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拼命小结巴”果然没有白拼命,刘夫子又讲义时,点了她起来背诵《书经》。
“嗯,还不错,孺子可教!”
刘夫子给了傅白彗这样的点评。
要知道向来以严苛闻名的刘夫子,从来都不夸赞学生,傅白彗是第一个。
就连蔺觉也发现傅白彗变了不少,好像长高了一点儿,就连说话也越来越流利了。
他倒是一点儿都没起疑心,潜意识里觉得她是傅白彗,这天底下,就没有傅白彗干不成的事情。
傅白彗自己的心里忐忑了两天,发现很多人根本就不在意她一次是能说三个字,还是能说四个字了,这才大胆地放了心,继续往前迈进。
“觉哥,我一会儿,要和赵王世子,下棋。”
“你说什么?”蔺觉下意识就翻了眼睛。
碰上个翻脸比翻书还快的,关键在于他翻脸了,她都不知道他为什么翻脸。
傅白彗下意识摸了摸鼻子,心想,难道是她一回说了六个字,被他发现了不对劲?
她再说话的时候,小心翼翼:“我去找,赵王世子,下棋。”
“阿白,我一向觉得你并没有巴结权贵之心。难不成你和那些凡夫俗子一样,好好的功名路不走,也想着走了赵王世子的路子,做赵家的门客?”
说着,蔺觉还冷笑了一声。
这是奚落连带嘲笑,一齐攻击。稍微有点儿志气的男儿,绝对受不了。
可傅白彗不是个男儿,到目前为止也没有明确地想要去走功名的心。
她很有自知之名,她一个女儿身,现在不被人识破,是因为还没发育,可她总有发育的那天,到时候,胸前两坨子肉挺了起来,就是拿布条勒也藏不住。
别说是本朝了,就是前朝,前前朝,也没见有女子入朝为官的先例。还别说,说不定做赵家的门客,真是一条发家致富的路。
傅白彗愣了一愣,笑的很是开心,还对着蔺觉深鞠一躬,道:“多谢,觉哥提醒。”
蔺觉……他提醒她什么了?
蔺觉想不通,傅白彗去隔壁找赵武楠对弈,他想了又想,也准备去。
这是一件很稀奇的事情,作为百鸣书院的两大吉祥物之一,一个是没什么权势的蔺家子孙,一个是风光无两的外戚,要仔细算起来,可不也是亲戚。再怎么不亲,血缘在那儿放着呢,也能算得上是表兄弟。
可两大吉祥物至今没怎么交流过,即使一块儿学习,学习的时候又不能说话,学习完毕各走各的,偶然遇到一起,也顶多说一句“大公子有礼”“赵王世子有礼”,这样的废话而已。
蔺觉准备迈出艰难的一步,其实也并不太艰难,反而极具必要性。
想通了之后,蔺觉也不显扭捏,仿佛自然而然地听到了隔壁的吵闹声音,这自然而然的程度到了仿佛以前都是听不到的,又自然而然地不请自去,还带来了顺意刚提回来的二斤点心。
同众人道:“我听这里热闹非凡,便对二斤点心,也来凑个热闹。”
傅白彗真不想说,她一看见那点心,立马想起了屋里的空盘子,肉疼的不行。
蔺觉看着挺精的,谁知怎么这么傻,怎么能有多少拿出来多少呢!不知道拿出来一斤放起来一斤啊。这书院可不比城里,像细点这些东西当真是有钱都买不着。
想啊,书院里有书生好几百个,个个都找饭所里的师傅带东西的话,师傅也不用采买其他的了,单买个点心,都能扛累死。
像傅白彗这种身份的,就是拿上三倍的价格,也求不来师傅帮忙买点心。
她肉疼的同时,连脑子也跟着迟钝了。
手持了黑子,迟迟落不下。
对面的赵武楠便趁了机会道:“看大公子这话说的,你不拿点心,我就不许你来我这屋似的。”
蔺觉笑:“可不是,不带点心,怕你给我轰出去。”
众人笑。
赵武楠也笑,还拿手点了点傅白彗,“阿白,你倒是落子啊!”
傅白彗干脆道了一句:“我,倒是想落,想了半晌,落哪里,不出三步,我都得输。赵王世子,委实,好棋艺。”
瞧这马屁拍的,吃了他那么多点心,都没说给他也拍一个顺心顺意。
蔺觉不动声色地剜了傅白彗一眼,顺势坐在了他身边,“赵王世子当然好棋艺,咱俩都下不过他一人。”
说着,已经捏了一颗黑子,轻轻落下。落下的位置还极巧妙,一下子就杀死了白子一大片,解了黑子的危局。
上一世,他也没和赵武楠下过棋,不过倒是听说了,赵武楠的棋艺绝佳,他那好祖母最喜的就是请赵王入宫对弈。
不巧,他诗书六艺,样样稀松,唯独这棋艺,还能上些台面。
加之,上一世,总盼望着自己棋艺好了,也能得他好祖母的青睐,倒是又下了苦功练习。
蔺觉已经挽了袖子,碰了碰傅白彗,奚落她道:“看你下的这手烂棋,连我都不敌,还敢来找赵王世子对弈,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傅白彗太想翻白眼了,蔺觉的棋艺如何,她可不知,两人压根儿就没有在一块儿下过棋。
原本就是不大的地方,两个人坐实在太挤,傅白彗又不好脱了鞋,上那卫子莫的床上去。
蔺觉本来就比她高,更比她壮实一些,她已经被他挤到了桌子旁,一下都动弹不了,只好道:“觉哥,你来反杀,赵王世子。”
赵武楠一听,眼皮儿随即一挑。傅白彗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先哄好了离得最近的这头顺毛驴。
果然,这话蔺觉听得顺耳,让出了一个缝隙,道:“阿白去给我二人沏杯茶。”
傅白彗从那缝隙里挤了出去,哎哟妈呀,终于逃出生天了。
傅白彗也没想到,蔺觉看起来就跟个绣花枕头似的,哪知,倒也是有三分能耐的,就着她那残局,愣是和赵王世子下足了半个时辰,还下出了个和局。
晚饭时间,傅白彗亲自给蔺觉盛了粥,“觉哥,委实,好棋艺。若是,能重新,开一局,没准儿,连赵王世子,也不是对手。”
无他,就是想拍好了马屁,能让蔺觉陪她练练手。
百鸣书院和国子监差不多,设了三堂上课。
学生入书院学习不分年纪,一律分在正义堂,学期为一年半。一年半后考试,成绩好的入诚心堂学习,成绩差的继续留在正义堂。入了诚心堂之后,学期也是一年半,再行考试,考试优异者,进率性堂学习,差者则继续留在诚心堂。在率性堂的学习时间也是一年半,一年半中有八次考试,每次考试优良者积一分,积够八分者,则由山长举荐,或是参加当年科考,或是破格提拔,直接入朝为官。
当然,也有的学期满了,就直接回家的,入不入朝为官,走不走功名之路,还看个人的机缘与际遇。
以傅白彗的心思,自然想不了那么远,她就是想着一年半之后,能从现在的正义堂,顺顺利利地升入诚心堂。
听说棋艺,也是考试之一。
傅白彗自己有几斤几两,她清楚的很,就她的棋艺,不需要蔺觉贬低,确实差的不行。
原还想着在赵王世子那里偷偷师,如今发现她的房中有个宝了,何必再去惦记别人房中的。
与蔺觉相处了二十几日,他是个什么脾性,她大概已经摸清,切,就是头顺毛驴。
傅白彗不止给他盛好了粥,还双手奉上,又把她珍藏的他买来的肉脯,拿出了两片,掰碎放在了他的粥碗里。
这才道:“觉哥,吃饭。”
蔺觉也没纠结她掰肉脯的手是不是洗过的,拿了勺子,舀了满满一勺,放进了嘴里。
嗯,怪不得小结巴一见肉脯两眼放光,还别说,这稀粥配上肉脯,滋味确实美妙了不少。
不知不觉,稀粥多喝了一碗。
蔺觉是准备在院子里头转转,消消食的。
只见傅白彗摆好了棋盘,看着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肉脯,还用无比轻快的声音道:“觉哥,下棋。”
蔺觉一晃神,找不出拒绝的原因,往回走的时候,心想,他大概是上辈子欠了他的……
不对啊,上一辈子,悔婚的是她,明明是她欠了他的!
这一对弈,花去了一个多时辰,不是傅白彗下的有多好,而是蔺觉自己都记不清他让了她多少次,这哪里是下棋,分明是在教她怎么下棋。
三月的春风,即使山中的晚上还有些凉,但那风吹在身上,也是软绵绵的,不带一丝的脾气。
蔺觉上一辈子和这一辈子加起来,从没有过这么好的耐心。
实际上他早就没了耐心,急出了一身的汗,真想一戳她的脑门,问一问她那脑袋里,装的是脑子还是柴禾,就这水平,还巾帼首辅呢!
切,草包首辅还差不多。
他急的不行,挠了挠背,吩咐顺意:“今儿我要洗澡。”自打来了这里,和她住在了一个屋里,他就再没洗过澡。
两辈子加起来,即使早些年他爹还不是寿王,他都没有这么脏过。
说罢,他便去看傅白彗的反应。
傅白彗装着没听见。
蔺觉一手搅乱了棋局,把早就想好的说辞,一口气全都说了出来。
“我跟你说,我不喜欢和人共浴,我要在屋子里洗澡。你让小德和顺意一起,帮我拎热水。我不白使唤你的书童,等明天,我让顺意帮着小德,给你提热水洗澡。如何?”
傅白彗点了点头,默默地开始收拾棋局,想了一会子,忽然道:“那我呢?”
“什么你呢?”
“你洗澡,我去哪里?”
“你爱去哪里去哪里,只要别待在屋里。”
傅白彗一听,长出了口气,她还真怕他心血来潮,让她帮他擦背呢!
傅白彗飘乎乎的眼神,落到蔺觉的身上,他的心忽地一紧,差点儿脱口而出:你想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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