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岁还是个半大的孩子,肩膀上扛着李迹一个成年人着实有些吃力的,最后还是账房先生搭把手跟辞岁一人一边将李迹架走了。
李迹被秦解打的,上气不接下气,委委顿顿,刚拽上他还有些挣扎,张着嘴朝着掌柜啊啊喔喔的。秦解白了他一眼,一把拉开掌柜干脆又踹了他一脚。说起来李迹伤势是不小的。
秦解摇着扇子看似颇为游手好闲的走在来时的路上,沿街设有诸多店铺,挑着担子摆着摊子的小贩叫卖四方声起。去的路上秦解心里揣着结,如今结打开了。也有了心情看看周遭,货物之多种类之全,是个繁盛的景象。
而在他前方李迹流着口涎一脸的生无可恋的被辞岁和账房架着走。
左右小贩又观之腹诽:呀,李迹又赌钱被打成这样,真是活该。诶?那个纨绔子弟怎么也跟着,瞧着这阵势,李迹应该是欠他钱被他打的,可想而知那人真是个刺头!
小本经营的买卖最不乐意做刺头的生意。卖面人的阿牛也是这样想的,秦解一行人路过他的摊子前,阿牛很识相的止住了吆喝。
秦解翘首四顾时,瞧见着摊子放置了许多面人,观之缤纷可爱,或喜或悲,各具形态。
“老板,你这面人怎么卖?”秦解走到摊子前,指着其中一个问道。
生意上门自然还是得做的,刺头上门自然也是要砸得。阿牛面上堆出一副属于生意人看似憨厚的笑脸,“公子若看好了,只给我十五文钱吧。”
辞岁站在身后,闻这话当下就不乐意了。他自小于市井长大,市井百态或朴素或琐碎的玩意他都了然于心。十五文钱足以买三个这样的面人,张口便要戳穿阿牛,秦解摆手示意他住嘴,并十分利索的掏出钱付给阿牛。
秦解得了这面人,捏着支撑那跟小棍,边走边端详着。
这面人身着整齐红衣,乌云般的长发用鹤头形状的簪子固好,面上是一副忧思深重的模样。
秦解不知,这个人物是永安人民从小听到大话本故事里的陈朝贺朱公,相传贺朱公喜穿红衣,家中养了两只鹤。贺朱公尝逢人就说:“盛世之下多隐患。”人皆道此人疯癫。而后看似户盈罗绮,市列珠玑下国运鼎盛的陈朝,很快由于内忧外患覆灭于历史里。
秦解愈看愈觉得心情大好,正欲张嘴喊走在前头的辞岁,辞岁正巧回头唤他。
“老爷……”
“辞岁,你看这个小人像不像夫人?”二人几乎同时开口,秦解到底语速快些说完这句话。
辞岁回头看了看他手中面人,回了句:“老爷眼光极好,确实是像夫人。”他有些纠结的样子,继续说道:“老爷,这位公子面色越发苍白了。而且奴才还闻到了血腥气,要不我们把这位公子送到医馆吧。”
从出了酒坊就一直未开口的账房先生,此时一副对辞岁的话深以为然的样子望着秦解。
秦解看都不看他俩多余一眼,只道:“赶紧回府,秦府有大夫。在外见医看病多贵啊。”
还好回秦府的路不甚远,这一路李迹还真断断续续的呕出几口浓血来,辞岁与账房先生看得是触目惊心,秦解瞟一眼说无碍死不了。
管家是最先迎出来的,看到嘴上还滴落血到前襟上的李迹,目瞪口呆。
秦解把面人递与辞岁,吩咐他给夫人送去。而后对着其他下人,指着李迹说,“这个人叫李迹。把他安置客房,找个大夫过来瞧瞧,你们不用当他是个主子,不需惯着他。”转向管家,继续道,“管家随我到书房。”
管家如秦解意料之中的说了诸多遍秦解不该如此。
秦解和颜悦色的对他道:“非也,林叔。余香酒坊一直是李家掌管,不能只因沾亲带故便任由他们贪污秦家的钱。况且,账目有问题的可不只是酒坊,今日我去酒坊把这事拿到明面上来了,也是起到一个杀一儆百的作用。任是秦家家大业大,一直养着他们,早晚也是会被这些蛀虫蛀空的。”
“可……老爷不该将李掌柜的儿子打成那样带回来,从前老爷……”
听到从前老爷这四个字,秦解就知道管家又开始追忆秦华荣,又开始嫌弃自己赶不上秦华荣。秦解打断管家接下来的话,“李掌柜成也他这儿子败也他这个儿子,只有如此,他才会为他这个儿子好好经营酒坊。我今日如此,亦是因为从前秦家老爷不管事,可如今不同成家了便不同了,须让众人看好了,秦家老爷在经营商道上是个有正经样的。”
“老爷说得对。唉,李掌柜年近不惑才得以这么个独子,一直宝贝着养。实属太过溺爱。这下李掌柜怕是要痛断肝肠了。”
秦解听完管家的话!知道他是由于与李掌柜年纪相近,不禁心下生出兴荣后枯竭之感,大有同情李掌柜之意。秦解冷笑一声:“老来得子又如何,任是他人也老来得子!偏他一个屁事这么多!”
管家又是长叹一声。
“林叔,我既是秦家好,便有分寸的。”秦解说这话时,眼神似巍峨高山。
管家见他坚定,沉默半晌后道:“是我老了,而后便由着老爷你来吧。”
之后管家又与秦家絮叨了些关于秦家其他店铺的事,秦解很耐心的听完。管家便说要去看看李迹,告辞了。秦解送他至门外,又回到书案前,翻阅批注往年的账本来。
看了没一会,门外响起三声剥啄的敲门声。
“何事?”秦解问道。
门外小厮应声回答:“回老爷的话,是酒坊账房唐先生说有事要同老爷讲。”
秦解一怔,这账房先生还未走?便允了他进来。
唐梓站在秦解前低垂下头,一副谦卑恭谨的样子。
“说吧。”
“鄙人唐梓,李掌柜是我的舅舅。家境贫寒,因舅舅照顾才得以账房这份工作,舅舅于我有恩。一时糊涂便全按着舅舅所说的做起假账。若我那时拦着舅舅,便不会兴起今日之事,是以唐梓有愧于秦家。”
秦解对他帮着李掌柜做假账是有成见的,眉头一挑,问道:“所以你想说什么?”
“唐梓不愿见舅舅因李迹年迈却不得安生,心怀愚诚,望老爷怜悯唐梓,替舅舅工作。”唐梓一改方才文弱书生怯生生的样子,语气恳切。
“你这算投诚?从前你帮你舅舅做假账,可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忠臣不事二主。”
没等到唐梓回答,门外响起了三声敲门声。
“说!”
“回老爷的话,夫人说知道了李公……李迹在府,正去看望,派人过来问老爷是否一道。”
秦解心想谁要去看那个败家子啊,对门外道:“去回了夫人,说我有事,没空相看。”
门外人快步走后,唐梓继续说道:“接替舅舅工作,也是替舅舅分忧解难,是他也乐见其成的。又得以回报秦家,算不得事二主。”
秦解不言语,就一直高深莫测的看着他。
唐梓也不慌,继续说道,“老爷不信是应该的,可唐梓今日敢来,也是有原因的。”
秦解知他是在吊自己的胃口,奈何兴趣乏然,瞥了他一眼:“要说就说,不说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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