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多年,秦佑又带着岑然回到了这栋别墅。
以前秦佑在国外读书的时候, 每逢假期他会住在这边。后来因为那一次与岑文华的不愉快, 他就搬了出去。
自此,在岑文华与秦建离婚之后, 这栋别墅就彻底空了下来。
当然, 每隔一段时间还是会有佣人定期对房间进行打扫。
岑然进门的时候,觉得有些怀念。
“你要拿的东西是什么?”
“在二楼,阅读室。”
她拉着他上楼,走到阅读室门前, 轻轻推开了门。
“少爷的房间我们不能进, 但是这里还有很多书。”
八年前,在岑然第一次进这栋别墅的时候, 阿巧这么对她说。
她还记得那时候,她乖巧地跟在阿巧身后, 她们也是这样穿过一道长廊, 最后停在了这扇白色的门前。阿巧推开房门, 房间中传来淡淡的馨香气息。窗子是打开的, 略带透明的白色窗帘被风吹起,微微飘荡起来。
现在,岑然跟秦佑一起走进了阅读室。她走向了房间中央的欧式书柜, 透过柜门的玻璃她还是能够看见里面整齐摆放着的书籍——
岑然打开柜门,从那个不起眼的角落取出了一本书。
是泰戈尔的《飞鸟集》。
很老旧的版本了——在八年前就已经显得老旧, 如今更是显得像是上个世纪的书一样, 纸张都已经泛黄甚至发脆。
秦佑默默看着她取出这本书。
“哥, 你知道,我第一次见你,是在什么时候么?”
“……订婚宴。”
这一点无可争议,在订婚宴之前他并没有回国。那是他们的初见。
“是啊,订婚宴是我第一次见到你。可是……我与你相接触,却是在更早的时候。当我翻开你的书……”
岑然说着,同时翻开了手里这本书。那支书签仍在,书签上画着的那朵紫罗兰依旧鲜艳美丽。
而书签所在的那一页,上面有一段用笔做了记号——
“when i stand before thee at the days end thou shalt see my scars and know that i had wounds and also my healing.”
“长日尽处,我来到你的面前,你将看见我的伤痕,你会知晓我曾受伤,也曾痊愈。”
那一天,她也是这样翻开了这本书,看见了这段话。
秦佑凝视着这些句子,所有的心绪被深藏于眼底,令人看不真切。
“哥。”
岑然回眸看他:“在这本书上落下了回忆的人,不止有你,也有我。它比你的人……更早出现在了我的脑海中,构成了与你有关的第一个故事。”
秦佑只是看着她,沉默半晌才淡淡开口:“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书。”
可是从他母亲过世之后,他就没有再打开过。
岑然没有说话。
一天之前,在那家咖啡厅里,秦建问她——
“然然,你应该能看出秦佑一直跟我关系不好。可是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而后不待她回答,他又自己说道:“是因为……他的母亲。”
因为秦佑的母亲,也就是秦建的元配夫人,林菀秋。
秦建与林菀秋,是典型的政治联姻。秦家与林家同为名门望族,强强联手,当年他们那一场世纪婚礼曾经震动了整个国家,那时几乎所有的报纸媒体都在争相报道。
——而那还是属于上个世纪的事。在那个国家整体上还尚未富裕起来的时代,他们就有那样的资本去为一场婚礼而肆意挥霍。
在秦建给岑然讲述这些事情的时候,她只觉得自己仿佛在听一个小说里的故事。
而那个故事的发展果然也就和小说一样狗血:那场看上去令人羡慕的婚姻,什么都有,只除了爱情。
林菀秋不爱秦建,她心仪那个青年却家庭条件一般,根本配不上她。她的家人在得知那个人的存在时所做的也不过只是给他一笔钱将他打发走,叫他离开这座城市,从此与他们的女儿终生不见。
林菀秋嫁入了秦家。那一年她二十刚出头,她没有哭也没有闹,只默默接受了家里给她安排的一切。
两年后,她生下了秦佑。
秦建以为,她渐渐也已经接受了生活,可是她其实一直都不快乐。她的心中始终缠着一个心结,表面看似平静,可实质上那个结早已随着时间的累积而越来紧,最后终于成为了死结。
“秦佑一直不知道,他妈妈对这个家庭没有任何感情。那时候他还小,他一直以为,他妈妈每天都郁郁寡欢,是因为我在外面有别的女人。”
那时候的秦建也不过三十几岁,年轻英俊、血气方刚而又有资本。说他“私生活混乱”也许有些严重,但事实就是他那时候的女人确实不少。而他家中的那位——她的心从来不在他身上,甚至于对他在外面的那些事根本就不在乎。
她甚至巴不得他在外面找其他的女人满足他的需求,因为对她而言就连夫妻之事都不过像在例行公事,为了传宗接代不得不做而已。
秦佑恨秦建——直到林菀秋去世,他都认定是因为父亲的花心而导致了这个家庭的支离破碎。而秦建也从来不曾解释过,他没有必要去和一个孩子说“这不能怪我,我会在外面找女人是因为你妈妈根本就不爱我”这种更像是借口的话。
岑然默默地听着。
秦建似乎也说完了。
两个人之间,陷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半晌,她才突然又问他:“秦叔叔……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秦建垂下眼帘,“秦佑的成长中缺少爱,他妈妈没有给他,而我年轻时也……加之忙于事业,我错过了最应该关注他的青少年时期。这对他的性格很大程度上造成了影响。后来我后悔了,可是后悔已经无济于事,他已将我视为老死不相往来的宿敌。”
被自己的亲生儿子——甚至于是独生子——视为宿敌。
多么令人啼笑皆非。
岑然听完这些,什么都没说。说真的,她发现她竟然根本不关心当年秦建与林菀秋的婚姻悲剧究竟该归咎于谁,她只是想,这其中最无辜的那一个,就是哥哥啊。
“所以,秦叔叔今天来找我……”
“我希望……你好好对待他。”
他们都已经是成年人 ,那些类似于“他从小不相信爱,所以请你用你的爱去温暖他和融化他”这样矫情而幼稚的话语不会出现在二人的对话中。
岑然听他说完,只是淡淡笑了一下。
毫无疑问,秦建不是一个好丈夫,也算不上一个好父亲。但他还是想努力去弥补他作为一个父亲应尽的义务和责任,虽然此时的秦佑早已能够独当一面,再也不需要了。
秦建其实也发现了。
秦佑早已不需要作为父亲的自己去补偿什么所谓“迟来的父爱”,他的世界中有了岑然,似乎就已经填补上了他生命中所有曾经缺失的东西。
在临走的时候他对她说了两句话。
第一句,是:“别告诉秦佑,我曾经找过你。”
而第二句——
“谢谢。”
对着岑然的背影,秦建说了这样一句话。
那天在下雨。咖啡厅里的人们都在伴随着雨声在各自关注各自的事情。没有人注意到坐在最角落的两个人在谈些什么,也没有人知道那个年轻漂亮的女孩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思绪回到当下。
岑然将这本书递给秦佑。
“我们……把这本书带回去吧。”
她没有问他什么,也没有说其他。她没想过要秦佑亲口告诉她有关他的那些事情,而他也只是轻轻接过书,点头:“嗯。”
泰戈尔的《飞鸟集》。这本充满了爱与希望的诗集,每一个句子都仿佛有着治愈一切悲伤的力量,教人重新去发现生活中的美好。
他一手拿着书,一手伸过去抚摸她的发丝,眼底的神情温柔而宠溺。
“听你的。”
离开别墅之后他先送她回学校,虽然已经临近假期,她的课程也几乎结束,但她的旅行箱还在宿舍没有拿。她进去拿上旅行箱,锁好门,他的车子等在楼下。
他问她:“要直接回家吗?”
“嗯。”
车子启动,可方向却并不是回岑文华的小区。
“不是说送我回家吗?”
“嗯……还是先回我的公寓吧。”
岑然俏脸一红,“我又没什么东西要拿。”
“我舍不得你,再陪我一天。”
她垂眸浅笑,睫毛扑闪扑闪的。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岑然的学业也在渐渐接近尾声。
再次开学,大三上,大三下。
在岑然大四上学期那一年,她在新闻上看到了有关林子瑶的最新消息。依然在有媒体在针对她的个人问题进行采访。
如今的林子瑶已经三十岁。三十岁——对于很女人来说,似乎已经是一个彻底远离了青春的年纪。
而她的回应依然只是——
“目前没有考虑个人问题的打算,一切顺其自然。”
在那条新闻下方,点赞最多的一条评论是:
“林子瑶一心只嫁给她的事业,男人?不需要的。姑娘们,这才是人生赢家,不需要男人,一个人可以活得比两个人更精彩!”
岑然看着那些有关林子瑶的议论,只是想起那次在时光慢递遇见她,无意间看到的那对塑料拉环戒指,还有在她二十二岁那年离开了、她想忘记却终究忘不了的那个叫宋明文的男人。
大四下学期,在岑然的大学生活即将结束的那个春夏之交的季节,她接到了来自时光慢递的电话。
那个老爷爷去世了,他唯一的儿子在外地工作还没有退休,就由他在本地读书的孙子每天在放学后暂时兼职看店。
“所有客人寄存在这里的物品,我会代替爷爷,在你们领取的时候归还。”
电话另一端,那个声音略带稚气的少年这样告诉她。
岑然放下电话,只觉得一阵唏嘘。生命短暂,老爷爷对她说“我这里保留着的,是无数人的回忆”那句话的时候仿佛还只是昨日的事情。
清明节那天,她去给老爷爷的墓碑献上了一束花。在她转身即将离去的时候,猝不及防地,她又见到了林子瑶。
林子瑶将她手中的花放在逝者的墓碑前,岑然的花束旁边。
“好巧。”
“是啊,好巧。”
林子瑶也是第二次偶遇岑然了。她最近在休假,暂时能在紧张的事业中得到片刻的轻松。
“我们……聊一聊吧。”
岑然点头。“好。”
林子瑶是开车来的。她们去了离这最近的一家茶餐厅。
这是岑然第一次来这家茶餐厅,其名为“竹雅轩”,装修风格也和店的名字一样,充满了古色古香的气息。当她们走进来的时候,就仿佛与这喧嚣的世界隔绝了一般,回归了最初的本真和淳朴。
她们在二楼靠窗的位置坐下。
在等待上茶的过程中,林子瑶先开口问起她们在时光慢递遇到的那一次。
“那次见你也在,你也是寄存东西?”
“那次……不是。”岑然回忆起当日,“那天我本想去世代大街,但是在车上不小心坐过了站,就在绿洲广场下了。是那个老爷爷弹奏的钢琴曲将我吸引了过去,便……想着走过去看看。”
林子瑶点了点头。
“那天你其实……看见了,是不是?”
岑然知道她指的是那一对戒指,还有戒指下面的卡片。那时候正是林子瑶事业最忙的时候,她几乎三天两头就在国外开会,最终赶回来还是比约定时间晚了一会儿。那些东西是打算处理掉的,当时就摆在岑然的面前。
岑然没有否认。
林子瑶突然问她:“姑娘,你多大了?”
“今年二十二。”
“二十二……多好啊,就和当初的我一样的年纪。”
宋明文离开她的时候,她正好就是二十二岁。
“我二十二岁的时候,他还在我的身边。”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林子瑶在淡淡地笑着,却令岑然有些鼻尖发酸。
“珍惜你所爱的人,趁他还在你的身边……你知道么,当我年轻的时候听到这种话,总是觉得矫情,因为你从来不会想过哪一天,你深爱的人会突然离开……你总觉得生离死别都不过只是电影中的场景。”
林子瑶静静看着岑然:“岑然,你是个幸运的女人。我与秦总有过生意上的合作,和他接触过的人都能感觉到,他并不是那种性子温和、好打交道的人。即使表面上谦逊有礼,可他骨子里其实对人很冷漠——唯独对你不同。”
而岑然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不由得想,在她看过的所有言情小说里,最令人心动的那一种,莫过于高冷的男主角只对女主角一个人温柔。
她曾经想过那不过只是玛丽苏文作者笔下的虚构,在现实世界里,这样的事情怎么会发生。
“……岑然,我很羡慕你们。”
服务员端着茶上来了。馥郁的茶香随着氤氲的热气飘散在二人中间,清新淡雅。
她们又聊了些别的,比如最近学业是不是很忙,毕业后有什么打算这种老生常谈的话题。寥寥几句,让气氛不那么沉重。
在她们分别的时候,林子瑶对岑然说:“当你真正爱上一个人,你就会明白,他所给你的,已经不仅仅是爱情本身。”
……
当那个夏季来临,在最为炎热的某一天,岑然参加了学校的毕业典礼。大学生涯结束,从此她再也不是一个可以靠学生证拿半价票的大学生了。
那个夏天的毕业生和之前的很多届学长学姐们一样,他们穿着学士服在校园里的每一个角落拍照留念。图书馆、绿草地、教室、甚至食堂……每到一个留下过回忆的地方,照片里的人们都在毕业的兴奋中带着那么一丝即将离去的不舍。
岑然大概是其中最为辛苦的一个,倒不是因为她自己过于自恋想多拍几张,而是因为终于要毕业离开学校,很多爱慕她的男同学很诚恳地请求她,能不能在临走前跟她和一张影。
甚至有些女生也提出了类似的请求,希望能争取到她的同意跟她一起拍个照片。
那可是s大的校花,甚至是前后好几届公认的最漂亮的校花。在s大的传说中她不但漂亮,而且性格温柔,像邻家的女孩一样讨人喜欢。她在不知不觉中似乎也成为了这所学校很多人青春回忆里的一部分。
毕业晚会结束之后她有些疲惫地给秦佑打了电话:“哥?”
“我一直在北门等你。”秦佑说着看了一眼手表,“你好像告诉我,就跟几个比较要好的同学拍个照,下午五点之前差不多就能结束。”
“特殊情况,多拍了几张。”
岑然已经在往北门走,电话另一端他听出了她的声音似乎有些急促,显然是有些累,就突然问了一句:“你现在在哪?”
“刚走到凉亭这里,快到了。你有急事?”
“没有,你在凉亭这里坐下休息一会儿,我过去接你。”
“你要把车开进来?真不用了……”
“原地等我。”
说完这句他就挂断了电话。岑然知道他这就是已经启动了车子——他只有在开车的时候才会挂断或者不接她的电话。
几分钟后,他的车开了进来。果然,伴随而来的是周围一众人的目光和议论——
“那个土豪是来接谁的?”
然后岑然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上了车。
她在上车的时候还穿着学士服戴着学士帽,秦佑侧头看了一眼她现在的样子,忍不住勾起唇角。
她红着脸问他:“你……你笑什么?”
“觉得你好可爱。一副高级知识分子的样子。”
“怎么不觉得你在夸我呢?”
“……是夸你。”
岑然的小脸红扑扑的,也懒于与他拌嘴,就只默默靠在车窗上休息。
“这么累?”
“拍了好多照片呢。”
“饿不饿?”
“晚上吃过了,跟同学一起吃的饭。他们说这是最后一顿了。”
“那我直接送你回公寓。”
“嗯,只想快点洗个澡,舒舒服服躺在床上……”
回到公寓岑然就直接脱了衣服走进浴室,这身学士服其实很吸热,她感觉后背都快湿透了。洗完澡后清清爽爽,她换上了清凉的真丝睡衣,往床上一躺——
解放了。
岑然刚躺下没多久,就听见浴室中传来流水声。秦佑今天应该也是在外面忙了一天才回来,他的西装看上去确实还要更厚呢。
不一会儿,秦佑穿着浴袍走进了房间。岑然已经迷迷糊糊快睡着了。
他在她身边躺下。
岑然感受到身边人熟悉的躯体,就一下子清醒了。
她翻了个身,抱住了他。
他的手从她的伸进她的睡衣里,三两下就将那薄如蝉翼的睡衣剥离了她的身体。
“唔……”
“宝贝,”他亲吻了一下她的耳垂,“我知道你很累了,你躺着就好……”
一个小时后,当秦佑接到公司的电话时,他还处在温柔乡中。
他接起电话,怀中枕在他手臂上的人儿刚刚承受过一番雨露,乖巧得像只小猫咪一样伸出舌头舔着他的脖颈,把他弄得好痒。
于是电话另一端的秘书能够隐约听到秦总的呼吸似乎有些粗重。
不过也只是照常汇报工作事项,什么都没多问。
“嗯,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后他翻了个身,“这么不老实,嗯?”
岑然无处可躲,求饶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已经被他封住了嘴唇。
可真是自作自受。
结束之后她埋在他胸口前喘息着,他抚摸着她柔软的发丝,突然问了一句——
“想先成家还是先立业?”
岑然一时没反应过来他问这句话什么意思,加之刚刚那一番折腾她脑子已经不太清楚,就只含糊地回了句:“立什么业……我又不是女强人……”
听见她的回答,他的眼底浮现出了一丝笑意。
“那就是……先成家了。”
“嗯?”
“没什么。睡吧。”
“嗯……”
岑然也没有多想,这回是真睡着了。
那个夏天按照计划他又带她出国旅游了一次,他平时工作很忙,难得休假一次,几乎所有的空闲时间都给了她。
而岑然投的简历全中了,她问过他很多次是不是他在暗中帮她,但他却否认这件事,只说:“是你自己优秀,那些公司都争着要你。”
岑然笑:“好,我信了,一定是因为我自己优秀,我就是这么的优秀。”
秦佑也只是笑笑没说什么。此时他们正住在海景宾馆,不远处就能看见大海和沙滩。
回国之后,秦佑举办了一场家宴。岑文华母女两个也在受邀之列。
秦建是过来人,当他举办这场家宴的时候他心里似乎隐约感觉到了这意味着什么。
在宴会上秦佑一身正装,颇有些他年轻时的风采。
不,他儿子的风采更甚。
席间他单独找过他一次。
秦建问他:“你是不是要……”
秦佑点头。
他没有再和从前一样对他冷眼相向,只是低声说:“我会对我所有的决定负责。”
秦建也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而岑文华因为已经离开了秦家,所以这次她再一次受到邀请,身份是有些敏感的。
但她当年在与秦建离婚的时候除了实实在在二人的共有财产分配外,她没有要秦建多给的一分钱。这件事在秦家的圈子传开以后,很多人对岑文华印象都还不错——虽然他们的婚姻没能走到最后。
在他们眼里,岑文华当真不能算是贪慕虚荣的女人。否则她只要拿走秦建给她的随便一点补偿,她的后半辈子就可以照样过阔太太的生活。
宴会上,还是有人在跟岑文华打招呼。虽然身份地位不在一个档次,但那些人也都给予了她充分的尊重。
而岑然也依然引人注目。这里面有些熟人以前见过岑然,不过隔了几年不见,他们都纷纷表示她出落得越来越漂亮了。
其实,岑然也大概猜到了,他这次想要做什么。
为什么将秦家有分量的人都聚集起来开一次宴会,又带上了她和岑文华。
那天她穿的是一件白色的礼服裙,在那之前她试穿的是一件红色的裙子,可是他却给她挑了这件。
岑文华在看到她这套裙子的时候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句:“然然,你这条裙子很好看,但是……有点像婚纱。”
她的脸快要红到了耳根。
岑文华看见女儿羞涩的神情,也只是笑笑,转瞬眼底却又流露出一丝不舍。
“然然,我的女儿……长大了……”
女儿长大了,就不属于妈妈了。
在那场晚宴气氛正high的时候,秦佑握着话筒,走上台前。
“……感谢大家今日前来。”
在他低沉的声音透过麦克风响起时,全场瞬间安静。
所有人将目光聚焦在他身上——那个从小就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太子爷,也是各方面实力都极为出众的天之骄子。
论外貌、家世、能力,无人能出其右。
而这样的他,此时的目光却温柔地锁定在一个人身上。
“今天恳请大家前来,是因为……我有事情需要宣布。”
说完这句,他对岑然伸出了手,示意她走上台前。
岑然走过去,从摆着布丁和蛋糕的桌子那里,穿过周围的人群,走到了他身边。
她记得十二岁第一次参加秦建和岑文华的订婚宴时,她好像就一直站在那里——摆放着布丁的桌子——还是个小馋猫的她就喜欢往好吃的地方凑。
她朝着秦佑走过去。这段路她走了多长时间?
不到一分钟。她的步速并不慢。
可是当她走到他身边时他却说:“从餐台到我身边,我等你走过来,已经等了太久。”
台下有人在起哄:“太久是多久?”
他笑,侧头望着身边的人。
“十年。”
所有人几乎都要沸腾起来。
这一句“十年”,似乎将一切要说的话都包含在内了。
所有的甜言蜜语,仿佛都在此刻变得苍白。
秦佑面对着岑然,他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小小的礼盒。接着他单膝跪地,将它缓缓打开。
那里面是一枚定制的钻戒。
“岑然。”
他看着她,眼底是比他们任何一次温存都更加缠绵和温柔的缱绻深情——
“……嫁给我。”
当着所有的人面,秦佑向岑然求婚。
岑然盯着那枚钻戒,脑海中突然回忆起了无数的场景、无数的人。
从十二岁到二十二岁,她想起了在成年之前,她和他一旦靠近就又会远离、一旦离开却又靠近的神奇磁场。
她想起了沈莉脑补着玛丽苏小说“大佬和他的养成系小娇妻二三事”时那双八卦的星星眼:“岑然,遇到这样的男人就嫁了吧!”
她想起了徐雅诗帮她试探心意的时候问她那些话的样子:“然然,也许是因为在你心底他作为兄长的标签太过根深蒂固,所以你一直无法将他当作一个男人去看待。”
她想起了在吃串串火锅的时候柯文蕊作为她的“情敌”最后却又自己败下阵来:“岑然,他真的很好……我是说他不是对所有人都这么好……”
她想起了林子瑶在“竹雅轩”请她喝的那杯茶,想起当她提到那个深藏在她心底的人时她说:“当你真正爱上一个人,你就会发现,他所给你的,已经不仅仅是爱情本身。”
是啊,不仅仅是爱情本身。
同时,还有携手共度一生的勇气和力量。
这些年来,他们所共同经历的所有回忆,此时都在她的脑海中一一闪现着。十年的时间听起来是那么漫长,可似乎却又只是弹指一挥间。
岑然的眼眶有些湿润。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和她的哽咽声中,她回应了他——
“……我愿意。”
他为她戴上戒指,之后起身将她整个人抱起来,像电影中的场景一样,抱着她在原地转圈。
此时此刻,窗外的夕阳无比温柔。
……
长日尽处,我来到你的面前。你将看见我的伤痕,你会知晓我曾受伤,也曾痊愈。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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