谁给了你这种错觉?让你以为你遇上的是猫不是豹。”她仰起脖子逃避他,但罗伊缠住她的唇舌就连痛楚也不让她呼喊,“从没有人敢臆测我在想什么,既然你是第一个,就好好感受我给你的奖励。”
“尽管处罚我吧,因为你羞于承认。”她费尽气力虚弱的咒骂,“你这懦弱自私的小人,罗伊,你是世界上最胆小的胆小鬼……”
当她辱骂他懦弱胆小时,罗伊那只金色的眼眸一瞬间变得阴暗,彷佛是暴风雨前夕诡谲的天色,某种难堪的情绪让他愤怒难耐。
“原来我对你的宽容退让,竟令你误会至此,既然你已开口要求我尽管处罚,我也不好意思让你失望,毕竟莫堂主难得到合之屿做客,不是吗?”
莫逐日可以感觉他瞬间的转变,但这并不是最令她惊讶的,她所困惑的是在看到如此凶神恶煞的罗伊时,她的心中却丝毫没有恐惧,反而泛起一丝怜悯,比较起邪佞狂妄的他,此刻狂怒的罗伊,看起来还比较像个人。
他走到窗边拉开帷幔与落地窗的模样,就像被困在兽笼中的黑豹撼动铁栅,极欲撕裂分割肉骨,以血腥餍足难以言喻的窒息感。
在她陡然睁大的眼中,他返回,毫不怜香惜王的将她从墙上硬是扯下,她全身的骨头关节像是被折断,而他拖着她到窗口,如同野兽拖着奄奄一息的猎物。
窗外是一片光裸峭壁—骤雨正暴虐着,风的颜色显得灰暗,她惊慌得欲伸手捉住任何可依凭的物体,而罗伊所要做的仅仅是将手脚被捆紧的她,推下万丈深渊。
他将她整个人悬在窗外,只用单手拎着她胸口薄衣。莫逐日脸色发青,浑身颤抖不休,瞪着他的双眼充满怒火。
“我如果不死,一定会要你承受千百倍的痛苦。”
他凝望着她轻笑,笑声中有淡淡的忧郁以及自甘堕落,“莫逐日,你不是信誓旦旦说要战胜命运吗?你要是不死,就回头来找我索命吧!”
罗伊的声音还荡在风中,那掌握她生命的手却已松开,她失速跌落深海中,全身痛得像是被狠狠鞭打过,侮水灌进口鼻,僵直的身躯随浪卷动,胸腔进水压迫得像是快爆炸,她连思考死亡的片刻都没有,原来生命脆弱得如此可笑。
在她即将失去意识前,彷佛在蒙胧中看到一个影子,白色的……黑色的……晃动着,一切像长时间曝光的照片般不真实,最后,她眼前只剩漆黑一片。
“是吗?”他低喃,刷的一声撕开她的上衣,霎时,她停住呼吸,脸色苍白似雪“。
没有长发或其他任何东西可遮掩,她雪白的上身映入他瞳眸,莫逐日从没受过此等屈辱,她咬着唇,克制自己如秋风中落叶般的剧烈颤抖,硬是不吭声。
罗伊屏息。她像是一座未完成的半身艺术雕像,并非他所见过最美艳无双的裸身,却是他从未拥有过的纯洁。淡淡日光洒落在她的肌肤上,罗伊的视线胶着住,几乎认为是她散发出如月亮般的光晕。
是错觉。罗伊自嘲失笑,怎么这么多年了,他还会以为黑暗中能有光明纯洁。
真是太可笑了,
“勇敢的女孩,我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他轻柔的言语,彷佛在哄骗一个不听话的孩童,“回应我,我就放你走,或者继续坚持你愚蠢的骄傲。”
她苍白的唇瓣轻轻颤动的说:“我宁愿用我永恒的生命轮回,换取一颗贯穿你心脏的子弹,也绝不为侥幸存活与撒旦交易。”
如果莫逐日没有傲然的闭上眼,拒绝一切介于迷幻和现实的感受,也许她会看到罗伊在听到她的回答时,眼眸中闪过某种难解的情绪。
她等待着他用最卑劣的手段伤害她,但他却毫无动静。当她稍一挣动,被激怒的野兽猛地一口咬住她纤细的颈肩处,使她皱眉闷吭一声。
罗伊趴伏在她身上,温热的气息吹抚着她的颈窝,承受他利牙毫不留情刺穿血管的痛楚,她收紧了手指握拳,感觉他撕裂她肌肤时血液的渗出。
“你?!咫尺之距,她瞪眼怒视着他,而那双颜色不同的瞳眸却绽着异样的光芒,蓝眸深奥深沉,金眸魔性压迫,他啃噬着她的肌血,彷佛她是他的祭品。
她再次停住了呼吸,某种下沉的感觉让她极力支撑的坚强即将崩溃,眼前的男人让她恐惧得几乎怯懦而逃,连一秒都不愿再与他共处。
莫逐日仍是冷傲的开了日,即使声音虚弱得连自己都无法辨认。”你打算咬死我吗?”
罗伊一愣,松口,舔舐着唇边属于她的鲜红血液,他微笑,地狱所有的恶魔都为之逊色的邪笑。
你要是不死,就回头来找我素命吧……
义大利黑手党的宴帖就摊在桌上,莫逐日目不转睛的盯着它,思绪早已经飘离了好远好远。三年前在合之岛所发生的一切—那些惊惶、压抑、紧绷到最高点的情绪,全在她落海醒来后,第一眼见到地神宁槐时,被骤然流出的泪水给平复了。
她回到永夜后,那些贴心的伙伴,从不询问她遭遇了什么,而追风的离去,更让这一切宛如封箱的记忆,无人愿意提起。
那短暂经历过的起伏,她以为早就沉淀成一段不值得回想的过去,可是,为河三年后的今日,她再见到罗伊时,心脏却狂跳得像是要骤然停止一般?
她下意识的用手贴住颈肩处,高领衬衫下,两排粉红色的齿痕淡得像是轻微的刮伤,但屡屡想起那撕裂的痛楚,却依然不曾减轻。
地神告诉她,是罗伊救她的,在那样恶劣的环境下,恐怕只有受过严厉训练的罗伊亲自下海她才得以活命,虽然她很清楚,罗伊会这么做不过是为了履行他和天王、地神的约定,但还是有股奇异的感觉流过心扉。
若说她恨罗伊暗杀珍导致追风离开水夜,未免太过矫情,追风对于杀手生涯早已厌倦不堪,离开,也算是解脱,而罗伊无意间的举动,就像是在一泓平静无波的水池中投下石子,扩散出涟漪慢慢改变了永夜,之后所发生的”切都难以和那次的事件脱离关系。
罗伊……谜一样的男人,当她以为看穿他时,他又以另一种姿态强势的驳斥她,当她用习惯性的词汇咒骂时,却反而激怒了他,他几乎署她于死地,却又大费周章的救起她。
如果当初他只是要一个谈判的筹码,何必让她亲眼目睹黑手党内部残忍的内讧,何必要纠缠逼迫她?如果他真是个十恶不赦的人,为何又未曾真正的伤害过她?
除了这些难解的疑惑外,他们即将在不久之后以对等的地位见面,届时,她又该以何种姿态面对他?
“你在想什么?”低沉的声音冷不防打断莫逐日紊乱的思绪。
她吓了一跳,但很快的收敛心神,“没什么。”
此刻,她和风魔两人单独在水夜所属的专机上,正飞往义大利的途中。
她坚持要亲自应邀出席,并且在奇非不赞同的目光下,同意风魔的随行。
“画帝该不会是后悔了吧?”风魔低下身,一手横过椅背十分无礼的在她耳边说话,“如果你想藉此行说服我,劝你不必白费力气了。”
莫逐日怔仲,他炙热的气息吹拂在她的脸庞,残留着呼吸的温度,与罗伊那令人冷到极点的叹息截然不同,风魔是一团火,一沾惹便会被烧伤,但罗伊……
“你到底在想什么?”意识到她的恍惚,风魔一双眼直直的强迫她看他。
“我在想,该怎么做才能让你信任我。”隐藏不应该的胡思乱想,莫逐日浅笑安抚他的不悦。
“你、说、谎。”他一双眼眸锐利如刀,充满探索与攻击。
莫名的,她竟感觉风魔的眼神和罗伊有几分的相似。
罗伊……为何她一直不断触及这个不该被提起的名字?
她有些焦躁的拨了拨头发,“我没必要对你说谎。”
风魔突然攫住她掠发的手问:“和那个男人有关吗?”
“什么男人?”莫逐日不解。
“罗伊.卡麦隆。”风魔轻轻吐出这个名字,眼神却丝毫不放过她的任何一点反应。
莫逐日一僵,挥开他的手“你扯远了,永夜的事跟他会有什么关系?”
“他三年前曾捉过你。”风魔一瞬也不瞬的盯着她。
“那又如何?”她眉头微皱,有些愠怒的瞪着他,“这并不是新闻,也不是你该过问的事。”
一句“不是你该过问的事”,让风魔心头一把无明火烧起。
他嘲弄的啧啧出声,“想痛骂我俞矩吗?你这么急着端出画帝的派头压我,不怕让我误会你跟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不了解自己为何愤怒?但他该死的介意那个男人和逐日发生过的事!
那个男人……用令人厌恶的自信眼光睥睨他,那彷佛天生就拥有一切的自信,几乎戳破他好不容易建立起的自我,那男人对于自己力量与想法深信不疑,甚至足以勘透他意志的动摇,最令人可憎的是,他微笑时眯起眼的嘲讽,好似他是如此的幼稚及一无所知。
他恨那双魔魅的异色双眸!
莫逐日眉头打了好几个结,口气转为严厉,注意你的态度与措辞,风魔。我容许你可以不对我必恭必敬,但并不代表你可以放肆至此,”
她的威严并未能喝阻他,反而使他更为光火,就连他自己也无法分辨,那绞得他五脏六腑不对劲的情绪是因为罗伊还是莫逐日。他焦虑烦闷的抿直薄唇,十指收紧,视线与她对峙着。
莫逐日全身紧绷起来,对上他的目光,她陡然发现自己的不诚实,如同她不了解风魔突然而起的挑衅为何,她同样不了解自己极欲掩饰的心情。
“我不喜欢他。”风魔柔声脱口而出,望着她的眸光又软化了下来。
“什么?”莫逐日没听清楚。
“罗伊.卡麦隆,我讨厌他。”他冷冷的说。
“是因为追风吗?”随着他缓和的口吻,她轻问。
“不。”风魔缓慢的摇头,薄唇轻启,“因为你。”
莫逐日愕然,“我?”
风魔松开袖口的钮扣,挽高了衣袖,露出一截可怕的淤青,“这是罗伊在菲律宾小岛上送给我的礼物。”
“为什么?”视线盯在他那令人怵目惊心的淤伤上,莫逐日低呼。
“猜猜看。”风魔凝视着她的眼眸变得深邃。
他俞越主从之别的抬起手,指尖徐缓如春风般抚过她洁白如玉的脖子,那些微的搔痒像是唤起莫逐日最深处的记忆,她抑制颤抖,却很清楚并不是因为眼前的风魔而起的反应,而是更久以前,沉淀后慢慢被激起的琐碎印象。
风魔望着她,黑瞳如子夜般费疑猜,“因为你。”
他无言的暗示让莫逐日的呼吸骤然停止。
如果她并不健忘,就会忆起,这只强壮的手臂曾扼住她的颈项几乎让她窒息。
莫逐日完全不敢深思,罗伊此举究竟想表达什么,更无力思索风魔之前所宣示的语意,超乎字面以外的隐含。
撇开视线,她直觉的躲开风魔眼中浓得像子夜一般的情绪。
她改变焦点的询问:“他对你做了什么?你们发生什么事?”
风魔不语,静静的放下卷起的袖子扣上。
“告诉我!”比起初见他淤伤时的震惊,此时的莫逐日多了分护短的急切与关怀。
风魔是她的伙伴,是永夜的堂主,她不能坐视他受侮辱。
“没什么。”风魔淡淡的回答,起身退离她一步,“如果画帝没事吩咐,我先下去了。”
想要叫住他,但风魔临去时的瞥视,却又让她的呼唤扼在喉间。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能这么追问吗?这个问题的解答,会不会是她所不能承受的?
扑朔迷离的困境让莫逐日难以理出头绪,太多太乱的感觉搅和在事件中、在人与人的态度里,不该出现的、害怕揣测的,如果她曾隐藏了某些连自己都欺骗的秘密,她又怎能坦承去面对风魔的目光。
双手撑住额头,她困倦的闭上了双眼,制止自己再胡思乱想下去,但耳边却突兀的响起罗伊那似笑非笑的低语。
你要是不死,就回头来找我索命吧……
同一时刻,同样的嗓音也旋在专机的另一处倚墙而立的男人脑海中。
佩魔忽地扯下衣袖,目光盯着手上的伤,那截受过紧勒的肌肉岂止淤血,甚至肿胀,可以想见出手之人只要稍加用力,就能轻易卸下他的手臂。
她是我的,别再让我看到你动手动脚。
那威胁声依旧萦绕在耳,风魔愤怒的以手指紧掐受伤的手腕,环状的青紫根本禁不起如此自残的压迫,好不容易愈合成淤青的伤口又再度渗出血来。
耻辱比流血的伤口更加刺痛,而他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个男人是以何种姿态,将这样的耻辱加诸于他——
在菲律宾的小岛俱乐部,撇下莫逐日后,原先的枪留在练习室内,他再度至枪械室挑选顺手的武器,看上一把口径点440cor——bo口的沙漠之鹰,一只手却阻止了他。
“抱歉,那是我的。”罗伊不知河时出现在他身后。
风魔警戒的退开一步,鹰隼般的目光梭巡来者,“是我先看上的。”
“是吗?”罗伊轻笑,“很多东西的所有权是不分先来后到的,这道理永夜的风魔不应该不知道。”
风魔冷傲的睨着他,“就算你是黑手党的首领,我也没有理由让你。”
罗伊哈哈大笑,“孩子,谁让谁还不知道呢?”
双方的目光在空气中交错,第一眼认出彼此的身分是礼貌,但接下来,枪落谁家,就得各凭本事了。
罗伊唇边带笑,以逸待劳,风魔终究是小他几岁,沉不住气而率先出手,罗伊轻松接招,只守不攻,依旧轻松谈笑。
“嗯,根基不错、很扎实,不愧是莫追风的接班人,他把你训练得很好嘛上
罗伊的赞美对风魔来说,是绝对的讽刺。还有时间说笑,分明一点也不把他放在眼里!
风魔一招狠过一招,目光凌厉,“等我把你打得满地找牙,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罗伊耸耸眉,“我也希望如此,只可惜……”再度挡下他一拳,罗伊挑眉勾唇一笑,“你——赢不了我的。”
“找死!”佩魔动怒,致命的一掌劈去。
罗伊闪过,忽然近身贴近他,冷不防的说:“你喜欢逐日,对吧?”
风魔浑身一震—动作稍迟,就在电光石火的一瞬,罗伊挥出银白腰带,这是整场过招他唯一发出的攻势,而这仅仅的一次,特殊合金制成的腰带一端已准确的攫获风魔的手腕。
风魔行动受制,正欲反击,别过脸,正好迎上罗伊阴鸷的眼眸。
他一字一句清晰的说:“她是我的,别再让我看到你对她动手动脚。”
那嗓音阴沉得像是北极寒冬,压制他的身段优雅无比却力大无穷。风魔连换气都来不及,下一秒,砰然巨响,罗伊挥舞腰带的劲道让他飞跌到数十尺外,整个人几乎被倒落的枪架所掩埋。
偌大的枪械室一片宁静,扬起的灰尘方休,铿锵两声,手枪上膛的声音清晰可闻,而那发音标准的英语秉持一惯的优雅与闲适,“枪,我带走了,不服气,我在义大利随时等你。”
砰的一声,回忆中断。
风魔一拳重击在飞机坚固的复合材料板上,力道之大,将隔板打凹进了个拳印,不顾受伤的手与闻声赶来在门外探问发生何事的随行机服人员,他咬着牙根,发誓绝对要罗伊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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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季的合之屿没有威尼斯来得燥热,乍看之下会让人有种观光小岛的悠闲,阳光在古老的城墙上移动,海风晃动藤蔓—偌大的别墅彷佛城堡般矗立。
就任黑手党首领后,罗伊经常逗留在合之屿,甚至比他待在黑手党总部赛拉库斯的时间还长,就连他在帕纳里雅岛的私人住所都没有如此受青睐。
葛拉蒂丝站在空无一人的大厅中,倚靠着窗台,水翦双眸望进陡峭的断崖深底,浪打巨石,碎成千朵白化。任何一个稍微有头脑的人都会远离这般险恶之地,但她清楚的记得,三年前曾有一个男人,从这个窗台跃入比此刻更阴暗汹涌的深海,而男人救起失去意识的莫逐日后,脸上的表情更令她难忘。
恐怕就连罗伊自己也不晓得,当时的他就像是不小心弄坏最心爱玩具的孩子,藏不住的自责与急迫,在被海水打湿的假面龟裂后无所遁形。
而这样的发现让她难以呼吸,已经三年了,每当她想起那一幕,肺脏依然宛如被掐住般,不安的连喘气都无法。
“你找我?”大门被推开,罗伊走了进来。
“我是来请款的。”葛拉蒂丝转身,目光定在桌上的一叠帐单上。
罗伊拿起帐单翻了翻,略微挑眉,“这种东西你交给斐瑞就可以了。”随意扔下帐单,他落坐,让仆人端上他惯喝的teqlll一3。
“你不惊讶帐单上的数字吗?”走到他对面的座位,葛拉蒂丝沉静的眼眸中带着淡淡的悲伤。
“黑手党的公主广发请帖要庆生宴客,”他摊摊手,轻松的口气彷佛她说的是件不值得一提的事,“这样的数字,没什么。”
“斐瑞可不这么认为。”她凝望着他啜饮的龙舌兰,垂下长长的眼睫,“不怕我在酒里下毒吗?”
“这么多次了,还玩不烦吗?你不该是这么没创意的人。”他对她举杯示意,目光中的怡然自得充分的表达他对她了解程度的自信。
就是这样的一双眼眸令她迷恋,也令她痛苦。
这三年来,葛拉蒂丝从不曾间断对罗伊的暗杀行动,最常见的就是下毒,不过她从未得手,甚至连一丝伤害都没有造成,与其说是她不够尽力,倒不如说是罗伊太强了。
暗杀,并非报复,而是她最后的挣扎,一个唯一能提醒罗伊她存在的方式,可笑的是,他根本不放在眼里。
“酒里的确没毒,不过……”手指在桌缘滑动,在触及桌底下的冷硬物时,她迅速的抽出,“你输了,罗伊。”
那是一把枪,而枪日正对准罗伊。
他笑睇葛拉蒂丝,“你该不会真的打算开枪吧?”
“如果你能允诺我一场婚礼,让从四方而来的客人见证黑手党的第一夫人,那么,这把枪的扳机永远不会扣下。”葛拉蒂丝完全没有胜利的愉悦,那轻柔近乎哀伤的口吻彷佛是在请求。
“只要你想要,你会有一场婚礼的,但新郎绝不是我。”罗伊低沉的喊了声,“斐瑞。”
不知从何时起便藏身暗处的斐瑞走出,他手上的枪正指着葛拉蒂丝。
“要比谁快吗?能够亲自枪决自己父亲的人,谁会比我更快呢?”她更加握紧手上的枪,唇边扬起凄凉的笑。
“我认同你所说的,但,葛拉蒂丝,再快的枪手也需要弹药呀。”如果她的微笑令人心疼心折,那么罗伊毫不动容的悠闲便近乎是无情了。
她瞬间脸色大变,取下弹匣,惊慌的发现里面连一颗子弹部没有。
“怎么会…”她失神呢喃。
“想杀我的人还得排队,我给了你插队的特权,但令人失望的是你从未善加利用。”温热的手握住葛拉蒂丝冰冷的手指,罗伊盈满笑意的双眸却冷冽无比,“下去吧,别再测试我忍耐的限度了。”
她恍惚的站起,走到门边时,忽然回过头,“老实告诉我,要怎样你才会爱上我呢?”
有些诧异她会如此直接的问,罗伊怔了怔。爱上一个人,那会是怎样的感觉?随即的,像是想到了什么事,他的表情意外的出现一闪即逝的温柔。
勾起自嘲的笑,他的眼眸望进杯中呛辣的龙舌兰里,“也许……等你真的杀得了我,或者我衷心开始恨你的那天吧。
他的回答令葛拉蒂丝的神态更加茫然,她像个无主幽魂般无声的离开。
“这样好吗?”斐瑞担心的低问,“葛拉蒂丝继承了阿卡代特大部分的势力,放任她如此胡作非为,如果她……”
“没有如果,她只是个傀儡。”截断他的话,罗伊轻松的饮着酒,随性的笑了笑。斐瑞还想再多说什么,他却举起一只手,表示话题到此结束。
起身走到方才葛拉蒂丝伫立的窗口,罗伊不发一语。
斐瑞望着他的背影,要不是相处了一段时日,他真的很难相信这个看似温柔体贴的男人,却有一颗比铁块更冷硬的心。
只是一个傀儡。葛拉蒂丝为罗伊弑父,在他心中却也只是一个不痛不痒、谈不上任何感觉的傀儡,那么还有什么人是罗伊会在乎的?
“她来了…”罗伊忽然脱口而出。
“谁?”斐瑞不解,但罗伊却没有再出声。
远处一艘快艇划破浪潮急驰而来,隐约可见一抹纤细的身影立于前头,一身浅橘色的衣衫被风急速的吹打,即使隔了一段距离,也可以想像衣袂飘动的声音。
快艇上,风魔脸色阴沉的抱怨,“搞什么,居然大牌到不许飞机降落,只准我们从威尼斯乘船过来,以为黑手党真这么了不起吗?”
莫逐日了望着耸立于绝崖上的别墅,窗口上那模糊的身影无从辨认身分,但她直觉那个人同样也正专注的看着她。
罗伊……阔别三年,她即将踏上这座曾囚禁过她的岛屿,有太多需要她详加考虑的事,但此刻,她却只能感觉,全身的血液因为即将见到那个人而异常的升高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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