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外冷,好冷。
蜷缩在这间屋顶破洞、梁柱倾斜、大门少一边,放眼望去净是尘土、蜘蛛网的破庙里,韩晓月冷得抱着一堆干草取暖,这是昨天早上訢儿从附近农家来为她取暖的。
韩晓月一向怕冷。往往时序刚过重阳,她就急着翻出薄棉袄来穿;等过了立冬,就整天抱着小暖炉不离身;一到大雪,更是镇日窝在烧有迆火的炕上,一步也不肯离开,连上个茅房,都得裹着厚厚的棉被才肯勉强下炕。
或许是老天作弄!怕冷的韩晓月,如今竟然只能穿着破衣裳,窝在稻草堆里取暖;虽然现在只刚过中秋,但逼人的凉意依然让她冷得直打哆嗦。想到自己现下狼狈的模样,她不由得埋怨起父亲来!早告诉过父亲多少次了,做事情不必太认真。就算要认真,也得看对象,像慕容浚那种宠信奸佞的无道昏君,随便做做敷衍了事就了,要不干脆一刀把他杀了,解救天下苍生。
现在可好,家被抄了,姊妹也散了,生死不明!更令她心疼的是她的银子,她省吃俭用存了好久好久的银子,居然来不及带走!白白便宜那些去抄家的御林军,更害她心痛至今。
不过韩晓月心痛归心痛,当下她还有一件比心痛更重要的事,那就是她肚子好饿好饿。她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吃饭了!仅利的一个冷饽饽,也在昨天早下訢儿出门乞讨前吃完了。所以她现在可是饿得前胸贴后背,连站都站不起来!老天爷!求求您发发慈悲,赏点东西吃吧!韩晓月哀哀怨怨地祈求着。
就在韩晓月抱着干稻早,幻想眼前有一大桌好吃的山珍海味供自己食用时,门口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她精神一振,该不会是訢儿回来了吧?
想到訢儿所带回来的好吃东西,韩晓月立时躺不住,猛地一翻身,她坐正身子,兴奋地往庙门看去;哪知不看还好,一看之下,几乎尖叫出声。来的人并不是她的小徒弟訢儿,而是一男一女,那名男子以近乎粗暴的手段拖着女子往前走。
只见那名女子双手不停捶打男子,挣扎喊道:“放开我,你放开我!”
男人丝毫不为所动,拖着女子来到庙门口,确定破庙里没有人后,便猛力将女子推进庙内,恶狠狠地掐住女子的下巴面对自己,“把东西交出来,我就不会为难你!”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是个乞丐,身上一穷二白,根本没有一丁点儿值钱的东西,我想你大概找错人了吧?”女子说道,身子不住扭动,试图挣脱他的钳制。
男子一听,眼中寒光闪过,一反手,打得女子摔倒在地,血丝沿着她的嘴角流下。
“听不懂?姬梦萝,全洛阳城或许没有人知道你是谁,但我可是一清二楚。你就是兰陵王妃的贴身侍女、东齐王的亲妹妹姬梦萝,本名耶律真。你为了盗取南天鉴,不惜委身到兰陵国皇宫里当侍女,后来当你骗得上下两册的南天鉴后,索性吊兵入城,围攻兰陵国,甚至还趁着兵荒马乱之际,用毒箭射伤兰陵王西楼昊南,不是吗?”
女子脸上沾满污垢灰泥,根本看不清她的表情,但从那抖个不停的身躯却可以知道她是如何震惊。
“你……你是谁?为什么……”
男子邪邪一笑,蹲下身子,像老鹰抓小鸡般单手抓起女子,“你承认你是姬梦萝了?”
“不,我不是……”
“不是?没关系,不管你是不是,无论如何,今天我都要得到它。”他逼近她,浊热的气息不怀好意地吹在她脸上,“把东西交出来。”
“没有。我身上没有你要的东西,我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男子阴沉一笑,“是吗?那我就说得更清楚些好了!把南天鉴交出来,不,不对,南天鉴根本是本没有用的天书,要南天鉴做什么?我要你把南天藏宝图交出来!”
“没有,我不知道什么南天鉴,更不知道什么藏宝图。你放开我,放开我,否则我要叫人了……”
“叫人?哈哈哈!你叫好了!在这个荒郊野外的庙里,我就不相信有谁会来教你,就算有人来,也不会救你这个忘恩负义、陷害主人的贱女人!你认命吧!”
男子一脸狰狞地狂笑着,双手一扯,撕开姬梦萝身上单薄的衣裳。
“啊!你想做什么?”姬梦萝惊慌失措地遮掩着自己的身躯。
“做什么?既然你不肯说,大爷我只好自己动手找了!”男子邪淫地看着她玲珑有玫的身躯,想不到在肮脏狼狈的外表下,竟是这等诱人的美丽,“我听说西楼昊南除了兰陵王妃和宠妾绿姬外,从不要别的女人,所以你应该还是个处女才对,或者你已经让耶律飞调教过了?”
三两下将姬梦萝剥得精光,他放肆地抚上她雪白娇躯,沉重的身躯牢牢压住她。
姬梦萝不住挣扎地捶打叫喊着,奈何这里人烟罕至,任凭她喊破喉咙,也没有人听得见。加上她离开兰陵时,武力已被齐傲天所废,所以现在的她已不是当初的姬梦萝,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怎挣脱得了眼前这个如狼似虎的恶棍呢?
她不知道这个男人是如何知道自己的身分,又怎么晓得自己身上有南天鉴,她只知道,今天,她不但会失去自己守了二十年的宝贝贞操,连那拚了命痔得的南天鉴也要付诸一炬!她绝望了,紧闭眼睛直挺挺躺着,任由男人分开自己大腿,等待那锥心刺骨的疼痛到来——#####半晌,那预料中的疼痛一直没有到来,姬梦萝惊诧地睁开眼——原本跃跃欲试的男人此刻像个死尸一样瘫在地上,头上流着鲜血,旁边还站了个手握棍棒、不住喘气的小乞丐。
“你……”姬梦萝被眼前这突如其来的变化给弄傻了,这是怎么回事?这个小乞丐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我……你……”瞪着脑袋猛流血的男人,韩晓月自己都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她原本只想敲昏他的没想到一棒打下去居然会流那么多血。老天,她该不会杀了人吧?
“你……你救了我?”姬梦萝哆嗦着身子问。
“不是……我不是要救你,我只是看不惯他想欺负你,所以我才会打他……没想到竟会打死他,现在该怎么办?我杀人了,我竟然杀人了!”随手耐木棍一扔,韩晓月像只没头苍蝇似地兜着圈圈团团转,嘴里还喃喃自语:“我居然杀人了,居然杀人了!早知道就当作没看见,别多管闲事就好了!现在该怎么办,怎么办才好呢?”
姬梦萝诧异地看着她转过来又转过去,一副既烦恼又无助的担忧模样,仿佛惹了什么滔天大祸一般,“喂,你……”
突然,韩晓月停了下来,黑黝黝的眼睛定定瞪着姬梦萝,没头没尾说道:“你要赔偿我的损失。”
姬梦萝一愣,“什么?”
韩晓月也不管她根本没听懂,继续叽叽喳喳说:“我是为了救你才会杀人的,若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杀人!而且为了你,我花了我所有的吃奶力气,还扭伤手,背上杀人犯的罪名。这损失实在太大了,所以你得赔偿我的损失。”
“赔偿……损失?”姬梦萝简直不知该笑还是该哭,她差点遭人非礼,好不容易获救,但这个救她的人却要求她赔偿损失?
“对啊!打他一棒花了我两天的吃饭力气,找大夫看手要花一两银子,躲避官府的追捕也得花个几两银子……这样,就算你二十两好了。”韩晓月扳着手指头,煞有甚事一项一项数着。
“二十什么?”姬梦萝不觉提高了声调,眼中浮现一抹快得来不及辨认的杀机。
“二十两银子啊!”韩晓月用一副你好白痴的眼神,盯着眼前这个被剥得精光、差点被非礼的好子瞧。奇怪,自己挽救了她的贞操,难道这个义举不值二十两银子吗?本来还想收三十两银子的呢!姬梦萝点点头,边拾起地上已经不成样的衣服披上边说:“好,我给你二十两银子,但你得先帮我一件事。”
听到二十两银子有望,韩晓月顿时双眸一亮,早已忘记方才杀人的怯意与身系囹圄的害怕,“什么事?”
“先帮我埋了这个男人。你不希望被人发现他死在这里吧?”
韩晓月犹豫地皱起眉头,眼睛偷觑着地上一动也不动的男人。她实在不想再去碰那个人,她一向讨厌脏东西,虽然自己现在也狼狈得好不到哪里去,但她就是讨厌不干净的东西,特别是一个想指女孩子清白的臭男人,她是连看都不想看!“你不愿意?”姬梦萝看出韩晓月的犹豫。
“不是不愿意,而是……”
“如果你帮我处理掉他,我再加你十两银子,如何?”
听到十两银子,韩晓月几乎忍不住发抖。十两,她得存多久才有十两银子啊?想都没想,她忙不迭点头答应,“好,我帮你!”
说罢,她蹲下身子准备拖起男人往外移,哪知手才刚碰到对方的脚,便被人揪住。
“臭子了,你居然敢偷袭我?”
韩晓月还来不及反应,整个人便像断了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然后重重摔在地上。
“好痛!”
她疼得连话都快说不出来了!头昏脑胀地站起身,想弄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事,却听到姬梦萝的尖叫声。她猛一抬头,赫然看见那名早该死去的男子正恶狠狠揪住姬梦萝的长发,一把尖刀似闪电般,由上往下直直刺进姬梦萝雪白的丰胸里……“你……你没死?”姬梦萝眼睛瞪得大大的,鲜血沿着胸口一滴一滴滴落在地上。
男子怪声狞笑,“你太小看我了,我纳兰德岂是这么容易就会死去的人?姬梦萝,如果想死得痛快一点的话,就把南天藏宝图交出来,否则我会该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我没有……”
“没有?”纳兰德邪恶地扯扯嘴,手起刀落,将姬梦萝如花似玉的脸庞划开一道血口,“到底有没有?说!”
“没有……就是……没有…”已成血人的姬梦萝仍咬牙摇头,她宁可死也不会把东西交出来的。
纳兰德眼睛危险地眯成一条线,“是吗?看来不让你尝尝我的厉害,你是不会说实话的!”
猛地将她压倒在地,一手抬高她的小腿一手举刀,当她发觉他想做什么时已经来不及了!惨绝人寰的凄厉叫声响彻整间破庙,只见已经痛得晖厥过去的姬梦萝依然不住痉挛颤抖,双脚鲜血淋漓,显然已被挑去脚筋。
韩晓月该眼前这残酷的一幕给吓得魂不附体,三魂飞了两魂,她抖着身体,想偷偷爬出破庙,却在离门不到两步的距离给揪住了。
“你想去哪里?”听到这森冷的声音,韩晓月仅利的一魂也飞了,“我……我……”
“我……我不认识她,我只是……刚好在这里……睡觉而已,我真的……不认识她……”
“是吗?”纳兰德眼睛一谜,阴笑道:“从子到大,我只相信一种人,你佑道是什么人吗?”
韩晓月把头摇得像专浪鼓,眼睛却偷觑着周身的一切,寻找贶身机会。
“你不知道?没关系,我告诉你,那就是死人!”
韩晓月闻言不觉脚下一软,跪坐在地上,“死人?”
“对!死人。只有死人才不会泄密,也只有死人才能让我真正放心,不必担心有被出卖的一天。为了我自己的安全,所以你也得变成死人!”
说罢,纳兰德持刀的手往下一刺,想一刀杀了韩晓月,哪知道韩月顺手抓起地上的沙子往他脸上撒去——“啊!”纳兰德痛苦地捂着眼睛,手中的刀也当一声掉落地面。
韩晓月见状,知道机不可失,连忙拔腿便跑,嘴里还不断嚷嚷着:“救命啊!杀人啦!杀人啦!”
虽然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但为了性命安全,她还是使尽吃奶力气拼命跑着,直到她撞上一堵墙,而是一个男人的胸膛。
极度的死惧让她想都没想便放声尖叫起来:“啊!”
#####南宫霁云觉得自己的耳朵快要聋了。怎么一个男人可以叫得像个姑娘一样又细又尖,而且声章还拉得长长的?瞪着眼前这个浑身脏兮兮,活像被鬼追赶的小乞丐,南宫霁云忍无可忍地大吼一声:“住口,你叫够了没?”
韩晓月让这雷霆巨吼给吼得闪了神,张着嘴巴,一下子没能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什么事。
“嘴巴张那么开,不怕苍蝇蚊子跑进去吗?”南宫霁云讥讽道。
闻言,韩晓月才回神地闭上嘴巴,直到这时她才看清楚,在她面前站着一个男人,一个长得很漂亮、很好看,身材很高大的男人。
“你是谁?”她傻傻地问,呆呆地盯着他看,忘了要压低声音。
南宫霁云一挑眉,“我是谁?我是路过的人。请问你又是谁?”
“我……我是……”韩晓月着迷地看着南宫霁云漂亮得有点过分的脸孔,“你长得真好看!”
“谢谢大家都这么说。”毫不客气地收下她的赞美,他早已习惯别人这么赞美,这么盯着他看。“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为什么会边跑边喊杀人?”
他是听到叫喊声才策马过来的,哪知道刚下马,就让这个冒失鬼撞了满怀。
“杀人?”韩晓月愣头愣脑地问。
“对!你边跑边叫救命,还边喊杀人,可以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吗?”
看着眼前这个比女子还漂亮的男人,韩晓月终于明白一件事,她得救了,她不会被那个残忍鬼给杀掉了!不过那个姬梦萝可就没这么好运了。
想到这儿,她急急问道:“你会武功吗?”
“武功?问这做什么?”南宫霁云不解地皱起眉头。
“有一个女人在前面不远的破庙里被杀了,杀她的是个有武功、自称是纳兰德的臭男人;如果你不会武功的话,去了也是白去。快告诉我,你会不会武功?”
韩晓月叽叽喳喳、比手划脚说着,哪晓得话还没说完,南宫霁云便已不见人影。当她回过神时,南宫霁云早已一个轻跃落在破庙前,正迈开步子准备跨进跛庙。
“喂!等等我,你等等我啊!”韩晓月气喘吁吁地小步子步跑着。当她来到破庙,只见到南宫霁云独自一人站在大殿里,地上躺着一个身盖男人外衫的女子,显然已经断气多时。
“她怎么啦?”韩晓月瑟缩地躲在南宫霁云背后,拉着他的袖子问。
“死了。”他简单说着。
事实上,这女人死得极为凄惨,身上满布深浅不一的刀伤不说,临死前还被人玷污了清白!该死的纳兰德!记得纳兰氏满门抄斩时,若不是他一时疏忽,也不会留下这个祸害。
这次他之所以到洛阳来,也是风闻纳兰德流窜至此,想不到居然会发生这种惨绝人寰的杀人案!该死,如果让他捉到的话,绝对会以相同的手段回报在纳兰德身上。
“死了?果真死了,他果真杀死她了!”韩晓月无力地跌坐在地上,回忆起刚才看到的残酷景象,身子又忍不住发起抖来。
“你有看到经过?”南宫霁云听到她话中语病,连忙蹲下身子询问。
“嗯!那个人本来也想杀我,幸好我跑得快。”
“那个人为什么想杀你,他又为什么要杀死这女人?”
“我只是凑巧路过撞上,哪知道他竟然想杀我灭口,至于这女人则是因为……”韩晓月陡然主口,因为她看见在姬梦萝那堆被撕裂的衣裳中,有一件衣服有点古怪,上头好像画了什么东西似的。
她爬上前拿起那件衣服一看,上面画着密麻麻的红线及各种记号,看起来像是一张藏宝图。
藏宝图?韩晓月的眼睛瞪得老大,姬梦萝身上真有藏宝图?这该不会就是那个臭男人一心想得到的南天藏宝图吧?
“那是什么?给我瞧瞧”眼尖的南宫霁云立刻发现她的不对劲,走到她身旁想一探究竟。
韩晓月见状,活像被雷打到似地跳起来,手里抓着那张藏宝图不住后退,“别过来,你别过来!”
这下南宫霁云更好奇了,足下轻点,一个侧旋上前,忽地从韩晓月手中抢走藏宝图,“这是……南天鉴?”
听到“南天鉴”三字,韩晓月乌漆抹黑的小脸泛出一丝兴奋之色,“你知道南天鉴?”
“当然,南天鉴是一本记载天文星宿的天书,从书里面可以推断现在,乃至数百年后的事情,因此也可以说是一本天书;除此之外,还记载了一批传说的蚩尤的藏宝图了!
听说南天鉴有上下两册,分别由兰陵王西楼昊南和龙王齐傲天保管,后来两册皆被兰陵王的侍女姬梦萝所盗,下落不明,为什么会出现在此?“
韩晓月兴奋得小脸发亮,眼睛发光,“这个女人叫姬梦萝,正是兰陵王的侍女,所以藏宝图在她身上也不足为奇。”
“你认识她?”
韩晓先是诚实地摇头,但想到藏宝图便又心虚地点头。
南宫霁云可看不懂了,“为什么摇头又点头?你到底认不认识她?”
“当然认识,否则我怎么会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呢?她还要我帮她保管藏宝图呢!现在气可以把图还给我吗?”她满是期望地看着眼前高大英挺又俊秀漂亮的南宫霁云,不管看几次,她还是觉得他长得好好看,好好看哪!“当然,不过你得先答应我一件事,我才能把图还给你。”南宫霁云亮不犹豫地慷慨说道。
“什么事?”韩晓月屏住呼吸,努力压抑一直要往上翘的嘴角。没想到竟然有这种好事,她可以得到一张藏宝图,藏宝图耶!南宫霁云贼兮兮地一撇嘴,“帮我捉到杀人凶手,否则我不会把藏宝图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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