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蜷缩在屋角,动也不动,不知情的人还以为这小孩死掉了,但靠近他的人都知道,一碰他,他就会如触电般颤动一下,然后随即蜷缩起来,如含羞草一般缩进自己的世界。
屋内乱哄哄的,五坪大的客厅里四、五个女人的声音足以媲美两个菜市场。
“说起这个杨小晶实在太恶劣了!我们这些朋友相信她,才借她钱,结果她说跑就跑,而且还连夜搬走,根本就是恶意不还钱……”
“是呀!那是我辛苦存的私房钱,要不是她跟我说一星期后就还我,说得好可怜,我才借她,早知道……死小晶!她一定会有报应!”
“她骗我说要急着周转,给我一分利成才答应!现在可好了,别说一分利,我看一毛钱也拿不回来!”
大家你一言我一句,都气愤得高亢,每个人的表情是又愤慨又不甘心。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此刻已在他们心里瓦解。
“现在怎么办?这间屋子什么都搬光了,只剩个小孩儿……”有人出声问道。
大家不约而同,视线全转向缩在角落呆若木鸡的薛允翔。
“这对夫妻也太夭寿了,居然就把孩子丢下,自己落跑!”
“该不会是忘了把小孩带走吧?”
“家具都记得搬了,孩子会忘了带?鬼才相信!”
“我听杨小晶提过,这孩子是扫把星,说不定他们是故意不要这孩子的!”
“扫把星?是不是真的啊?”
“听杨小晶说,自这孩子出生后,他们夫妻就衰运连连,做什么事都失败,这孩子命中带克,跟谁谁倒霉……”
大家讨论的声音愈变愈小,但眼神不时怀疑地投向角落。
“我借她钱要不回来已经够惨了,可没余力再养这孩子。”有人赶紧声明。
“我家有三个孩子,已经搞得我精疲力竭,我没办法再多照顾一个……”
“我……我老公多疑,我突然带个孩子回去,铁定闹家庭革命。”
“我一个人,带着孩子不方便!”
最后,大家很有共识地一致“突然”有事,而且“不得不”马上处理,一分钟以后,屋内迅速清空,又回到先前的安静。
久久之后,角落里传来小小、小小的啜泣声。
那种想忍住、却又禁不了,从喉头发出的小小声音正悲伤哭泣着。
虽然从小妈妈对他不是打就是骂,没给过他好脸色过,而他的爸爸常是见不到人影,总在外面赌到一毛钱不剩才回家,但他们是他的爸妈啊!今早一醒来,发现家里的东西全都不见了,连平常用尖叫声把他吓醒的妈妈也不见了,整间屋子空空的,是不是被小偷偷光了?怎么也把他妈妈偷走了呢?
薛允翔惊惧地只能躲在角落里,一天过去,两天过去,不知道等了多久,只知道已经饿得全身没力,站不起来了,而爸妈都没回来,来了一堆不认识的人。
好可怕啊!妈妈,你在哪里啊?快点回来啊,我以后一定会乖乖听话啦!再也不偷跑去看别人练跆拳!他小脸上满是泪地祈求着。
有人轻轻拍他。
是妈妈回来了吗?薛允翔高兴地猛然抬起头。
见到的是一双温婉关心的眼,是跆拳道馆那个小女孩。薛允翔不自在地举起手擦掉脸上的泪痕。
“我叫舒心,住在你家斜对面,就是那家正刚贻拳道馆。”
薛允翔低下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今天是冬至,我们家煮了好多汤圆,我跟我爸吃不完耶,你可以来帮忙吃吗?”舒心得十分诚恳。
薛允翔听见自己肚子咕咕叫得好大声,但他强迫自己没听到。
“我……我要等我爸妈。”他小声坚定地道。
“那你留个纸条说你来我家吃汤圆,等你爸妈回来后一看到纸条,就知道来我家带你回去,这就行啦!”
他犹豫一下,又摇摇头。
“我妈不喜欢我乱跑去别人家。”他妈知道后一定会把他打死。
舒心正迟疑着要怎么说服他时,房东太太怒气冲冲跑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段太太一进屋内便失声高叫:“天哪!那对夫妻居然真的给我跑啦?要死啦!”
她一转身,看见舒心跟薛允翔,二话不说直直用力扯起薛允翔的衣领。
“你快把你爸妈给我找出来!你们欠了我五个月的房租,我是心软看你们可怜才让你们欠着,没想到你们居然脚底抹油落跑,我不管!这次一定要统统缴清,一个子儿也不能少,快叫你爸妈出来给钱!”
“段妈妈!你快把他勒死了,快放手啊!”舒心着急地喊。
段太太低头一看,这小子果真一脸刷白,半点血色也没,好像真没气了似的,吓得她赶紧松手。
这一松手,原本就全身无力的薛允翔马上整个人摊软在地上,动也不动。
“万一把他勒死,你就惨了啦!不但要不到钱,说不定还要坐牢呢!”舒心气急败坏地走向薛允翔。
段太太一听吓坏了,半天不敢做声。
舒心快速蹲下来察看他的情形,还好,仍有鼻息。
她抬起头,义正辞严地看向段太太,“段妈妈,是他爸妈欠钱不给,又不是他!你找个小孩子要钱有什么用呢!”
“我……我急了嘛!我手头也不是很宽裕,被他们这一搞,教我怎么活啊……”段太太开始抱怨连连。
舒心无心听段太太唠叨,她瞧着昏迷不醒的薛允翔沉思几秒,很快做了决定。
她弯身一把背起他又瘦又小的身子。
“我带他回去给我爸爸看看,段妈妈,您就守在这儿,或许他爸妈会回来也不一定。”她决定先带他离开这间什么都没有的家。
待段太太紧张地点头后,舒心则以最快的速度背着他跑回家。
一小时后。
舒正刚和他女儿舒心坐在餐桌前,正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小男孩把最后一碗汤圆吃完,而且还做了漂亮的ending--打了个响亮的饱嗝。
“好了不起喔,一整锅汤圆你全吃光了!”舒心笑嘻嘻地说,那是他们家准备给来道馆练习的学员吃的,大约十人分。
“呃,对不起,因为好好吃喔,我吃着吃着就吃光了……”薛允翔不好意思的搔搔头,又满足地打了个嗝。
“喜欢吃就好,别客气!”舒正刚好久没看到吃东西这么认真的小孩,连汤都喝光光呢,看来他是饿很久了。
这男孩之前被女儿背回来时,脸色苍白得就像快死掉了,正当他准备用心肺复苏术救人时,慧黠的女儿却把一锅热腾腾的汤圆端出来,结果这男孩一闻到香味便自动醒了,接下来就是看着他一碗接一碗地吃,没有停过。
舒正刚百思不解,这么可爱的小孩,父母怎么舍得遗弃他?见到他吃饱后,自动将碗筷锅子拿去流理台,开始洗了起来;小小年纪,洗碗的手势娴熟快速,看得出是家事已经做得很习惯的小孩,这更加教舒正刚纳闷。
“伯父,我吃饱了,谢谢你的招待,我要回家了。”薛允翔礼貌地说道。
“你爸妈不是都走了吗?”舒正刚才一说完,便被女儿撞了下腰间。
“没关系,我想回家等他们回来。”薛允翔仍有礼地说。
“我想,段妈妈可能不会让你再住下去。”舒心轻声说道,她对脸色倏地垮下的他微微一笑,“我们家有多一个房间,可以先借你暂住下来,若你爸妈回来,也可以马上找得到你。”
“可是……”他迟疑着不敢接受。
“我们也不是让你白吃白住喔,我们道馆正缺一个整理道具的人,”舒心转头向她爸求证:“爸,你说是不是?”
舒正刚颇为惊讶地看着女儿俐落地处理这件事,一听问话,连忙猛点头。
薛允翔又惊又喜,至少等待爸妈的这段期间他不必饿肚子了。
“我看你不说话就是答应喽?来!”舒心微微笑地伸出手。
“什么?”薛允翔看着她那双小手,呆了一呆。
“我带你去参观我们道馆哪,走!”舒心直接抓起他的手就往楼下跑。
舒正刚眼看着这一切,才八岁的女儿俨然已有乃母之风,做事干脆俐落,毫不拖泥带水,简简单单就让他们家多了一个成员;他心知肚明,薛允翔的爸妈是不可能回来带他走了。
他不知道答应留下这孩子到是福还是祸啊。
也罢!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福祸总是相临,何必太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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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丢下我啊!不要啊……”
薛允翔又哭又喊,直到有一双手把他摇醒,他睁开眼一看,是舒心。
“又作噩梦了?”一身睡衣、显得凌乱的舒心,看得出来是刚从床上跳起直接跑来隔壁房间。
薛允翔一脸愧疚。搬来这儿住已经快半年了,噩梦没断过。
“对不起,又把你吵醒了。”他垂下头,遮住自己的脸,他一定哭得很难看。
“没关系。”她揉揉惺松的睡眼在他床边坐下,“你刚才作了什么噩梦?”
“我梦见好多好多毛毛虫一直往我身上爬,我吓得叫妈妈救我,可是她一看到我这样子就拼命往后跑,根本不理我……”说着说着他又忍不住哽咽,虽是梦境,却是清晰得吓人。
“下次若再作这种梦,记得喊我,知道吗?我一定会来救你的!”她用力给了一个承诺,然后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你怎么来救我?”他怀疑地问。
“我爸说我八字很重,恶鬼都不敢靠近我,噩梦也一定不敢来啦!”坐在床沿好冷,她忍不住掀开他的被子钻了进来。“天气好冷,借我窝一下,哇!”
“怎么了?”他吓一跳。
“你手脚好热喔,真舒服!”她不自觉地将脚伸进他两脚之间,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吸取他的体温,“我因为血液循环不好,从小就手脚冰冷,冬天躺在被窝里,睡到半夜被窝暖和了,可是我的手脚却仍一样冰冷。你瞧,我的脚像不像冰棒?”
薛允翔呆呆地看着她。
“怎么了?很冰,不舒服吗?”她直觉要把脚收回。
薛允翔赶紧摇头。
“不会不舒服,只是,从小我都一个人睡,没有跟别人这样碰过手脚。”这种新奇的感觉对他来说还是头一遭。
“我之前都是跟我爸睡,他好爱打鼾,而且声音好大,自从我上了小学后,我就自己一个人睡了,”她小声在他耳边说:“偷偷告诉你,我爸腿上都是毛,碰到好痒,我都不敢碰他呢。”
“你爸……很会打鼾?”他好惊讶,舒爸看起来好严厉,在他眼中像个伟大的巨人,难道也会像卡通里七个小矮人那样嘴巴吐着泡泡打鼾?
“对呀!还有韵律呢,会这样,呼--咻,呼--咻,好吵喔。”她边说边模仿着,唯妙唯肖的样子很是生动。
薛允翔见状,忍不住笑开了,舒心自己也跟着笑起来。
两个孩子在被窝里咯咯笑个不停,刚才作噩梦的凝重气氛似乎一扫而空。
“你……有没有作过恶梦?”他问,像他就常常作噩梦呢。
“没有,我很少做梦。”她转头瞧他,“以前,你也会像这样作噩梦吗?”
他点点头。
“你都作怎样的噩梦呢?”她实在很好奇,噩梦到底长什么样子?
“好多喔,有时会梦见大嘴怪兽来吃我,或者是好多好多可怕的鬼来抓我,有的没有头,有的全身都是血……”
“哇!真的好可怕喔,你有没有跟你妈说你作这些噩梦?”
他犹豫几秒后摇头。
“为什么呢?我听说做了不好的梦要赶快说出来,这样才不会再梦到。”
“我妈不喜欢听这种事,她……说我是个倒霉鬼、扫把星,才会作这些恶梦。”
舒心闻言皱起眉头,他妈妈的大嗓门在这条巷子里是有名的,而且常常会骂阿翔一些难听的话。
“阿翔,你妈妈……是不是你的后母啊?”她悄声问出好久以来心中的疑问。
“才不是!我是我妈亲生的!”他大声说道。
“如果是亲生的,她为什么对你这么坏呢?”她不解。
薛允翔停滞好几秒后才嗫嚅低语:“因为我是倒霉鬼,常让她生气。”
“胡说八道!”她不以为然地说:“我觉得你妈真的像灰姑娘里的后母,又坏心又刻薄。”
“你……你不要说我妈妈的坏话!”他小小声的反驳。
“本来就是!没有妈妈会把小孩子丢下,自己不见了;而且这么久了,也没有回来看你,也没打电话,她根本是个坏妈妈……”
“她不是!她不是!你再说我妈妈的坏话,我就……我就跟你一刀两断……”他愈说喉头愈形哽咽,心里明明就已经知道这项事实,仍不肯承认。
舒心没再说话,紧张的气氛在空气里凝滞。
“对不起,是我错了,我以后不会再这么说,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舒心语气软软地跟他道歉。
他闻言,立刻松了一口气。他并不是真心要跟她一刀两断,但她态度大方的道歉,反而让他不知所措。
她再度伸手拉拉他,“你真的生气了吗?”
“没。”他声音很低很低。
“没生气就好。我不想跟你一刀两断。”她蜷缩着身子,又靠近他一些。“我一直想要个弟弟或妹妹,可是我妈好早就死了,没办生一个来陪我,现在你来了,可以做我弟弟,而且你长得好漂亮,像洋娃娃呢。”
“可是我不是你弟弟啊。”他们的爸妈又不一样。
“其实我好高兴你来我家,或许在我家住久了,你就会变成我弟喔。”好温暖喔,她有些睡意朦胧,口齿开始不清不楚。
“可是我的爸妈跟你的爸妈又不一样。”他仍坚持着。
“嗯,我终于有个弟弟来陪……”舒心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转身,她为自己又调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我真的不是你的弟弟!”他仍着恼的辩着,怎么她都不听呢?
舒心最后再也抵不过渴睡的欲望,终于沉沉睡去。
薛允翔瞧着近在眼前的睡脸,决定不再辩下去。他悄悄伸出手,拉住她的袖子,紧紧地握着,好一会儿后,他带着安心的微笑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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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心是活耀亮眼的,是精力无穷的,是善良温柔的,是……”
这样写好像怪怪的耶,薛允翔摇了摇头,又把草稿撕掉。老师派他参加全国国中作文比赛,明天他就要交稿,但已经撕了十几张纸,仍是写不好。
看着稿纸上的题目--“我最重要的人”,想也不必想,当然是舒心!
七年了,他爸妈不但没回来,甚至连一丝消息也没,似乎根本忘了这里有个儿子。而舒爸什么也没提,就这么理所当然地收留他;舒爸知道他早过了就学年龄时马上帮他办入学手续。比同龄晚读两年,再加上他连幼稚园都没念过,刚开始很多课程他都跟不上,全靠舒心帮他,每天晚上饭后她会陪他复习功课。她不但督促他的功课还照顾他的生活起居,让他渐渐淡忘被遗弃的自卑与恐惧。
起初他以为又高又成熟的舒心比他大,结果。对照生日日期,他惊讶的发现她不但跟他同年,还比他小上三天,因此还让他乐上好久呢。
是舒心让他不再饿肚子,是舒心让他不再作噩梦,是舒心吓跑了许多原本想欺负他的人,是舒心一直陪着他……哎,反正舒心有说不完的优点啦,但要把它写出来,他又觉得很肉麻;而且,这一篇文章没得奖就算了,万一不小心得奖就会被贴在学校的布告栏上,如此一来,不就有好多人都知道舒心有多好?也就会有更多人喜欢她……一想到这里,他就觉得意兴阑珊,不想把舒心写进去。她的好,他一个人知道就好了,干嘛要让这么多人都知道,然后来喜欢她?
一转念,他决定换上另一个没舒心重要、但也很重要的人,主意一打定,他开始振笔疾书。
才刚写完,有人敲了他的房门,他一回头,舒心正好探头进来。
“我要去逛街买东西,要不要一起去?”她有什么事总会找他结伴同行。
“好,等我把稿子收好。”他再快速检查一遍,确定没有任何错别字。
“这文章是你要参加全国作文比赛的那一篇吗?”舒心已经站在他身后瞧见标题,眼神一亮问道:“我可以看看吗?”
他没有犹豫地递给她。
她习惯性地在他旁边坐下,他也立刻有默契地让出椅子的另一半空间给她,两人很自然地挤在同一张椅子上;她津津有味地看着,他则静静地凝视她。
自从她上国中后,每天要早一个小时搭公车到位于邻县的学校,他们俩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一起上下学。她念的是升学率极高的明星女校,校规十分严格,她原本一头柔软乌黑的及腰长发,现在剪成了齐肩短发,姣好的瓜子脸更显小巧,加上她与时下怕晒太阳、拼命想美白的女孩不同,她喜欢运动,喜欢在阳光下奔驰,所以有着健康的小麦色肌肤,整个人看起来具有十足的健康美。
怎么舒心跟他同年,却高挑修长俨然有了少女的味道,国一的他却仍瘦弱矮小?跟她相比之下简直像个小学生,感觉似乎离她好遥远。薛允翔心头不自觉涌上一股郁卒。
“你写的爸爸写得很棒很神耶!”她转头兴奋地看着他喊道:“哇!才几年而已,吾家有男初长成,居然长成一个小才子呦!”
“乱说什么啦!”他不高兴地抽走她手上的稿子,起身站在桌前闷闷地整理。
她也随即站起身,走到他身旁垂眼瞅着他。
“阿翔,怎么了?”刚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不高兴?她说错什么了吗?
薛允翔仍闷闷地不说话,他也无法解释心中突如其来的不悦。
舒心见他不愿说,只好故作可怜兮兮状。
“人家好不容易拼死拼活把繁重的功课赶完,要带着我们家的美少男出去逛街透透气,没想到不小心把美少男惹生气了,怎么办?可怜又无助的舒心好害怕呀!”她伸手推推他,“帅阿翔,好阿翔,别生气了啦!我们一起逛街去吧?”
薛允翔每次一看到她夸张的要宝模样,气就立刻消了,但他仍不做声没说话。
“好吧,好吧,你就狠心让我一个人孤伶伶的去逛街吧,然后不时就会有小流氓来胁迫我去看电影,要不就是色色的老阿伯带我去喝可怕的摸摸茶……”
薛允翔终于忍不住笑出声。
“呵,你笑了,表示不生气喽?那会陪我出去吧?”她马上开始挽着他的手臂,一扫刚才的悲苦形象。
“我什么时候拒绝过你?”他就是对她没辙。
“有呀!我要你做我弟弟你就不肯啊。我爸要领养你,你也不愿意。你知道我爸有多喜欢你,他一直希望把你栽培成道馆的继承人!”她立刻举证。
“我的跆拳道练得又不好,而且我还小,接棒人那种事离我太远。”他努力练习跆拳道可不是为了要来当舒爸的接棒人。
“你呀,爆发力很强,而且动作很灵活,虽然个子小了点……”
“我会长高的!以后一定会比你高!”他用力地道,仿佛也对她承诺。
舒心微微一笑。
“好啦!我知道你以后一定会长得像大树一样高,到时候我让你保护我啦,好不好?”
他认真望她。“一言为定,以后你只能让我保护喔。”
“行!不过别指望我给你保护费喔。”她一迳笑着拉他,没注意他话中有话。
两人坐公车来到市区。
他们俩先去书店逛一圈,买齐文具用品后,又站在书店免费看了好几本书后,接着舒心带着薛允翔走到一间休闲服店。
“你要买衣服啊?”他知道她一向是有需要才会来逛街买东西的。
舒心没说话,一迳往男装部走过去,专心地挑着休闲服。
“你要买衣服给……舒爸吗?”他观察了一会儿,决定问道。
只见她挑了好片刻,突然拿起一件蓝色休闲长裤在他身上比着。
“你觉得这颜色款式好不好?”
薛允翔一愣,掩不住喜地问:“你……要买给我吗?”
“我看你的长裤都变短了,最近天气变冷,你也该换件合适的长裤了。”舒心笑着瞅他一眼,视线又转回到各式的长裤上,又挑出一件,“这件呢?啊!灰色好像太老气了,爸比较适合,你不行。”
此刻,薛允翔感动得真想一把大力抱住舒心谢谢她,她好细心,对他真的好好喔!竟然注意到他的长裤已经不太能穿了。
结帐时,一群女生突然叽叽喳喳地冲了过来,语气极其兴奋。
“真的是你!好巧喔!”女孩一头俏丽短发,一边眼睛还不断瞄向薛允翔。
“小佩、葳葳、小瓶儿,你们一起来逛街啊?”舒心抬起头从容一笑。
“我们约好来看电影的啊!”葳葳大方地看向薛允翔说道:“我们约你你不来,原来是陪男朋友来买衣服喔。”
“你男朋友长得不错耶。”小瓶儿推推舒心暧昧的笑道。
“他是我弟啦,才不是我男朋友,你们想太多了。”舒心笑着否认。
“真的吗?你弟?怎么没听你说过?”小佩惊喜的问道。
“介绍你弟给我们认识一下吧。”葳葳直接要求道。
“阿翔,她们都是我的同班同学。”舒心拉着他大方的介绍着。
“你叫阿翔?年纪多大啊?”
“你长这么漂亮,有没有人找你拍广告呀?”
“你皮肤好白好嫩喔,可不可以借摸一下?”
几个女生像色女一样,不但愈靠他愈近,似乎还准备伸出魔手对他毛手毛脚,这让一直忍着气不说话的薛允翔终于受不了。
“舒心,我肚子饿了!”他一说完话,便抓起她的手直往店外冲,飞也似地逃离那群色女的魔掌。
“啊!我跟我同学还没说完哪……”
直到走了好远,远到不会让那群八婆兼色女吃到他这块嫩豆腐,薛允翔才停下脚步,气呼呼地转身瞪着舒心。
“咦?”舒心四处东张西望,一脸的不解。“你不是肚子饿了吗?跑来这公园干嘛?难不成你要吃昆虫呀?”
薛允翔又气又恼,瞪着她仍不说话。
舒心对着他左瞧瞧、右瞧瞧,终于伸出手捏住他的双颊。
“饿坏啦?怎么变呆了呢?”她笑笑道。
“我、生、气、了!”他终于开口,脸仍是冷的。
舒心愣了一愣,赶忙放下手。
“对不起嘛!谁叫你的脸这么可爱、这么好捏!别生气嘛,下次不捏就是了嘛,好啦,我请你吃饭好不好?”她讨好地说,不喜欢看他生气。
“我不是气这个。”过了好久,他才慢慢吐出这句话。
“不然你在气什么?”她想了一想,“气我不经你同意就带你来买裤子吗?”
她……他快被她气死了!
“才不是!”他气恼地瞅她一眼,“下次不要跟别人说我是你弟!”
舒心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件事!”她挽着他的手臂笑道:“你会不好意思啊?我那些同学没恶意啦,她们就是这样,看到漂亮的男生就会不小心露出本性,谁教你是超级无敌的美少男呢。”
“你根本不懂我的意思!”他气得甩开她的手,“我才不是你弟!”
舒心整个人愣在当场,她从没见过阿翔这么生气。
“可是……我一直把你当成……是我弟啊……”她呐呐地说。
“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他连吼三声后又再坚定地大叫一声:“我不要你做我姐姐,我也不要做你的弟弟!”
舒心似乎被吓到了,她看着薛允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有我自己的爸爸妈妈,你也有自己的爸爸妈妈,你干嘛老是要把我跟你们家扯上关系?我姓薛,你姓舒,明明就不相关,你们家收留我,就非要我做你们家的小孩吗?我不想姓舒!我讨厌姓舒!”他一古脑儿地说出口。
舒心望着他,眼底充满了震惊与……失望,但她仍是静静地听他说完,没有任何反驳与怒气。
“好了,我明白,我跟你道歉,下次我不会再这样做。”她真心诚意的说道。
薛允翔还没从怒意中回神,仍顽固地低着头。
她绽开一抹笑轻推他。
“你不是肚子饿了吗?我们找地方吃饭吧。”
她出乎意料的平静反应,让薛允翔抬起了头,他感到不解。
和舒心静静走了一段路,他终于忍不住开口。
“你……为什么没生气?”
她反问:“我为什么该生气?”
他顿时哑口无言,不如该怎么说。
“我没生气。”她吐了口气缓缓说道,“你说的没错,你没必要非做我们家的小孩。而且你还有自己的爸妈,他们随时可能回来,是我们太一厢情愿。”
“舒心,我并不是这意思……”
“就说了我没生气啦!”她微微一笑,习惯性地伸手挽住他。“我只是有点失望,毕竟我们一起生活了好几年,感觉就像一家人。我也一直这么认定。但我明白这种事是不能勉强的……”
“我也是把你们当一家人,可是……哎呀,这要怎么说嘛……”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一家人”跟“做她弟弟”根本是两件不一样的事啊。
“没关系啦!”她谅解地拍拍他的手开玩笑道:“我会很有耐心地等到你改变心意说‘我愿意’喔!”
我愿意?薛允翔还在消化这句话的时候,舒心已经拖着他走进附近的小吃店了。
好久之后,他才想起这句话的怪异之处,这不是男生向女生求婚时,女生的回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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